《毒医小宫女》 第1节 毒医小宫女 作者:冰强 文案 身世神秘,故意扮丑的陈筱艾跟随师父行医制药游走江湖,因百毒不侵体质遭受威胁,进宫为晨妃当试毒宫女。 陈筱艾对此表示:简单!后宫就是个小江湖,老样子,好的医好,坏的毒死! 晨妃:喜欢! 后因闹鬼谜案结识冷面侯爷卓煜,因业务能力突出,成为卓侯爷身边的编外人员,制药制毒还帮忙查案,时不时还有生命危险。 陈筱艾:“下毒治病查案我在行,不给钱也行……但是大人您不觉得您管我太多了吗?” “管饭。” “哦那还能商量一下……不对我觉得有点亏了。” “我的心也归你管。” “……那好吧。” 白切黑在男主面前乖巧女主x冷面寡语心计武功了得男主。 破案外加谈情说爱两不误,同时揭晓女主神秘身世。 第1章 宸徽宫新来的宫女有点丑 取回浆洗好的衣物,一直都是小宫女春晓负责的。 恰巧春晓今日来了月信,腹痛起不来身,和她同住的陈筱艾知道女人此时最痛苦难过,便去禀告宸徽宫的掌事宫女蔓琪,想领了春晓的差事来做,好让她得半日休息。 蔓琪不过二十年岁,是宸徽宫主位晨妃的陪嫁侍女,管理宸徽宫一概大小宫女的分配使唤,第一眼瞧着不像是个侍女,穿着打扮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这也是刚诞下九皇子,正圣宠颇旺的晨妃的脸面。 都是同一个宫里的人,蔓琪是个好说话的,让人给春晓带了红糖回去,细细嘱咐里陈筱艾几句,又同她说明了浆洗房的位置,让她慢慢地去,只在午膳之前回来就行。看着陈筱艾的眼神活像第一次出门买东西的娃娃。 陈筱艾入宫到宸徽宫伺候不过一个月,她知道自己在宸徽宫是个什么作用,因此便乖巧的应了,出了宸徽宫,走向长街往浆洗房走去。 “蔓琪,你让那丫头独自出去了?”同样是陪嫁侍女的苏歆听到了,连忙出来问道。 “去浆洗房了,我瞧她是在无聊的很。” 苏歆跺脚道:“你怎么就让她那样去了!” “取个衣服而已,还怕她迷路不成。” “谁怕她迷路了!她那样一张脸,又不肯给我上妆,到那群贱蹄子跟前指不定得受多大嘲笑!这也罢了,如今她在咱们宸徽宫做事,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来,跌得可是咱们娘娘的脸面!” 蔓琪双眉紧蹙,道:“说什么呢,少爷当时怎么吩咐咱们的......”但她一想到陈筱艾的脸,一时也有些忧心。如今圣上爱好美色,哪怕善妒的妃子,自家宫里也挑不出什么歪瓜裂枣来。再者女子先看容貌,就怕那些个不着调的太监宫女要欺负她。 “我让小蒙子带她回来,她最好乖乖一直待在房里,事到了做就成,没得出去丢脸。”苏歆说着就要去叫人,蔓琪却拦住她,“罢了,就让她去吧。”见苏歆不依,便细细解释道:“她是少爷送进来伺候娘娘的,少爷说得明白了,让她跟着咱们好好学习东西,以后用处大着呢。且不说她有她的本事,有咱们做不来的地方。你也不想留个一问三不知的,尽给自己添堵的人在身边吧?好歹让她学学东西,知道各宫应酬来往礼数,你若是一直把她困着,哪一天不小心冲撞了谁,是谁的过失了?” 苏歆被说服,又觉得不甘心,只扔下一句“你惯会**人”便提着裙子跑了。 蔓琪轻叹口气,想起她刚刚嘱咐事宜时,陈筱艾清亮的眼睛,以及丝毫不见腼腆扭捏的态度。 那双眼睛长得极好,倒不像是个会被欺负的。蔓琪望着屋檐上的黄鹂鸟想。 陈筱艾的确没有被欺负,她只是被忽视了而已。 这个时辰正巧都是各宫宫女们过来取衣物的时候,自有相熟的姐姐妹妹要凑在一起说几句体己话,浆洗房的管事姑姑正在教导新到的小宫女们如何严格浆洗、熨烫各宫娘娘主子们贵重的衣物,看到哪个不得要领的便狠狠拧上一把,见掉了眼泪更是一耳光甩过去,可怜那些个小宫女,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陈筱艾缩到门边,不敢随便搭话。 管事姑姑抽了人,心情正不好,回头就见一个豆丁丫头躲在门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还挺机灵,抬起脸却唬了自己一跳。 “你这脸是怎么地,这么吓人。” 陈筱艾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她也没管那些人的眼神,乖乖的上前朝管事姑姑福了一福,清脆道:“吓到姑姑了,奴婢这是娘胎里带的胎记,天生的。” 管事姑姑一听是胎记,便捏着陈筱艾的脸颊细细看了看,发现这红斑胎记细看并不恐怖,颜色匀称,跟桃花一个颜色,摸起来也没有肉条感,只是生长地方大了些,从细小的脖子蔓延到左侧腮边,鼻子脸颊又星星点点的长了几小点,看起来有些滑稽。 “啧,怪可怜的,你也就是现在年纪小些,大了可不能看。”姑姑一脸嫌弃得撇开手。 陈筱艾倒是笑得一派天真,道:“自家娘亲带的,没有办法嘛。姑姑人善,看我可怜,那便疼我一点。” “小丑丫头一个,我疼你做什么用。”姑姑嗤笑,“你来做什么?哪个宫的?” “奴婢现在在宸徽宫做差事,来领昨儿个的衣裳。” “哟,晨妃娘娘宫里的?那你处境还挺难。” “哪能呢,娘娘是好娘娘,众姐姐又疼我,不然哪能让我来领姑姑这儿的差事。蔓琪姐姐说了,您得空到我们那儿去吃酒,还有点心吃呢。” “蔓琪姑娘的面子我哪能不给?”姑姑总算有点笑容,让人领了陈筱艾去取衣物,熨烫好的衣物柔顺的躺在衣篮中,衣篮都快有半个她那么大了,帮她取衣物的宫女见她瘦小,帮着把篮子抱了下来。 “多谢姐姐。”这点子重物陈筱艾倒是不放在心里,她出门采药时要背得竹笼可比这个重多了。她顺手理了下最上边的纱衣,发现提篮把手上系了块木牌,上面用红颜料清清楚楚的写了三个大字——楚云轩。 陈筱艾立刻转身叫住那位帮她取衣篮的宫女,道:“姐姐,这衣篮是楚云轩的呢。” 那宫女顿了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取了那木牌看了一眼,干巴巴道:“哦,看错了。” “不怪姐姐,是妹妹没说清楚。”陈筱艾笑眯眯的,踮起脚指着一个衣篮,“那个才是宸徽宫的呢,我看到宸字啦,姐姐。” 一旁在熨衣服的宫女笑出声音,她说道:“看你人怪小,没想到还识字。” “跟姐姐们比不了,不过识得几个,不做那睁眼瞎罢了。” 陈筱艾取了衣篮,告别后出了门,见其他人正远远的在庭院上晒洗衣服,便缓了几步,两手提着衣篮躲到了门后。 果然门后传来了刚刚那两个宫女的声音,那个故意拿错篮子给她的宫女说道:“竟然还识字,果然是宸徽宫里的。瞧着就讨厌。” 另外一个笑道:“你的心眼也忒小了,跟苏歆有仇,对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妖。你瞧她脸上的胎记,就知道她在宸徽宫里也讨不了苏歆的好。” 陈筱艾心想这话倒是说对了。那苏歆每每见到她,都是一副食不下饭的神情。 虽说宫中美人众多,拿脸下饭也无可厚非,但长得丑也是要活路的好不好?! “她要是不识字,我半路就会去追回的,顶多赏她顿骂罢了。” “何苦呢,楚云轩那位可是爆脾气,你拿她东西作恶,追究起来还不是你自个儿遭难。”那宫女劝道:“头先几人的下场你忘记了?要我说你心真狠,那小丫头又不碍着你什么。” 铜熨斗重重地搁在桌上,宫女冷笑着:“只要是宸徽宫的,我就讨厌!要怪就要怪苏歆那贱人去,要不是她,我能从二皇子宫里被贬到这儿来?!” 陈筱艾斜眼看了两眼,见有人回来了,便提着衣篮轻手轻脚地走了。 一路上,陈筱艾心想这出来一趟有点亏啊,平白无故的得罪......哦不间接得罪人。她刚进宸徽宫时就看得出来那苏歆是个不省油的灯。后宫与深宅大院在本质上是一样的,陈筱艾曾经给大户人家做过煎药医女,直接面对的便是女人与女人在后宅的明枪暗箭。其中必要的配角便是女主人身边的侍女,那可是个极有意思的角色,这人一旦选好了那便是女主人左右臂膀、刀枪剑戟。但若是瞎了眼,哎哟这刀从背后捅过来不要太疼哦! 想远了......苏歆和蔓琪一样都是晨妃的陪嫁侍女,要说忠心应该不差,只是她那在宸徽宫中什么都要最好的性子着实容易得罪人,有时连蔓琪都压不住她。也不知道晨妃是怎t么想的。还有,她之前居然连皇子身边的人都敢得罪......罢了罢了,以后还是离远些吧。 可是无论她自己怎么算,这日子都有两年之久啊。也不知道师傅怎么样了,那位柳少爷应该有说话算话,好好地照顾她师傅吧? 脚下磕了一脚,陈筱艾连忙提好篮子,远远便闻到了炸物的香味,想来御膳房已经备好午膳,开始往各宫送了。 她的工作时间到了。 【作者题外话】:女主是故意扮丑的......后期会露真容的。 第2章 试毒少女 “娘娘今天想吃御膳房做的佛手金卷,还有面皮红豆粥。因此午膳便让御膳房准备了。” 蔓琪带着四名宫女端来四个食盒,宫女们训练有素,熟练又轻巧的将菜品端出,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的长桌上,一共十六道。每端出一道陈筱艾的心就颤了一下,没办法,实在是太香了。尤其是那道四喜丸子和玛瑙海鲜羹,肉香与鲜甜互相交织,连旁边那道做工精美的玉露团雕酥都要被比下去了。 晨妃大体上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她是吏部尚书柳大人的嫡长女,柳家可是下嫁过长公主的书香世家,身为嫡长女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养大。但她本人不喜奢华,品性高洁雅涵,对吃食讲究精细但不强求。宸徽宫里虽然有设置小厨房,但太繁杂的菜品做不出来,平常只做些晨妃喜欢的家常小菜和糕点。若是皇上来了宸徽宫,大多数时候还是由御膳房做准备。 陈筱艾曾经问过柳少爷,她曾听说慧贵妃的小厨房连御膳房都自愧不如。晨妃出身高贵,又生育九皇子,咋能在小厨房上落了下风呢?俗话说得好啊,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就得留住他的胃啊! 这两句俗话不仅没说服柳少爷,陈筱艾头上还挨了一记。柳少爷天生带两分笑意的眼角斜撇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问:“你拿我姐姐跟那渔女比?” 陈筱艾这雷踩得不能再死,恨不得就地遁了,不劳烦柳少爷给她埋尸。 “就因为我姐姐现在成了皇妃,一言一行不能相较从前,如今更是有九皇子在,多少只眼睛盯着她就等她行错一步。”柳少爷将扇子点在翡翠茶杯上,轻轻一晃,茶水便沿壁低落,“小厨房出的都是妃子的体己钱。慧贵妃她一个妃子的体己钱甚至越过御膳房去。你觉得她是艺高人胆大呢?还是没脑子?” 恃宠而骄,也得看地方。 陈筱艾回过神来,蔓琪已经将每一道菜都夹一小部分放进另外的小碟子里,每道一个小碟子,又堆了十六个小碟子,放到陈筱艾面前的四仙桌上。 苏歆将碗筷放在陈筱艾桌前,问她:“净手了吗?” “净了。”陈筱艾乖乖回答。 苏歆微微眯眼,陈筱艾将双手举到她眼前翻转,她才矜持地点点头。 毛病。陈筱艾在心里腹诽两句,端起碗筷,开始工作。 试毒。 要说试毒,在皇宫里非常常见。就比如刚刚御膳房送来膳食,蔓琪便会用银针一一测过,才能让食盒进了宸徽宫大门,这是各宫里必要的程序,不可含糊。若是送给皇上太后的,更要经过重重关卡。 其中一道最重要的,便是活人亲试。 由身体健康的人一一进行试吃,直到全部吃完后等上一刻钟,若无情况才可将膳食呈上。 若是单纯试试毒,这样的人在宫里并不难找,但人人闻风丧胆,若不是逼不得已万万不走此路。就比如晨妃还怀着九皇子的时候,就被下过两次毒。负责试毒的那名侍女刚从上一次中毒恢复,为了家中幼小弟妹不听劝告,在下一次中毒中直接一命呜呼,临死前还不忘抓着晨妃的裙角乞求恩典,照拂在宫外无人依靠的弟妹。 晨妃既惊惧又伤心,动了胎气卧床不起。一心礼佛不问宫事的太后知晓来龙去脉后,将皇后狠狠训斥了一顿,立马着人安排将晨妃,还有同样怀胎七月的孙嫔挪进寿安宫养胎,在眼皮底下亲眼看着,才保无虞。 因此,晨妃的亲弟弟,柳容景才会迫切地到处寻找愿做试毒者的民间医女。他提得要求近乎荒唐,不仅要甘愿试毒,更要能测毒、观毒、甚至解毒。 天地之大,何奇没有。柳容景不仅找到了,而且发现此人还深陷窘境,进退狼狈,根本没有选择,他只需要将杆子递过去,这人不抓也得抓。 这就是为什么陈筱艾走了后门,坐在这里吃八珍玉食的原因。 现在她夹起一片青翠欲滴的玉瓜片,衬着红色的汤汁便知有多清脆爽口......呃不对,看颜色十分鲜嫩,定是挑了最新鲜的玉瓜。对九皇子生母、宸徽宫晨妃,御膳房不敢不尽心。气味嘛,因为下了红椒做提味,自然冲了些,但闻着正常。接着嘛......晨筱艾在众人逃避不忍的眼光中一口吃下。 “怎......怎么样?”苏歆小心翼翼地问。 “好吃!咬起来又薄又脆的,不愧是玉瓜!” 苏歆的脸都快成黑面神了,她冷冷道:“谁问你味道了?” “哦......哈哈,第一感觉嘛......” “到底如何了!” “就算真下毒了你也得给它时间发作啊姐姐......”陈筱艾无奈,点点筷子道,“下一道下一道,别耽误娘娘用膳了。” 苏歆只能瞪她一眼。 第2节 十六道菜一一试下来,也用了一两盏茶的功夫。陈筱艾拿粗茶在苏歆嫌弃的眼神中漱了口,对等她开口的蔓琪说:“都没问题。” 蔓琪闻言点点头,叫小宫女收拾碗碟,看陈筱艾挠挠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着问:“有什么问题,直说便是。” 柳容景不光只是让她来试毒的。但陈筱艾毕竟初来乍到,有些话自己开口并不合适,见蔓琪善解人意的问了,她便直说:“那道参片白翅羹,不大适合娘娘现在吃。” “怎么说?”蔓琪看了眼那道参片白翅羹,那是御膳房常做的温补菜品,算是药膳的一种,位份低下嫔妃还挺喜欢。 “娘娘产后便一直在服用各类补品吧?” “对,娘娘产后一直有所虚亏,近来听太医嘱咐,一直在服用血燕窝和人参汤。” “那便足够了。娘娘在早膳饮人参汤,晚上再吃燕窝,这一天的补足已经够量。这参片白翅羹,用得是海参,又有白翅,这两样也都是大补之物。娘娘金尊玉贵,长久以来精心调养,过盈则亏。这种菜品没有经常必要上桌,大前天的晚上就有。”陈筱艾眨了眨眼,“当然,娘娘若想吃,也可以吃一点点啦。” 蔓琪笑道:“你说得我都记下了。还是你们行医之人细心,我们是万万想不到这遭的。” 一旁的仙茅笑道:“正好,娘娘也说过这道菜已经吃腻了。” 说着便让人将汤羹撤下去,没一会苏歆端了过来,对正在帮忙收拾的陈筱艾不情不愿地说:“娘娘说,这汤羹赏你了。还有下午在御花园的赏菊茶会也让你一块过去伺候。” 陈筱艾还没来得及高兴得了美食,指着自己的脸一脸诧异,说道:“我这样.......到各位娘娘跟前去?” “想得倒是美,自然轮不到你上前头,远远帮着盯人就可以。”苏歆白她一眼。 “等等,今天的茶会难不成有......” 苏歆顿时变得严阵以待起来,严肃道:“没错!孙嫔、咸昭仪这两个在呢!” 第3章 赏菊茶会 今日在御花园花厅组织赏菊茶会的是瑾妃。她是宫女出身,对她有养育之恩的姑母是皇上的乳母,从小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宫里长大,与小她四岁的皇上时常相伴玩耍。后来皇上顺利成了东宫太子,太后怕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于是就将当时是大宫女的瑾妃赐做侍妾,生下盛成帝第一个孩子——长阳大公主。 春晓说道:“瑾妃娘娘真是可惜。若不是长阳大公主夭折,如今应该是贵妃了。” 前往御花园的路上,晨妃的仪仗稳稳当当地走在前头,因为还带着尚在襁褓中的九皇子,坐得是软轿。仙茅留守宸徽宫,蔓琪和苏歆便守在轿子两边,还有二个有点脸面的侍女跟着。陈筱艾和春晓便落在后头跟着,太监蒙公公是个好说话的,见她们两个在说悄悄话,便也过来搭两句,闻言便应道:“可不是嘛。长阳大公主是皇上第一个孩子,从东宫到皇上登基,那真真是无双的尊贵。当时文官们还曾在殿前劝告皇上不可对公主娇宠过度,好歹顾及当时怀着二皇子的皇后娘娘。皇上便说无论将来他有多少个儿女,只长阳大公主是心中最爱的女儿。” “哇。那长阳大公主是因为什么......”陈筱艾忍不住好奇。 “因为一场风寒,又受t了惊吓,偏偏太医又来的不及时,就这样......唉呀。” 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蒙公公也只是个小公公,知道并不多。春晓便接了一开始她起的话头:“公主夭折后。瑾妃娘娘伤心过度,因着没有家人了还自裁两次,还是太后将瑾妃娘娘拘在身边看着,又跟着太后潜心礼佛,慢慢才好了。可惜瑾妃娘娘本就比皇上还大几岁,经此一遭身体也不大好了,多年过去,也只能是妃位了。” “可毕竟生育长阳大公主,皇上并不冷落瑾妃娘娘,还十分敬重,每个月必去宁安斋一次,还有协理六宫之权呢。”蒙公公连忙说道。 春晓点点头道:“瑾妃娘娘向来温厚宽和,并不拿权示人呢。” “要我说啊,这次赏花茶会若不是有瑾妃娘娘在,咱们主子是绝对不能带着九皇子来的。”蒙公公低头悄声说,“我是到不了前头的,蔓琪姐姐和苏歆姑娘恨不得长三头六臂,你们虽然离得远,但也得仔细盯着。” 陈筱艾知道晨妃与孙嫔有些恩怨。孙嫔与晨妃一同怀孕,产期一致,但孙嫔体弱早产,先生下了八公主。 遥想起来皇帝那一句:“朕独爱长阳。”呃,宫中同样生了公主的娘娘们是有点心塞。 花厅在御花园西北角,地方不大。宫女太监们早早就布置好了,长桌摆上了时令水果和精致糕点。因为刚入夏,内务府别出心裁,取了菊黄轻纱从花厅屋檐漫下,既进不去日头,又有清风袭来,轻纱曼妙,暖日舒缓。 瑾妃早早便到了。她站在园里,指挥花房的太监们将新培育的菊花摆放整齐,见晨妃落轿,微笑着过来迎接。 陈筱艾远远看上一眼,便知春晓所说是事实。瑾妃年过四十,以女人的岁月来讲自然是保养的很好,从身高背脊能看出来年轻时是个高挑健康的女人。但女儿的去世给予她致命般的打击,她的面皮略凹陷,眼下也有脂粉盖不去的淡色暗沉,骨相削瘦,因此撑不起她那双大杏眼的眼皮,使得眼角坠下,颇有些苦涩含在眼里头。 但她此时抱着九皇子,笑得那么真心实意。 “娘娘你看,九皇子看到你笑得多开心。”晨妃笑容温暖,轻轻掖了掖襁褓,只有三个月大的九皇子甩着双手,“他平常可不怎么搭理我,不是睡就是吃。” 瑾妃啊啊哦哦地逗弄五皇子,闻言笑道:“瞧你,哪能吃我的醋呢。九皇子这是心疼你这个当娘的,乖乖吃吃睡睡,你不就可以好好的调理身体了。来,快让我看看你。” 瑾妃说着退后两步,细细地看了看晨妃,笑道:“九皇子果然是个亲人的。看你,恢复得多好,远胜从前。” 晨妃一向以清雅高贵示人。她是贵门嫡女,金枝玉叶,穿衣打扮上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有自己的喜好与偏爱。如今身为人母,也更该稳重大方,但她很明显也不想委屈了自己。今日身着暖黄裙上绣着秀雅云纹,外罩月色兰秀长衫,步履间灵动轻巧。挽着随云髻,斜斜簪着金雕宝玉坠子,玲珑珍珠流苏轻轻晃动,掠过她细腻无痕的肌肤,如玉般透色的脖颈,嘴唇带樱,眼角含笑含挑,端的是柔媚与贵气浑然天成。 她看起来好像还是天真骄纵的世家嫡女,晃眼间又变成深宫中皇帝袖下娇媚婉转的妃子。 陈筱艾也不由得在心里暗叹一声:不愧是宠妃。和那柳少爷也不愧是姐弟,容貌身姿都是百里挑一。 在园里略谈几句,因怕晒到九皇子,瑾妃拉着晨妃到花厅里坐下,乳母抱着九皇子坐在一旁,两人时不时逗玩一下,九皇子也很给面子,时不时啊啊哼哼,逗得两位美人花枝乱颤。 陈筱艾坐在廊下,端过春晓递来的盘子,眼不眨地将盘中糕点吃下。 “哎,你等等......”春晓吓得直颤眼睫毛,“筱艾,你难道不怕吗?” 糕点香软甜蜜,陈筱艾享受地眯眼,摇摇头道:“我不怕毒的。” 春晓只当她嘴硬,想起之前那位中毒身亡的侍女,看着陈筱艾小小的脸蛋,心里伤心,道:“你好歹吃慢点,真有毒,发作起来也能多说几句话......” 陈筱艾心想她上次中毒已经是两年前。上山采药的时候在洞穴里抓了一只没见过的毒蝎,为了验证毒素和研制解毒药,故意伸手臂让毒蝎蛰。那算是近年来中毒最严重的一次,她发烧呕吐腹痛吐血了整整十天,后面症状减轻些许后,不停地食用各类解毒药,最后发现根本无解,只能缓解。 这对她的身体来讲,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毒药。虽然普通人给蛰一下会马上中毒身亡。 陈筱艾扬起笑脸接受了春晓的好意,说道:“放心吧春晓,真中毒了我会给自己挖喉吐出来的。” 挖喉就有用?明明有些人用上催吐药都还是死了......春晓瑟瑟发抖。 此时园中却突然热闹起来,一缕如血般耀眼的红衣从满地菊黄中灵动跃过,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急匆匆跳跃而来,太监宫女们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花厅中瑾妃哎哟一声,将扑倒怀中的红衣少女扶起来,笑着去点她覆着刘海的额头。 ”你看看你,头发都乱了。昨儿不是才跑晕了一回吗?”瑾妃笑的温婉,“晨妃在这儿呢,可不许无礼。” 铃铛珠翠一头的红衣少女秀眉桃目,娇俏脸颊仿佛桃花嫩芽,浸着春水正蓬勃生长,一看便让人觉得生机满满,春日灿烂。她身着紧俏红色衣裙,外缀金纱曼衣,体形窈窕玲珑,一股属于青春少女已经绽放的娇媚姿态。 此女便是出身附属小国旭都的咸昭仪。今年刚满十五岁,让皇帝连着召幸五夜,脚步虚浮去上早朝的娇女。 陈筱艾在春晓严肃的点头中目瞪口呆,看看自己细小的手臂和女人完全不搭边的体型,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腹诽皇帝简直不是人......南盛女子十六岁才算成年,咸昭仪特么只比三公主小三岁啊! 咸昭仪转头看到一旁笑着看她的晨妃,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浑身一炸,脸色微红,连忙扶好发中簪子,理好跑乱的衣裙,规规矩矩地行礼。 “臣妾给瑾妃娘娘,晨妃娘娘请安......臣妾刚刚失礼,还望娘娘勿怪。”她的语气带着点恳求般的娇态,却并不惹人讨厌。 “许久不见咸昭仪,好似长高了。”晨妃笑着看她娇嫩粉腮,“最近可过得开心?” “臣妾开心的。”咸昭仪高高兴兴道,“早上皇上赏了臣妾好多漂亮衣料,还有红宝石镯子,都是臣妾没有见过的!瑾妃娘娘又说赏花,晨妃娘娘还要带九皇子来玩,臣妾更高兴了。” 晨妃见她说话直爽,又关心道:“听闻你最近时常感到头晕目眩,请太医看过了吗?” 咸昭仪抓着头发有些羞臊,扭着身体不言语。瑾妃笑着悄声对晨妃说:“女儿家的毛病,她身子弱,诸多不适,还不习惯呢。” 晨妃一想也对,咸昭仪今年刚满十五,月事据说刚来不久。为此瑾妃好一番操心。 咸昭仪十二岁便被旭都皇室进献给盛帝,刚进宫时连官话都不会说,跟只小猫似的楚楚可怜。因此皇后跟瑾妃都十分怜惜她,基本都把她当半个女儿照顾,十五岁侍寝之后,皇帝更是宠爱,因此养成她娇憨的性子,总是快快乐乐的,看到人就乐呵呵地笑。 晨妃也喜欢她有话直说的天真性子,拿了糕点给她吃,让她去抱九皇子玩。 没过一会,吉贵人与许昭仪也到了。互相客客气气地落了座,又夸赞了一番九皇子健壮乖巧。 “这会子,孙嫔应该在路上了吧?” 瑾妃刚问完,抱着九皇子晃悠的咸昭仪说道:“刚刚路过楚云轩,原想着跟孙嫔姐姐一起过来,但隔着宫门都听到八公主的哭声,哭得可大声了,还有太医在,臣妾就没敢进去。” 瑾妃拧眉道:“哭得这么厉害?前些日子不是说好好的吗?” 咸昭仪犹犹豫豫地说道:“......臣妾问了小太监,说是八公主近日喂不进去药。” 幼儿喂不进去药,那可是严重事。瑾妃惊了,连忙按着侍女手臂站起来道:“这还赏什么花,赶紧的,去楚云轩看看。” “不用了———瑾妃娘娘请放心,八公主并无大碍。” 紫蓝衣裙端得是冷色秀雅,头戴金玉花冠,是时下最新颖的样式,珍珠耳坠圆润光滑,青丝一丝不苟,肌肤如月光般莹白。 孙嫔轻拧眉眼,带着她独有的冷清傲色,盛装打扮,出现在花厅下。 第4章 打起来了 随着孙嫔的侍女同样在廊下候下,陈筱艾不动声色地端详几眼,又看了看站在厅中t神色冷漠的孙嫔,悄声问春晓:“孙嫔,在生病吧?” 春晓不愧是百事通,她惊讶的说:“你怎么知道?” 陈筱艾朝她得意地挑起眉毛,春晓压制不住内心的八卦,看孙嫔的侍女离得远,便悄悄说道:“楚云轩有我一个同乡姐妹,她跟我说......孙嫔自诞下八公主,身体就变得很虚弱,据说到现在一直有出血的症状,一概调理补血良药吃下去都没有用。” “这不就是下红之症吗?太医看不好?” “太医自然能看,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没有好全。还有八公主生来病弱,极容易受惊吓,孙嫔不允许楚云轩内有多人走动,自然也耽误她自己了。”春晓又说,“不过,到底是当初合欢家宴舞一曲就得皇上宠爱的妃子,你看她容貌无损,即便还不方便伺候皇上,皇上也惦记她呢。” 孙嫔走进花厅,位份低于她的嫔妃纷纷起身行礼,她朝瑾妃福了一福,道:“给瑾妃娘娘,晨妃娘娘请安。”嘴上念着晨妃,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晨妃也没有看她,正垂眼轻轻吹着手中的碧螺春。 两人的矛盾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了。也不知道瑾妃能不能掌控得住这个场面。陈筱艾暗暗地想,竟然有点感兴趣。 孙嫔落坐在瑾妃左下侧,奉茶宫女送上茶盏,她的贴身侍女藤儿接过,轻轻放落在她手上,明明轻手轻脚,孙嫔却斥道:“毛手毛脚的,连东西都拿不好吗!”藤儿连忙告罪。 是个难伺候的。怪不得浆洗房的宫女会拿她宫里的东西来整自己。陈筱艾想。 孙嫔扶着茶盏,她的眉头一直都是轻皱的,不像是多愁善感的姿态,好似心事重重,看起来并不放松,她像是突然感兴趣般对晨妃似笑非笑道:“晨妃娘娘身边这两个丫头总是跟得十分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对娘娘做些什么呢。” 晨妃将茶盏放下,道:“孙嫔惯会说笑话。这两个哪是跟我呢,九皇子爱动,力气又大,她们帮着乳母顾着呢。”正说着,在乳母怀里的九皇子像是无聊一般,挥着圆嘟嘟的手臂咕咕哇哇的叫了几句,中气十足,蔓琪连忙帮着将踹开的襁褓理好。 相反,瑾妃怀里的八公主却是安安静静地,小小的婴儿并没有睡着,只是半睁着眼睛,也没有看人,呆呆的抿着小嘴,且头发暗淡稀疏。瑾妃叫了几声,又轻轻晃了晃,发现五公主连头都不转,只轻轻地呼气吸气,气息也小。 “孙嫔姐姐,八公主怎么不看臣妾呀?”趴在瑾妃肩头的咸昭仪见八公主一点反应也没有,顿时感觉无趣,还是九皇子踢来踢去来得好玩。 “八公主喜静,不像咸昭仪,皇上都说不过你。”孙嫔淡淡地说。 这是嫌她叽叽喳喳地太多话了。咸昭仪到底年纪小,脸色微红,有些赌气地坐回去了。 瑾妃让侍女将糕点端给咸昭仪,点了点八公主的脸蛋发现体温微凉,心里越来越不踏实,问孙嫔:“听说八公主最近不安乐,太医可有怎么说?” “那些个太医都是光有名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的,”孙嫔冷冷道,“每回都是敷衍说公主是早产,生来便虚弱无力,只能耐心调养,等大了些便好。可依我看,定是他们不用心的缘故,见我生得是公主......” 瑾妃出声打断她:“孙嫔,慎言!八公主乃皇上亲生骨肉,金枝玉叶,太医怎能不尽心?你莫要胡思乱想。” 众人不敢说话,见孙嫔脸上依旧愤懑,瑾妃又耐下心来柔声安慰道:“八公主毕竟还小,好好调理定当无事的。你瞧四皇子,当初也说难以长大,如今却是高大健壮。本宫知道你心里焦急,此时做母亲的,恨不得能亲身代受......” “是啊,也只有亲生母亲才能如此......旁人却是薄情冷血,害得八公主生来不足,气血极亏。”说这话的孙嫔几乎是笑着咬着牙,她手里抓着盘中蜜桃,眼睛却瞪着对面晨妃。 晨妃也难得冷下脸色,面无表情地看着孙嫔咬牙切齿的模样。 瑾妃很是头痛,将八公主交给乳母抱着,苦口婆心道:“这次说是赏花,其实主要是为了解开你二人的心结,皇后娘娘在病中颇为此事烦恼......孙嫔,林太医说过,八公主早产一事实乃你的身体纤细瘦弱承受不住,因而早产,许多妇人也有这样的经历。当初成嫔生五公主也是如此,又何必扒着不放呢?” “臣妾从小习舞,身体一直康健,何况怀着八公主的时候一直顺顺利利的,皇上还说定是个健壮活泼的皇子!倒是晨妃,怀着九皇子时便状况频出,连遭两次下毒都能平安躲过......” 晨妃懒懒地打断她:“听着孙嫔的意思,好像很可惜没毒死本宫似的。” 孙嫔冷笑道:“臣妾哪里有您这样的好福气,一住进福行殿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反倒是臣妾,原先好好的,再顺利不过......果然九皇子是个有福的,可怜臣妾的八公主。” 这话里话外指得意思太过明白。瑾妃听着这话越来越来不像样,刚想呵斥孙嫔,只听晨妃淡淡道:“孙嫔,本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我虽一起在福行殿住了一段时间,但吃穿住行皆是分开,姑姑们更是贴身照顾,寸步不离。你说本宫带走你的福气也好,有意陷害你也罢。都是毫无根据的话。” 第3节 晨妃瞥她一眼,又道:“你怀着八公主八个月的时候,曾偷偷在后殿里练习新舞。本宫劝过你,是你自己不听。” 瑾妃等人讶异地看向孙嫔,怀孕八个月正是最笨重的时候,孙嫔居然顶着大肚子跳舞?!要知道八公主就是不到九个月早产的! 陈筱艾心想这有什么,民间不少农妇前一秒还在忙农活,下一秒可能就要生了。不过毕竟宫中妃子养尊处优,就算是孙嫔这种常年习舞的,身型还是太过纤细。 孙嫔顿时坐不住,她站起来指着晨妃的指尖微微颤抖:“若不是你让人告诉我皇上要广寻舞姬,我又何至于此?!你本就对我和腹中胎儿没安好心!” “什么舞姬?谁让人告诉你的?”晨妃皱眉,“你不要随便找由头胡诌,本宫若是没安好心,你难产时靠谁的百年参吊回性命的!” “就是你害我!!” 孙嫔显然已经听不进去,她脚步趔趄地推开上前劝她的吉贵人,身体差点软倒在桌上,手臂颤抖,手上在桌上摸索着抓到茶盏,竟然不管不顾地朝晨妃狠狠掷过去! 众人惊叫,宫女们提着裙角跑进花厅,叫喊成一团,菊花盘被踢倒,花瓣被踩乱一地,只听道瑾妃喊着:“快把八公主和九皇子抱下去!快!” 陈筱艾脚步极快,将围在外面的宫女们推开,仗着身体娇小硬是挤了进去,只见地上碎片茶水一地,蔓琪双目紧闭,瘫倒在地上,散乱的头发下一片鲜红,苏歆抱着她正手忙脚乱,晨妃还算镇定,正朝人喊道:“快去叫太医!快!” 陈筱艾上前扯开苏歆,将蔓琪扶起来侧靠到怀里,伸手抓住苏歆裙边,在她的惊叫中一把撕下一大块裙布,揉成团按住蔓琪后脑的伤口,又朝苏歆喊道:“我袖里有止血丸,赶紧的!帮我拿出来喂两颗!” 苏歆一个激灵,乱滚带爬地扒拉出一小壶止血丸,陈筱艾一边按着伤口,一边捏开蔓琪的嘴巴压住舌根确保她吞下去。 偏偏此时孙嫔还不肯罢手,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拉着她的宫女,手里鲜血淋漓地抓着一块碎片就朝晨妃扑来,瑾妃和咸昭仪根本拉不住她,陈筱艾匆忙之下将蔓琪塞回苏歆怀里,仗着身躯娇小,像蛇一般钻进孙嫔的视野里,五指弯曲,一把擒住孙嫔的脸颊,直接用蛮劲将孙嫔硬生生按倒在地上,金玉花冠磕落,珍珠宝玉掉了大半,略带暗黄的青丝顿时铺了一地。 众人都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惊呆,藤儿还有楚云轩的宫女急忙跑上前将陈筱艾推开,陈筱艾已经取走孙嫔手中碎片,也不怕她再乱来。 瑾妃一脸焦急,跺着脚步看着这位又瞧瞧那位,再看旁边几位被吓呆派不上用场的嫔妃,此刻在心里有点埋怨皇后,让她起这个头,又出个这样的麻烦事! “娘娘!孙嫔娘娘!不好了!”抱着八公主的乳母哭叫到,“八公主刚刚被吓哭,现在喘不上气了!” 这一波再次炸得众人方寸大乱。只见孙嫔头发散乱,面无血色,喉咙里发出像是破风般嘶哑的声音,接着眼睛一白,昏死过去。 第5章 美貌 宸徽宫里。 仙茅送走了太医,嘱咐小宫女去烧热水准备着,又朝蒙公公道t:“小厨房里备下药了吗?” “备下了备下了,筱艾姑娘回来后就让我备下了,药方子跟太医写得一摸一样。” 仙茅有些惊讶,但来不及多想。让春晓守着蔓琪,自己提着裙子,小跑着回到晨妃寝殿复命。 晨妃换了轻便柔软的纱裙,歪倒在贵妃榻上,乳母抱着九皇子坐在榻边。而苏歆正捧着晨妃如瀑布般的青丝,一脸紧张地瞪着陈筱艾给晨妃脖子上的伤口上药。 见仙茅进来,晨妃连忙起身问道:“如何?蔓琪的伤势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仙茅连忙扶住她,说道:“娘娘不用担心,蔓琪没事。太医说止血药吃得及时,并无大问题,只需要包扎好伤口,好好养伤便可。小厨房已经熬好药了,蔓琪喝了便能醒来。” “那就好......你去把库房里的血燕窝拿出来,等蔓琪醒了好好给她补一补,她流了那么多血,要不是她挡在我身前......”晨妃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孙嫔竟那么歹毒,那茶盏分明朝着她的脸飞来,若不是蔓琪挡在前头挨住这一记,那她可就...... “娘娘,药上好了。记得沐浴时可不能碰到水。”陈筱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小小少女探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圆十分俏皮,显得她脸上黑点竟也有点可爱起来。 “还有你,筱艾。多亏了你的止血药,蔓琪才平安无事。”晨妃将她拉到跟前,伸手正了正她双髻上盘着的小辫子,温言道,“该好好赏你才是。” “呃,奴婢不敢,倒是有个事情挺担心的......”陈筱艾四处乱看,不自然地挠挠脸。 “你是担心孙嫔来找你麻烦吗?”晨妃一想起孙嫔被她按倒在地时那狼狈的模样,顿时也忍俊不禁,这丫头看着娇小,没想到力气那么大,而且看手法,好像还挺熟练的。 “怕什么,你是忠心护主!即便说到太后娘娘跟前去,也没人敢说你做得不对!”苏歆捧着药箱,瞪着眼睛说道,“若不是你拦着孙嫔,孙嫔拿着碎片还要往娘娘身上捅呢!” “苏歆说得对,你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晨妃安慰她,嘴角又带了点冷笑,“要不是现在八公主不太好,我定要拽着孙嫔的头发到皇后娘娘跟前去,她自己发疯也就罢了,竟还敢对我动手,那就来看看到底谁动手强些。她那么爱惜她那张脸,我就要把她挠花了......” ......嗯?晨妃娘娘您原来是走这种路线的?陈筱艾瞪圆眼睛。 只听见苏歆在她耳边悄悄道:“以前在府里,娘娘经常把少爷打哭......” ......失敬失敬。说实话有点想看柳少爷被打哭的样子。 蒙公公突然小跑进来,跪在地上轻声道:“娘娘,瑾妃娘娘传来消息.......八公主,薨了。” 寝殿里寂静无声,半晌晨妃才涩声道:“八公主......走的时候痛苦吗?” “听说一直喘不上来气,药喂不进去,太医也束手无策......没过多久就安静下来,慢慢没了气息。” 九皇子在乳母怀里睡得脸蛋微红,晨妃轻轻摸了摸他柔柔的胎毛,让乳母抱着先下去了。 “孙嫔呢?” “晕了两回,又吐了几遭血,太医虽救了回来,但看样子,怕也是......”蒙公公没敢说下去。 “你先下去瑾妃娘娘那照应着,有事再来回我。” “是。” 晨妃坐在榻上,没有言语。苏歆端上一杯温热的枣茶,小声劝慰道:“八公主这件事是个意外.......孙嫔自己难辞其咎,娘娘不必太过伤怀。” “......八公主出生时我也抱过,孙嫔当时不肯相信生了个公主,我还劝她了不少话,等后面我生下九皇子,她便记恨上了,”晨妃看着榻上做了一半的小衣服,“我不懂孙嫔在想什么,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就算不得皇上喜爱,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亲生骨肉。孩子那样弱,更该时时刻刻注意照看着,她倒好,不是想着怎么打扮得皇上宠爱,就是想着怎么和我斗。” 晨妃叹口气,道:“说她可恶,可八公主没了,她也可怜。” “可是娘娘,是孙嫔她自己做出了选择,”陈筱艾出声道,“应该说是八公主可怜,没投个好胎呢。” “你说什么呢......”苏歆推推她。 晨妃却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陈筱艾组织了下语言:“......孙嫔产后一直有下红之症,又要照顾公主,听说皇上还经常到楚云轩看望。一个不能侍寝的妃子,是怎么留下皇上的呢?” “......若是孙嫔,便是美貌,还有过人的舞姿了。以前在南府,她的确算得上第一人。” “娘娘也是产后三个月的人,您自己应该明白的,无论保养的再好,您已经生育后的人了,身体为此做出了巨大改变,这些改变刻在您身体里,将永伴于您,无论过多久,都无法去除。” 晨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轻笑了下,道:“我知道的。并且也接受的。” “孙嫔以为自己怀得是皇子,却生了公主。其实她否定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公主的存在。”陈晓艾笑了一下,“毕竟把自己的容貌和身体当武器的女人,做出这个选择并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 陈筱艾从兜里掏出一方粉色帕子,打开来只见上面抹了两处淡淡的白色粉末痕迹。 “这是我按倒孙嫔时,手指从她脸上抹下来的,她涂了很厚的妆粉,奇怪的是这不是米粉或者花粉做的妆粉,而是铅粉。” 苏歆轻轻道:“铅粉?我记得用多了会损坏容貌......” “应该说是中毒才对。皮肤会吸收铅粉,使头发枯黄、掉发、面容发黑憔悴。也会危害身体,四肢无力颤抖,指甲青黑等等。”陈筱艾对这些症状如数家珍,她小的时候曾花街讨过一段时间的生活,没少看过滥用铅粉而导致毁容甚至中毒死亡的女人,“但是铅粉的妆效是最好的,涂在脸上光滑细腻,不像米粉和花粉,容易不贴合面部,不能细看。如果要用些铅粉也行,只要量不过,且不能常用。在花厅我注意到,不止孙嫔,连楚云轩的宫女都在用铅粉,铅粉不算贵重,连宫女都能用,孙嫔有可能会节制吗?” 晨妃是个聪明人,她突然起身,半晌又捂着嘴坐下,喃喃道:“孙嫔当年在南府就因美貌和舞姿出名,她极爱美,身边几个贴身伺候的侍女也是从南府一起出来的,对她极为推崇......” 苏歆急急道:“是呢!孙嫔当初喜欢在脖子上系珍珠铃铛,她那些侍女一一效仿,走在路上好不得意。” 陈筱艾缓缓道:“孙嫔用铅粉,她那些侍女也用铅粉,整个寝殿都是铅粉,而生来虚弱的八公主就生活在铅粉的危害之下......到底是先天不足,还是被毒死的?” 仙茅扑上来捂住陈筱艾的嘴。只见苏歆已经呆住了,而晨妃目光微凝,脸色沉重,半晌才问陈筱艾:“你......能确定吗?” “只要让有经验的嬷嬷或是太医到楚云轩一探便知,那几个宫女与孙嫔一样用的铅粉。”陈筱艾乖乖缩在仙茅的臂弯里,“......奴婢没有看到八公主,但能想象得出来,她头发稀少,皮肤黯淡无光且神情呆滞,不爱动弹,甚至连眼睛都不怎么转动。” 晨妃捂住嘴———瑾妃抱着八公主时她跟着看了几眼,跟陈筱艾形容的一模一样。她当时只是觉得这孩子因为早产弱了些,没想到竟是因为中毒! ”再不然,就验尸吧。太医院应该有太医深谙此道,只要中毒,皮肤骨头内脏,都能检查出来......”陈筱艾还想继续说,仙茅又捂住她的嘴,面带不忍地朝她摇摇头。 也是,毕竟是夭折的公主,验尸这样有损皇家体面的事是不可能做的。 晨妃像是冷静了下来,面有所思的喝了口冷掉的枣茶,招手让陈筱艾到跟前来,嘱咐道:“关乎八公主,宸徽宫又刚与楚云轩闹来一通,怕是后面都抽不开身。这话你就当没说过,我会想办法告知瑾妃,让她们去查。” 陈筱艾乖乖点头,又听晨妃问:“这种毒......有得解吗?” “因为是慢性的,只要时间不长,还没彻底入体危害内脏,就可以解的。” “八公主不过四个月......” 陈筱艾轻轻摇头,道:“幼儿体弱,毒性会加倍放大在身上。而且听说孙嫔的下红之症一直没好,我怀疑她很早就开始用了。” 孙嫔知t道八公主不得宠爱,急欲争宠,可刚生产完的女人一时半会无法恢复过来,那么她,很可能一出月子就在用了。 晨妃歪倒在榻上,捂着脸没说话,半晌才轻叹一口气。 “......作孽。” 第5章 柳容景 “听说了吗?那位现在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动都不动一下,跟个死人似的。” “我听说她的脸已经毁了,脸上都是青黑的毒纹,听着可吓人了。” “要我说啊,她一向自诩貌美,这比要她命还痛苦呢。” 李姑姑一声咳嗽,院子里说闲话的宫女们如鸟兽散,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她转身问正帮忙往熨斗里添碳块的陈筱艾:“蔓琪姑娘怎么样了?” “好多了,挺精神的,就等伤口长好了。”陈筱艾把玩着手中的长铁夹子,“姑姑,这个夹子能借我用用吗?” “你要这玩意做什么?” “宸徽宫里有几颗小果树,夹果子吃呗。” “懒不死你,也不怕燎到嘴,”李姑姑一脸嫌弃,“皇上有段时间没去宸徽宫了吧?你们也不着急?” “这皇上来不来这日子不都得过嘛,您看看这三宫六院,美人无数佳丽万千的......我拐过弯都能看见蹲守在皇上必经路线的贵人小主们,这皇上想来也得有空才行呀。” “你这小嘴一天天叭叭的,年纪才多大说这些也不嫌害臊。” “姑姑,我十五啦。” 李姑姑想起如今正得盛宠的那位咸昭仪今年十五岁,不由得应道:“那你可真可怜。” “......我谢谢您了。”陈筱艾翻了个白眼,下一秒就被揪耳朵揪得哎哎叫。 “孙嫔这事也算是给其他娘娘们提个醒,别太相信底下的丫头奴才们。你这种便是最该好好管教的。” “到谁也不一定到我啊,我多懂事啊哎呀疼疼疼,耳朵要掉了!” 李姑姑冷哼一声甩开手,道:“孙嫔那几个侍女全都乱棍打死了,血能流出二里地去,你们可得警醒着点儿。” 陈筱艾揉揉耳朵,问道:“只惩罚了楚云轩的宫女?那孙嫔和照顾八公主的乳母呢?” “孙嫔......现在应该是孙才人了,瑾妃求皇上开恩,毕竟她刚失去了八公主,而且看着也时日无多了。乳母倒是无罪,她曾劝过藤儿那几个贴身侍女不要用铅粉,但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 陈筱艾有些疑惑道:“那么大量的铅粉,内务府肯定不会给,怎么弄来的?” 春晓提着衣篮不知何时坐在旁边,闻言说道:“是内务府一个负责宫外采买的公公买来的,他收了藤儿的贿赂,如今已被发去做苦役了。” 第4节 “那个藤儿,是被孙嫔授意的,还是她自发去做的?” “她想让她的主子一直保持美貌。楚云轩上上下下都靠主子的恩宠过活,生了不得宠的公主,又因产后虚亏影响美貌,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不说孙嫔那骄傲的性子受不了,她那几个对她极为崇拜的侍女也受不了。”李姑姑将衣裙扑开,端起熨斗开始熨烫,“依我看,八公主一开始在楚云轩就得不到什么好的照顾。” 春晓想了想,问道:“那她们自个儿为什么也要用铅粉妆扮?” 李姑姑瞅了春晓几眼,问:“你之前在哪办差事的?” 春晓眼神无辜:“我之前在花房的。要不是人人都说晨妃娘娘平易近人,对下人也好,我还想继续待在花房里看花呢。” 哦也是,花房是个好地方,不用看后宫里那些个争宠博上位的破烂事。 陈筱艾对春晓解释道:“因为她们也想做孙嫔呢。” “啊?” “主子生病了,勉强维持着美貌,但说不定哪天就崩了,皇上不就不来了么。然后她们有些人就想啊,同样都是南府出身,同样也有美貌和舞技,甚至更年轻和健康,为什么不能由她们来留住皇上呢?”陈筱艾摊手。 春晓张了张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对晨妃娘娘一片忠心赤胆!” 李姑姑一敲春晓额头,冷漠道:“倒是没有担心你。”转头又对陈筱艾说:“小丫头片子,看人倒是挺清楚的。” “姑姑总算说句人话了,所以这铁夹子我能拿走吗?” “......赶紧拿了滚滚滚。” 回去宸徽宫的路上,陈筱艾和春晓一人提着一边篮子,春晓看着陈筱艾咔咔声的夹着铁夹子,忍不住问道:“筱艾,这个真能夹到果子吗?” “应该行吧,让蒙公公帮忙,踩着凳子应该就能夹到。”陈筱艾想起后殿那两颗杨梅树就嘴馋,“春晓,你吃过杨梅煎吗?” “没有,那是啥?杨梅就很好吃了。” “那等夹了杨梅,我给你做。酸甜可口很开胃,用蜜水一起煮了喝还能美容养颜。对了,也给晨妃娘娘做一些,饮了酒能当解酒药,”陈筱艾甩着铁夹子乐呵呵道,“杨梅树皮还能疗跌打和止血,又好吃又好用,真是省事。” 春晓狂吞口水,连忙道:“我我我来给你打下手!” “好呀好呀。” 两人围绕着果子该怎么做越说越开心,到了宸徽宫门口不远,只听春晓哎的一声,道:“怎么会有男子在咱们宫门前?” 陈筱艾咪眼一看,灰绿色长袍,身型高大又显得利落,背脊挺拔紧致......这人从背后看着就极熟悉。 “哎呀,是少爷身边的邢虎,少爷来宫里探望娘娘了。”春晓有些激动,“筱艾,咱们赶紧回去吧!” 陈筱艾却站着不动了,她抽了抽僵硬的嘴角,突然一把抢过衣篮抱在胸前,附到春晓耳边小声又焦急地说:“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李姑姑哈哈哈......春晓你先回去吧,东西我帮你拿着,要是有人问起我来你就说我会晚点回来!” “哎但是......” 陈筱艾拔腿就跑:“没但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杨梅等我回来再.......噗!” 差点被人勒断了舌头是什么体验? 陈筱艾摔了个五体投地,吐着舌头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人若不是什么好人,他的狗就肯定不是什么好狗! “失礼了陈姑娘,我没想到你跑得这么快,”邢虎脸上的担心真假参半,他将陈筱艾从地上扶起来,见她脸上大一块红色磕印,又吐舌头嘶嘶声吹着,挑了挑嘴角,又赶忙忍了下去,“咳咳,呃......陈姑娘还是那么矫健。” .......还笑!这还是个人吗?!不对,他的主人既然是哪位,那也就不奇怪了! 陈筱艾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忍不住说道:“我现在是宸徽宫的宫女啦,宫女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不好陪刑侍卫叙旧的,别人看到会误会的,多伤刑侍卫英名.......放手!你拉着我干什么!不成体统!我要叫啦!” 邢虎哭笑不得,道:“你叫破喉咙也得跟我去见少爷,少爷就等你呢。” “什么话!越说越不像样了!柳少爷是来见晨妃娘娘的,跟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事......要死了,我肯定不跑,你别抓我了!出了这宸徽宫我还要活的,躲在前边拐角的是安贵人的大宫女,她早已对你芳心暗许了!” 邢虎到底还没学会他家主子厚脸如城墙,面对绝色美人还能嫌人家腰不够细的挑剔功夫。闻言手一颤便放开了,假装不经意的往那边看上一眼。 陈筱艾已经移出十米开外,冷笑道:“不用看了,骗你的。” 邢侍卫窘了脸,耳朵红了大半,面皮却不显,他镇定道:“赶紧进去吧。少爷有事要你做。” “什么事啊,我现在已经在给晨妃娘娘当宫女啦,”陈筱艾磨磨蹭蹭道,“要我做别的事情,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少爷给你带了紫檀八宝药箱。” 陈筱艾顿时一蹦三尺高,拔腿就往里面跑。 “不早说!奴婢这就来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春晓和一脸搞定了的邢虎。 柳容景的到来让宸徽宫里蔓延着如蜜桃般,粉色清甜的羞涩气息。大大小小的宫女个个脸红心跳,小鹿乱转。无不在整理衣裙,对镜自揽,脸上矜持又娇羞,互相之间推来推去,乐呵的都快冒泡了。有些更是端着盘子一遍又一遍的路过前殿,眼珠子都快斜飞出去了。 就连向来矜持端着一副大小姐样的苏歆脸上都带着粉色。 看到陈筱艾过来,她又轻又柔道:“娘娘和少爷正等你呢,还不快进去。” ......苏歆你这样我好害怕! 陈筱艾踌躇了两步,一想起紫檀八宝药箱,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小不点,你又让本少爷等你。人长不高,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低哑慵懒的语调,笑意随着声息轻吐而出,端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t偏偏这个声音又晴朗又悦耳,叫人不好上火气。陈筱艾听着这个声音就习惯咬后槽牙,又说服自己忍下来。 她撇嘴,又乖乖行礼,道:“奴婢来迟,请少爷勿怪——毕竟奴婢人不高,腿又短。” 晨妃顿时喷了半杯茶,捂着帕子笑个不停,眉眼弯弯的看着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弟弟,道:“你在家里就是这么欺负筱艾的?” “她自己都应了,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柳容景一身淡水蓝缎子衣袍,清竹简纹连云滚边,与他头戴的羊脂玉玉冠交相辉映,衬托出一派文雅学士的清新俊逸。但他偏偏笑得有点风流少年的轻佻,面如冠玉,玉雕般的眉眼鼻梁,举手投足间贵气浑然天成,高贵气质与生俱来,一眼便知是高门的少爷公子。 他拿着那把不离手的象牙折扇,笑容明媚,对陈筱艾道:“你这个双髻倒是适合你,能显得高了点。让苏歆再给你往上扎一扎,看着就不像个小萝卜了。” 求你了,放过我的身高吧! 见陈筱艾一脸冷漠,柳容景笑得更开心了,又道:“怎么,一个月未见,也不见你好好问候一下我。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尊敬尊敬?” 啧。陈筱艾在心里一撇嘴,面无表情道:“少爷还是老样子,英俊潇洒。除了性格之外一点毛病也没有。” 晨妃又喷了一嘴果干,干脆埋臂笑得肩膀巨颤。柳容景倒是十分满意陈筱艾的评价,翘着嘴角很是享受,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还是那个你。就是这个味道。” .......这人该不会就是过来找骂的吧?陈筱艾一脸怀疑。 晨妃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眼角通红,人更显得娇媚,她一边笑一边道:“你们俩太好笑了,真好玩儿。筱艾,你这个样子真是不错,我喜欢。” 这姐弟两肯定有点毛病。竟然都喜欢我看蝼蚁般的眼神?我这都是跟了些什么人啊?是不是都有受虐倾向?人傻没什么,但不要不长心啊! 眼看这姐弟俩终于笑够了,陈筱艾才能卑微的请求下一个环节。 “这东西来得刚好,正巧带过来让你帮忙看看。”柳容景一抬手腕,苏歆上前将桌子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黄花梨花卉鸟兽食盒,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 陈筱艾看了眼做工精良的食盒,再看一眼一脸整瑕的柳容景。 总觉得有什么在等着她。 第7章 糕点 “这不就是糕点吗?” 苏歆给柳如景添上茶,因一时离得有点近,看到柳容景耳后打理整齐的黑发,脸顿时又变得俏粉,垂眼不敢多看多言。 柳容景轻啜杯中西湖龙井,道:“这西湖龙井新鲜,是前不久父亲送过来的吗?” “是皇上刚赏的。”晨妃笑道,“父亲送的我要留给自己喝,哪里舍得给你。” 柳容景轻哂一声,道:“姐姐和父亲一样小气,父亲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着送进宫给你,像是没我这个儿子一样。我难得来见你一次,你竟然还藏私,真是好没意思。” 晨妃被惹笑了,道:“一盏茶罢了,惹得你说这么多话来。茶叶就算了,我刚得都那块贡烟墨自是留给你的,你要这样说,我便拿去赏别人了。” “好姐姐,贡烟墨好说,主要是你一番心意。”柳容景一收折扇,低头卖了个乖。抬眼看见陈筱艾一脸幸灾乐祸,隔空点了点她,眼含威胁。 陈筱艾不想再被这位抓着不放,问道:“您拿这盒糕点过来,是想看有没有问题?” 柳容景点点头。陈筱艾得了允许后便打开食盒,里面整齐摆放了六颗如意绿豆糕,糕点下垫了油纸,食盒底部湿润微凉,应该是存放过用来保存糕点的冰块。如今天热,糕点易坏。 如意绿豆糕做得酥软,是正好一口一个的份量,甚至还小些,让陈筱艾想起小厨房做的点心,为了不花掉主子的唇妆,厨子会将糕点做得格外小些,也方便拿取。 陈筱艾双手将绿豆糕捏开,露出软烂的内里,清爽的绿豆香味更重了一些。陈筱艾没有进嘴,而是直接放下糕点,道:“有问题。里面放了**。” 柳容景端起茶盏手微微一顿,问道:“确定?” “确定。要我吃了给您看看效果吗?”陈筱艾一脸坦然,旁边的仙茅都来不及捂住她嘴。 倒是看戏的晨妃来了点兴趣,眼睛亮亮的,道:“可以吗?会有什么效果?” “娘娘!”蔓琪还在养伤,仙茅控制不住场面了。 “这个做得太小了,就算全部吃完对我只能起一点点药效吧,”陈筱艾有些嫌弃,她讨厌起效慢的药,包括毒药,“最多就是脸红一点?心跳快一点点?我现在出去外面跑一圈也有这种效果。” “咦......”晨妃有点失望。 陈筱艾一指旁边苏歆,正经道:”娘娘别失望,要不然让苏歆来吃,她的体格吃一块就够了,效果也肯定好。” 苏歆脸红得快炸了,狠狠一推陈筱艾,叫道:“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我吃!” “这不娘娘想看效果嘛,你看你体形纤瘦,皮肤又白皙,药效一起来肯定红得明显......哎哟别勒我脖子!” 那边苏歆红着脸开始暴打陈筱艾。这边柳容景思想片刻,问晨妃:“姐姐,那位咸昭仪......你看着如何?” 晨妃想了想说道:“就是个孩子......昨儿个才到我宫里讨点心吃,比前两年刚到宫里时好多了,如今爱笑爱闹的,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瑾妃都十分疼爱她。要说有什么,就是娇宠了些,性子越发直来直往,小脾气一上来,也敢跟慧贵妃吵了。” “她宫里伺候的,是内务府安排的,还是旭都跟来的下人?” 晨妃摇头道:“当初她进宫时只跟了个小侍女,年纪比她还小,端茶倒水都不会。一应伺候的人全都是内务府后来安排的,刚开始她连使唤都不敢。那小侍女被送去掌事姑姑那学习规矩,据说吓得直哭,还生病。咸昭仪不忍,去求了皇后说,那小侍女是她要被送进宫里临时给她的,求皇后放那小侍女回家。她虽是公主,但在旭都皇室颇受冷待,身边仅有的两个侍女已经被发配了。” 这也是皇后瑾妃疼惜咸昭仪的原因。旭都跟南盛国比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小国,依附南盛生存,每年进贡的贡品也不显,大都是虫鱼鸟兽,金玉珠宝。之所以会把身为公主的咸昭仪进献给盛成帝,一来是咸昭仪年纪尚小,却容姿不凡,盛成帝爱好美色他国皆知。二来是因为旭都皇室后宫中的掌权者是那个臭名远扬的詹夫人,据说此女花容月貌,性格娇蛮毒辣,心机颇深,勾得旭都皇帝夜夜笙歌,沉溺美色,在她裙下从无二话。詹夫人生下自己的女儿后自然看不顺眼其他嫔妃生的公主,一一配去嫁人,对她来讲,咸昭仪不过是要进献给南盛国的众多贡品中的一个罢了。 晨妃有些奇怪,问道:“你问咸昭仪做什么?还有这糕点是从哪来的?跟咸昭仪有关吗?” 被捏住双颊使劲往外扯的陈筱艾也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是从旭都来的马车上换下来的。皇后生辰快到了,最近京里来了不少各国的使节礼车,旭都也照例。原也没什么,城门检验无碍。不过那使臣的侍卫是个不靠谱的,在青楼里饮多了酒,跟身边的人说,他们此行还带了不少让皇上对咸昭仪流连忘返的好东西。” 让皇上对咸昭仪流连忘返?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想到,皇上曾连续五晚召幸咸昭仪,这对爱好新鲜美色的皇上来说是个极难得的荣宠。 “所以......就是这糕点?”晨妃皱眉,“旭都皇室一直朝咸昭仪进献带了**的糕点,皇上吃了就......” “咸昭仪知不知情,是关键。”柳容景道,“听姐姐刚说的,她身边既没有旭都的人。旭都也曾冷待她,自然有所嫌隙。她会乖乖的把糕点给皇上吃吗?” 晨妃摇头道,“而且皇上就算吃了,也不过是邀宠的手段,皇上甚至可能不会怪罪。是我的话不会用这种法子。” 盛成帝爱好美色美酒,曾在宴上连饮三碗鹿血酒助兴,这种手段不见得他会反感。 第5节 “以您的容姿也不用对皇上下药啊。”陈筱艾说道。 “这不想了解了解嘛。你说的东西对我来讲都好新奇,我以前闻所未闻,大家也不让我知道,这不人就得多学习学习。” “这话您说得没错,人都说实践出真理。娘娘我教您一招,等皇上下次过来的时候啊,您就先......”陈筱艾在晨妃耳边一阵叽里咕噜,眼见晨妃一脸恍然大悟,仙茅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蔓琪......我对t不起你。 这边的苏歆不屑道:“果然只是弹丸之地,就连手段也想得幼稚。” 柳容景却沉思着:“就怕这糕点只是掩人耳目的小手段,实则正在背后里筹谋别的东西。姐姐你想,当垃圾一样随意扔出来的公主如今成了南盛国的宠妃,你觉得那位詹夫人会怎么想?会全力讨好弥补关系?还是为了不被吹枕头风导致报复,意欲先毁掉她呢?” “......瑾妃曾问过咸昭仪,那位詹夫人在旭都皇室中,真那么横行霸道吗?”晨妃面露怜悯,“咸昭仪光是听到她的名字,就吓得不敢说话了,膝盖直颤。才知道那詹夫人喜欢在日头最毒的时候,将所有公主叫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念书,美名其曰教导,实则虐待,这种行为数不胜数。” 众人都面露同情,如今看咸昭仪娇憨爱笑,没想到竟有过这样一段非人的日子。 “咸昭仪进宫三年,虽被皇后和瑾妃保护得很好,但不代表她能忘记被詹夫人掌控生死的日子,”柳容景一打折扇,肯定道,“旭都皇帝当年多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沦为裙下臣,心甘情愿做昏君。看来这詹夫人就算隔着千里远,也依旧踩着咸昭仪的神经跳舞呢。” 晨妃说道:“咸昭仪就算知情,估计也是被逼无奈......我记得她的生母还在呢。” 柳容景一收折扇,懒散道:“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这糕点本就是让邢虎偷换过来的,这事真论起来还关乎皇上与后宫的脸面。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说起来皇后娘娘这病也有一段时间了,”晨妃随手取了块糕点给他,“当初生四皇子后月子里受风又中暑,这天只要一热起来便觉得身上忽冷忽热,今年格外严重些,发热腹痛,勉强吃下去东西也都吐了出来。因是常年的毛病了,太医也只能以温补为主,尽力调养着。如今后宫诸事,都由瑾妃主事照料。” 柳容景笑道:“以瑾妃娘娘的性子人品,这协理六宫之权,就跟菩萨多拿了支花罢了。”不顶用的。 “那也好过给慧贵妃拿了去。”在弟弟面前,晨妃也不端着了,她翻了个白眼。不仅不难看,还有点少女的俏皮娇态。 提到慧贵妃,柳容景也面露嫌弃之色。但即便跟前是最亲近不过的姐姐,身处皇宫之中,他也只能给姐姐添上茶,略做安慰。 柳容景坐了大约一个时辰,便起身告退了。他此次来也带了不少东西给晨妃,大多都是京城中如今时兴的玩意儿,吃食玩具,甚至还有小话本。当然这小话本得藏起来,看仙茅的速度有多迅速便知道了。 陈筱艾看柳容景心情还不错,便大着胆子问:“这糕点都捏坏了,索性赏给奴婢成不?” 柳容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得陈筱艾背后一片冷汗,才大发慈悲道:“赏你了。送我出门去。” 端着贡烟墨的苏歆微愣,慢吞吞的将东西交给陈筱艾,陈筱艾目光游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第8章 是交易,不是约定 从后宫到西侧们需要走上一段挺长的路。 陈筱艾垂着头,端着东西,乖乖走在柳容景身后,邢虎想要帮忙接过她手中东西,她连忙摇头拒绝。 一路上不停有宫女太监驻足观看柳容景,人都说柳少爷和晨妃好似一胎所出的龙凤姐弟,同样容姿不凡,貌似天仙,如今远远一看,果不其然。柳少爷更多了分风流少年不羁的风姿,挑起他三分含笑的眉眼轻轻一扫,就让人心驰向往,连太监们都走不动道了。难怪皇帝都坦言,要说世家子弟中,最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非柳容景莫属。 祸水啊祸水。陈筱艾在心里疯狂念叨道,又朝邢虎投去同情的眼神,这位哥端的也是一表人材,英姿飒爽。跟前面这位妖孽一比活像买一送一的赠品。 邢虎感觉到陈筱艾的眼神,伸手诚恳道:“陈姑娘,还是给我吧,这东西怪重的,压得你手疼。” 陈筱艾十分感动,一句好人啊还没说出口,前边柳容景欠揍的语调传来:“是啊,给邢虎拿吧。本来人就矮了,压得更矮了。” 这人居然能活到现在?陈筱艾的眼神充满疑惑。 邢虎同样用眼神回答她:看在脸的份上。 ......也是。就像她面对晨妃娘娘一样,谁能对美人生气呢。 “晨妃娘娘跟我说了,你已经制作了毒药,准备送孙才人一程。”柳容景低声说道。他为人谨慎,一离了宸徽宫,他便尊称晨妃娘娘。 “是娘娘的吩咐。不过我是分内之事罢了。”陈筱艾双手握在身前,低头落后柳容景两步。 柳容景低笑:“你能在皇宫中制作毒药。真是小看你了。” “铅粉已经入侵孙才人内脏,她本就时日无多。某些药加大剂量,对她而言便是毒药。”陈筱艾言简意骇。 对孙才人来讲那是求之不得的解脱。不然她时时刻刻得面对铅粉入体带来的痛苦,这也就罢了,这些痛苦会让她无时无刻都在想起八公主。那可怜的、仅有四个月大的、就被自己母亲间接毒死的八公主。 孙才人忽视她,不在意她。但并没有真的想要自己女儿死去。 “她就是太心善了,这时候居然想着帮忙给个痛快。”柳容景目视前方,摆着手中折扇,“跟在家里时一点都没变。” 陈筱艾没有搭话,三人静静走了一会,柳容景说:“罢了,她要给便给吧。从小到大,一贯是她最有主见。” 陈筱艾小声应是。柳容景好笑地看她一眼,道:“你入宫不过一个月,倒学了他们不说话便不出错的样子,怪没趣的。” 在宫里讨生活的又不是你,尽说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 “晨妃娘娘跟我说你好话来着,一应做事尽心尽力,也不废话,很衬她心意。” 陈筱艾的表情波澜不惊,正经回道:“娘娘也很好,我虽也跟过几个主子,但晨妃娘娘是最好的。” “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心腹侍女。”柳容景停下脚步,在宽敞的宫道上低头看眼前装乖的少女。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言语仿佛要化作丝丝春风,吹到你的心坎里去:“有能力有胆色,心机城府,一样不缺。蔓琪她们虽好,但到底历练不够,若你......” “可惜我和娘娘的主仆缘分,只有两年。”陈筱艾打断他的话,她的眼神极明亮,带着不可忽视的坚定。 柳容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赤裸裸的透露出他的心情——他此刻很不满意。 而此时若会被吓到,那便不是陈筱艾了。她在邢虎担心的眼神中毫不犹豫的说到:“这两年里,我定按照少爷吩咐,尽最大努力保护好娘娘和九皇子,也希望少爷能尊重你我交易,照顾好我师傅。” 柳容景道:“这点你放心,我说到做到。只是你我约定,还可以更加妥善.......” “不是约定。” 陈筱艾抬头直视柳容景,当初她在柳容景马下,脖颈间横着刀剑,为了救重伤的师傅,也是这般直直看着眼前人,有担心,有焦急,但唯独没有惧怕。 “少爷与我,是交易,不是约定。”她一字一句的说道,“约定二字太过美好,我与少爷所谈之事,担不起这两个字。” 柳容景一收折扇,啪得一声,总是含笑的眼睛里漫上冷意,他道:“我算是明白了,即便你师傅在我手里,你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少爷生来尊贵。不知道我们庶民做起生意来,有时也讲究一个适度。” 柳容景朝她往前一步:“若我有能力让你放弃这个适度呢?” 陈筱艾轻轻一笑,眉眼却带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漠,她道:“您别忘了,您是因为什么,将我送到您的姐姐身边的。” 邢虎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端不住手上东西。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竟然敢拿大小姐威胁少爷?!她既能试毒解毒,也肯定能下毒啊! 柳容景终于来到陈筱艾跟前,他俯视着这个甚至还未到他肩膀的少女,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陈筱艾却一改刚才姿态,变得笑盈盈的,其实她此刻脖子因为抬太高有些酸痛,她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少爷明白我手中握得是什么筹码后,应该也不会说出来吓我的。” “也是呢,”柳容景突地一笑,他捏起陈筱艾耳边碎发,俯身在粉嫩小巧的耳朵边轻轻叹道,“若他能留下个什么断肢残骸的,便赏你入药吧。” 陈筱艾隔开他的手,一理耳边碎发,这人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 她淡淡道:“那就先谢过少爷了。” “不客气。”柳容景笑的春风满面,仿佛刚说了什么趣事。 西侧们总t算到了。邢虎赶在陈筱艾被拦下之前对她说道:“陈大夫前天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后便又昏过去,观其脸色已经好很多了,如今药也不用硬灌。婢女们都小心伺候着,陈姑娘不用太担心,等到了下月初三,你们师徒便可以相聚了。” 陈筱艾心里一松,真心实意的行礼,道:“多谢邢侍卫告知。” 邢虎唯恐踩了他家主子逆鳞,匆忙点头,抱着东西赶紧跟了上去。 陈筱艾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前,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后的天,不是四四方方的,看起来真舒服。 “筱艾。” 陈筱艾回头,见是不远处是仙茅,在往后是晨妃的轿子。她连忙小跑上去:“娘娘是要去哪里?” 仙茅说:“去长春宫探望皇后娘娘。” 陈筱艾见后面的宫女们端着木盒,应该是要送给皇后的药材补品。 “筱艾,你来。”晨妃坐在轿子上,笑着朝她摆摆手。 仙茅给她让了位置,陈筱艾乖乖到轿子旁边跟着走:“娘娘有什么吩咐?” “我那向来很少吃瘪的弟弟,看他在你这儿讨不着好,瞧着十分有趣。” “......娘娘恕罪。”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没有错,是他自己贪心了。”晨妃好以整瑕道,“这是他娇生惯养,久居上位的毛病。在家里我曾多次收拾过他,没得养成那些世家纨绔子弟的臭毛病,我柳家不需要这样的男子,我更不想要这样的弟弟。” “但此次他是为了我。我不仅在孕中被下过毒,刚被封妃的时候,也实打实的中过一次毒,虽然毒不重,但我明白那不过是个警告,预兆着将来可能还有无数次。我怕得很......母亲早逝,但父亲爱我护我,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离我很远。”晨妃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声笑了起来,“那次他进宫来看我,我忍不住在他跟前哭了一会,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跟前示弱。” 陈筱艾忍不住抬头看着晨妃姣好的侧颜,如若不是要进宫,以晨妃的身份,定会嫁个同样出身尊贵之人。那样,她能避免这些事情吗? “有件事情,我该跟你道歉。”晨妃低头看着陈筱艾,“当初阿景跟我说找来你这么一个人,并且是以重要之人做要挟时,我是知情的,但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阿景之所以会那么迫切,也是真的因为我需要。” “可当你到我身边来,我又害怕。我怕你心中存有怨恨,并不会真正帮我。那段时间我很矛盾,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和你师傅何其无辜。” 陈筱艾却摇摇头,道:“娘娘这样想,是人之常情。每到夜晚我躺在床上,也都在想,师傅怎么样了,有得到好的照顾吗?柳少爷会不会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呢。人一旦有了阅历,相信他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况且娘娘不必跟我道歉,我进宫陪伴娘娘,柳少爷照顾我师傅,这是一桩对等的交易,我心甘情愿。” 晨妃笑了,道:“你说你之前跟过不少人。他们都怎么样了呢?为何没把你留下?” “因为他们留不下我,”陈筱艾坦然道,“我想走,仅此而已。” 晨妃又感兴趣道:“那如果阿景真的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你会对我下毒吗?下什么毒?” “娘娘我发现您对下毒好像越来越感兴趣了......”陈筱艾面对晨妃炙热的目光抽了抽嘴角,又叹道,“......那不过是我威胁少爷的说辞罢了,谁让他拿我师傅威胁我,哪能真的对娘娘下毒......要被我师傅知道了,我会被抽得很惨的。” “不就是你师傅教你制毒的吗?” “师傅先教我医术,后面为了我能自保,才教我制毒用毒的。” “哦......原来如此。”晨妃恍然大悟。 仙茅在跟前提醒道:“娘娘,长春宫就要到了。” 第9章 长春宫 因皇后一病数月,断断续续不见好,长春宫不复之前门庭若市之景象。太监宫女们来去匆匆,却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见晨妃在门口落娇,都上前来急急忙忙一行礼。 皇后的心腹大宫女羽舟正在指挥宫女做事,见晨妃进来,连忙过来行礼:“奴婢给晨妃娘娘请安。” “快起来。你的脸怎么了?” 羽舟连忙抹脸,涩声道:“晨妃娘娘勿怪,是奴婢的不是,刚伺候皇后娘娘吃药时不周到,害娘娘烫到了。” 晨妃柔声安慰道:“你是皇后娘娘跟前头一人,如今娘娘病着,心情不佳,你更该多用些心才是。快些去擦擦脸,有你在跟前伺候,娘娘才心安。” “晨妃娘娘说的是。”羽舟感激道。 第6节 “皇后娘娘这几日如何了?” “比前段日子好多了。如今天热,娘娘吃不进东西,太医说效果总归慢一些。偶尔还会发热呕吐,”羽舟扶着晨妃上阶梯,“咸昭仪正在里面,还请晨妃娘娘稍等片刻,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晨妃点头道:“刚好,本宫带了一些易消化的点心,皇后娘娘若是休息了,便让咸昭仪用些吧。” “娘娘准备周到,奴婢这就去。” 几人便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稍等。长春宫门窗大都关着,大约是怕生病的皇后受风的缘故。陈筱艾能想象出屋内一定闷闷的不通风,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难以习惯的苦药味。她仔细嗅了嗅鼻子,分辨出这股气味中有当归、葛根、以及川芎等女子滋补药物,是当初没有做好月子留下的月子病吗? 有宫女跑来请晨妃进去,陈筱艾原本要退回宫门轿子旁,晨妃却让她跟着进来,仙茅朝陈筱艾投来鼓励的眼神,便跟其他人一起在门外候着。 殿内果然如陈筱艾所料,闷热潮湿,只在大厅里放了一盘冰块。寝殿帘子厚重,宫女掀开些许,晨妃走进去便感觉浑身不透气,像被又热又湿的布料紧紧裹住身体,不一会儿便湿了后背。 陈筱艾明白过来——皇后娘娘是在使用药材熏蒸身体。应该刚结束不久,蒸汽还留在屋内,难怪留在里面伺候的宫女们个个脸颊通红,髻发微湿。 这大夏天的,未免太遭罪了些。 晨妃脸上未变,她行步不乱,裙裾翩翩,恭恭敬敬地朝皇后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吉祥。” 傅皇后半靠在金丝绣红凤飞大枕上,她身穿素白寝衣,头戴珠翠金雕云纹抹额,一派雍容华贵。 “是晨妃啊,快起来,赐坐。”傅皇后病容明显,却没有半分不自在,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微笑。 陈筱艾大着胆子多看两眼,伸手扶晨妃坐下。发现傅皇后虽然气质出尘高贵,但外貌并不出众。 “九皇子怎么样了?可还乖吗?” “托皇后娘娘的福。那孩子正是最调皮的时候,如今乳母一个人都抱不住他了。” 傅皇后抚掌笑道:“果然是个活泼爱动的好孩子。若不是本宫病着,真该好好抱抱他。” “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定能快快好起来的。到时九皇子您是不抱也不行了,好叫臣妾也歇歇。” 傅皇后笑出了声,指了指晨妃:“瞧你,这才当了几个月的母亲便想着躲懒了,这日子还远着呢。到时能跑能跳了才够你受得,再送到长春宫来也不迟。” 晨妃起身福了福,笑道:“皇后娘娘应下了,那臣妾此刻累些也无妨。”又道,“臣妾看娘娘今天的精神好了不少,想来是大安了,可是太医用了新药?” 傅皇后一摆手,道:“本宫这是老毛病了,反反复复的。吃的还是上一年那些药,今年格外辛苦些,总是不见好。林太医便学了民间法子,为本宫做药材熏蒸着,总也好过一直喝那些苦药,喝得人都发苦味了。” “若是能轻松些,想来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臣妾带来了一些品相还不错的药材。”晨妃说着叫人呈上。 傅皇后笑得亲切,道:“难为你想着,总是那么贴心周到,本宫可不跟你客气。”便叫羽舟收下。 “娘娘向来照顾臣妾,臣妾都记着呢。”晨妃笑道,又见傅皇后腕上戴着赤金蓝宝石手镯,这宽大厚实的样式,以及这蓝宝石,不是傅皇后平时所喜的奢华样式。 “娘娘手腕上的蓝宝石手镯,样式好生别致。臣妾记得娘娘素日爱戴的是翡翠。” “这个啊,是咸昭仪赠予本宫的。本宫这病一直拖着,也怕是不知道冲撞了什么,她一听便去找了这个出来,说是她母亲送给她的护身符,曾让大师开过光。”傅皇后轻转手镯,“本宫这一病着实吓到她了,不戴她便哭,摘下来也不肯,让本宫好生头疼。” “咸昭仪是心疼皇后娘娘呢。连生母所留的手镯都送给娘娘,可见她一片孝心。” “是啊,t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羽舟刚上了茶,咸昭仪从偏殿过来了,她眼角通红,嘴巴紧抿,一看便知哭过了。 “见过晨妃娘娘。” “好妹妹,快起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珍珠花枣糕。” 咸昭仪回身去看傅皇后,委委屈屈的模样引得傅皇后心疼又好笑,道:“照顾本宫半日,也没好好用膳,刚本宫又吐了你一身......可怜的孩子,也别在这儿吃了,一屋子药味没得作践了。晨妃,你带咸昭仪下去吧。” “是。” 晨妃扶着咸昭仪离开长春宫,咸昭仪没坐轿子,只带了两个侍女。 “晨妃娘娘,臣妾想去瑾妃娘娘那儿。”咸昭仪说道,“改日再去宸徽宫看望九皇子。” “这时候瑾妃娘娘也该处理完事了,”晨妃笑道,“九皇子醒了要找人,本宫不与你一同过去了。这糕点你拿着和瑾妃娘娘一起用吧。” 没等侍女上前,咸昭仪自己便欢欢喜喜的双手捧过食盒:“谢谢娘娘,臣妾一定全部吃完!” 在长春宫门口分开,陈筱艾扶着晨妃一步三回头,看着咸昭仪蹦蹦跳跳地走远。 她想掩下心中所想,但晨妃何等眼尖,一眼便瞧出她有心事。 “怎么?是皇后有问题,还是咸昭仪有问题?”晨妃索性也不坐轿子了,搭着陈筱艾的手慢悠悠地走着。 “.......娘娘为何这么问?” “我发现了,若什么事情引起你的注意,你满心满眼里便只有这件事情。刚刚你一直盯着皇后娘娘看,如今又看着咸昭仪。”晨妃捂着嘴笑道,“筱艾,其实你挺好懂的。” 陈筱艾无语,晨妃说得对,这是她的一个毛病,以前就经常被师傅说教,说她容易执着太过。 无奈,她实话实说道:“奴婢瞧着皇后娘娘的症状,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虽说皇后娘娘是月子病,以补血化瘀,益气固表等调理温补为主是没有错,但这日子一天天拖下去没有见好,那便要考虑换个法子。譬如大胆一些,下点效果好的猛药,这个法子我与我师傅在民间行医时常用,其实人的身体有的时候并不脆弱,相反,还能提高对药效的敏锐性。”陈筱艾缓缓道,“如今皇后娘娘吃药没有太大起效,使用熏蒸的方式也无碍,只是会更加辛苦。为皇后娘娘诊治的太医,是否过于小心了一些?” “太医院的太医大都如此。甚少见他们下猛药的时候,嘴里总挂着贵人小主们体虚......有些话说起来跟没说一样,孙才人那几句话倒没有冤枉他们。”晨妃说道,“可也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不想惹祸上身,少说少错,少做少麻烦。” “那要是后面酿成大错,可就不是多说多做就能挽回来的了。” 晨妃停下脚步,她转头看着陈筱艾:“什么意思?你是说皇后娘娘有可能会不好?” 陈筱艾反问她:“您有办法能让我去给皇后娘娘把脉吗?” “......没有,”晨妃难得紧拧眉头,“先不说我该如何跟皇后解释为何这样做,皇后本人性子多疑,有自己的心腹太医,我送去的补品私底下羽舟都会送去太医院检验再封进库房里。她甚少相信别人。” “那便只能是个猜测了,”陈筱艾低头理了下晨妃紫秀色的衣裙,“奴婢刚刚观察皇后,见她头顶所生新发略带枯黄,明明一直在食用各类补气血的药材,而且说实话,出身尊贵,自小又养尊处优的贵人小姐们除非是天生,基本就很少出现头发上的毛病。”陈筱艾说着羡慕地看了眼晨妃如锦缎般乌黑柔亮的发丝,这么好的头发,被发冠压着多可惜。 “再者皇后跟您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半倚靠,右手搭在小腹上的姿势,奴婢见皇后还揉了几下,当时皇后应该正在腹痛,只不过强忍着而已。” 晨妃细想了一会:“好像还真是......皇后当时还皱了几下眉头,我见她眼睛有点......” “红血丝。”陈筱艾说道,“不仅如此,皇后娘娘虽然点了胭脂,但她嘴角能看出一点溃烂的痕迹,用胭脂做遮瑕可不提倡,会加大伤口的。” “发热呕吐、腹痛、头发枯黄、眼睛带红血丝,嘴角溃烂......这不是月子病能解释得了的。” “那依你而言......会不会是中毒?” “有可能,并且还是起效略慢,假以时日才会表上人体的毒素。至于是不是中毒,是什么毒,奴婢得把脉,并且了解皇后日常饮食才能确定。” 晨妃停下,她沉思了一会,突然苦笑道:“早知道不带你进长春宫了。” 陈筱艾耸耸肩,道:“当然您也可以当奴婢什么都没说过。” “有人想要可能干票大的,到时场面盛大,本宫坐在席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引火烧身。” 陈筱艾好奇道:”您有什么眉目了吗?” “下月初一,是皇后的生辰。因皇后一直病着,皇上有意办场热热闹闹的家宴,讨皇后开心。这事,就交给了慧贵妃。” 那位出身民间,做过渔女,却生得花容月貌,皇上执意要带进宫的妃子。听说这位脾气暴躁、心胸狭隘、凡事爱斤斤计较的慧贵妃,不是在谋划争宠,就是再准备下一场宫斗,是个见后宫妃嫔就张獠牙吐毒舌的人物。 “皇后一直病着,对慧贵妃的好处大着呢,难保不是她,”晨妃轻笑一声,“当然,这也是我的一个怀疑罢了。协理后宫之权皇上没有给慧贵妃,但瑾妃娘娘也拿的不稳,她向来无心于此,只能尽量不被挑出错处,慧贵妃一直对她虎视眈眈。” “若皇后娘娘在家宴上出了什么差错,或者干脆一病不起......慧贵妃便是一箭双雕。” 陈筱艾感概,宫斗果然是门学问! 第10章 食盒 “对了,那天你看咸昭仪,是她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等了过两日,抱着九皇子的晨妃才想起来问。 陈筱艾只说:“奴婢只是有个疑心而已,可能只是想多了。若能得出结论,再跟娘娘禀明。” 九皇子见他娘没有看他,顿时不乐意,放开嗓子就是嚎,晨妃顿时无暇顾及其他,连忙哄哭声越发洪亮的儿子去。 陈筱艾兜了几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便无事了,哄小孩不是她的强项,九皇子如今正是认人,又爱抓人的时候,陈筱艾被晨妃怂恿着抱过一次,脸上的胎记差点被抓下来,肉痛了好半天。 仙茅便打发她去看看养伤的蔓琪,顺便找找苏歆,也不知道上哪躲懒去了。 陈筱艾赶忙遁了,有懒不偷不是好宫女。 穿过走廊和院子,来到前殿耳房,有三间耳房并列。蔓琪是晨妃跟前第一宫女,又是从柳府一起进宫的陪嫁侍女,她一人享有一间房间,苏歆和仙茅住在第二间,而第三间前不久让陈筱艾和春晓住进去了。因为制药的特殊性她需要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既不被打扰又不怕误伤别人,但又不忍留下春晓,当初她们二人一起进入宸徽宫,春晓经常去讨好小厨房给陈筱艾带宵夜,嘴里总挂着我比你大,又比你早进宫,自然该看顾你一些的话。陈筱艾的心自然不是石头做的,便去求了晨妃,许两人一起住。 为此还遭了苏歆好一通阴阳怪气的讽刺,无非就是要爬上她们头上之类的话,春晓心大,陈筱艾又不在乎,因此这两天苏歆都不带拿正眼看她们。 陈筱艾正准备敲蔓琪的门,就听到门后传来蔓琪冷冷的声音:“看来你是不把娘娘放在心上了,当初我们进宫时是怎么说的?” 陈筱艾一愣,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蔓琪如此冷漠的语调,她向来是和善又唠叨的。 就听见苏歆委委屈屈的说道:“你干嘛这么说我......我不过来和你叙叙旧,你却搬出这么些话来伤我。” “叙旧当然可以,你我二人同出一府,哪怕仙茅是个顶好的,我心里也只有你最亲,只因为我们从小一起伺候娘娘的情谊,”蔓琪放缓了语调,但声音依旧没有平时柔和,“娘娘看你眼善,从小就放纵你,在府里你都可以当半个主子了,这也就罢了,如今跟着娘娘进宫斗多少年了,你却依然学不会审识度势,踩着娘娘的体面高高在上,平常你在外耀武扬威,别人看的可都是娘娘的脸面!如今你连娘娘的决定都看不顺眼,私底下竟然随意编排起来.......你这是要气死我不成?” 苏歆却还倔着:“我一心向着娘娘的!可是娘娘一贯心善,咱们做奴婢的可不能让娘娘被人蒙骗了去啊。” “你这是在质疑娘娘和少爷吗?”蔓琪指着她:“别以为我不t知道你在想什么......筱艾是少爷亲自找来送来伺候娘娘的,你眼见她有能力,怕她夺了在娘娘身边的位置,更讨厌少爷对她和颜悦色的,对吧?” 陈筱艾在门口一惊,差点摔了个屁股蹲——那柳孔雀哪里对我和颜悦色了?!你们眼睛是长脑门上了吗! “你、你别乱说!我对少爷没有那种想法!” 陈筱艾眼神都木了——你要没有那种想法,当初看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你我同吃同睡这么多年,难不成我还不清楚吗?你有这个心思无所谓,只是你不该本末倒置,”蔓琪的声音里满是失望:“当初我们二人决定陪娘娘进宫,发誓一辈子忠心守护娘娘,成为娘娘的依靠......如今来了一个筱艾,你的忠心就变得如此脆弱......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你想让他如何想你?” “我、我没有......我对娘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苏歆抽泣道,“我......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生得如此没用,你看到没有?如今娘娘对筱艾多信任!少、少爷更是一看见她就笑,也只喜欢逗她玩......当初在府里时,我、我都没有......” 这一吃醋还吃上了两个.......陈筱艾默默捂脸,实在不想听下去了,踮着脚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整齐干净,墙上挂着定期换洗的衣服,两张床都摆在侧面,对面是春晓小小的妆台,另一张摆着瓶瓶罐罐,还有各种不明物的长桌就是陈筱艾的了。怕被自己看着不自在,春晓还很贴心的找来不要的布料,扎上针和钩子,又叫来蒙公公帮忙钉上墙,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陈筱艾可以尽情在里面做她的事情,不被看着打扰。 陈筱艾对此表示:你真是我亲姐。 春晓十分兴奋:真的吗真的吗!快叫我声姐姐! 陈筱艾张口数次,最终只能拿杨梅煎出来上供。 说到杨梅煎,上次皇上来宸徽宫陪晨妃用膳,说吃着不腻又解酒,晨妃因此拜托她多做一些。铁夹子被李姑姑要回去了,只能找蒙公公要杆子了.......正想着这次要不要换个做法,春晓提着食盒进房来了。 “筱艾,你怎么没在娘娘那儿伺候呀?刚好,少爷留下来的这个食盒我洗干净了,你看是要放哪里去比较好?” 这个食盒便是上次柳容景拿来的那个,装着绿豆糕的。绿豆糕被陈筱艾当点心吃了,反正对她没作用。春晓在旁边看着眼馋,被陈筱艾很坏心地喂了一块,结果脸红心跳,抓心挠肺了一整晚,扒拉着陈筱艾也睡不了。结果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不得已半夜起来做了解药。 “咱这儿也没地方放,要不拿到小厨房去?” 第7节 春晓提起食盒晃了晃:“也是呢,那我拿去小厨房啦。” 陈筱艾抬头应了声,接着突然顿住,她皱了皱眉头,起身让春晓回来。 “怎么了?” “这食盒......平时你是这样拿着的吗?”陈筱艾指了指春晓提着食盒的手。 春晓不太明白:“那还能怎么拿呀?” 陈筱艾接过食盒,敲敲打打,又摸索了一会,接着将食盒整个翻转过来,露出下面底部。食盒是用黄花梨做的,纹理细密,又是色泽光润的硬木,坚固又坚韧,巧匠在制作的时候基本能做到滴水不漏,但是.......陈筱艾在春晓震惊的表情中摸出袖里的小针,在底部硬木上一阵戳刺,等戳到侧边的时候,手指感觉力道一歪,翘出一小片薄薄的木片,将木片轻轻往外一拉,便空出指甲大小的空隙,里面塞着一片已经被水泡软的纸条。 “我我我我.......”春晓已经目瞪口呆,“我不是故意的.....” 陈筱艾用针尖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挑出来,纸条已经软榻了,皱巴成一团,一挑便烂开,根本无法展开。 “筱艾,筱艾......这该怎么办啊?” “没事,这最多也就说明咸昭仪是知情的而已。”陈筱艾安慰她,“况且也是我没检查清楚就交给你了,不关你的事。” “那这纸条......” 陈筱艾看着烂成一坨的纸条,喃喃道,“......就怕少爷那张乌鸦嘴,真有可能给他说对了。” 等回了寝殿,发现蔓琪和苏歆都在,都蹲在箱笼前找什么,仙茅端着一排簪子,都是鲜艳的花朵珠玉款式,什么桃花簪金羽梅簪的,珠光宝气的,让人眼花缭乱。 “正巧你来了,快来帮忙挑挑,该搭哪个簪子适合娘娘这套衣裙。” 陈筱艾还没上前,就听苏歆闷里闷气道:“她哪里懂这些。” 陈筱艾的确对衣裙首饰不感兴趣,闻言便说道:“苏歆姐姐说得对,我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眼光,要论这些还得姐姐们尽心,我是一窍不通的。” 仙茅过来拉她,不赞同道:“但凡是女孩儿哪里能不懂这些,如今你还小可以不在乎,大了难不成连簪子都不戴吗?趁着这个机会掌掌眼,看看自己喜欢哪个样式,等领了俸禄就去买。” 姐姐哦.....有俸禄我买这些干啥?去吃好吃的不香吗?还有不少药材要买呢......陈筱艾不敢说出来,也不想拂了仙茅的好意,乖乖帮着整理铺了一桌子的饰首饰,问:“是要给娘娘准备明天家宴穿的衣服吗?” “是啊,虽说是家宴,但各国使节都会入宫觐见,呈上给皇后娘娘的生辰贺礼。因此妃嫔们都得盛装出席,不得马虎。”蔓琪将一件牡丹朱色裙搭在苏歆肩上看了看,“这件牡丹朱色怎么放在这个衣箱里,该压箱底才是。” “我记得是慧贵妃得了新贡的锦缎,让内务府做的,不知怎地送给了娘娘。” “当真是没安好心,”蔓琪让小宫女压到不用的衣箱里。 陈筱艾被满屋子的金器珠宝漂亮衣裙晃了眼,站着不动给仙茅当人形衣杆,道:“皇后娘娘,还有慧贵妃,打听好这两位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裙,戴什么样的发饰,让娘娘避开不就行了吗?” “皇后娘娘那好说,避开正红,牡丹绣纹便是了。慧贵妃向来爱在这方面研究门道,内务府做得一旦不合心意经常打骂。上次游园,吉贵人穿了件烟笼梅花百水裙,不过和她撞了绣纹,私下里就对吉贵人好一通整治。” “那还真是.......”陈筱艾哎哟一声,仙茅捏着她的耳朵垂,正拿着一对双蝶云珍珠坠子比划,“姐姐你干什么呢?” “我发现呀,筱艾你若没有脸上胎记,鼻子上的黑点再遮掉,再长开些,会是个漂亮姑娘呢,”仙茅捏着筱艾的下巴,眯着眼睛左右摇摆细看,“瓜子小脸,大杏眼......皮肤也不错,就是粗糙了点。若是能上上妆,点上桃色胭脂......” “打住打住!姐姐,我就个成天埋头煮药采药的丫头,风吹日晒、皮糙肉厚的......又一身苦药味,怎么能跟你们比......”陈筱艾连忙打断她,“对了!如今盛夏,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让人眼晕又体热,皇上也不喜,其他娘娘们肯定是选清爽凉快的颜色,什么翠绿烟水绿啦.......要不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给娘娘选个淡彩色!要布料轻盈,但带金绣那种的!” 苏歆摸摸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本来就不想委屈娘娘穿得太过素淡了,只有金绣也不会太过奢华。” 蔓琪一拍衣箱:“走,再开一箱去!” 陈筱艾总算松了一口气。 六月初一乃是傅皇后生辰,一大早便接受后宫妃嫔们的拜礼。皇后高坐在凤座上,着正红宫装,头戴金玉宝冠,端庄典雅,雍容华贵到挑不出一点毛病。盛成帝更是早早下朝来到长春宫,执着皇后的手温言细语地询问近况,又指着下首的慧贵妃说爱妃操劳皇后的生辰宴,劳苦功高。傅皇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嘴角依旧含笑,对慧贵妃的关怀之言让晨妃都想给她上供桌,直接立地成佛了。 “要不皇后怎么是皇后嘛。姐姐,您轻点,我跟您没仇.......”陈筱艾啃着芙蓉糕,头发被苏歆往后扯着做发髻,好好的杏眼都被扯成线了。 “你头发怎么那么多啊,我都抓不过来!”苏歆抱怨连天。 “您纤纤玉手嘛......话说我又不到前头去,又给我做头发又给我新衣服穿的......”陈筱艾说着看向同样啃着糕点,盘腿坐在镜子前被蔓琪和仙茅摆弄的晨妃。 “打扮t得漂亮还不愿意啦?”晨妃笑眯眯的,一口一个糕点往嘴里塞,一点宠妃形象都没有。 “您等会还有宴席,会不会吃太多了?”陈筱艾眼巴巴盯着她手上盘子。 “傻瓜,宴席上都是吃不饱的,能沾两筷子就不错了。”苏歆嘴咬红色发带,扭着手给陈筱艾扎了双平髻,坠上发带,“又要饮酒,当然得事先垫垫肚子了,连皇上都这样做。” “哦.......” 晨妃望着镜子中自己娇美的容颜,蔓琪手巧,仙茅精细,浅色罗裙漫着细细的云纹金线,外罩水蓝薄烟雾纱,香娇玉颊比花艳,装扮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一丝不错。最后由陈筱艾手忙脚乱的为她戴上翡翠滴珠耳环。 苏歆气极:“你抖什么呀?没戴过耳环吗?” 陈筱艾指着自己光溜溜的耳朵给她看,她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那对珍珠玉珠给你就是了!” “我要那干嘛?还得去卖钱。” “我给你的东西你竟然拿去卖钱??”苏歆直接就炸了。 晨妃还在吃燕窝粥,对蔓琪说:“她们这样真好玩。” “您好歹管一管......”蔓琪无奈,“对了,给平王妃的贺礼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什么时候送?” “缓些吧,也不知道宴席上能不能说上话。”晨妃想到闺中密友,有些高兴,又多一丝惆怅,“碧芯有孕是好事,只要生下嫡子,不管前头几个庶子庶女都不是问题。但我听说万远伯前不久送了平王两个侍妾......” 蔓琪安慰她:“平王妃怀的是嫡子,平王肯定爱护。再者还有太后呢,太后一向疼爱平王妃,这几日还不断赏赐东西下去。” “只希望她自己能想开些吧。”晨妃突然想到什么,“说到万远伯......我听瑾妃说过,慧贵妃曾将他的女儿召到宫里来说话?” “说是看梁小姐可亲又可爱的,召过两次。还让梁小姐在春满殿与南府舞姬一起跳舞了。”蔓琪说道,“太后知道后训斥慧贵妃对中宫不敬。” “皇后还病着,她这是要做什么?” 蒙公公在门外说道:“娘娘,差不多该出发了。” 乳母抱着九皇子过来,九皇子换了身喜庆衣服,虎头虎脑的,看到晨妃就咧起嘴角,笑得十分可喜,抓着晨妃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 “按照娘娘吩咐,还没给九皇子喂奶。” 宴席上,若是有什么应付不过去的,也有借口下席去,就是委屈儿子了。 今夜是个微风淡淡的晴夜,走在路上不觉闷热,远远就看到流云殿灯火通明,夜色璀璨。太监宫女们端着东西行色匆匆,不停地给妃嫔们的轿子让路。 晨妃到的不早也不晚,重要角色自然还没登场。能在皇上跟前叫得上名字的妃嫔们各自有各自的阵营,华冠丽服,香语娇笑,莺莺燕燕的很是热闹。见晨妃到了,纷纷行礼问候,互道来往,抬眼说笑间皆露出不同情绪,难以琢磨。 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句慧贵妃到了,便安静的四处散开来。 “本宫在外面听到各位姐妹说话,怎么一进来就没声了。” 今晚这个场合,慧贵妃放弃了平常非华服金冠不穿的习惯,身着翠烟色娇莲裙,外罩金丝雾绿纱衣,发髻上只压了两支鲜花珍珠步摇,这样雅致些的装扮也是适合她的。因着她身材高大,裙裾一举一动间波光流动。但估计为了避免过于素淡,妆容倒是跟平常没变多少,她的五官轮廓本就比常人深邃些,因艳色胭脂浓烈,反倒显得这身衣裙有些轻浮了。 而且......大约因为曾风吹日晒过一段时期,即便浓妆下,在手腕以及一些细节之处,能看出慧贵妃肤色并不白皙,是民间农作妇人的小麦色,健康,但并不高贵。从这里就能明显看出,生在民间的妃子与其他嫔妃的不同之处。 出身就是这么残酷的东西,并不是靠后天费心弥补就能相比较的。 “咱们在说贵妃娘娘真是**不少心,这宴席布置的华丽大方,待会皇上皇后娘娘看了肯定喜欢。”出声的是瑾妃,她今日穿得一水清雅淡紫,面容慈和,十分符合她的气质。 慧贵妃对瑾妃倒还算客气,闻言笑道:“本宫想着皇后娘娘如今大安了,该趁着生辰好好庆贺一番,皇上也说办得热闹一些。等会儿瑾妃可别藏拙,该跟本宫痛饮两杯才是。” “贵妃娘娘盛情,自当遵从。” 慧贵妃又转头看向含笑的晨妃道:“晨妃妹妹看着轻减了不少,更胜从前了。人都说生产之后体形难以恢复,妹妹莫不是有什么好法子?” “贵妃娘娘说笑了。如今天热,过了晌午总是食不下咽。”晨妃轻柔地转移话题,“倒是安贵人辛苦了,这样的天气,有孕也不好随便用冰呢。” 安贵人前不久刚诊出两个月身孕,眉眼中带着神气自得,闻言便笑道:“还是晨妃娘娘有过生育,知道臣妾的难处。臣妾一向是最怕热的,又不好用冰,皇上便说光华殿凉爽,让臣妾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光华殿是盛成帝日常休息看书赏乐的地方,意味着每天都看到皇上。 “如今不过两个月,便有这样的好福气,”慧贵妃撇了一眼安贵人的小腹,“安贵人也该警醒一些,没得孩子承受不住。” “谢贵妃娘娘教导,有皇上在,臣妾与龙胎自然好好的。”安贵人一福身,毫不退让的直视回去。 果然有了身孕就是不一样,谁能想到诊出有孕之前,安贵人面对慧贵妃,连话都答不齐全。陈筱艾在心里暗暗佩服道。 “哎哟这天可真热呀,”丽贵人将扇子舞得眼花缭乱,露出好大一片雪白细腻的肩膀,她气质妖娆,是后宫里出了名的“放得开”的妃子,“贵妃娘娘,这冰盘再多添两盘吧,真真要叫人热坏了。” “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怎可用太多冰,”慧贵妃扫了一眼丽贵人的肩膀,面露不悦,“丽贵人要是觉着太热,就回自己屋里去用吧。” “那怎么行呢,皇上昨儿说让臣妾今晚舞上一曲,别负了这良辰美景呢。”丽贵人一转扇子,轻轻挡住下脸,朝慧贵妃无辜地眨眨眼睛,“贵妃娘娘不知道吗?也是呢,贵妃娘娘又不善舞蹈,没法为臣妾做安排呢。” 慧贵妃冷笑:“皇上只让本宫操持皇后娘娘的生辰宴,难不成你觉得你的事情能跟皇后娘娘相提并论?也得看自己配不配。” 丽贵人垂眼欲泣:“臣妾自然是不配。贵妃娘娘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呢。” “本宫自然该教训你,免得你恃宠而骄,更加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看宴席还没开始就要引发一场争斗,门外传来李公公尖利的声音。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第11章 贺礼 众人依次散开行礼,慧贵妃自然是最前面,就见盛成帝牵着傅皇后的手进来,二人均是笑容满面,傅皇后难得脸色微红,眉眼间颇有股少女娇羞情态在里头。但一见殿内跪满妃嫔,这股情态很快就掩盖下去。 盛成帝免了礼,笑着拉傅皇后同在主位坐下,傅皇后连忙推辞,盛帝便道:“今日是你生辰,自是你最大。朕与你共饮。”傅皇后这才坐下。 接着平亲王带着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平王妃进席,慎王府中只有一位侧妃,索性只身前来。另有其他宗室皇戚前来祝贺。 众人落座后宴席开始,宫女们有序不乱地送上酒水膳食,舞妓们在宫廷奏乐下翩翩起舞,水袖旋飞,宛若蝴蝶。 陈筱艾在蔓琪的指引下退至偏殿,蒙公公与御膳房的人正说些什么,从食盒里端出要送往晨妃桌上的膳食,因时间太短不能耽误,陈筱艾快速地试了一遍,她加大了试吃的量,以防时间不够,也有足够的量去发挥。 大约是她的速度过快,态度又毫不迟疑。引得几个太监宫女频频往她这看,都是和她一样,正在为各自主子试毒的。但她们却迟迟不敢落筷,旁人催促后才眼一闭嘴一张,吞咽犹如吞石头,梗着脖子活像此时就在吃毒药了。 也是,在这种宴席上,下毒的机率太高了。 “你快点儿,李公公马上就过来了。”有人小声催促着,陈筱艾看过去,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手中抓着筷子银筷,眼神恐惧的看着桌上盘碟。 陈筱艾觉得她有点眼熟,便悄声问了旁边人一句,对方倒是爽快,说那人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刚来办这差事,还慌着。 皇后宫里的......陈筱艾突然计上心头,她猫着腰轻轻走过去,碰了碰那宫女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位姐姐,我可以帮你试。” 宫女一脸惊讶,却也不是个傻子,马上一脸警惕地问:“.......为什么?”t “只要姐姐帮我一个小忙就好了。”陈筱艾扬起嘴角,笑得人畜无害。 流云殿内,众人贺过皇后生辰,共举一杯后,嫔妃们依次送上贺礼。傅皇后最喜瑾妃与咸昭仪一起亲手抄写的经书,对一身金红色衣裙,更显俏丽的咸昭仪说道:“这段时间你在本宫跟前侍疾,回去还要抄写经书,真真是难为你了。”又与瑾妃说道:“你与咸昭仪一起,真真是让本宫心里妥帖。” 瑾妃带着咸昭仪一起行礼谢过,笑道:“这主意还是咸昭仪提的。娘娘知道,她性子跳脱坐不住,原先最不耐烦看这些,为了能赶上娘娘生辰,熬了好几夜灯油呢,眼睛都熬红了。” 傅皇后心里更加感动,将咸昭仪叫到跟前来好一顿心疼。盛成帝也笑着说道:“这妮子跟着瑾妃最好,如今也变得会疼人了。朕的生辰你再抄上一卷吧,如何?” 原本欢欢喜喜的咸昭仪立刻愁眉苦脸,低着头不敢答应。引得盛成帝哈哈大笑,让她陪着自己喝满一杯再回去。 第8节 只听席下慧贵妃柔声问对面的平王妃:“平王妃有孕不能饮酒,本宫便备了蜜水和酸梅汤,平王妃觉着如何?” 平王妃陆碧芯在闺中便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如今显怀后依然举止优雅,她含笑轻轻点头道:“妾身觉着极好,有劳贵妃娘娘安排。” 慧贵妃一笑,又指盘中晶莹剔透的糕点道:“平王妃可尝尝这水晶糕,做得酸甜软糯,很是开胃。” 平王妃一动,看神情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她身后侍女刚为她夹起水晶糕,就被一旁的平王推开。 平王跟盛帝喝了几杯,脸上丝毫不显,他与盛成帝是同胞兄弟,长相却大不一样,盛帝脸庞端庄大方,眉眼及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平王却是国字脸,五官长得粗旷不羁,明明是小了盛成帝六岁的弟弟,但看着却与盛成帝同龄似的。 “贵妃娘娘不知道,王妃孕后不容易消化这些腻腻歪歪的糕点,伤胃。”平王往妻子碗里里添一筷子清爽的瓜肉,又将自己那盅温热的鸽子汤放她桌上,“她虽喜欢,本王也不敢让她多吃,没得不消化,腹中那调皮鬼又要闹得她睡不安稳。多谢贵妃一番美意了。” 陆碧芯柔柔一笑,尽显温婉可人。她与晨妃远远对视一眼,晨妃脸色安慰,朝她敬了敬手中酒杯。 “......是本宫准备不周到了。还请王妃见谅。”一番仔细安排却没有讨到好,慧贵妃手指微屈,朝平王妃点头表示歉意。 盛成帝拿筷子点了点平王,亲近之意十分明显,笑道:“难得你也会疼人了。早跟你说该纳王妃收收心,如今也快有嫡子了。还敢跟朕倔吗?” 平王恭敬地举起酒杯,道:“这样才显得皇兄英明神武嘛。” “你啊你啊......”盛成帝与他喝了一杯,见慎王拿着酒杯也不喝,正朝着殿外张望,“慎王,你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与皇兄们同饮。” 慎王连忙躬身道:“皇上勿怪。臣弟只是在想,怎么没看到煜儿呢?” “对哦!还想着缺了什么,原来是没看到煜儿。皇嫂生辰,这孩子怎么没来?”平王左右张望,也跟着奇道。 傅皇后端着药汤解释道:“煜儿每晚都随禁卫军巡视京城,这个时辰应该正忙着。明儿一早更要陪母后去安德寺祈福,今晚怕是没空。那孩子孝顺,今儿一早就来行过礼了。” 慎王一脸讶异:“皇兄,您让煜儿跟着禁卫军?” “朕想让他跟着林帜历练历练。到了明年初,他便要成年袭爵了。” “臣弟担心的是林帜恐对煜儿不利。其他好说,煜儿早早继承卓老侯爷的勇猛强悍,十二岁便拉蛮弓甩霸刀了,林帜这人又最是好强不服输,煜儿又不善言辞,不喜与人争斗,若跟着他做事......” “是啊皇兄,煜儿十五岁那年在北境历练时就已砍下渝国旗帜,单是名头已十分响亮,现在反而让他去跟着林统领做事,这......” 盛成帝制住慎王的担心之语,说道:“他是长姐与安国侯唯一的血脉,朕与母后虽心疼,但绝对不能娇养。成年后他便要独自撑起卓家一脉与安国侯爵位,朕希宇他能继承当年安国侯英姿勃发,足智多谋的风姿。林帜虽性格火爆了些,但也心细如发,掌管禁卫军以来金都肃净,不见宵小。煜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过于沉静了,让林帜带带他,说不定能改改性。” 平王与慎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我看难”这三个字。 慧贵妃让另一队舞姬上前祝舞。盛成帝虽爱美人,但也不可能没眼色到在皇后生辰上挑选美人的地步。李公公上前躬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盛成帝顿时来了点兴趣。 “皇后,各国使臣已经将生辰礼呈上,听说不乏珍稀宝物,命他们一一呈上打开,为你的生辰添光喝彩。” 皇后自当从命。 蒙公公在小偏门门口四处张望,转身小跑到陈筱艾身边说:“筱艾姑娘,我看老半天了,她会不会骗了你不过来了?” 陈筱艾坐在石阶上扔着苹果玩,闻言将苹果掰成两半,给了蒙公公一半,安慰道:“放心吧蒙公公,她肯定会来的。” 蒙公公拿着一半苹果坐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她会来?” “因为这个。”陈筱艾从袖里取出一个小药瓶,“解毒丸。正是她最需要的。” “这是你做的?”蒙公公一脸稀奇,“有了这个,是不是就不怕中毒了?” “也不是,本来也没有万能的解毒药,只是针对大部分相同的毒性进行缓解,不重的话是可以救回来的。” “你答应给那个叫素青的宫女了?” “得看她能不能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墙角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素青出现在门口,她跑得一脸惨白,气喘吁吁,手里抱着蓝色布包,扶着门框对陈筱艾说:“......我拿来了!你快看,我得马上送回去,不然会被发现的。” 陈筱艾上前解开布包,里面放着两个陶瓷宫碗,还有两根玉勺。 “这是皇后娘娘这段时间经常用来喝药的碗勺。”素青坐在石阶上缓了口气。 陈筱艾将碗端到灯火下,细细地摸查起来。碗就巴掌大,真有什么问题也能一眼看出,材质正常,摸起来光滑细腻,也没有奇怪的味道……难道她的猜测错了? 青素看出了她的想法,说道:“如果碗被动了什么手脚的话,咸昭仪应该也有什么不妥才对。” “为何这么说?” “皇后娘娘自犯了月子病后迟迟不见好,咸昭仪素来亲近皇后娘娘,因此多次到床前侍疾,为娘娘宽衣解带,擦洗身体,更是亲自试药,再喂娘娘喝下。”青素说道,“如果你是担心皇后娘娘被下毒了,咸昭仪也很有可能中招才对。” 咸昭仪伺候在皇后病床前,连药都是她喂的? “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生病的?” 素青想了想,道:“大约是四月初的时候,娘娘每到这个月份就不大安好,说是当初生四皇子留下的月子病。” “那咸昭仪是什么开始去侍疾的?” “......快五月初的时候吧。” “都快一个月了,皇后娘娘的病还没好?” “娘娘病情本就时好时坏的。” “咸昭仪在一旁伺候,可有什么不对?” 素青见她越问越不对劲,不肯回答了,嘴硬道:“你怀疑咸昭仪给皇后娘娘下毒,可别扯上我!” “哎哟你小声些……”蒙公公连忙朝青素嘘声,“这都没鼻子没眼的事儿,给人听到要惹事呢……哎,流云殿怎么突然那么热闹了。” 流云殿突然喧哗起来,原本的歌舞声也都停了下来,乐人与舞姬低头匆匆从偏门退开。 陈筱艾将碗筷包好还给青素,道:“蒙公公说得对,没鼻子没眼……更找不到证据的事,在这里纠结也无用了。你赶紧拿回去吧。” “那你答应的……” 陈筱艾将解毒丸给她,道:“里面有二十粒,发觉不对后先抠喉吐出后吃下,再大量饮水。” 青素满面感激地接过:“太好了,有这个就不怕了……” “不,”陈筱艾抓住她的手,冷声道,“你要怕,继续怕下去。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解药。” “可是………” 陈筱艾一挑眉毛:“若你觉得我这瓶药就能解决你如今的现况的话,那就好好珍惜着,一粒一粒尝尽了味道再吞,毕竟始终要吃完的。而你的命,是在这之前,还是这之后结束呢?” 青素满脸冷汗,她死死地抓着药瓶,半晌才涩声道:“我也没办法啊……至少现在我还能有机会活下来,足够了。” 陈筱艾没有t多言,让蒙公公送她出了小偏门,一会隔壁传来吵闹声和侍卫的呵斥,蒙公公小跑回来,拉着她就往内殿跑,焦急道:“出事了,禁卫军将流云殿包起来了!” 陈筱艾大惊道:“怎么回事?!里面哪个王反了?” “别瞎说!是旭都国的人送给皇后娘娘的生辰礼有问题!说是在里面放置了毒药!” 毒药?! 这一遭来得太过突然,陈筱艾刚反应过来些什么,就被蒙公公一路推往内殿门口,那里已经聚集不少各宫的宫人,夏妈抱着九皇子,被苏歆护着,谁要敢挤过来,她二话不说便使大力气推开,见陈筱艾过来,嘴里出声骂道:“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让你跟着九皇子吗!” 陈筱艾不好出声解释,凑到九皇子襁褓前仔细查看,九皇子正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见到陈筱艾,啊哈一声冒了个兴奋的鼻涕泡。 “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陈筱艾侧着耳朵仔细一辫,是咸昭仪和一个没听过的男声正在互相争论什么。 “这儿这儿,”苏歆拉着陈筱艾挤到一个小角落里,蹲在地上透过宫女的衣裙勉强看到内殿,大厅上跪着几个身穿紫黑色服饰的男人,应该就是旭都皇室的使节团队,他们周围围着几个黑甲带刀侍卫,便是禁卫军。 旭都团队中为首的男人情绪激动,刚起身没说几句便被咸昭仪的哭声压下,表情十分气愤。 “旭都使节刚刚送上皇后娘娘的生辰礼,其中有一件蓝宝石双珠祥云发簪,皇后娘娘十分喜欢,说是上面的蓝宝石与咸昭仪所赠的赤金蓝宝石手镯是一样的做工大小,刚好搭成一套。”苏歆说道,“旭都使节说这两样本就出至同一位巧匠,手镯赠予了咸昭仪的生母,因发簪做工更加精致昂贵,那位叫什么詹夫人的便一直收藏在宝库里,说要给这年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傅皇后听后自然十分欢喜,盛成帝更是亲手为其戴上发簪,执着傅皇后双手直道好看,场面一时伉俪情深,十分美满。本来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变故来自傅皇后的心腹太医,林显正。 傅皇后的病其实一直没好,勉强用药吊着精神与面貌,林显正一直随侍左右,随时随地侍奉汤药,以免发生不测。当时他正要提醒皇后桌上的汤药快凉了,却闻到一股异香。 那异香让他脸色一变,直言让傅皇后取下发簪,他当着众人的面敲打摸索挖抠,在旭都使节感到不快正要开口的时候,将发簪上的双珠抠下,倒出了一地的灰色粉末。 盛成帝和傅皇后都是早年经历宫变的人物,只那一眼就明白了是什么。 盛成帝当即暴起,禁卫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将流云殿围得滴水不漏,包括使节在内的五位旭都人被当场压下,正在不停喊冤申辩。 “咸昭仪怎么样?”陈筱艾问。 “自然是傻了,皇后将她所赠的手镯扔到她面前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瑾妃上前护着她,说她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那手镯里面也有粉末?” “当然有了,不然皇后也不能那么生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后那么对咸昭仪。宫里人人都知道,傅皇后几乎都把咸昭仪当女儿了。” 把自己的丈夫的妾当作女儿? 这不能吧。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咸昭仪在旭都皇室是个什么境地,进宫后如何依赖您与皇上,她怎么可能帮着旭都皇室反过来害您呢!”大厅里,瑾妃护着不断哭泣的咸昭仪申辩道,字字恳切,“当初她进宫时孤身一人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她又如何与旭都皇室联系,又如何下毒呢!” 傅皇后冷冷道:“那你如何解释这手镯里有毒粉?” 瑾妃语塞,正踌躇时咸昭仪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里盈满泪水,即便花了妆也不妨碍她年轻娇美容颜,她张了张嘴,愣愣道:“......手镯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那也是我同意出嫁南盛后,詹夫人赏给我母亲的......我一直舍不得戴。” 一位姓许的使节斥道:“胡说八道!昭仪难不成是想诬赖夫人,说都是夫人指使得不成?” “那为何当初要赏我母亲手镯?如今又带着一摸一样的发簪来赠予皇后娘娘?”咸昭仪一指地上手镯,泪水不断落下,“我当初嫁来南盛,詹夫人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未给我准备!我母亲实在看不过,才将手镯塞给我!从那时候你们就开始谋划,是要我母亲的命!”说罢大哭,转头跪倒在地,“是我害了皇后娘娘!我不该将手镯给皇后娘娘的!” 傅皇后神色一动,似有不忍。 瑾妃连忙跪下,对盛光帝喊道:“皇上,宫里谁人不知皇后娘娘爱护咸昭仪,不管这手镯是咸昭仪自己留着,还是在皇后娘娘手上,只要这发簪是送给皇后娘娘的,便知道他们的歹毒之心!” “是啊皇上......咸昭仪进宫时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一直都是皇后娘娘与瑾妃照顾着,她怎么可能对皇后娘娘下毒手,失去皇后娘娘的庇护呢。”有年长些的嫔妃出来说话。 “依臣妾看呀,这旭都国八成是知道了咸昭仪颇受皇上皇后娘娘照顾,他们呢,以前没少欺负咸昭仪,是怕咸昭仪吹.......报复呢。” “就是呀。以往咸昭仪生辰,旭都皇室连贺礼都不送,可见不亲近。咸昭仪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你、你们这是诬蔑!”使节张口结舌,又不敢对盛成帝的妃嫔出言不逊,“我们旭都没有理由会这样做!这一定有人栽赃陷害!” “你们自然有理由,”说话的是资历仅次于瑾妃的怡妃,她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如今我南盛强大富足,而你们旭都不过区区附属小国。你们皇室那位宠冠后宫、说天底下所有男人都会拜在她裙下的的詹夫人......难道甘心满于现状吗?毕竟南盛的皇后娘娘可坐在这上面,压她不知道多少头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使节更是差点蹦起,被禁卫军直接压跪在地上。 “怡妃说得有道理。不管如何,这放了毒粉的发簪,的的确确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慧贵妃像是看足了戏,用帕子轻压嘴角酒渍,“至于咸昭仪有没有参与,再查一查便可知了。” 咸昭仪用双手擦干眼泪,像只没有人要的小猫一样糊了自己一脸脏乱,她抽泣道:“臣妾能有今日,是皇上皇后娘娘疼惜照顾。臣妾愿意接受一切调查,若臣妾真的有参与下毒一事,那请皇上把我扔回旭都去,自生自灭吧!” “元儿!”瑾妃大惊,直呼咸昭仪闺名,“皇上,皇上求您明察!” “自是要查。”盛成帝沉声道,“咸昭仪,你是朕的嫔妃,无论你有没有参与,你也只能留在宫里。自你嫁来南盛,旭都皇室早与你无关。” “可臣妾的母亲.....臣妾的母亲还在.....”咸昭仪伏地哀泣道,“臣妾不能跟旭都......” “瑾妃,带咸昭仪下去。”盛成帝道,“旭都使团交由大理寺审查,礼部协助。慎王,这件事交由你主理,务必彻查清楚。朕倒要看看,旭都皇室是否真的有这个胆色,竟敢企图谋害皇后。” 第9节 “臣遵旨!” 旭都使节连声喊冤叫屈,不肯就范,禁卫军正要将他压下去,他突然高声喊道:“昭仪!八公主!你的母亲早已经在年前自尽于自己房内!詹夫人不仅让人瞒着你,还命人将她的尸身扔出宫外,随处找地埋了!” 咸昭仪猛然回头,瑾妃甚至都拉不住她,只见她冲出几步后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在惊叫声中骤然昏倒在地。 第12章 咸昭仪 “皇后娘娘一早去看咸昭仪了。” 陈筱艾刚回头,就被六皇子呼哈一声扯下发带,顿时铺了她一脸的头发。 “哎哟,小祖宗啊!”陈筱艾连忙起身将六皇子抱给夏妈,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所措,她一向不擅长给自己编头发,像以往一样随便挽起来苏歆就要嫌弃她。 晨妃正在听蒙公公回话,看到后招呼她过去,陈筱艾只能抓着发带坐在脚蹬上,感受头顶上晨妃十指翻飞,熟练地给她编头发。 “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个妹妹,给她穿漂亮衣裙,编时兴的发髻,”晨妃笑着说,“谁知道来了个弟弟,每次给他穿裙子戴发钗都要躲着我爹,不然就要挨打。” 陈筱艾一脸震惊,又忍不住喷笑:“您、您给少爷穿裙子??” 我的天爷哦!那花孔雀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黑历史!哈哈哈哈哈下次一定要嘲笑他! “他小时候比我还像个姑娘,娇滴滴地,说话也软和,经t常给我欺负到掉眼泪,”晨妃想起来也是笑个不停,“毕竟他是跟着我长大的,又听我话。后面我爹越看越不像样了,就把他拘在身边,再大些就送去国子监,变成这样好没意思的人了。” “咳咳,那真是想象不出来......”她印象中,柳容景这个人就是富贵权势里培养出来的世家公子爷,虽然比其他人多了些人情味,但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气也足够盛气凌人了。 “没办法呢。毕竟我柳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势必要继承父亲衣钵,光辉门楣的。”晨妃将陈筱艾转过来,抚了抚她额前薄软刘海,“后面我被选进宫,他更是加倍努力,想要在前朝成为我的助力。” 这倒是真的。别的不谈,柳容景对晨妃这个姐姐当真是全心全意。 “对了,刚听到皇后娘娘去看咸昭仪了?” 蒙公公赶忙应道:“一早就去了。咸昭仪好一通哭,皇后娘娘也没有怪罪,还安慰咸昭仪说她不知者无罪,该好好振作起来,继续好好服侍皇上才是,以报皇上大恩。” “皇上让人去找咸昭仪生母的墓了吗?” “不仅如此,还向旭都皇帝施压,以贵妃礼入皇陵了。那詹夫人一句话都不敢说,还被旭都皇帝禁足到行宫去了,没有召唤不得回宫。” 陈筱艾歪歪头,问道:”然后呢?就这么算了?金都里查出来的旭都细作是否与詹夫人有关?还是旭都皇室抛出来的障眼法?再者那发簪里的毒药又该怎么解释?” 蒙公公被陈筱艾一连串发问给弄懵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上一些:“那些细作是使节为保命爆出来的,如今全都入了大理寺,慎王正在审查。旭都对此表示一无所知,怕是不认的,就看后面能审查出什么来了。” 晨妃撑着下巴慢悠悠道:“至于那发簪里的毒药,旭都皇室的解释多的是。发簪虽是从宝库里拿出来的,但中间经手人多,使节团一路遇上不少人,难保有其他国家的人故意栽赃陷害。这事能落在旭都使节团上,但不一定能落到她詹夫人头上。” 说到底,就是没证据罢了。再者旭都那位皇帝被詹夫人迷昏了头,即便盛成帝高压下,也是要保住詹夫人。手镯就更好解释了,估计詹夫人一开始是冲着咸昭仪生母的命去,没想到咸昭仪送给了皇后。 从头到尾,咸昭仪便都是被利用抛弃的无辜角色。旭都皇帝知道此事,直言绝对与詹夫人无关,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女儿的情况,可见对这个女儿的无情。 “咸昭仪真可怜......到哪去那詹夫人都不放过她。”苏歆愤愤道。 陈筱艾沉吟道:“可我怎么觉得......这样的手法未免太过直接了,就算要对皇后发难,也应该是更细致的手段才对。” 这样不一定能得手,还会得罪南盛国这样一个依附着的强国,怎么想都觉得过于轻率了些。 “照你的意思,还想她用更阴险的手段对付皇后娘娘不成?”苏歆说着就要去拧陈筱艾的脸。 陈筱艾连忙躲开:“我可没这个意思!” 晨妃笑盈盈道:“我明白筱艾的感受。詹夫人如何心思诡异的传闻听多了,就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还有事情没有解释呢。”陈筱艾说,“那些放了春y的糕点,一路送到咸昭仪手上,食盒底部装了暗槽,留了纸条。这说明咸昭仪是知情并且接受的,怎么突然就闹了家宴上那一出呢?” “你还是怀疑这两件事是同一件事,”晨妃的语气有些犹豫,“给皇上下药,又给皇后下毒......这之间有什么关联?若是争宠,咸昭仪应该还没傻到那种地步,皇后一直庇护她,就算皇后倒台,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您想呀......”陈筱艾索性盘腿坐在脚蹬上,拿出一副在街口听三姑六婆说哪家长短的架势来。苏歆一看就不乐意,想要拉她起来,就见晨妃也跟着盘起腿,兴致勃勃的样子就跟小的时候,偷偷翻墙出去听闲书一样。 蔓琪和仙茅一脸面无表情,显然已经放弃抵抗了。 “给皇上下春y,多正常的一件事呀,为了能让皇上多来,哪宫嫔妃没想过这个手段呢?”陈筱艾干咳一声,“当然啊,不包括您。” “不,我还真想过。”晨妃在陈筱艾震惊的眼神中一脸认真,“我看皇上偶尔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蔓琪捂着脸默默背过身去。仙茅只能拍拍她的肩膀略做安慰。 “啊......嗯、咳咳.......您真是体贴人。”这他娘的不是妃子,是人才啊! 陈筱艾强忍笑意,好半天才把话接下去:“旭都让咸昭仪给皇上下春y,我估计不过是今年的事。听说咸昭仪是二月初第一次侍寝,皇上便一下子连着召幸了五夜?” 晨妃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当初丽贵人就开玩笑说过咸昭仪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丽贵人说啥了?” “丽贵人说,咸昭仪还是小孩子呢,虽说模样漂亮,但身段都还没发育完全,哪里是皇上喜欢的样子,”晨妃终于有了点迟来的羞涩,“的确,皇上喜欢的是妖娆丰韵的女人多些,你看慧贵妃和丽贵人就知道了。丽贵人为次还懊恼了好一阵,还以为皇上换口味了。” 陈筱艾不禁想,喜欢有滋味的丰韵女人,这倒是个健康成年男人的品味和审美,宫里除了咸昭仪,大部分都是成年后才进宫的,盛成帝在这点倒是值得表扬。她在民间多看到很多年纪尚小的女孩早早婚配,自己连骨头都还没长齐呢就要怀孩子生孩子,直接导致母体死亡或婴儿夭折极多,便是女子身量还未长开就强行有孕的结果。 “两位......能回归正题吗?”蔓琪一脸哀伤的送上茶水。 “啊,这就来这就来。娘娘您想啊......咸昭仪虽然是被当成贡品送来南盛的,但以她的容貌,难道旭都就没想过她能当宠妃?” 晨妃点点头肯定道:“咸昭仪还没长开呢,但若是长开了......慧贵妃防着她呢。” “对嘛。一个附属小国的公主当了宠妃,年轻貌美,以后若是怀了皇子......前途无量啊!旭都若能和她冰释前嫌,难道不是大有助益吗?”陈筱艾挑挑眉,“但以传闻中詹夫人的手段,你觉得她会以什么说服咸昭仪?” “......咸昭仪的生母。”晨妃脸色有些变了,“肯定是。咸昭仪最重视的便是她的母亲。” 陈筱艾打了个响指,目光炯炯道:“那让您来选择,是让生母一辈子掌握在仇人手里任其摆布,还是想办法挣脱这个镣铐,反过去插上一刀呢?” 晨妃蹙眉,很认真的思考着:“如果是我,自然以生母为重,先听从詹夫人的话,再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那么我们再谈另外一件事情,关于皇后娘娘被下毒。说起来皇后娘娘也倒霉了些,每年一病的月子病还没好,刚巧咸昭仪就送了装了毒粉的手镯,时机会不会太刚好了?”陈筱艾道,”要知道,林太医这么多年可是一直按照月子病来为皇后娘娘诊疗的。也因为如此,林太医才没有诊出皇后娘娘其实是被下了毒。” 就连在一旁无所事事旁听着的苏歆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她挺起身子来,一脸的惊疑不定:“等等,你这个说法......好像是咸昭仪早知道手镯装了毒粉,趁着皇后娘娘生病故意送的......” “那是那位詹夫人给的东西,常年生活在她的阴影下,我不认为咸昭仪没有怀疑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是人之常态。 “时机的确太刚好了些.......”晨妃说道,“刚好马上就到皇后娘娘生辰,旭都一定会送上贺礼,那么一切都顺其自然了。哪怕发簪毒粉不是詹夫人所为,但由她送出......皇上和皇后,也会定一半罪名到她头上。” “但这都只是猜测啊。”蔓琪拿起已经吃空的点心碟子,想了想道,“没有证据的事。” “其实有一条线索,这条别人不知道的线索只要递到有心人的跟前去,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来。”陈筱艾盘得腿酸了,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 晨妃搭着她的肩也跟着起来挪挪腿,道:“你说的线索......是指那个食盒吗?” “对,那是咸昭仪私下与旭都来往的证明,要查证起来很容易。一旦揭晓这点,咸昭仪就没那么容易从这件事情脱身。将这个线索交给与咸昭仪不和之人,估计能知道更多事情。” “慧贵妃吗......倒是个不错t的注意,她如今盯咸昭仪的确盯得紧,为次还打上了万远伯家小姐的主意,试图分宠。” “那您的想法是?”陈筱艾扶着她坐下,心里颇为好奇。晨妃的性子有时看似难以捉摸,但善心和怜悯其实要比别人多些,看她平时多照顾出身低微的妃嫔就能明白。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父母恩爱下教育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事原也没有惹到我头上来,看看热闹便罢了,”见九皇子哭闹着不肯让夏妈抱了,晨妃招手让夏妈抱过来,“但若真的如我们猜测,咸昭仪......有这个能力去摆弄皇后,甚至还阴了詹夫人一把。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谁知道在这后宫中哪天就成为敌人了,必须了解咸昭仪,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陈筱艾赞同地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了。一味地谅解别人,并不能有益与自己。 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也不用麻烦慧贵妃,我总觉得她掺进来事就多了。您也不想便宜她做这个功臣吧?” “那你的意思是?” “或许您可以直接问咸昭仪。”陈筱艾说道,“拿上那个食盒。” “我明白了。” 咸昭仪来宸徽宫的次数并不多,大部分时候还是跟着瑾妃一起过来,只对桌上的点心感兴趣。 她乐于当女人间不谙世事的吉祥物,傻呵呵地装作什么都不懂,言语幼稚,性子胆小怕事,成天吃饱睡睡饱了玩。后宫的女人们觉得她年纪小,跟个小妹妹似的,因此都对她不错,愿意逗她玩。甚至在她还未侍寝前,连慧贵妃都愿意跟她玩笑几句,让人给她找糕点吃。 这一切都在她侍寝后变了。 她提着裙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宸徽宫的大门,有体面的宫女上前行礼,将她引进回廊里,来到一处偏殿。没有通传,晨妃早就在等着她的到来。 晨妃穿着翠绿色常服,头戴精致素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咸昭仪见过很多美人,旭都的,南盛的......晨妃不算最美,却是美得最让人觉得舒服,合眼缘的。 她身后站着一个娇小的侍女,看模样比她还要小一些,五官看着明明还带着些许幼态,但眼睛长得极好极明亮,一眼过来仿佛夜空明星,亮得让人看不到她脸上桃色胎记。 “来了。”晨妃放下茶盏,微微笑着,“坐吧。你一向不喜欢喝茶,本宫便备了鲜乳,还有你喜欢的糕点。” “娘娘记得臣妾的喜好。” “总是看着瑾妃为你准备,也该记着了。” 咸昭仪端起杯盏,轻轻饮了一口温度适宜的乳茶,垂眼道:“臣妾喜欢更甜一些......” “还有珍珠糕呢。”晨妃将碟子轻轻往她手边挪了挪。 红白相间的糕点做的是一口的大小,却依旧不失精致,进嘴不花唇脂。 咸昭仪淡淡地笑了,似是疲惫,这种笑容极少出现在她脸上,令她娇美容颜失了几分年轻的颜色。 “娘娘怎么把糕点做得那么小呢?皇上可不耐烦吃。” “皇上不喜甜食,倒是让本宫省了点事。”晨妃道,“你哄皇上吃下那些糕点的时候,颇费功夫吧?” 殿内静谧,陈筱艾为晨妃添上茶水。 “......难呢,我好话说尽,才肯吃那么两块。”咸昭仪轻扣茶盏,“但是有用就行,那糕点......一开始做的没有那么小块。我初次侍寝,可是因为这个吃尽了苦头。” 晨妃皱眉,初次侍寝,面对的就是吃下春y的男人......虽说皇上在这种事情上并不粗暴,但被下了药,肯定有收不住力的时候,咸昭仪又是身体还未长开的初次承受,其中痛苦,难以想象。 陈筱艾也是一脸肉疼的表情。她曾经医治过被粗暴对待的女人,差点没救过来。 看到晨妃明显不赞同的表情,咸昭仪垂眼笑了笑:“太疼了,我恨不得死了算了......又不能叫太医,皇后娘娘却给我送来秘药和春酒,让我乘胜追击。为了我母亲,也为了我自己。” “皇后娘娘知情?”晨妃和陈筱艾一脸惊诧,这事她们万万没想到的,傅皇后竟然知道旭都给咸昭仪送来掺有春y的糕点,还同意让皇上吃下? “我进宫以来,皇后娘娘有多疼我,你们都看在眼里,我更是进了心,比起对我没有兴趣的皇上......皇后娘娘的庇护和疼爱,对我而言更容易在这后宫里生存。”咸昭仪轻轻将手中糕点掰开,让碎末掉进乳茶里。 “所以,你收到詹夫人的威胁后,第一时间找了皇后娘娘?”晨妃诧异,“皇后娘娘为何没有帮你?” 咸昭仪恍惚间回到那一天,面对哭泣无助的自己,傅皇后轻轻捻起她一缕头发,塞到她耳后去,柔声劝慰道:“你进宫已经三年了。皇上基本把你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看。可你是妃子,皇上的女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皇上改变看你的眼神。你的生母那边,一旦你得宠,本宫帮您想办法。” 傅皇后对她很好,关爱与照顾。但她满十五岁了,长高了,也必须为傅皇后对她的好做出回报了。 傅皇后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个依附自己的年轻妃子能成为宠妃,能帮她制衡后宫势力的宠妃。 “皇后的确会怎么做,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晨妃叹道,对这点像是早有所预料,“你太符合她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了。” 没有任何可靠的家世背景,年轻貌美好掌握,只能一心一意依附傅皇后,不敢起二心。 傅皇后早年便有这样的手段,只不过早前受过傅皇后恩惠的几个妃子如今恩宠平平,也不年轻了。傅皇后本人容貌不佳,盛成帝对傅皇后的感情也只是夫妻这么多年来互相扶持的敬重。如今只有咸昭仪经常在盛成帝跟前撒娇撒痴地说些有关于皇后的好话,就算没有咸昭仪,傅皇后也会在出身不高的妃嫔中挑选出来合适的,这在后宫中并不稀奇。就连恩宠多年的慧贵妃都在做。 第10节 “我明白的。我的母亲,也不过是当年旭都皇后用来争宠的一个物品罢了。”咸昭仪讽刺一笑,目露恨意,“然后物品再生下一个小物品,继续成为她们的工具,随丢随弃的垃圾。” 晨妃多有不忍,刚想说什么,身后的陈筱艾压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 咸昭仪要的不是劝慰之语。不然她不会想方设法的做出那些安排。 “詹夫人以我母亲性命威胁,让我监视皇上对旭都的一切举动。皇后让我成为宠妃,成为帮她制衡后宫势力的棋子——你们瞧,原来我是这么有用的人。”咸昭仪一摊双手,眼眶湿润笑容却无辜灿烂,“我的父亲从来看不到我,我的姐妹们被欺负了回来找我出气,我怨恨我的母亲将我生下来,殊不知她根本没的选择。” “......既然皇后不帮助你,为何不跟皇上说实情?”晨妃说道,“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报复皇后甚至陷害詹夫人,你该知道你做不到这两件事的。” 陈筱艾欲言又止。 咸昭仪耸了耸肩膀,略带讽刺道:“娘娘你甚至还没有你的侍女看得明白。从小到大一定有很多人围着你转吧?总想着别人能帮你解决问题。” 晨妃哑然,回头看陈筱艾,神情有些无措。陈筱艾只能轻声点出问题所在,道:“咸昭仪......就算从皇上那得到帮助,在后宫也无法待下去了,皇后不再容她,皇上......日后也只会堤防她。” 在后宫中,一个被皇帝堤防的女人,她的活路并不比被皇帝厌弃的女人好。 “像我这样处境的人,快意的报复救不了我。只有容身之所,才是毕生所求。”咸昭仪推翻杯盏,奶香的乳茶顿时洒满一桌,滴滴答答地朝地上滚去,她深吸一口气,“当初要被送到南盛的其实是我的六姐姐,对我们而言,只要离开旭都,离开詹夫人,那便是活路。我那懦弱的母亲第一次害人,换成我送上了轿子。我的目的便只有一个,在南盛后宫活下来,让这个地方成为我的堡垒。” “所以......你才会那么依附皇后跟瑾妃。” “皇后想要我成为她的棋子无可厚非,我一心依附于她,是真心感谢她照顾我的。有些事情她不说我也会帮她做。”咸昭仪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只是她不该让我那么痛苦,她知道皇上不喜甜食,便让我宫里的人在我的衣裙和寝殿里放了催情熏香。你们笑我不知廉耻让皇上连幸五夜,可知道我在第一次侍寝后便痛苦到无法再动情......” 陈筱艾心生同情,女人无法在这种事情上动情,意味着只有痛苦与煎熬。 同时她也t突然明白了什么,惊道:“......食盒里的放了春y的糕点,难不成你是留给自己吃的?”怪不得做那么小块! “你在旭都果然有人。”晨妃肯定道。 第13章 清河行宫 “你们拿食盒过来提醒我,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咸昭仪不慌不忙。 陈筱艾道:“我们原以为底部暗槽的纸条是詹夫人装的。但看来不是,是你留在旭都的人跟你联系用的,估计连詹夫人都不知道,负责做糕点的人,以及使节团里都有你的人吧?” “何出此言呢?”手指轻轻抚摸着茶杯边沿,咸昭仪慢悠悠道,“使节团是詹夫人指派,我的本事还没大到那种程度去。” “做糕点的人能细心的为你做小糕点尺寸,说明是你亲近到能说私密事的人,暗槽纸条也是这个人放置。使节团有个我想不明白的地方,那位使节他为何要在宴席上,高声说你母亲已经自尽的事实......想来想去,大约是想帮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底断绝你与旭都皇室最后的联系。从此以后,与旭都皇室有关的事情,就不会往你身上怀疑。”陈筱艾道,“您只会是南盛皇上的妃子,以后还可能是皇子的母亲,没人论您旭都皇室的出身。瞧,您的堡垒不就做出来了吗?” 咸昭仪静静地看着陈筱艾,转头对晨妃说道:“如若不是她在娘娘身边,娘娘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看我?” 晨妃轻叹一气:“......大概吧,我对你有所疑惑,但不会想那么深。” 咸昭仪点点头,笑道:“那就好,代表其他人会像以往那样继续看待我。您知道吗?我无法太过亲近您这样的妃子,有学识有胆量,在这些面前我的伪装总有暴露的时候。皇后娘娘之所以小看我,是因为她知道我需要她。瑾妃娘娘呢,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只要我表露出一丝长阳大公主的行为模样,她便能一直护着我。” 晨妃道:“我之所以没有把事情闹大,叫你过来也不过是想你坦白。” “您怕我以后有可能成为您的敌人。”咸昭仪笑道,“这么说吧,我的目的大部分已经达到了,只要我安全,哪怕以后没有丝毫恩宠也无所谓。我想当的,是瑾妃娘娘那样的角色。” “晨妃娘娘,我只想苟活于世。”她恳求道,“我绝对不会与您做对,我保证。” “您这样想未免也太早了。”陈筱艾却不赞同,她对晨妃摇摇头,“人是会随波逐流地改变的,您现在贪安生,以后就会贪别的。您先别否定,要知道您待的地方是后宫,哪怕是不争不抢的瑾妃娘娘,也是靠着大公主才能继续养尊处优。您年轻貌美又受宠,哪怕过个十年您依旧如此,后宫新宠旧爱局势变化多端,前有皇后压制,后有慧贵妃针对,接下来什么莺莺燕燕还多着呢,到时候您敢肯定您不会为了您所谓的苟活,再做出什么来吗?” 咸昭仪冷下脸,黑色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陈筱艾。晨妃习惯她容貌娇美笑容纯净,冷不丁看到她这个神情着实被唬了一跳。 隐藏如此之深,若是等她再大些......晨妃冷汗连连。 “您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对您并没有恶意。”陈筱艾却不怕,这种人她看多了,她大大方方的直视回去,“我们也不过图个安心罢了。您要我们相信您,得拿出诚意来。” “......什么?” “说出使节团里您的人,还有那位为您做糕点写书信的人。”陈筱艾道,“您放心,我们只需要知情就好。” 咸昭仪张了张嘴,她看向晨妃,晨妃抿了抿嘴,垂眼喝茶。 “......你对晨妃娘娘倒是忠心耿耿,”半晌,咸昭仪安静地妥协了,“做糕点,并且藏书信告知我旭都情况的人......是我当初进宫时,放走的那个小侍女。” 晨妃讶异道:“那孩子我记得比你还小......” “她叫茹茹,我是真心想放她回家乡与家人团聚的,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何必再带上一个无辜之人呢......没想到她回到旭都后认了詹夫人宫里的一个侍女做干娘,一直安分做事。慢慢的,詹夫人房里的事情她能了解一二,知道詹夫人在食盒暗槽里放给我的书信后,便利用这点,同样给我带来了书信......”说到这里,咸昭仪突然顿了一下,她眼里的光亮暗了下去,像是有些迷茫,慢慢地才将话接下去,“......我通过她,至少不会那么被动。手镯里的毒粉也是她告诉我的。” 晨妃连忙问:“那送给皇后的发簪里的毒粉呢?是你让她放的?” 咸昭仪摇摇头:“不是,她为我做得足够多了,我不会让她如此冒险。” 陈筱艾道:“那便是使节团里的人放的。” 咸昭仪轻轻点头道:“便是宴席上那个姓许的使节。他原本有个私定终身的爱人,被詹夫人送给一个小武官......虐打而死。他痛恨詹夫人,一心想为爱人报仇。贿赂茹茹帮忙在詹夫人饭菜里下药,但茹茹不肯,因为一旦詹夫人有事,整个宫的人都跑不掉。而且詹夫人身边,有精通毒药的人在帮她试药,这一招根本行不通。” 晨妃忍不住回头看陈筱艾。陈筱艾倒是不意外,詹夫人那样人见人恨的角色,身边没个什么奇能异士估计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所以他就和你们合作,在来往南盛的路上,对发簪动了手脚?以此陷害詹夫人,让皇上出面制裁詹夫人?” “这只是我们计划的一点。或许动不了她,但毁她根基还是能做到一些。”咸昭仪冷笑,“藏在金都里的旭都细作,其实是旭都皇室早年暗中安排,属于皇室机密。我那可笑的父皇却告诉了他心爱的女人。我们故意以詹夫人的渠道散布出去,詹夫人如今在旭都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得罪不少皇亲国戚,若皇室贵族们发现她还企图操控皇权的话,我那愚蠢的父皇也很难保住她吧?即便结果只是送到行宫禁足也不要紧,旭都里恨她的人多的是,不用我们再去动手。” 晨妃蹙眉:“所以你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拿细作一事,让詹夫人在旭都皇室力不足地。” “若发簪能扯到她身上自然是最好。罢了,我们知道没那么容易。”咸昭仪懒懒道,“至于许使节,他既然将细作一事透露出去,皇上就不会放他回旭都去,他也早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说到底,他做这些除了报复詹夫人,也是可怜我罢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吧。” 陈筱艾在晨妃耳边耳语几句,晨妃略带凝重地点点头,陈筱艾便道:“咸昭仪,让奴婢给您把个脉吧。” “......做什么?”咸昭仪不肯。 “您把春y当糕点吃,过于舒血活络,不仅如此您还心跳加速,坐立不安。明明身上燥热,背后却常发冷汗,极易头晕目眩。”陈筱艾说着拿来脉枕放到桌上,在咸昭仪脚边蹲下,“如果我没有猜错,您上次行经后一直断断续续地没有止住。” 咸昭仪浑身一颤,难堪与害怕一起爬上她的脸,她没想到陈筱艾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眼前少女真的只是一个宫女吗? 陈筱艾没有看她,拉过她的手放在脉枕上,把完后说:“幸亏您还年轻。为防以后气血虚亏,不利于生养,您最好到太医院开些固本养身汤药,喝些时日,也就无碍了。” 咸昭仪却低下头,轻轻道:“我不想要孩子......” “那就是您的事情了。奴婢说过,时间是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的。” 蔓琪在门口禀道:“娘娘,瑾妃娘娘来了。得知咸昭仪也在这,说一起喝茶呢。” 晨妃看咸昭仪眼眸微亮,笑道:“那正好。请瑾妃娘娘先到正厅坐着,本宫与咸昭仪这就来。” “是。” 咸昭仪刚起身,就听到晨妃问:“咸昭仪,茹茹第一次书信给你,便是告诉你......你母亲已经自尽的消息,对吧?” 因为如此,她才会突生出这样巨大的勇气。 咸昭仪没有回答,她看着庭中洒满阳光,春晓小小的身影正在忙活着,将院中长势颇好的花草搬到檐下,浇水施肥。 她想起来在旭都皇宫里,那座不属于她的小小的院子。她的母亲怕她出门被欺负,将她拘在房里,母女相对而坐,一起看落日余晖,艳花凋零。 瑾妃隔着老远就朝她们招手,咸昭仪小跑起来,衣裙翻飞,如同飞越红墙的蝴蝶般落入瑾妃的怀抱。 晨妃远远看着,轻叹道:“咸昭仪的母亲,不想她受詹夫人威胁,干脆自尽。这也是咸昭仪敢于做出这一步的原t因。” 陈筱艾靠着廊柱,看着下午烈阳刺眼,说道:“或许有一天,她会得偿所愿的。” 日子过得飞快,咸昭仪许久不踏入宸徽宫,瑾妃喊她去吃点心也拒绝了。因此瑾妃有些纳闷,找晨妃喝茶时总说咸昭仪也到了叛逆不听话的年纪了,晨妃只笑不语。 “闹鬼了?” 陈筱艾嘴里还叼着猪肉烧,回头刚问出这一句,她手里端着的糖水杏仁露就到了苏歆的嘴边,顿时就炸了:“苏歆那是我的!” 苏歆饮了大半,大发慈悲地还给她:“瞧你小气的,还你还你。” “都给你喝完了!”陈筱艾扑过去就和她打成一团,“拿你的鱼脯给我赔罪!” “想的美!鱼脯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糖水也是我自己花钱买的!快点赔给我!不然我要在你的被子里放蜘蛛!” 苏歆简直吓疯了,又不肯将鱼脯让出,两人从里打到外,再从外撕到里,论打架使黑手,苏歆自然不是陈筱艾这种野路子的对手,一遭下来头发散了,衣服乱了,连鱼脯也被陈筱艾全搜出来了,只能倚着门框嘤嘤哭泣。但因为是夺人美食,连春晓都不可怜她。 晨妃坐在回廊栏台上,笑得差点背过去。蔓琪给自家主子端茶拍背,也是一脸麻木:“明知道打不过,就要去招惹......” 仙茅站在一旁美滋滋地喝杏仁露:“这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十分可嘉,苏歆如今谁的麻烦都不找了,就找筱艾。挺好的。” 陈筱艾一脸无语:“......我很不好的谢谢。” 仙茅喂她一口杏仁露,给她加油打气:“牺牲你一个,造福宸徽宫。大家都感谢你。” 庭院里,除了正在当值的太监宫女,都吃着手中陈筱艾从宫外带回来的美食,一边十分肯定地点头表示赞同。 盛夏午后,阳光夺目燥热。回廊下洒了清水,又开了偏门通风,隐隐有穿堂风吹过,吹走黏热的暑气。晨妃刚刚小憩起来,坐在廊下无精打采地吃冰镇果子乘凉,见陈筱艾离宫两日,终于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十分高兴,才有了一开始的一幕。 每一个月可以出宫两日,是柳容景大发慈悲的允许,也是对他对这笔交易的担保。陈筱艾能回到柳府看望正在养病的师傅,即便她师傅还未清醒,但能从脸色和脉象上看出,是被好好照顾着的。 陈筱艾心满意足,照顾师傅一日,剩下一日也没闲着,在金都到处采买药材和工具,又受晨妃与苏歆几人所托,买了不少金都时下流行的吃食与玩具,大包小包的回宫,差点没把她压垮在半路上。 “对了,刚说哪里闹鬼了?”晨妃终于笑够了,才想起来这件事。她这两日中了暑气,精神不振,一直待在房里逗娃躲懒,对一概事情不与理会。 蒙公公连忙抹嘴禀道:“回娘娘,是从清河行宫那传出来的。说是晚上侍卫巡视的时候发现鬼火,接着连续两日发现有女鬼影子在园林里乱晃。” “怎么就知道是女鬼了?”陈筱艾问。 蒙公公一愣:“呃、传出来便说是女鬼,大约是长头发,或者是穿着像吧?” “无非是传说中女鬼听得多些,见是长头发便说是女鬼了。”陈筱艾说道,“男人不也有长头发?” 蒙公公挠挠头,也觉得有道理。 “我记得前不久内务府就在提今年避暑一事,决定去哪个行宫了吗?”晨妃问蔓琪,“今年避暑倒是晚,以往这个时候都已经在行宫了呢。” 蔓琪道:“和以往一样,还是在清河行宫。太后习惯在那避暑,皇后娘娘也说清河行宫一切事务都按去年安排妥当了,省得麻烦。” “可是都闹鬼了,还去那吗?”苏歆小声道。 晨妃笑道:“皇上一向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况且也有先例,早年御花园也闹过,后来才知道是胆小的侍卫热晕了头脑,将挂在树上的风筝看作了鬼。也有宫女侍卫趁着夜黑风高私会,故意将衣服挂在树上或者墙上,好吓走人。” 众人恍然大悟。陈筱艾也跟着点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每年都能冒出好多来,真正能见到鬼的却没几个,要不是有人故意闹出来的把戏,要不便是巧合之下形成的奇怪现象。 小的时候她上山采药,过于沉迷导致天黑了无法下山,就地夜宿的话怕遇上野兽,她只能将身上的干粮全部供奉给山中坟墓的墓碑,打算缩在墓碑下将就一晚上。当晚半梦半醒间就看到了蓝色的鬼火在她身边冒起,静静地在地面上燃烧着,没过多久便消失了。第二天师傅来接她,见她还紧张着,便让她去看墓碑是不是新建成的,若是新建成的便代表人才下葬不久,在地里腐烂就容易看到这种鬼火。陈筱艾问她师傅为什么,师傅也说不知道,是师爷们传下来的经验之说而已。 行宫花园里埋葬尸体的可能性不太高。极大可能是人为的。 陈筱艾正想着,抬眼便看到晨妃支着下巴,眼睛弯弯的,笑盈盈地看着她。 “......娘娘吃鱼脯吗?” “吃。”晨妃接过鱼脯,“嗯!这个做得有嚼劲,味又鲜,不像御膳房做的,咸得吃不下去。” “鱼脯不容易处理,御膳房也是怕腥味过重,只能多下盐巴盖味了。”陈筱艾说,“这次奴婢出宫,对金都街道不熟悉,白白浪费了好些时间,带回来的不多,下次一定多带些。” 晨妃却摇摇头:“在宫里什么吃不到,只是尝个鲜罢了。也怕吃多了以后常念着,没得挠心挠肺的想。你呀,难得出趟宫,该多陪陪你师傅才是。” “我师傅还睡着呢,一时半会的也做不了什么,若是待在他床前说话,在梦里也是嫌我吵着他。”陈筱艾笑道,“我可不愿他醒来后说我唠叨得像个婆子似的。” 第11节 晨妃对他们师徒十分感兴趣:“听阿景说,你师傅十分年轻?” “嗯,还没到三十呢。长得又小,出去都说我们是兄妹。”陈筱艾说着露出很不愿的表情,“才怪呢,哪有人对妹妹那么严苛又挑剔的。” “还没到三十呀?”晨妃有些惊讶,“那他岂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你了?” “啊,捡到我的时候好像还不到十五呢,”陈筱艾将油纸扎好,想了想说,“有时候我师傅自己回想起来,也说自己胆子太大呢。” “是你们师傅有缘分。”晨妃听着十分暖心,“下次出宫,你师傅肯定醒了,你该跟他多多说话才是。” 陈筱艾扬起笑脸:“一定!” 轻松惬意了一个下午,到了晚膳时有太监来传话,说是皇上定了下前往清河行宫避暑的日子,让跟着前往的妃子们早做准备。 九皇子第一次经历酷暑,宸徽宫上下不敢马虎,早早开始打点行囊。陈筱艾也跟着忙乱,还得避着苏歆找她麻烦,炎热暑天下谁的耐心都不好,陈筱艾也发现苏歆是个欺软怕硬的,因此一旦被逼急了,扔了东西就跟她扯头发,往往闹到最后两人都是灰头土脸,苏歆哭着去跟晨妃告状,在晨妃笑得花枝乱颤中结束。 钦天监择了个晴朗但依旧酷热的日子,仪仗马车浩浩荡荡前往清河行宫,所幸清河行宫作为皇家避暑山庄,离皇宫并不远,在马车上晃了一日也就到了。行宫里一应都是备好的,晨妃照常住了离莲心湖不远的花溪堂,地方虽远了一点,但这是除了皇上太后的居所外最好的地方,宁静凉爽,有园林树木郁郁葱葱,又有莲心湖清澈明朗,清风徐徐,往树下一站,直叫人心旷神怡。晨妃很喜欢这个地方,经常抱着九皇子去湖边投食喂锦鲤。 但是苏歆抱着包袱瑟瑟发抖,一直不敢出去。陈筱艾这才知道,这莲心湖,连带着旁边园林,便是传出闹鬼的地方。 蔓琪安慰她:“行宫里加强了侍卫巡逻,也有好几日没听到闹鬼了,肯定是侍卫看错了。” “一个看错也就罢了,好几个人都目睹鬼影飘飘了......”苏歆不信,“我不管,我今晚要与你一起值夜。” “你也不嫌累,明日还要伺候娘娘呢。”蔓琪不同意,见陈筱艾在门口乱晃,“你不如挨着筱艾睡,我看她不仅不怕,鬼到了跟前也是问人家因为什么死的。” 苏歆一声尖叫:“那我更不能同她睡了!我怕她睡不着跑去找鬼聊天说话!” 陈筱艾冲天翻白眼,这个误会是不是有点太深了.......虽然她的确不怕,但问人家因为什么死就过分了,她又不是判官老爷。要问也是问当了鬼是不是就能飞呀! 当晚苏歆还是跟蔓琪一起值夜了,说是值夜,她明天要当值,便在晨妃脚蹬下铺了席子将就睡。蔓琪t嘴上不同意,还是拿了凉被给她盖上。 晨妃晚上用了宵夜,偏偏她自己光沾嘴不进肚,大部分还是进了陈筱艾肚子里,因此撑得睡不着,本来想偷偷出去闲逛消消食,想起来蔓琪嘱咐过行宫宵禁严格,禁卫军可不管你是哪宫的人,一律抓起了事。 无法,她只能在小小的庭院墙角下来来回回的踩地,踩着踩着,听到墙后有脚步摩擦地面砂石发出的声响,接着一个男人压低着声音问:“到这儿来应该不要紧了吧?” 陈筱艾靠着墙面仔细听,就听另一个男人说道:“行了,这附近他们刚巡过,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给你,瞧你饿得那熊样。” 接着传来打开油纸包的声音,那男人狼吞虎咽道:“老子从早饭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今晚还要巡夜,铁打的人都遭不住。” “如今行宫安全巡视都归禁卫军管辖,咱们这些小虾米也是给人到处使唤的份。”另一个男人说道,“就是宁武不死心,还打算查清闹鬼一事,争取立功表现呢。” “唉,也不知道他在犟些什么,我看皇上皇后也没把闹鬼当回事,不照样来避暑了嘛。” “就是,就算真抓住什么鬼,估计也是当个乐子看罢了。” 两人缩在墙角下吃完东西,懒懒散散地说笑着,殊不知陈筱艾趴在墙上将他们的说话内容全听了个遍去。 “其实也不能怪宁武想着立功,他武艺原就比咱们好,一年到头在行宫这耗日子也不是个头啊,俸禄少得可怜不说,一天到晚还得受气。” “就是,若是能到禁卫军去,该多好。” “我有个表兄弟原是安国侯府的府兵,有几分好武艺,如今被卓小侯爷提为亲兵,前途那叫一片光明,唉好家伙......体面又风光。” “你也别气馁,如今卓小侯爷跟着禁卫军一块过来行宫安保,好好表现就行啦。” 陈筱艾边听边点头。是嘛是嘛,说的对,人总得向上看。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园林树木哗哗作响,叶子相撞声音清脆,陈筱艾低头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一抬眼就与对面树上的漂浮火光来了个眼对眼。 她浑身一炸,死死地扒住墙面石子才没掉下去。 但底下两个人就没稳住,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鬼火巴掌大小,火光闪烁,稳稳漂浮在树丛间不动,随着风时隐时现,像是潜藏在暗处的眼睛。 陈筱艾依旧趴在墙头,压地身体盯着那鬼火不放,就见那鬼火突然轻轻一闪,接着以直线的形式稳稳下降在地面上,呼得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树叶簌簌作响,园林深处幽暗,好像不过是一阵轻风吹过罢了。 陈筱艾摸了摸下巴,心想果然是这样。 第14章 卓小侯爷 第二天用早膳的时候,陈筱艾跟晨妃说了昨晚她遇鬼火的事情。 苏歆碰掉了筷子,一张俏脸十分崩溃:“......我就说嘛!她肯定找鬼玩去了!我不要跟她一个房间!” 蔓琪也是一脸惊异:“真的有啊?还就在花溪堂附近?” “就在莲心湖对面的园林里,晃了没两下,离得远看得也不算真切。”陈筱艾打了个饱嗝,对晨妃说,“娘娘,虾仁豆腐汤可以喝了,就是有点儿咸呢。” 晨妃闻言就不喝了,道:“这天气也吃不下这些重味儿的东西,留得嘴巴也不舒服。筱艾,你没有跟上去看看吗?不像你的性子。” 陈筱艾总不能说那玩意她早看多了,只答道:“鬼也怕人气嘛,晃几下就不见了。巡夜侍卫叫来禁卫军,也没见找出什么来。那位林大人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苏歆突然好奇道:“小侯爷可有来?” 蔓琪笑道:“卓小侯爷什么人物。这种不真切的小事到不了他那去。” “苏歆喜欢那位卓小侯爷啊?”陈筱艾见苏歆热心,坏心眼的问。 谁知苏歆倒是十分坦然道:“虽说尊卑有别。但宫里哪个人不钦慕卓小侯爷英勇呢。” 见陈筱艾一脸惊奇,晨妃笑着道:“卓小侯爷便是安国侯与淑慧长公主之子。” “啊,我记得安国侯是战死在南沙那位,然后.......”陈筱艾努力回想,她对这种事情只知片闻。 “是了。安国侯十五年前为保南沙战死疆场,当时金都因为敌国细作大乱,淑慧长公主进宫陪伴太后,谁知道刚巧遇上乔装成太监,欲对四皇子行刺的刺客。淑慧长公主拼死救下了四皇子,身中数刀,救驾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晨妃当时还小,但常听大人说起此事,只叹道淑慧长公主忠义,“太后与皇上大悲大痛,安国侯与淑慧长公主一脉只有卓小侯爷一子,当时他才四岁,太后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皇上更是视作亲子,与其他皇子们一同读书教养。原是想着让他健康富贵的长大,再承袭安国侯爵位就好。但小侯爷他直言承袭爵位,那就得做配位的事情。因此十岁就跟着平王入营,后与镇北王世子投缘,更是在北境历练了多年,曾将渝国将军斩于马下,救镇北王世子于敌池之中。这样的人物,还如此年轻,的确值得仰慕钦佩。” 苏歆一脸“你看连娘娘都这样说”的傲娇表情,陈筱艾也由衷地点头:“真是令人佩服。” 蔓琪想起来什么,对苏歆笑道:“想要一睹卓小侯爷风采,你只去问问三公主往哪跑就是了。” 苏歆的头摇得跟九皇子的拨浪鼓似的,她嘟囔道:“那我还要命呢。” 陈筱艾还没来得及八卦,盛成帝御前伺候的小缊公公过来传话,说皇上要来花溪堂用午膳,让早些做准备,还小声的表示慧贵妃与丽贵人都盯着皇帝这顿午膳呢。晨妃矜持地谢过,让蔓琪送缊公公出去,蔓琪将袖里备着的小荷包全塞了出去。 晨妃进宫后一直荣宠不衰,但她为人低调,再者盛成帝的宠妃过多,雨露均沾,倒也不显得谁独宠,但有慧贵妃和丽贵人这种好战分子在,还是小心些为好。 皇上要来,陈筱艾自然不能出去闲晃,乖乖在小厨房等着御膳房将膳食送来,将精致的膳食一一仔细试过后,顶着御前伺候第一人,太监总管李汋李公公犀利的眼神,静静呆坐小半个时辰。见她无事,李汋一摆手腕,宫人才有序地将膳食呈上。 “听说姑娘是晨妃娘娘母家的人?”李汋的声音并不像其他太监那般阴柔尖利,是属于中年男人的微哑,低声问陈筱艾的表情也是十分和善。他要比盛成帝年长些许,耳边已有银发,眉眼沟壑明显。 但他可是连皇后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御前太监。陈筱艾低着头,垂眼不去看他,小声回道:“奴婢原是柳府的煮药医女。蒙受柳府恩惠,进宫为娘娘调理身体。” “原来如此。咱家不过是看着姑娘眼生而已。” 世家们使着各种法子为进宫为嫔为妃的妹妹女儿身边送可信之人倒是不稀奇。李汋私下也没少接过这种差事。但他可是从小就伺候盛成帝的,一路把自己从小太监伺候成如今的太监总管,眼力心思直觉非同一般,他直觉眼前这个容貌有瑕的小侍女身上有点问题,但他查过来路了,清清白白的很。柳府书香世家,安静低调,晨妃又厚待他,十分礼遇。他因此多看了几眼,暂不理会。 陈筱艾松了一口气。她进宫时柳容景就嘱咐过她,要小心李公公这个人,能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屹立不倒,那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幸好柳容景早已经给她安排好干净的医女背景,想来李公公看在柳府与晨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多事。 盛成帝与晨妃一同用了午膳,又在花溪堂里清凉的小阁里午休,醒来后九皇子也跟着起来了,闹着要晨妃抱。盛成帝心情颇好,抱着小儿子在厅中不停逗弄玩笑,晨妃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轻轻倚靠在皇帝肩膀上,看着儿子吐着口水,丝毫不惧怕地舞动小手,胖胖的小手将盛成帝的衣领都扯歪了。 盛成帝故意摆起黑脸吓唬小儿子,没想到九皇子倒不乐意了,嘟着嘴巴小脚一顿乱踹,盛成帝差点没抱稳,人高马大的皇帝差点闹出一场抱不住儿子的糗事。晨妃也不害怕,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盛成帝无奈,抱着儿子点了点晨妃的鼻子,宠爱又不失亲密。 陈筱艾在门口伺候,看了几眼有些感叹。若不是在深宫中,这样夫妻恩爱,稚子可爱的场景当真算得上岁月静好。 丝竹声从不远处传来,悠扬悦耳,丝丝缕缕的琴音简单伴奏,如泉水落入银盘中,叮咚作响,清凉之意顿时漫上心头。 莲心湖中央亭间不知何时站满了乐人与舞姬,舞姬们身着轻曼纱衣,紫烟衣裙,轻扭摆t腰,身段婀娜多姿,正在亭中央翩翩起舞,旋转成花。 慧贵妃隔着湖面,站在园林小坡处,一身淡雅素净,面带轻柔微笑,手执宫扇,安安静静的看舞姬们跳舞。 盛成帝原本不悦有人打扰他难得静谧祥和的时光,出来就见此番光景,便也略了神色,背着手走到慧贵妃身后。 慧贵妃那假装被吓唬到的神情,以及那一声娇滴滴的惊呼让陈筱艾浑身一激灵,恨不得上前掐住她的脖子质问:你要不要这做作!要不要! 还是晨妃涵养好,面带笑意上面行礼。慧贵妃更过分了,赶忙过来牵着晨妃的手,直言不知道皇上也在这儿,不然她断不能叫人来这打扰。 怎么着?皇上不在这你就能来打扰了?陈筱艾分明从晨妃的笑脸下看到这层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慧贵妃并没有叫舞姬停下舞步,她们继续跟着乐声旋转摇摆,展臂飞舞,开始在飘逸翻飞的舞裙中变换队形,其中有一位容貌气质明显高于其他人的舞姬成了中心位,她神色欲语还羞,娇美脸庞如桃色花瓣,舞姿更是轻盈美妙,且许多柔软细腻的高难度动作更是手到擒来,她从容而舞,形舒意广,叫人移不开眼睛。 果然,盛成帝背手看着,神色欣赏。 “跳得是什么舞?以往没见过,倒是难度颇高,却也不碍美感。” 慧贵妃笑着道:“听说是某个小地方的舞蹈呢。臣妾也没见过,皇上待会问问梁小姐,叫臣妾也涨涨见识。” 蔓琪小声对陈筱艾说:“那就是万远伯家的小姐......没想到还跟到行宫里来了。” 陈筱艾也小小声问道:“慧贵妃以往也这么荐人到皇上跟前吗?阵仗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听说梁小姐从小习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慧贵妃以往荐人都是房里人,皇上不仅没新鲜感,也都些俗人。” 陈筱艾哦一声表示明白了。经过前面几次,慧贵妃再不愿也该学乖了,找的是这位梁小姐不仅出身不低,还是个懂情趣的妙人,自然是得造出一些阵仗来。 一曲快毕。处于凉亭边缘的梁小姐垂眼低眉,柔臂双举,舞袖轻展,舞步轻移,只见她裙下伸出白皙玉足,脚腕上串了一圈银环,足尖轻点湖面,湖水涟漪,波纹荡漾,久久漫开。 慧贵妃笑着转身刚要对盛成帝说些什么,突然听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凉亭里的乐人抱着琴,指着莲心湖一脸恐惧,接着凉亭中的舞姬们都乱了,她们像是在湖中看到什么恐怖之物,纷纷叫着挤成一团,又被裙裾绊倒在地,凉亭本就不大,几人摔得横七竖八,衣裙撕裂,乱作一团。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原本安静的湖面突然炸起一团水花,黑乎乎的影子在荷叶下乱闯,湖中锦鲤惊动不已,甚至像逃着什么跳出湖面。 “啊!那是什么!” 凉亭中梁小姐一声惨叫,她被裙裾绊倒,身边的人没来得及抓住她,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摔入湖中。 “快!快救人!” “侍卫呢!快下去救人啊!” 莲心湖乱成一团,侍卫们纷纷跳水救人,梁小姐掉下的地方正处莲心湖中间,又有长势颇好的荷叶莲花阻拦,只有一个侍卫游到梁小姐身边将她救起,她人已经昏过去,抱上来时面无血色,嘴唇发白。 太医一时半会赶不过来,晨妃立马将陈筱艾叫过去,陈筱艾不敢耽搁,上前将梁小姐平放在地,按压揉胸一顿操作,所幸梁小姐溺水时间不长,口鼻间马上呛出水沫,咳嗽着睁开眼睛。慧贵妃大喜,不顾弄脏衣裙,抱着她连问如何,梁小姐却目光呆滞,久久不回话。 跪在一旁的舞姬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慧贵妃刚要回头训斥,就见她的贴身侍女吉庆突然抓着她连退数步,手指指着梁小姐衣领散开的肩膀颤抖不已,慧贵妃定睛一看,吓得瞪大眼睛。 陈筱艾将梁小姐扶倒在自己肩膀上,拉下她衣领一看,只见梁小姐光洁的背脊处赫然多了一个黑色的手掌印,掌印颇大,手指长而尖利,五个指尖已经将梁小姐的背部抓破流血,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盛成帝一看,便拧起眉头,问一旁的舞姬刚刚看到了什么。 舞姬们瑟瑟发抖,为首的舞姬颤着声音答道:“奴、奴婢看到亭下湖中有、有个黑色的人影!” 慧贵妃反应过来斥道:“胡说八道!” “这青天白日的,皇上也在这儿。你们可是看错了?”晨妃也皱着眉头。 “是、是真的!奴婢们也都看到了!”其他舞姬抽泣不已,“是一个黑色的人影,还有、还有一双红色的眼睛......被看到后就游了出去!” “奴婢不敢撒谎!梁小姐也看到了,才吓得摔下去的!娘娘可以问梁小姐!” 众人又看向梁小姐,正抱着她的陈筱艾如芒在背,正想着要怎么让梁小姐开口说话,就感觉怀里的冰凉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筱艾!”晨妃突然喊道。 第12节 陈筱艾立马反应过来,她一手抱着梁小姐的头,一手快速掐住她的下巴,在梁小姐口吐白沫中硬是将大拇指挤进她嘴里,撬开她紧咬的双齿,将舌头挤下去,避免咬到舌头。梁小姐眼睛不断翻白,表情可怖,双手手指成爪状不断乱抓地面,小腿抽搐痉挛,倒像是发病的症状。 “梁小姐平时有什么病状吗?”眼看自己压不住,陈筱艾问慧贵妃。 慧贵妃有些懵了,吉庆连忙回答:“没有!梁小姐一向康健!” “筱艾小心!” 晨妃一声惊呼,陈筱艾感觉一股大力从背后袭来,她被狠狠掼倒在地上,脸朝地摔得眼冒金星,又被人大力翻了过来,梁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将她扑倒在地,伸出双手就要掐住她的脖子,陈筱艾反应再快也护不过来,喉眼指头被一压,立马不受控制发出干呕,窒息与疼痛快速迫来,她抓着梁小姐的手踢打挣扎,想要挣脱出去,但梁小姐本就比她高大许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陈筱艾如此剧烈的死命挣扎下她竟然巍然不动,湿漉漉的长发不停往陈筱艾脸上滴水,眼中满是疯狂。 盛成帝一声怒喝:“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放开放开!” “筱艾,筱艾!” 光影错乱间,脖子上的力道突然一卸,她被人从地上大力提起来,塞进了晨妃沉香的怀抱。梁小姐被救她的人推了出去,两个侍卫勉强抓住不断挣扎尖叫,状似疯子的她。 身着玄色窄身锦袍的男人宽肩窄腰十分高大,身长利落,黑发玉簪,手缠臂缚。脸如刀刻般的棱角分明,完美到近乎冷漠。他神色冷峻,鼻子高挺,薄唇紧闭,两道剑眉斜插入鬓,气势由内散发,一双深邃丹凤眼不怒自威,偏偏其他五官也长得极为出色,将肃色与杀气化软两分——是个实实在在,英俊的美男子。 这人倒是可以跟柳容景那个花孔雀一较高下。陈筱艾一边咳嗽一边想着。 “我就是那个恶鬼!我定要将你们撕碎,撕碎哈哈哈哈哈——” 眼见梁小姐疯疯癫癫,越说越不像样了。男人面无表情地上前,手起落下,梁小姐的挣扎嘎然而止。若不是侍女跑得快,只怕她会直接扑倒在地,与泥泞滚成一团。 “小侯爷!你这是在做什么!”慧贵妃眼见自己准备好好的一个大美人成这样,在原地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前。 卓煜看过来,眼神清冷无畏,丝毫不把慧贵妃放在眼里,他薄唇轻启,淡声问:“慧贵妃,有何指教?” 慧贵妃顿时哑然,她胆敢对卓煜发难,先别说太后与皇上了,皇后就先出来把她撕了! 因此她只能忍下,提着嘴角对卓煜勉强笑了笑,收拾梁小姐留下的残局去了。 “煜儿,你来的刚好。”盛成帝言语欣慰,“你看着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湖中怕不是有什么隐秘,让会泅水的侍卫下去查探一番最好。”卓煜言简意赅,语调平淡。 “你说得对。” 盛成帝略做一番安排不提,陈筱艾被晨妃等人送回花溪堂养伤,因掐痕严重,甚至影响到陈筱艾说话发声,晨妃对慧贵妃颇有怨言。 暑热的午后,陈筱艾刚踏出水溪堂大门,就被苏歆哎哎哎得拦住了。 陈筱艾无奈道:“我就出去走一会。今天也不是我当值呀。” “不是你当值也得给我留在房里歇着,娘娘怎么嘱咐你的?”苏歆过来拉她,“你是猫吗你,一天到晚只想往外跑。” 我倒希望我是猫,翻个墙就出去了,哪用出个门还得被你们盯着。陈筱艾心想,耍赖半蹲在地上不肯回去,苏歆也拉不起她。 “万远伯送来好些谢礼,单指给你的,你还不快过t去看看。”苏歆见她不肯,正要发火,又看她脖子那一圈显眼的掐痕,只好耐心哄她。天地良心,她苏歆什么时候哄过人了。 提到万远伯,陈筱艾连忙问那位梁小姐怎么样了。 “你还有心情问别人。”苏歆瞄了一眼她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要不是小侯爷救你,你就要被她掐死了。” “我在想她是不是生病了?” “什么生病,分明就是鬼上身了!”苏歆一脸恶寒,拉着陈筱艾进屋,“万远伯请了太医去,又有京中医馆好几位大夫,都说那梁小姐不过是受惊过度,外加溺水寒症,吃几幅药调养就好了。可梁小姐还是满嘴胡话不止,一会指着角落说有鬼盯着她,一会又说有人要害她,满屋子里乱蹦乱跳,拉都拉不住,一停下来就是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据说闹了好几回了。” 不过才过了两日,怎么感觉情况更加严重了? 晨妃从寝殿里出来,看到陈筱艾就问:“筱艾,你敷药了没?” 陈筱艾刚想说敷了,苏歆就抢话道:“娘娘!她刚刚想偷溜出门,给我抓住了!” 晨妃眉眼一蹙,陈筱艾朝苏歆翻了个大白眼。 晨妃示意陈筱艾过去,弯腰仔细看了看她脖子上的掐痕,“怎么痕迹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深?” “娘娘,这种掐出来的痕迹颜色是会越来越重的,等里面淤血散了就好,不碍事的。”陈筱艾解释道。 晨妃点点头,又问:”你是想去莲心湖吗?” “是的,我想去看看湖中情况。”陈筱艾并不想瞒着晨妃。 “可那日已经安排会泅水的侍卫下去查看了,并没有发现什么鬼影,梁小姐她们很可能是看错了。” 陈筱艾眨眨眼睛:“那梁小姐背后的黑手印怎么解释呀?她怎么又会突然发疯?” “这......”晨妃也无语,“慧贵妃说可能是磕到湖中石头导致的,掌印不过是巧合。”这个解释估计慧贵妃本人都不信,但关乎自身,她不想将事情闹大,因此命令在场的乐人舞姬们闭嘴嘴巴,其他人更是三缄其口。但在场人数众多,梁小姐在被送回府的路上又闹了一次,如今京城中大多人都已知情,没少在行宫里打听消息。万远伯更是两日未出门,请来的大夫都是避着人从偏门进去的。 “人是不会无缘无故生病的。”陈筱艾道,她眼眸明亮,“要不是慢性病突然发作,要么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再不然就是......” 晨妃好奇道:”是什么?” 陈筱艾却不说,她粲然一笑,卖了个关子道:“娘娘您小时候肯定也做过的。” 到了夜晚,陈筱艾铁定要去和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鬼聊天说话,苏歆不敢去拦,晨妃见陈筱艾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期许的看着自己,也只能叹气放手,叮嘱她在一个时辰内必须回来,若没有准时回来,她就点灯叫禁卫军了。 陈筱艾自然应允,提着个小灯笼,欢欢喜喜的出发了。 “她这人到底有没有害怕的东西啊......”苏歆扶着门框一脸欲哭无泪。 晨妃也无奈道:“这大概就是年纪小,见识多吧。” 走到莲心湖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周围假山凉亭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旁边园林偶尔有树木被风吹响。夜黑风高,静谧异常,今晚又是多云,月亮藏在云里不露玉面,湖面墨色无漪,只有陈筱艾手中灯笼火光,淡淡的光亮轻轻浮在安静的水面上。 陈筱艾思考了一下,将灯笼灭掉,坐在地上静静等眼睛适应黑暗,在黑暗中她的视力依旧很好,走来走去毫不费劲。她先是走过低桥,来到湖中心凉亭,趴在地上到处摸索,这两日虽然有侍卫不断来巡视,但凉亭处于湖中心,在湖边一看一目了然,侍卫大约不会特地走来视察。陈筱艾在摸了一手的灰尘石子后,总算摸到了一颗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看不清颜色,但放到鼻尖一闻,一股淡淡的腥味。 第15章 闹鬼 难不成是湖中锦鲤的饲料? 刚到行宫时,晨妃就曾抱着九皇子来过凉亭喂鱼,该不会是那时候掉下的?可气味闻起来,又比她们拿来的饲料要腥气一些,并且大小不一样,这一颗要大上一圈。 想到湖中锦鲤,她计上心头,趴下来继续摸索,果然又摸出了几颗。望着黑沉沉的湖面,她心想虽然自己会游水,但也不要太冒险,要是湿着裙子回去苏歆会骂她的。于是取出火折子吹亮,又脱下外衣拧成条状,一边捆住凉亭廊柱,一边拉在自己手里,让自己有力可借。 做完这些,她将火折子咬在嘴边,拽着衣服探出去半个身子,矮下来接近湖面,黑漆漆的湖面倒映出她咬着火折子的滑稽样子,她将手中饲料投下去两颗。 湖面依旧安安静静的,陈筱艾四处看了看,在想要不要把剩下的饲料都投下去,突然湖面冒出来几个泡泡,火光下有一尾小臂长的锦鲤扭身游来,在它的身下有一团黑色的影子跟着扭动摇摆,形状不定,薄薄的似乎十分柔软,边缘处似乎有细细的线...... 等等,那该不会是...... 啪! 陈筱艾一惊,猛地一回头,只见桥梁那一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一团鬼火,正静静浮立在空中,火焰噼叭闪烁。 鬼火后立着一个黑色影子,圆的,没有脑袋,没有四肢,像一个人兜头套了一条黑色裙子,分不清正反面。 它轻轻往前飘了一步。 陈筱艾心跳如雷,背后冒汗。就算她不怕这些,突然冒出来未免太吓人了!她马上就要够到水下的黑色影子了,这鬼影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边是好不容易抓来做实验的毒蛇,一边是拿着扫帚马上要来揍自己的师傅——什么叫做进退两难,这就是! 鬼影缓缓又向前飘了一步。 陈筱艾一个激灵,顾不得那么多,将手里捏着的饲料全部扔进水里,迅速探进水里抓住锦鲤身下的黑影,那鬼影似乎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形一顿,居然抛下鬼火直冲过来! 我的妈哎! 指尖抓到想要之物,陈筱艾顾不得其他,放开手里拉着的衣服,屏住呼吸就要往湖里栽下去,心里不忘想到就算温柔如晨妃,她这一顿骂也是跑不了了。 水珠溅起一脸,陈筱艾却没等到那股失重又窒息的冰冷溺水感,一股大力将她的腰部狠狠一拧一抬,撞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对方衣服上硬挺尖利的纹路刮了她一鼻子一脸,她疼得闭紧眼睛,耳边风声作响,那人的手掌犹如铁爪,几乎要将她的腰部撕裂穿透,脚一沾地立刻放开她,陈筱艾退后几步没站稳,捂着腰疼得蹲下身去。 “站住!” 男人轻喝一声,踩着湖面身轻如燕地朝鬼影追去,身形利落有力,速度极快,手掌已直击鬼影面门,那鬼影始料未及,蹲身狼狈躲过,竟在地上滚了几圈,摸起几把碎石子就朝男人扔去,接着双手举起合并,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哗啦一声巨响,惊起湖中锦鲤无数。莲心湖的锦鲤都是观赏用的,每一尾都被喂得个头颇大,跃起湖面打在人身上十分有力,男人皱着眉头举手阻挡,但还是慢了一步,那假扮鬼影的人十分擅水,就那么一会功夫便在满面涟漪中游走,消失不见。 男人踩着硕大的莲叶,飞身回到湖边,看着还跃动不已的锦鲤,心想上次泅水下去的侍卫没有排查干净,这湖底下定是藏有逃路.....他突感觉衣角坠重,看来是被水弄湿了,便随手一甩,只听啪得一声,像是打在什么东西上面。 低头一看,刚刚被他救下来的宫女捂着脸倒在他脚下——被他的衣角甩到了。 那一声听起来力道很重。卓煜后知后觉的想道。 就听到宫女捂着脸悠悠开口道:“......大人,您轻功了得,眼神却不太好呢。” 陈筱艾简直要咆哮了,她这么大一个人,蹲这里就跟颗大萝卜似的!眼神再差的人也不带这么忽视的!还有明明只是甩个衣角,为什么就跟一巴掌糊在她脸上那么痛! “......抱歉。”卓煜道,“我以为这里是座假山。” 虽然你道歉了,但理由有点欠打呢。 “你是谁的宫女,为何大半夜的在这?”卓煜看她身形娇小,还以为是行宫的宫女,但看清她身上服饰,是后宫娘娘近身宫女才有的。 陈筱艾没看清他面容,但听出来声音正是前两日同样在莲心湖边,从梁小姐爪下救出她的那位卓小侯爷! 她连忙起身跪好,假装没认出他的样子来,低头乖乖道:“奴婢是侍奉t晨妃娘娘的。只是睡不着出来闲逛,没想到会遇上......” 卓煜打断她,语调冷漠:“你在凉亭上做什么?” 陈筱艾眼珠子乱转:“奴婢前两日陪娘娘在凉亭喂鱼,不小心丢失了一个耳环,想找找看还在不在。” “那你手在水里抓些什么?” “啊,奴婢只是看到鱼.......” “怎么,耳环挂在鱼身上了?” ......这并不好笑谢谢。陈筱艾疯狂抽动嘴角。 卓煜一拍臂上臂缚,慢悠悠道:“能在闹鬼的地方如此悠然自得,是个有胆识的。回头我让内务府给你另找差事做,没得埋没了。” “不不不不.......”陈筱艾连忙抬头拒绝。 卓煜认出她脸上胎记,记起来是前两日自己救下的那个宫女,脖子上的掐痕还淤紫着。 “你还敢来莲心湖?”卓煜指了指她的脖子。人都说梁小姐是被鬼附身了,不然怎会突然胡言乱语,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又哪来的力气差点掐死人。这小宫女被他救下来时咳得连话都不会说,如今胆敢一个人在深夜来到莲心湖玩水,甚至与鬼影面对面,胆子倒是奇大。 陈筱艾呵呵干笑着:“那什么,奴婢不太怕这些......想着梁小姐也怪可怜的,最重要的是我家主子就住在不远处的水溪堂,这不听着怪危险的,其他地方一时半会又收拾不出来.......” “所以,你就为你家主子夜探鬼影?”卓煜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写满“好尴尬”的小宫女,嘴角略讽。 ......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陈筱艾闭紧嘴巴。 “然后呢?” 第13节 “......啊?” “你发现了什么?”卓煜看了眼凉亭,给陈筱艾“你最好掂量清楚”的眼神,“你灭掉灯火,又在凉亭中一番摸索,最后淘水摸鱼的,别告诉我你只是在玩。” .......你这不什么都看到了嘛!话说这人刚刚是藏在哪里啊?! “......如果说,奴婢只是梦游的话......”陈筱艾略带希望的眨巴眼睛。 卓煜点了点湖面,冷冷道:”那我就送你下去清醒一下。” “......”大可不必。 陈筱艾一脸纠结地拿出她藏在怀中的东西,是一团湿哒哒的黑色薄纱布,已经将她上衣染湿了。 “这是我从锦鲤身上摸来的东西。您看看。” 卓煜看她将纱布拧干些,接着挑开边缘,用力甩出,皱巴巴地铺在石子路上,大小大约半人长,纱布上有几处红色的圆形痕迹,被湖水冲淡不少,他立刻明白过来了:“这便是那日,梁小姐她们看到的水中黑影?” “**不离十。”陈筱艾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些黑纱被人勾在鱼的牙齿里,一旦游快些看不清,不就像是一张鬼影吗?” 卓煜沉下眼眸:“是刚刚那个装作鬼的人做的。” “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人故意闹出这一通闹鬼事件来的。” “你为何知道湖中锦鲤有问题?” 陈筱艾点起灯笼,又将火折子收好,闻言回答:“因为我不信湖中有鬼,这湖里活物也就只有锦鲤,舞姬们说鬼影游得快,我便猜着应该是。对了大人,这个给您。” 陈筱艾将她捡来的饲料放在手帕里,双手呈到卓煜跟前。 “这是.....鱼饲料?” “刚刚我就是用这个饲料将那尾锦鲤引过来的。如果我猜得没错,湖中恐怕有几尾锦鲤用这种特殊的饲料喂养,再投放到莲心湖的。”陈筱艾想了想回答,“我们来喂过几次鱼,并没有发现这种奇怪的鱼。我怀疑,那些咬着黑纱的锦鲤平时不轻易游出来,定是躲在哪里,只有用这种饲料才能将它们引出。” “这湖中有暗道。”卓煜明白过来,即能藏鱼,刚刚那个假扮鬼的人十分擅水,也是通过暗道离开。 陈筱艾看了眼黑乎乎一大片的莲心湖抽了下嘴角,就算有暗道,还能把莲心湖的湖水抽干不成? “你这饲料是在凉亭里捡的?”卓煜粘起一颗饲料,原来在地上摸来摸去是为了这个。 见陈筱艾点头,卓煜道:“那暗道八成就在凉亭底下。那日舞姬们是在凉亭上看到湖底人影,你刚刚也是在凉亭上将鱼引出来。” 有道理。而且那假扮鬼的人就在凉亭处不远一跃而下,水性再好的人一旦游远了就能发现痕迹,除非他能在水里憋气很久。如果行宫里真有这样的能人,那找起来应该不难才对。 陈筱艾挠了挠脸,不知道要不要将心里的猜测与卓煜说,但多说就得多做,多做就容易出错。她今晚只是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遇上这位传说中的卓小侯爷已经足够倒霉了,况且她不过是后宫嫔妃宫中小小的宫女,若说得再多些,怕这位卓小侯爷会对她的身份起疑心......陈筱艾闭紧嘴巴,心想还是不要露馅才好,免得给自己和晨妃娘娘添麻烦。 卓煜并没有看她,而是蹲下身,捏起地上黑纱一角,这种纱布并不难得,随处可见。那日下去查看的侍卫不少,他站在湖中小船上盯着他们来来回回的查看,这么大一块纱布如此显眼,侍卫们应该不会看漏。 除非......有侍卫故意隐瞒。 卓煜微微眯起眼睛,他很快回忆起当日下水的侍卫,人数虽多,但当值都有记录,回去很快能查出来。 还有一个问题,把鱼引出来的饲料,是谁投下去的? 他当时不在现场。便看向身后一脸心不在焉,并且还偷偷挪动脚步,离他越来越远的小宫女。 刚刚还分析得有条有理的,现在就怕了? 卓煜一点他跟前地面,冷声道:“回来。” 陈筱艾身形一顿,麻溜地小跑过来,低头垂眼不敢吱声。 “那日我不在现场,你仔细回想一下,谁有可能往湖边扔这些饲料。” “这......我们到湖边时,慧贵妃和乐人舞姬们已经在了,您或许去问问慧贵妃?” “湖中鬼影是皇上到场之后才出现的,”卓煜的眉眼长得极好极周正,冷眼看人时是不近人情的淡漠,“晨妃娘娘也在场,或许我该去问的是晨妃娘娘。” “哎您别......我家娘娘就是住得近些,慧贵妃不搞这一套还关不了我们什么事,您别扯上我家娘娘呀。”陈筱艾急了,“要是慧贵妃知道,肯定趁机往我家娘娘身上泼脏水,理由足足的!” 慧贵妃将如今式微的万远伯家的小姐带来行宫,又在皇上跟前献舞一事,明眼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卓煜身份特殊,进出宫自由,后宫之中他向来只去太后与皇后宫中问安,对盛成帝的后宫内讳之事也是偶尔听太后唠叨,也知道慧贵妃恃宠而骄多番惹事,低位嫔妃避她如蛇蝎。晨妃乃吏部尚书之女,出身清贵世家,为避免事端,在慧贵妃面前大多也是低头了事。 卓煜便道:“你只把你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陈筱艾心中当然有猜想,但她无法去佐证。她看卓煜清俊面容,想起来晨妃曾说卓小侯爷是个有胆有谋的,不是什么莽撞不知轻重之人......晨妃既然这么说了,那她也只能选择相信。 “那日,我亲眼看到能有这个可能性的人,便是湖中最光彩夺目的那个。” 卓煜想起来那日,便是万远伯家的小姐,在湖中凉亭中为皇帝献舞。人都说当时梁小姐当时跳得有多美,后来鬼上身时就有多狼狈。还是当着皇上面前出大丑,原本好好一个美人儿披头散发状若疯子,甚至口吐白沫尽说疯话.......哪怕慧贵妃再如何使力,估计也过不了向来只看得到嫔妃美好那一面的盛成帝一关。这后宫妃子,梁小姐是成不了的。 “......我明白了。”卓煜沉下心思,其中蹊跷,他已经摸到门路了。 陈筱艾想了想补充道:“梁小姐脚腕上串了银环,大概就是藏在那.....您的话,应该有办法去查证的。” “你注意到了?” “女子身上之物,并不只是为了装饰。” 卓煜点头。陈筱艾便殷勤的将地上黑纱捡起叠好,小心翼翼道:“......奴婢不会往外说,大人可否也当作今晚没碰见奴婢?” 卓煜却认真道:“若真相查明,定有你一番功劳。” “不不不不敢......您言重了什么功不功劳的,”陈筱艾讪笑,“奴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偶然知道这些门道,其实什么都不懂的。您只当我不存在好了。” 卓煜见她真的忌惮,便不再多言,伸手接过黑纱。陈筱艾一看这意思就知道自己可以撤了,连忙躬身行礼,带着灯笼跑t了。 蔓琪提着灯笼正在水溪堂门口等她,见她匆匆跑回也是松了一口气。说晨妃正等着她用宵夜,又问她可遇到什么,陈筱艾暂时不敢多说,只说什么都没遇上,安静得很。 回到房间准备就寝,与她同住的苏歆已经先躺上床,听到声响后迷迷糊糊爬起来,见陈筱艾正在解腰带,随口问了句:“你的外衣呢?” 陈筱艾一惊,她的外衣......捆在凉亭廊柱上忘记拿回来了! 但现在水溪堂已经落钥,再出去也得等明天天亮.......陈筱艾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天亮后连梳洗都没有就跑去莲心湖,凉亭中已然没有她外衣的影子。衣服她是捆在廊柱上的,只能有人将其解下来才能拿走,莫不是那卓小侯爷拿走了?不对啊,那卓小侯爷拿她衣服做什么? 陈筱艾满腹疑虑,若是给人拿去做文章.......那还是让卓小侯爷拿走吧! 接下来两日十分平淡。九皇子天赋异禀,早早便会翻身爬步,性子活泼爱笑,也不认生,见谁都是眯起大眼睛露出小门牙,又长得肉感满满,小脸足足一圈肉,十分憨态可爱。端太后对这个小孙子爱不释手,亲手抱了大半天都不肯放下,九皇子也给足了面子,一看到乳母过来,便把脸挤到端太后怀里不肯出来,被强行抱走喂奶,更是扯着端太后的袖子号啕大哭。端太后也不是没养过孙子孙女,但面对这套依旧受用,又是抱回来一阵心肝脾肺的疼。因此晨妃这段日子经常到端太后处走动。也省了不少因为离莲心湖近的风言风语。 “咱们这位小爷......这么小就长心眼啦?”陈筱艾盯着正玩九连环的九皇子。 “说什么呢。”苏歆过来拍她一掌,“咱们九皇子这叫贴心。” 贴啥心?刚刚还吐晨妃娘娘一身奶呢......陈筱艾不敢说,去拉九连环的另一头,九皇子拉着一环倒在软垫上,乐呵呵地张嘴就啃,陈筱艾将九连环从他嘴里救出来,他也不生气,哎嘿嘿地看着陈筱艾傻笑。 性格可真好......陈筱艾到底也没抵住可爱小胖子的威力,一低头就被他抓着辫子一通乱挠。 “这行宫里到底还是热,哀家是老人了,用不了多少冰。你和九皇子可别热着了。”端太后的声音传来,屋里几人连忙起身侯着,陈筱艾的头发还在九皇子手里,只能也将他抱起来。 晨妃扶着端太后进门,轻轻笑道:“太后这儿清爽,臣妾和九皇子待着正正好,但若是太后嫌弃了,臣妾抱着九皇子回去就是了。” 端太后指着她笑:”瞧你,做娘的人了嘴皮子还是那么爱娇。哀家嫌你,可不会嫌哀家的小孙孙。” 九皇子十分配合地啊哈一声,十分用力,小拳头都攥起来了。 “哟,已经睡醒啦,这精神头足的。”端太后一看九皇子便笑眯了眼睛,她年轻时是美冠后宫的人物,如今年近花甲,却并不显老态,依旧是面若银盘体态端正,脖子修长肩颈挺直,这便是常年习舞留下的好处。 只有脸上沟壑不遮,无声地述说岁月蹉跎。 “来,小九儿,到祖母这儿来。”端太后坐上主位,笑呵呵的拍打自己的膝盖。 陈筱艾抱着九皇子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九皇子放到端太后腿上,低头正打算退下时,端太后冷不丁的叫住她。 “你这模样......”端太后蹙眉,歪头打量着陈筱艾。陈筱艾不敢吭声,只把脸埋得更低了。 晨妃见状,连忙说道:“回太后,这孩子脸上不过是母胎带来的胎记。她手脚勤快,臣妾便让她在跟前伺候,冲撞您了。” 端太后的神色倒不像是被冲撞了,她看了几眼神情瑟缩的陈筱艾,摆手道:“下去吧......这眉眼恍惚看着像哀家的一个故人。” 陈筱艾回到晨妃身后,刚好端太后身边的满福姑姑送上茶水点心,晨妃便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与端太后闲聊着,端太后一向喜欢她知书达理,一边逗孙一边含笑说话。 满福姑姑添上茶水,笑道:“这几日晨妃娘娘常来,太后的精神劲儿更好了。” “哀家的小孙孙这么可爱,自然是高兴的。说起来,晨妃你的功劳大着呢。” 晨妃起身道:”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臣妾的本份,哪里说得上什么功劳。臣妾更应该感谢皇上,愿意给臣妾如此宠爱。” 端太后十分欣慰,点头道:“你总是那么懂事谨慎,难怪皇上心疼你,哀家也总觉得委屈你,你生育九皇子,你父亲在吏部多年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皇上跟哀家与皇后提起过,应该升你为贵妃的。”她叹道,“......只是如今后宫还算安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有皇上皇后,太后的垂怜。臣妾只希望九皇子健健康康地长大,别无所求。”晨妃跪下,诚恳道,“贵妃一事,还请太后不要再提及。前头还有几位姐姐贤良恭谨,臣妾年轻,担不起贵妃一位。臣妾有了九皇子,只觉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端太后让满福姑姑将晨妃扶起,赞叹道:“你如此识大体,哀家明白,皇上更明白。” 满福姑姑笑道:“说起来,莲心湖闹鬼一事还未查明,晨妃娘娘与九皇子住在水溪堂,倒是有些不安全的。不如搬到旁边的春风苑来,几步路就到了,太后与九皇子也可时常亲香亲香,免得这毒日头底下走着遭罪呢。” 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给满福姑姑比起大拇指。 “如此甚好。满福,你着人下去安排,今晚便让晨妃母子住下,与哀家一同用晚膳。” “是。” 晨妃行礼谢过,笑道:“臣妾倒是不怕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只是目睹那日梁小姐.......还是有些后怕的。” 端太后冷哼道:“万远伯也是,谨小慎微一辈子了,因为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便打算让唯一的女儿进宫谋出路,可怜那孩子突然染上这样的疯病,以后怕是难以婚嫁了。” 满福姑姑道:“听说万远伯打算送梁小姐去西郊的清念寺养病,估计三五年内是回不来了。” “一个姑娘家,青春正茂大好年华,就这样白白糟蹋了。”端太后叹道,“实在是可怜。” 晨妃想起梁小姐不过十八年华,也跟着可惜不已。 第15章 小侯爷的委托 今晚要搬到春风苑,蔓琪等人自是一番忙乱,好在一应用品与箱笼都用心打理着。满福姑姑带着人过来水溪堂,亲自看着人搬东西。 等到了春风苑,满福姑姑指挥人上下打点齐全,接过蔓琪的敬茶笑道:“蔓琪姑娘做事小心周全,我也不在这碍眼了。” “姑姑说这话真是折煞蔓琪了,满宫里做下人的,谁不想得到姑姑一句指导呢。”蔓琪恭敬道。 “指导算不上,不过是过来人的一些经验罢了。”满福姑姑与蔓琪说笑几句,突然想起来什么,便说道,“差点忘记一事。正好说与你听,卓小侯爷虽与禁卫军一起驻扎在行宫外,但太后时常叫他进来说话,偶尔聊得晚了,便会在后殿的清秋阁歇下。虽说次数不多,但你也约束好下人们,不要往清秋阁那边跑动。若给我看见了,可是不依的。” 说是约束下人,主要是说年轻的宫女们。卓小侯爷是太后心尖上的外孙子,又在太后身边养过几年,从不允许他身边有人不干不净。 蔓琪自然明白所指,点头应下。突然想起来三公主,大着胆子地问道:“奴婢斗胆......若是三公主遣人来问,这该如何是好?” 一听到三公主,满福姑姑也是一脸牙疼:“你想得齐全......伺候太后的人,里里外外都下了令,不允许说出卓小侯爷的行踪,若三公主的人来问,你也让他们闭嘴便是。” 蔓琪赶忙应下,不敢多问。送走满福姑姑后,将下人们召集起来,嘱咐他们一应要注意的事情,并且严禁他们去往清秋阁。 “三公主喜欢卓小侯爷?”陈筱艾抱着瓷瓶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表兄妹呀,这不正好亲上加亲嘛。”在皇室里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苏歆抱着鲜花,四处观望后才小声说道:“要是卓小侯爷有意,以和三公主青梅竹马的情谊,皇上早就赐婚嫁娶了!三公主还用得着满地方追卓小侯爷吗。” “三公主和卓小侯爷是青梅竹马啊?”陈筱艾顿时也燃起了八卦之心,:“那照你这么说来还是卓小侯爷无意,为什么呀?” 第14节 “卓小侯爷小的时候被太后接进宫里养过几年,和其他皇子公主一块教养,可不就是青梅竹马?说到卓小侯爷无意,他的确是不怎么搭理三公主,都是三公主跑前跑t后的追着。” “既然这样,怎么皇后与怡妃还放任三公主如此行事?”陈筱艾好奇道,“谁都知道三公主属意卓小侯爷了,这不对三公主名声有损嘛。” “唉,三公主一厢情愿。如今十八岁了不肯婚配,不是亲女皇后也管不了多少,怡妃嘛,这么多年来也有点破罐破摔的意思。说不定哪一天小侯爷就愿意了呢?”苏歆摊手,看样子还有点幸灾乐祸。 陈筱啧啧称奇,想不到堂堂一国公主居然愿意成为挑剩下的?小侯爷,好魅力!明明就长了张不会抽经的冷脸! “咳咳!” 蔓琪在门后一脸肃容,手里还抓着个用来弹灰的鸡毛掸子。苏歆连忙将手里鲜花塞到陈筱艾抱着的瓷瓶里,指挥她不要偷懒,赶紧忙活去。陈筱艾好无辜,明明是她先起的话头! 晚膳是在太后处用的,陈筱艾没有到跟前伺候,试完膳食时满福姑姑看到她,也过来端详几眼,苏歆过来陪笑道:“姑姑辛苦,快坐下来歇歇腿脚。” “不用了,太后跟前需要人呢。”满福姑姑没看苏歆,一脸慈祥地问陈筱艾,“你脸上胎记可有叫人看过?去得掉吗?” 陈筱艾摇头道:“娘胎里带出来的......去不掉的。奴婢家里穷苦,已经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了。” 满福姑姑颇有些遗憾道:“我看你眉眼清秀,倒是可惜。罢了罢了,伺候晨妃娘娘也是你的福气。”说罢,便领着人出去了。 太后年纪大了,熬不住累。晨妃十分有眼色,用完晚膳后抱着九皇子与太后说笑一番,没过多久便告辞回到春风苑,里外已经打扫齐整了。苏歆从外头回来,说皇上今晚去了丽贵人那。 早些时候,慧贵妃身边的吉庆,与丽贵人身边的水桃在昭阳殿外已经跟乌眼鸡似的斗了好一会子法了,李汋公公一出来,水桃顿时扬眉吐气,吉庆重重跺了几脚,扭身带人离开。 晨妃换了轻便常服出来,又痛痛快快地饮了两杯冰露,道:“正好,就让她们斗去。如今到了太后这儿,咱们终于能躲个清净了。” 蔓琪坐在脚蹬上给晨妃捏脚,闻言笑道:“也难怪慧贵妃心急,梁小姐进宫无望,还是得慧贵妃自己捏住恩宠才行。以丽贵人如今的恩宠,有孕是迟早的事。” “丽贵人的确色艺双绝。皇上一直想晋她位份,但她偏偏喜欢跟慧贵妃对着干,”晨妃说着看向陈筱艾,“说到慧贵妃,她盛宠也好几年了,一直未有身孕......不知是不是小时劳作的关系。” “慧贵妃据说家里曾是捕鱼的?那有可能是常年下水影响身体了,水里冰冷,的确会影响女子生育机能。”陈筱艾想了想,“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应该也差不多了。多半是缘分未到吧。” 女子生育是行医者最难摸清楚的事情。若双方都无问题,一句缘分未到并不是敷衍。 晨妃点点头道:“我虽与她不睦,但抛开其他。一个女人因着身体做不了母亲,到底是一件憾事。” 苏歆撇嘴:“您就是太善良了。慧贵妃无子都如此嚣张跋扈,若是生了皇子,岂不是翻了天去,便是皇后娘娘也是不肯的。” “皇上对慧贵妃宠爱,又十分厚待她母家,是因为皇上当年出巡时遇险,幸得当时还是渔女的慧贵妃舍命相救,她父亲更是不顾危险,跋山涉水请来救兵,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要不然文臣们为何都对慧贵妃的出身视而不见?太后能晋她贵妃之位,皇后也对她多有忍让,不为别的,就是顾着皇上的关系。”晨妃按了按嘴角,“我和其他嫔妃不愿与她起冲突便是因为这点,她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如今正是皇上心中柔软处待着的女人。但她的出身毕竟摆在那里,即便生下皇子,恐怕也得不到应有的支持。” 盛成帝正当盛年,已有五子四女。二皇子是皇后嫡出,又是长子,名正言顺不说,东宫之位更是触手可及。 陈筱艾坐在脚蹬上,跟着听了一会后宫秘闻,连打数个哈欠。晨妃看着好笑,便让人准备就寝。 陈筱艾回了房间,今晚是苏歆当值,蔓琪劳累了一天,洗漱后很快就睡着了,挺端庄大方一个姑娘家,睡觉居然有点打呼噜。陈筱艾哭笑不得,给蔓琪调整好枕头又盖好被子,坐下研究了一会自己还没做好的解药,正迷迷糊糊犯困之际,有人轻轻敲响窗户,发出叩叩的声响。 陈筱艾拿着烛火到窗边仔细一瞧,就见窗户外面映着一张白森森的圆脸,大眼睛滴溜溜地转,见到陈筱艾便眯起双眼,弯月一般。 这人......她记得是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公公,叫做小年子的。因为年龄小,长得喜庆,颇得太后喜爱,时常为太后读书写信。 “年公公......您这是?”陈筱艾怕吵醒蔓琪,推开门小声问道。 “姐姐客气了,叫我小年子就好。”小年子笑开嘴,他牙门上缺了一颗门牙,说起话来有些漏风,但他并不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小的奉小侯爷之命,请姐姐到清秋阁一叙。” 陈筱艾几乎是反射性地回道:“不去!” 开什么玩笑,她还要命的好不好! 小年子一愣,表情有些空白,反应过来才结结巴巴问道:“为、为什么呀?” “这、这大半夜的你说为什么!满福姑姑白天才警告我们不许往清秋阁那边去,小侯爷有什么吩咐白天不行?我这大半夜的过去,给人发现了还有命不成?”陈筱艾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当然,不是我看得起自己啊,也不是说小侯爷眼睛有问题......反正这大半夜的不行,去清秋阁也不行。” 小年子眨眨大眼睛,心想这人倒是直言不讳,惜命的很。 “这、这我可不好复命。由我给姐姐作证,姐姐不用怕的。” 陈筱艾差点就给这两句甜腻腻的姐姐也忽悠过去了,但想起晨妃初到春风苑,底下宫女就犯了事.......她还是摇头:“请公公回去帮我分说两句,于我于我主子都不方便。小侯爷宽宏大量,饶我这一次,若有什么吩咐,奴婢定当全力以赴。” 小年子心想你一个小宫女,小侯爷能对你有什么重要吩咐?说来也奇怪,小侯爷吩咐他时,说的是请来一叙,语调客气。这小宫女是有什么来路吗? 心思在脑里转了个来回,小年子也不勉强:“如此,我便去回小侯爷了。姐姐可想清楚了?” 陈筱艾点头如捣蒜:“去吧去吧,麻烦公公跑一趟了。” 小年子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陈筱艾锁了门缩回床上,心里疑问卓小侯爷找她做什么,该不会是要跟她说查明闹鬼一事了?那也没必要大晚上的找她过去啊......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去傅皇后处请安时出了一处好戏,因着昨晚侍寝,丽贵人满面红润,姿态软绵,对一脸不忿的慧贵妃言语出撞,慧贵妃原就是爆碳性子,一点就着,当着皇后的面便与丽贵人互掐起来,两人在其他人的或惊或喜的叫声中打得难舍难分,连身边的吉庆与水桃都加入战局,比起主子来也不遑多让,场面沸沸扬扬,好生热闹。 晨妃装作受惊,带着她们躲到柱子后面,还不忘捎了一把瓜子,边磕边感叹还是慧贵妃有能耐,占着身高优势硬压丽贵人一头。但丽贵人也不是吃素的,凭借身体柔若无骨,愣是掐了好几把慧贵妃护不到的地方。最后四人摔成一团,钗环一地,怨声载道,傅皇后大怒之后深感疲惫,要她们两个回宫闭门思过,等皇上发落。 众人看了一场好戏,回去时都是喜气洋洋的。晨妃兴致勃勃,问陈筱艾如若跟人打架,要怎么出招才好?陈筱艾想了想,说不要给别人重伤你的机会,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要留情,一记重拳对小腹便好,那是人体内脏最多的地方,招一记就有得受了。 看晨妃左顾右盼一脸跃跃欲试,再看蔓琪阴沉脸色,陈筱艾干笑两声,默默闭嘴。 回到春风苑,晨妃抱着九皇子去见端太后。陈筱艾没跟着去,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后,刚出春风苑大门,就见小年子揣着手,正躲在树下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姐姐总算出来了,奴才不敢随便进去,等了姐姐好一会了。” 陈筱艾迟疑道:“......还是小侯爷吗?” “姐姐放心,请到小书苑即可。” 小书苑僻静,离着清秋阁还要一段距离。陈筱艾心下放心些,跟着小年子穿过回廊与后院,一路上基本没有碰上人,只听到路边树丛道上的蝉鸣声,小年子在跟前说道:“小侯爷比太后还要喜静,在t宫中时也只挑太后宫中的佛堂居住。偶尔三公主闹出动静来了,也能很快离开。” 这都完全避出经验来了啊......三公主这路真是任重道远。 小书苑不大,布置得书香雅致,采光极好,显得屋内不觉窄小,而且屋内并无用驱赶蚊虫的熏香,只有园外淡淡的花香随清风飘来,古书墨香流淌。在这读书,真叫人神清气爽,悠然自得。 卓煜倚靠在窗扉下,神情淡淡,阳光透过树叶轻洒下斑驳在他脸上,他恍若未觉,一手卷着一本书正垂眼认真翻看。 他今日身着蓝色暗紫云纹对襟长衫,腰间只缀着一枚蓝结白玉佩,束发银簪。简单低调的装束更衬出他丰神如玉,倜傥出尘。因为常年习武,他身姿挺拔端正,肩背结实身臂有力,气质不显丝毫匠气,通身气派英姿勃发,威仪十足。 怪不得三公主倾心成这样.......比起那些娇贵的世家公子们,还是小侯爷来得成熟又更有男性魅力。 “小侯爷,陈姑娘来了。” 卓煜抬眼,陈筱艾垂头上前行礼,只道小侯爷安好,不说其他。 卓煜一点头,问小年子:“宁武人呢?” “宁大人刚成为您的亲兵,初来乍到,正让人带他熟悉情况呢。可要唤他过来?” 卓煜看着窗外,指了指对面的榕树道:“让他把早上抓的那一窝燕子放到那上面去,高些安全。” 小年子领命下去。陈筱艾不知何意,大着胆子微微抬头,发现卓煜也看着她,心里一颤,又觉得此刻低头她就输了,僵着脖子莫名较劲起来。 卓煜将手中书卷放下,问道:“我去查了你的来路,听说你有医女背景?” “......略懂一些。” “明明是医女,不侍奉汤药,反而做起了试毒?” “奴婢接触过毒药,若中了毒......自救起来也快些。” “这个精神倒是不错。”卓煜点点头,但这话也听不出来是不是赞誉。 “既能解毒,说明你是懂些毒药的。懂医治也懂毒药,很不错。” 陈筱艾冷汗都快下来,这人问她懂不懂毒,叫她来该不会是要下毒吧?她现在的立场可不允许她接另外的业务啊! 卓煜没管陈筱艾想什么,而是推开半掩的窗户,抱着手臂倚靠在窗框上,示意她看窗外。陈筱艾一肚子疑问,犹犹豫豫来到窗前,只见不远处一名侍卫解下刀具放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鸟窝,正在榕树下抬头四处查看,大概是在找妥当的放置位置。接着他一运气,踩着树干轻巧飞身上树,骑在茂密的树叶从中摆弄一会,放置好后,他的身体直身下落,轻巧利落,不沾尘土。 陈筱艾立刻想到那一夜第一次看见的鬼火,也是这样直线下落,晃都不晃。若是有人假扮,就得是这样的身手! “大人,这、这个侍卫就是假扮鬼影......”陈筱艾指着马上就要离开的侍卫结结巴巴道。 称呼自己为大人,而不是小侯爷。卓煜觉得这个称呼有点新鲜,他点头道:“我查到他十分擅长泅水,那日梁小姐也是他救上来的。并且家中有人会喂养锦鲤,咬着黑纱的锦鲤便是他投放。” 陈筱艾讶异:“您找到他啦!那这段时间假扮鬼影又制造鬼火的人也是他?” “他原本就是行宫的巡夜侍卫,用磷火燃烧制造鬼火,对行宫路线也熟悉,所以才一直没有抓到人。” “那,那莲心湖里的暗道呢?” “清河行宫筑成时便有的,他也是偶然发现,才在湖中投放锦鲤,做了这番安排。” 卓煜抬手将飞过来的白蝴蝶轻轻挥开,窗下开满各色的紫苑花,远远看过来,小书苑就像是被鲜花包围的小屋。 陈筱艾恍然大悟:“然后与梁小姐里应外合,当着皇上与众人的面上演一出鬼上身?” 见卓煜点头,陈筱艾忍不住问:“梁小姐与宁侍卫是......”其实不用问,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两人结识于元宵灯会,已经私定终身。” 陈筱艾瞠目结舌,愣愣道:“梁小姐为了他不愿进宫,居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可是就算她把自己的名声搞臭无法婚嫁,以宁侍卫的身份也无法前去求娶啊。”万远伯虽然没有在朝中出仕,又养了个废物儿子,但祖上的荫封在那,即便他女儿已无法在金都城待下去,但也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卫。 陈筱艾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所以您把宁侍卫提成亲兵,是要他有立功的机会......您在帮他们?” 成为卓煜的亲兵可比在行宫当侍卫有前途得多,努力立功表现,等有了功名,求娶梁小姐便不是梦了。 “皇上原也不在意闹鬼一事,再者梁小姐坦白承认以死相护,所谋之事并无害人。我也没有理由追究下去。”卓煜将书放回书架上,手指在书边滑动,取下一本有关排兵布阵的书,道:“至于宁武,他的武功本就不错,若不是得罪人,他不会被遣来行宫混日子,不过顺手提一把罢了。” “那,梁小姐那边......” “她甘愿去清念寺清修等待。并且给了我这个,”卓煜从怀中掏出瓷瓶放到桌面上,“你看看。” 出于习惯,陈筱艾伸手拿起,好在她反应还在,连忙又放回去了,呵呵干笑道:“瞧您说的,我又不懂这些......” 卓煜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说道:“听梁小姐说,是能让人短暂得失心疯的药。她在献舞时吃过一次,所以当时才会对你下如此狠手。其他时候都是装病,你真不看?” “啊,那我知道是怎么做的.......”陈筱艾匆忙捂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卓煜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探究的看着陈筱艾,明明只是注视一个人而已,却徒生出一股威压来,但并无恶意。 “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收回眼神,卓煜又从怀中拿出另外一个瓷瓶,一股淡淡的异香散开来。 陈筱艾皱皱鼻子,心里有微微讶异,忍不住问:“......您为何会有幻梦?” “幻梦?”卓煜轻拧眉头,他看了眼手中瓷瓶,“不是意梦吗?” “这是两种药。意梦在前,幻梦在后。据说幻梦的研制者是意梦研制者的徒弟,出于目的不同所研制的,效果也不同。”陈筱艾嗅嗅鼻子,“这个气味,您这个是幻梦没错。” “何以见得?你能闻出来?” 陈筱艾想说这两种药她都会做,药箱里还有半成品呢。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谨慎道:“奴婢的师傅曾得到过两瓶,因此研究过。大人要是不信的话,反正这药无毒,可以叫人一试,效果完全不同,很好区分的。” “幻梦是什么体现?” “幻梦无法在睡眠中起效,人是在清醒状态下产生的幻觉。在药的作用下精神极易亢奋,且神智不容易脱身,心智不坚定的人私下会控制不住的滥用,日子一久混淆黑白,神志混沌。” “......如此说来,我被骗了。”卓煜冷下脸,将瓷瓶重重磕在桌上。 陈筱艾眨眨眼睛:“这药......该不会是您自己在用吧?” 卓煜看不懂情绪的眼睛轻扫过来:“有问题?” “没有没有!”陈筱艾连忙摇头,解释道,“这两味药虽说是意梦有名气,但药方很早就失传了,流落江湖中的也就那几瓶真品,要价极高,本就不易得。相反,徒弟所研制的幻梦曾被青楼楚馆当作秘药用来吸引客人,要买到也容易。因名字同有一个梦字,再加上有些黑心商人故意混淆,您不知道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第15节 第17章 傅叶歌 “青楼楚馆.......”卓煜撇了瓷瓶一眼,满是嫌弃,“的确是他会给我的东西。” 陈筱艾大感震惊,没想到你小侯爷看看浓眉大眼,正正经经的,居然还有青楼楚馆的姘头? “脑子不用可以清干净点。”卓煜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轻斥道。 陈筱艾只能闭嘴干笑。 “你刚说你师父有意梦?”卓煜问道,“可否割爱?我愿意重金酬谢。” 呃......陈筱艾面露尴尬,她当初为了研究这两种药的特性,已经全部用完了,为此那段时间睡醒总分不清东西南北,每天都在想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已经回到现实。 虽然这两种药她不用药方就能做出来,但是.......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卓煜,她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信任。 师父总说她看着警惕性高,其实骨子里容易相信别人。她也不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因此总是不断提醒自己该谨慎些。 卓煜看她脸色为难,也不愿为难她,只低头饮茶道:“不用这样看t着我。不卖也无所谓,我不强求。” “......敢问大人,想要意梦是梦中有想见之人?”陈筱艾一问出口就后悔了,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在废话吗! 卓煜并没有出言怪罪,他只看着杯中清淡茶水,眉眼与鼻梁如玉雕般干净利落。 陈筱艾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是您的父亲母亲吗?” 重金求购意梦的人,大都是为了能在梦中与逝去的亲人或爱人相见。意梦的药效主要体现在梦中真实,梦中人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都有迹可循,一言一行都与记忆相应,放大加深对梦中人的浓烈情感,实实在在的体会与梦中人相见的欢喜忧愁。更重要的是梦是在人的深眠下产生进行的,醒了便是醒了,知是一场梦。可不是幻梦中让人头晕目眩,光怪陆离的幻觉可相比。 陈筱艾斗胆想道,能让卓小侯爷梦中都渴望想见的人,也只有英年早逝为国捐躯的的父亲安国侯,与为救皇嗣而死的母亲淑慧长公主了。 “......已有一年未在梦中出现。”卓煜喃喃道,他看杯中茶水轻晃,醒过神来,将茶盏放下,“无事。你回去吧,小年子在门外等你。” 下了逐客令,陈筱艾自然只能告退,小年子果然在门外树荫底下等她,见她出来了连忙上来带路,脸上没有刚来时的笑意。 等回到了春风苑,小年子踌躇几步,陈筱艾见他有话要说,便停下脚步看他。 “那个,姐姐......那个药,你真的没有办法吗?”小年子拧着眉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又无辜又可怜,“姐姐是从宫外来的,又常年在外当大夫,肯定有关于这个药的门路对不对?” “有的话我会告知小侯爷的......”陈筱艾不自然地挠挠脸。 小年子赶忙点头:“姐姐在宫外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像是传递消息或是东西,我都能帮姐姐办到!” 陈筱艾好奇道:“你在宫外还有家人吗?” “没有了,我是罪臣之子,蒙太后恩惠才有如此境遇。不过有朋友嘛!”小年子扬起笑脸,“小侯爷也照顾我呢!偶尔会给我些出宫的差事,我还能出宫跟朋友去玩。” 陈筱艾看他圆圆笑脸,心下忍不住柔软,笑道:“看来小侯爷对你很好呢。” “是呢!你别看小侯爷总是冷着一张脸,其实他最会照顾人了。我有两位同宗的远亲兄长也曾受小侯爷帮助,如今身份清白,在宫外踏实做事,免遭受他人白眼。” 陈筱艾听下来对卓煜多了份尊敬,身居高位的人做这些事情其实简单,但能做到点子上却不多。 “小侯爷有了烦恼,我等一心想报答,但受身份见识所阻碍,心里只能干着急......”小年子说着看向陈筱艾,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恳求,“我看姐姐是个明白人,想跟姐姐说清楚,若是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我等定想办法实现,只要您帮小侯爷......” “你打住你打住......”陈筱艾哭笑不得,“你这样说好似我在跟小侯爷谈条件一样......我那里有那个胆子了。话说你这口气比我们家苏歆还大.......” “姐姐可别忘了,我是太后身边的人。” .......对了,陈筱艾站直身体,端太后留下小年子在身边伺候照顾,定有他的可取之处,估计还给了清白身份。这样一个人若是交好,对晨妃也是大有助益。往盛成帝身边放眼线不容易,端太后的照拂同样很难得。 小年子笑道:“晨妃娘娘是个好人。连太后都时常念叨后宫嫔妃里,只有她是个实在不矫情的。姐姐可想好了?” 陈筱艾摸摸下巴,道:“你年纪小小的,想得真多呢。” “我在宫中长大,是恨不得多长个脑袋出来的,于己于人,都是好事。” “......你真的想帮助小侯爷?” “当然!” “那便由你来跟我交易好了。” “交易?” 陈筱艾耸耸肩,解释道:“不是我不帮助小侯爷,而是我们身份悬殊太大,我心里不踏实。早年这方面吃过亏,什么王公贵族的,我自是攀不上,但也不能让他们来找我的麻烦。” 小年子愣愣道:“我之前就想说了,姐姐你为人处事当是小心谨慎的很。” “就像你说的,于己于人,都是好事嘛。”陈筱艾眨眨眼睛,灵动俏皮。 眼见把话说清明白了,小年子也跟着眨着大眼睛,笑道:“跟明白人说话就是好。姐姐你快说,咱们如何交易?” “我会给你药。你以后在太后那,那多帮着晨妃娘娘就是了。”陈筱艾想了想,“像是有什么消息啊,也提前跟晨妃娘娘说一声,娘娘也不会为难你的。” 小年子心想不难,连连点头:“那药呢?何时才能给?” 陈筱艾仔细算了下时间,药箱里有之前研制的半成品,所需的药材手上也刚好有,便道:“大约五天后吧。” “这么快?”小年子一愣,“.......该不是姐姐你,会做这药吧?” “就说行不行吧?” “可、可以!当然可以!” 陈筱艾十分满意,看了眼天边暗色,道:“晨妃娘娘快回来了,你也快些回去太后那伺候吧!” 晨妃在太后处用了晚膳才回来,还陪着太后饮了些酒,陈筱艾听后放下手中东西,煮了醒酒汤送去。晨妃酒量好,并不醉,只是心情有些亢奋,懒在塌上不愿意去洗漱,看到陈筱艾就笑道:“皇上惯会一碗水端平。” 听苏歆说才明白,慧贵妃与丽贵人被皇后罚了闭门思过,盛成帝先去陪傅皇后用了晚膳以示安慰,又传旨罚慧贵妃丽贵人两人三个月的月例做惩戒。随后却又赏丽贵人珍珠缎子,说是她前不久伺候得好,本就要赏的。后来又听说慧贵妃在自己屋里哭闹不休,摔碗砸瓶的,盛成帝摆着脸前去训斥,没过一会却传了美食美酒,此刻正和慧贵妃痛饮,今晚也肯定宿在那儿了。 陈筱艾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端一碗水啊,这特么是端一缸子水啊! “皇上自登基后,后宫美人只多不少,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自有一套应付的法子。”蔓琪笑着端来一盘热水,“娘娘之前不就见识过了吗?只是此事皇后娘娘怕是不开心啊。” 两个得宠的妃子当着中宫皇后面前吵架斗殴,皇上却是四两拨千斤的态度,傅皇后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皇后娘娘不开心的事情多着呢。”晨妃自己解下钗环在手中把玩,脸蛋红扑扑的,“那么高的位置,可冷了。” 陈筱艾拧湿了帕子给晨妃擦手,对于盛成帝的风流韵事,她有一事倒是挺好奇的,忍不住问:”娘娘,皇上在位多年,可有真正意义上的偏爱哪位吗?” “是慧贵妃吧?”苏歆忍不住插嘴道。 以慧贵妃的出身见识,能有贵妃这样的高位的确算得上是偏爱了。 晨妃低头就着蔓琪的手饮了口热茶,眼神略微有些茫然,像是在思考什么,道:“慧贵妃......算是吧,毕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她也有她的好处在。但要说偏爱,不知道那位画里的女子是不是。” “画?”几人顿时露出好奇的神情。 “光华殿的养书房里,珍藏着一副女子的画像。那日我吟诗,皇上不知为何十分高兴,便将那画取给我看。那是皇上还是东宫太子时所作,画里的女子体态婀娜,即便只有一张侧脸,也能看出长得极美。那幅画皇上极其珍视,锁在宝玉匣子里,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细赏一番,眼神痴恋.......可那样长相的女子我却是没有见过的。偶然听李汋说过,那女子已不在人世了。” “即已不在人世,也算不上偏爱呀。” “是皇上的眼神......慧贵妃刚进宫时,皇上也未曾那样看过她。”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陈筱艾笑道,“这是所有人的一个通病。那画中女子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偏爱。” 晨妃有些不解:“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刚刚听你们说皇上端水.......让我想起在昌州的一户地主人家,那家少爷妻妾成群,那后宅里的情况可绝了,成天不少人给我塞银子,这个要我往饭菜里下药,那个要我准备红花砒霜的,若我和师父不是那老爷请来,可还真遭不住。”陈筱艾见她们听得认真,便接着往下说,“丫头妾室没少横着抬出去,但那少爷花言巧语,就是能哄得一群妻妾服服帖帖死心塌地的。直到他遇上了真正喜欢的女子,并顺利迎进门,给了那女子原胜其他人的宠爱,更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将她时时刻刻放在心里,醒t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她......他这样的行为,自然让那女子遭受其他人的怨恨,听说后来难产而亡,也不说清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人的算计,只知道那少爷半疯半癫,将妻子妾室全部赶走,流浪他乡了。” “啊.......”众人都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现在想来,果然还是皇上做得好,雨露均沾,大家都能得宠,但不是谁最得宠。”陈筱艾笑道,“一个地主人家的少爷尚且如此,若皇上有了偏爱之人,那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蔓琪担心道:“那怕是整个后宫都要乱。” 苏歆轻推陈筱艾的脑袋,警告道:“将皇上与那地主少爷相比,小心你的脑袋。” “有什么嘛,就当我讲故事给你们听嘛。” 晨妃清醒了不少,笑道:”说真的,我现在还能想起来皇上当时的眼神,若那女子还在,估计皇上也会给她那样的偏爱。” 蔓琪叹道:“但若是像那女子一般后果,怪遗憾的。” “时辰还早,蔓琪,你去备些宵夜和冷酒,咱们再一块喝些,”晨妃来了兴致,笑着吩咐道,“让筱艾再说些她在宫外的所见所闻,倒比那些说书先生有趣多了。” 陈筱艾晃晃脑袋,好不得意:“真实故事,饮酒下饭的最佳选择。我可得收费,娘娘当然不用,两位姐姐?” 蔓琪想了想,笑道:“你明儿的点心我包了就是。” 陈筱艾看向苏歆,苏歆不情不愿道:“我以前跟着娘娘出去听书可没收我钱。” “那人家也是看娘娘的脸面,我这不行哈。”陈筱艾翘着嘴巴摇手指,一副市井商人做派。 “切......这两日打扫我替你就是了!” 正好!她便有时间做药了。 “今夜娘娘心情好,那我就凑个趣儿,来个劲爆些的,说点别人不给你们听的风花雪月,黏糊糊的爱情故事——” “呀讨厌——” 春风苑里絮絮叨叨的,夏夜星辰璀璨,许久才落幕。 五日后,陈筱艾眯着眼睛,一脸纠结的看向一旁的小年子。 小年子扒着窗框,瞪着大眼睛,抿着嘴巴好不可怜,跟个泡发了的白馒头似的,眼里泪光闪烁,好似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 “停!不要这样看着我!”陈筱艾捂着眼睛表示受不了,“我都已经跟着你过来了,别装可怜了!” “是我对不起姐姐.......”小年子很狗腿地端茶倒水,捏着手指很是踌躇,他扁了扁嘴,目光移向主位上那位姿势不正经的男子,恳求道,“傅小少爷......小侯爷什么时候过来啊?” “急什么,他那人不喜迟到,左右在路上了,”身着紫色翔纹对襟窄袖长衫的男子肤白红唇,眉眼线条有些女相,他一双圆眼半眯,带着好奇与一点嫌弃,像看物品似的打量着站在厅中的陈筱艾。 陈筱艾心想这男人比青楼里的那些兔儿爷长得还标志........等等,他出现在这里,又姓傅?该不会是? 小年子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国丈爷成国公的幼子......傅小少爷傅叶歌。” 果然!小年子着急忙慌地找她来见这个人是做什么?她最不擅长应付这些世家少爷了! 傅叶歌一声轻哼,陈筱艾回过神来,赶忙乖乖行礼:“奴婢见过傅少爷。” “听年子说,你能做来意梦这个药?”傅叶歌大摇大摆地翘起二郎腿,晃悠着脚,面带嫌弃,“你这小丫头才几岁啊?自己脸都治不好,怕不是趁着机会来坑我们家小侯爷的,你这样貌在侯府连个扫前院的都不够格。快点回去照照镜子认清自己吧。” .......一上来就人身攻击外加羞辱诽谤,这些世家少爷无论到哪都是那么让人讨厌。陈筱艾一下子气性就上来了,但一想到此刻境地,还是抿抿嘴巴强忍下来,垂头没有言语。 “怎么,给我说中啦?”傅叶歌笑道,“你这点心思小侯爷早就看穿啦,你还巴巴的粘上来。” “傅小少爷......”小年子看陈筱艾脸色不对,急忙解释道,“请您不要乱说,陈姑娘是小侯爷请来研药的,小侯爷来了您就知道了!” 深吸一口气,陈筱艾看向小年子问道:“小侯爷什么时候来?我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儿,娘娘那还有吩咐呢。” “太后临时把小侯爷叫去了,应该马上就到了。”小年子安慰道,“姐姐再等等吧。” 第16节 傅叶歌见小年子居然哄起这个丫头来,顿时斥道:“本少爷叫你来是看得起你,你还有时间惦记其他?” 陈筱艾面无表情道:“奴婢是宫里的奴婢,小侯爷委托虽不敢不上心,但奴婢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做。不像傅少爷出身尊贵,有大把好春光可享受浪费。” 意思就是说他无所事事咯?柳叶歌顿时横眉竖眼,一撸袖子指着陈筱艾道:“哎,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仅敢,我还打过呢。陈筱艾在心里腹诽,规规矩矩地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卑微,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还请少爷指教。” 怎么指教?他的确是无所事事来的......要不然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行宫里来找一个小宫女麻烦。 话说回来也是他的原因,在花街意外听说意梦这个药,重金买来送给煜哥,没想到那商人竟敢蒙骗他,拿其他药来顶替,害得煜哥那几日因药的关系头疼了好几日,更是夜不能寐,不仅没办成好事不说,惹得煜哥不许他再去花街教坊玩耍,不然就要告到他老爹那去!实在可恶!等他抓到那个黑心商人,定要狠狠揍上一顿! “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傅叶歌一背手臂,哼道,“药不是做好了吗?拿来我看看。” 药在小年子手上,他一听有些犹豫。这些年他受了小侯爷不少帮助,自然也知道这位傅小少爷是什么德行,因着与小侯爷是发小,且也崇拜小侯爷武艺高强,他惯爱跟在小侯爷后边叽叽喳喳的,品行虽不至于糟糕,但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毛病其实也不少,若不是小侯爷压制着,教训起来从不留手,怕也是要在金都里惹是生非的。 陈筱艾突然往袖里一摸,摸出一个小白瓷瓶来,恭恭敬敬地呈给傅叶歌,转身朝小年子使了个眼色。小年子微惊,把嘴里的话咽下。 “这什么啊?一团粉末的。”傅叶歌打开瓷瓶闻了闻,无色无味的,他一说话,里头的粉末还吹出来一些,“你耍我呢吧,这怎么可能是......哎,怎么有点痒。” 他挠了挠脸,觉得脸上刺痒,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一样,接着脖子跟手臂也发痒发烫,一挠皮肤便发红发肿,起了一大片疹子起来。 他惊叫道:“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痒!” 陈筱艾探头看了一眼,跟着叫嚷起来:“哎呀!少爷您这是过敏了呀!瞧这皮肤红得......快快,小年子快带少爷去冲个冷水澡!洗去不干净的东西好止痒!” 小年子一脸懵圈,陈筱艾拉过他,往他怀里塞了东西又取了什么,附耳小声道:“给他冲上两遍冷水,再吃这个就好了。省的在这里烦我,赶紧带走带走。” 小年子明白过来,嘴里哦哦声应道,连忙扶着不停挠痒面红耳赤的傅叶歌出门,不忘在走前朝陈筱艾比了个大拇指。 陈筱艾将瓷瓶收回袖子里,心满意足,直道活该! “这是怎么了?”卓煜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困惑。 陈筱艾连忙回头,见卓煜身形笔直,正站在门外看着走廊方向,小年子正拖着几哇乱叫的傅叶歌,疑惑道:“傅叶歌他做什么了?怎么连衣服都脱了,没个规矩。” “......傅少爷身娇肉贵,突发过敏引起皮肤发痒呢呵呵,”陈筱艾干笑道,“夏日蚊虫多,可能在哪被什么蛰到了也说不定。” 卓煜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小年子应该与您说清楚了,这是当初我与我师父一起按意梦所研制的,”陈筱艾不敢废话,将手中小盒打开,露出里头两块指甲大小的褐色香料。 卓煜没接,问:“为何又突然要帮我了?” “呃、奴婢胆子小,怕惹上事......幸好有小年子规劝。” “罢了,小年子看着年纪小,心里却是个有注意的,你在宫中若有什么需求,一应找他便是。”卓煜轻捏起一块端详,陈筱艾注意到他手指修长,手掌上一片厚茧,掌背上还有隐约发白的伤痕,“为何做成香料?” “原打算还是做成药丸,但我师父觉得是药三分毒,若有不必服用的自然最好,因此制成香料用以熏香,药效以香味缓慢释放,更加简单安t全。” “效果比起药丸如何?” “起效自然慢一些,推荐您晚上入睡时使用。” 卓煜将香料放回去,道:“不用晚上了。“ “.......啊?” 第85章 人情 “去把香炉点上。” “您现在就用啊?”陈筱艾看了眼窗外,阳光热烈,“这大晌午的,要是有什么要事需要您处理的......” “今日我休沐。”卓煜说道,“别啰嗦。手脚麻利点。” 陈筱艾哪敢耽搁,连忙取来香炉点燃炭火,又将香料细细磨碎。卓煜并未脱鞋袜,只躺在正堂里用来休憩的小卧榻里,见陈筱艾端着香炉过来,便闭眼道:“撒吧。” 将香末轻撒炉中,看用量差不多,随着热度上升,香味缓缓漫开。陈筱艾盖上炉盖,见卓煜闭着眼睛没有其他吩咐,便放慢脚步打算退到屏风后,刚进屏风就被站在里面的男子吓了一跳。 男子身着劲装,肩上覆着轻甲,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面含煞气,看装束应该是卓煜的贴身侍卫。看到陈筱艾,男子挑起浓黑的粗眉,竖指示意轻声,抱着剑并无二话。 陈筱艾只能站到一旁,垂手静心等待。 过了半个时辰,香炉中香料燃尽,香味并不浓厚,一股淡淡的药味弥漫在空中。陈筱艾示意男子时间到了,两人一同过去查看。卓煜和衣躺着,闭着眼睛面目俊朗柔和,陈筱艾忍不住多看两眼,这小侯爷清醒时看着正经又冷峻,这睡着的模样倒是很平和。 英俊的男子就是不一样,睡着了依旧很有味道。 男子探了探卓煜脉象,又见卓煜呼吸平稳均匀,心下放心,示意陈筱艾与他一同出门等待。陈筱艾点点头,看到屋中角落冰盘,犹豫了一下还是取来薄被轻轻给卓煜盖上。 “在下石信飞,”出了门,男子抱拳道,“敢问姑娘,我家主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陈筱艾回了礼,道:“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一个时辰......是不是有些短了?” “第一次用药,不可太久。”陈筱艾摇摇头,“而且.......” “姑娘但说无妨。” “敢问石大人,当年卓老侯爷与淑慧长公主过世时,小侯爷应该还很小吧?” 石信飞道:“是的,主子他......当时不过四岁。” 陈筱艾咬了咬唇:“四岁......即便早慧记事早,随着长大也会慢慢模糊忘却。虽然有意梦帮助,但恕我直言,小侯爷......能梦到的时间本就不长。” 石信飞明白过来,面露痛色:“主子......真是命苦。” 但至少他出身世家,是皇亲国戚,单是这一点就比多数人幸福了。陈筱艾心想,事无圆满,她能帮忙做到的也就这样了。 石信飞本想说些什么,回廊那却突然闯出个人来,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傅叶歌,而且还衣衫不整,脸蛋跟泡过水的玉似的发白,面无血色,一看到陈筱艾便怒了,指着便骂道:“臭丫头!你刚刚给我闻得是什么?!”颤着的手还往下滴水。 看样子小年子不止给冲了两遍冷水呀。 陈筱艾状作惊恐道:“傅小少爷这是......奴婢可是做错什么事了?” “你还装!你给我闻了那药我便浑身发痒不止,又红又肿!你看!”傅叶歌说着就要扯衣领,吓得石信飞瞪大双眼,连忙去拦。 陈晓艾哎呀一声,急急捂着脸转过身去,跺脚道:“傅少爷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您不要脸,奴婢来日可还要嫁人的!” “什么什么我不要脸.......你居然说我不要脸?明明是你陷害我!”傅叶歌气急败坏,话都喘不上来,“我这都挠出血了你还装,你给我滚过来!” “您先把衣服穿好吧!我怕我长针眼!” “什么你这个臭丫头.......” 陈筱艾装傻到底:“真是好没道理!少爷自己被蚊虫蛰了起痒,如今却怪到我身上来!等小侯爷睡醒了,定要他给我做主!” “煜哥来了也不管用!我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你......等下,煜哥跑去睡觉了?”傅叶歌一愣,转头看向帮他扯着衣领不露春光的石信飞,“老石,你家主子怎么大中午的睡觉去了?” “主子用了意梦,正熟睡呢。”石信飞陪笑道,“睡得极好,估计在梦中与老侯爷和长公主团聚呢。” 傅叶歌怔住,又急急问道:“真的吗?煜哥真睡得好?” “小的许久没看到主子睡得这么好了,您也知道,主子没有午休的习惯。” “我看看去,”傅叶歌连衣服都没套好,也不敢贸贸然跑进去吵醒卓煜,趴在不远的窗口上看了好一会才回来,“睡得真挺好......别说午休了,他之前连晚上都不太能睡好。我也知道他怕什么,他有许久没梦见老侯爷和长公主了,以往长公主总到梦里见他的......” “不管怎么样,主子能睡好也是一件好事。您别跟陈姑娘过不去。” 傅叶歌看了陈筱艾一眼,哼道:“居然还真有两下子,看在煜哥的份上,本少爷先不惩治你了。”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陈筱艾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白眼。 小年子抱着衣服,慌慌张张地从回廊处跑来:“小少爷!您怎么突然跑了!哎哟我就拿个衣服的功夫.......您小心着凉!” “这大日头底下的怎么会着凉.......阿嚏!” 小年子和石信飞赶忙给他裹上衣服,陈筱艾端来姜茶,这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咕噜噜地喝下去半壶。 众人在凉亭里等着时间过,石信飞正指着陈筱艾跟小年子抱怨什么,耳朵一动,回头看向正紧闭的正堂大门,接着大门打开,卓煜迎着阳光缓步出来,眯着双眼有些不适应。 “煜哥煜哥!”傅叶歌一惊,指使陈筱艾剥得橘子也不吃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去,“你你你你怎么样了?” “好好走路。”卓煜扶他一把。 ”不是我就想问问......咋样啊?”傅叶歌吸吸鼻子,唯恐触及卓煜伤心事,不敢直问。 卓煜看他一脸紧张兮兮的关切,嘴角多了一抹难得的笑意。 此时夏日炎炎,毒辣的日头让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卓煜的神情却在朦胧中生动起来,眼中笑意更加清楚。 陈筱艾忍了忍,最终还是移开目光,哎哟美男子真的是...... 卓煜对傅叶歌说:“母亲说你体质奇怪,爱在夏日着凉生病。” 傅叶歌一听,险些落下眼泪来:“呜呜呜呜小的时候长公主总是十分关心我......我也想她呢!” 卓煜又道:“父亲倒是训斥了我,说我过于执念过往,该往前看才是。” “呜呜呜呜老侯爷说的对.......这是心疼煜哥你呢。” “哪有那么容易呢......”卓煜轻叹。 “主子得偿所愿,该如老侯爷所说,不要执念过多,该以身体为重。”石信飞劝慰道。 “我明白。前不久母亲生辰......我心思过重。此一梦如及时雨,对我而言已然足够。”说罢,卓煜对陈筱艾说,“剩下的意梦你拿回去吧。” “您还是留着吧,”陈筱艾却拒绝了,“若大人平时心情郁闷无法排解,用一点即可,即便不做梦,也可以用来安眠熟睡。” 见卓煜看着她没说话,陈筱艾挠挠耳朵,诚恳劝道:“......大人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严格,日子长着呢,闷在心里发霉啊?人心里头的健康也是十分重要的。不然身体壮得跟牛似的,别人一戳心里痛处就软了,要干什么用。” 石信飞闻言十分赞赏:“陈姑娘此言有理。” 傅叶歌也附和道:“这丫头几句话倒是挺对。煜哥,你这半年来一直睡得不好,我知你从小习武身体撑得住,但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就先留着吧。” “罢了。老石,你拿着锁好就是了。” “是。” 任务完成,陈筱艾松了一口气,行礼道:“那奴婢的任务便完成了。晨妃娘娘那还有吩咐,奴婢先行告退了。” “此番多谢你。”卓煜看着她,语气诚恳,“虽说是你与小年子的交易,但此次是我受惠,不该随便应付你与小年子。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傅叶歌不愿意了:“哎哎哎等等煜哥,这丫头暗算我的帐还没算呢......” “想要的东西没有,您旁边这位倒是挺聒噪。”陈筱艾故意瞄一眼傅叶歌。 “哎哟我这暴脾气........”傅叶歌说着就要撸袖子。 第17节 卓煜侧头看了傅叶歌一眼,深藏在骨子里被卓煜从小打到大的的恐惧让傅叶歌炸起寒毛,瞬间退出两米开外,哼t歌望天去了。 “那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需要我还的时候,便让小年子来找我吧。” 看卓煜就这样下结论,陈筱艾也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卓小侯爷的人情哎.......的确有用。 就这样吧! 那日过后,小年子倒是经常来春风苑找陈筱艾玩耍,他本就讨喜,晨妃也喜他可爱知趣,又怜他年纪小身世可怜,总是让蔓琪多准备些糕点留着给他。 “娘娘不好奇小年子为何与我交好吗?”某一天,陈筱艾忍不住问。 “小年子不就是来找你玩的吗?”晨妃眨眨眼睛,娇俏可人,她话不说透,只摸摸陈筱艾额前薄薄刘海,“我知你一心为我,又有如此本事,原也不想拘着你的。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只一点,不许再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了,没得这样诅咒自己。” 陈筱艾挠挠脸蛋,嘿嘿笑着应下来。 盛成帝此次避暑之行收获颇丰,宠幸了两名舞姬一名宫女,其中一名舞姬天赋异禀,不过两个月就怀了身孕。慧贵妃恨得咬牙切齿,当晚不知道摔了多少瓷瓶玉器。丽贵人看着那舞姬也揪破了一条帕子。 回了京城,陈筱艾有点想念宸徽宫后院的那颗杨梅树,仙茅与春晓留守宫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但放下行李还没坐热乎,陈筱艾就被蔓琪拉到了太后宫中,端太后与晨妃脸色严肃,三言两语后她被拉着换了身装束,塞进马车内,与三位马脸粗眉的姑姑一起,被送到了平王王府的侧大门。 陈筱艾看着朱红色大门,歪歪头,又看着身前三位高大的姑姑,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待宰的小鸡仔,没肉那种。 “姑娘与我们一样都是奉太后旨意而来,”为首的明真姑姑撇她一眼,沉声道,“该端起身份来才是。” 陈筱艾一个激灵,立马抬头挺胸覆手于身前,板起面孔,娇小身板愣是撑出五分气场,“谢姑姑教诲。” 三位姑姑相视一眼,都露出了此女可教的眼神。 陈筱艾这才静下心来想着晨妃的嘱托。这情况也是突如其来,原是平王府中,有几个不懂规矩的侍妾占着平王平日放任,竟敢当面言语冲撞平王妃,平王妃本就性子娴静,无甚心机与手段,怀孕七月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一气之下动了胎气,卧床不起了。 刚好平王领命去了城南军营办要事,短时间内无法回来,府中两位侧妃又是给平王生育了庶子庶女的人物,平王妃大着肚子孤立无援,只会垂泪自怜。 幸好她的乳母一封家书直接回了陆家,陆家世代书香门第,曾嫁进去一位公主,得端太后照拂,陆夫人腰牌一递直接进了寿安宫,跪在端太后面前一通哭诉,爱女之心情真意切。端太后一问情况属实,顿时大怒,当初端太后将陆碧芯指给平王做正室便是看她端庄娴静,心思纯良,正好顺一顺平王焦躁易怒的性子。平王对端太后指给他的正妃也十分疼爱,但也不碍他往府内接莺莺燕燕,光是侍妾就有数十位。 晨妃一听闺中好友如此境地,便出主意让端太后赐下教引姑姑,在平王妃生下孩子前帮忙管理平王后宅,更需教导侍妾们规矩。又着重强调了平王妃怀得乃是嫡子嫡女,平王虽有庶子庶女,但到底不同。 端太后觉得此法可行,晨妃趁机推荐了陈筱艾,说她是医女出身,擅长调理,帮着去看一看方子,避免大夫掉以轻心。 端太后知道她与平王妃是闺中密友,胜似亲姐妹,也愿意成全她这番心思。 这就是陈筱艾被打包送来的原因。她倒是没关系,照顾孕妇她有经验,只是听晨妃形容,这平王妃好像是个柔弱可欺的,这样女人她不擅长**啊...... 正想着,平王侧妃之一高月娥迎了出来,她生有庶长子及两位庶女,平王府后宅里除了平王妃外,便属她最有话语权。高氏柳眉樱唇,极具成熟女人风韵,但是眉角眼梢轻皱,是常年苦思冥想的痕迹。 到底是跟着平王最久的侧室,高氏规矩礼数都不错,明真姑姑冷眼看着,没有挑她毛病,只在高氏上茶时摆手拒绝了,她道:“奴婢们该先去见过王妃才好喝高夫人的茶。” 高氏连忙起身带路,路上对着明真姑姑忧愁道:“王妃受惊不小,只肯待在屋内。妾身心急如焚,还请姑姑多劝一劝才是。” 明真姑姑道:“冲撞王妃的那几位侍妾,高夫人准备怎么处理?” “这、妾身让她们在自己房里闭门思过了......妾身在王府侍奉虽长,但不好擅自作主,该等王爷王妃定夺才是。” “如今王妃卧床,后宅里您是第二人,管教不懂规矩的侍妾丫头们是理所应当,何况这些侍妾胆敢冲撞王妃,若王妃与腹中孩儿有误,太后盛怒,高夫人觉得自己没有责任?” 高氏吓得不敢走路了,她捏着帕子愁眉苦脸道:“好叫姑姑知道妾身的难处,那些侍妾是前不久刚接进府里的,个个年轻任性,妾身在王府是有点脸面,但也不敢忤逆王爷啊......” “所以太后才派奴婢们过来。高夫人也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明真姑姑道,“只将她们拘在屋里怕是无聊的紧,还请高夫人将人带到大厅里,其他侍妾们也都叫来,等奴婢们到王妃处行礼问候后,前去定夺。” 意思很明显,她们是带着太后的旨意而来。哪怕是平王在这儿,也得眼睁睁地看着侍妾们受罚。 高氏领命,赶忙就去安排了。平王妃的乳母杨妈妈正在东苑门口翘首以盼,见过礼后匆匆带着她们进去,屋内漫着一股清苦药香,不通风,且窗户紧闭,寝室里昏暗无光,丫头们低头不语,叫人觉得压抑。不仅陈筱艾,明真姑姑也跟着皱起眉头。 平王妃陆碧芯卧在床上,听到太后宫里来人,急忙抓着侍女的手臂要起来,杨妈妈给她垫了三个柔软枕头叫她半靠着,这才露出一张素白无血的脸来。 陈筱艾第一反应便是:干净。 这是一个光是气质就十分干净的女人。即使病中,眼睛也清澈透亮,眼神含意似愁似悲,却没有丝毫怨怼,并且只一眼便觉得她是个柔软无害的。 陈筱艾心里诧异,这样的世家小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家得多疼爱她才能养出来啊.......端太后跟陆家该不会有仇吧?把这样一个姑娘许给平王做正室,就算妾室好相处,没有心机手段也撑不起这个偌大的平王府后宅啊。 估计三位姑姑的想法跟陈筱艾差不离,送上太后皇后的礼物,又跟杨妈妈了解情况后,三人一饮杯中茶水,就气势汹汹地杀出去了,那肃杀的背影看得陈筱艾直汗颜。 “这位姑娘是.......”平王妃的贴身侍女荷香正看着她。 “奴婢是晨妃娘娘的医女。”陈筱艾说着将晨妃的信交与陆碧芯。 陆碧芯展信不过看了两行,眼泪就不停落下,她眼睛大,眼泪也跟珍珠似的,大颗大颗的染湿帕子,陈筱艾看着都觉得不忍心。 “以前在闺阁中,敏智姐姐就待我极好.......什么事都想着我护着我,是我叫她失望了。”陆碧芯泣道。 陈筱艾才反应过来敏智是晨妃闺名,心想这名字倒是取得极对。嘴上安慰道:“我们娘娘也经常念着王妃,说小的时候只有您愿意跟着她乱跑乱跳,弄得衣裙脏兮兮的也从来不抱怨,还跟着一起受罚。” 陆碧芯破涕为笑:“敏........晨妃娘娘小的时候特别活泼,总能带着我去些好玩有趣的地方,我身子不好,只有她愿意带着我。” “娘娘记挂着王妃,王妃您也想着娘娘,多好的情谊。如今更有太后亲自派人来给您撑腰,您该振作精神才是。” 陆碧芯却低下了头:“是我无用......还让太后烦恼伤神。” 咋没说两句心情又不好了呢......陈筱艾劝道:“您怀着孩子呢,切莫伤神。奴婢斗胆,瞧着王妃没什么精神,这屋里昏暗压得人更加喘不透气,该把窗户打开,见点日光才有活力。” 荷香却不同意:“太医说了,娘娘不能着凉。” “这才入秋不久,此时的阳光正是最舒服的时候,王妃成天闷在屋子里没个精神,对腹中孩子也不利于血气运行,容易有气血不足之症。”陈筱艾看向陆碧芯的眼睛,诚恳劝道,“您心情不好,影响的却是孩子。王妃,这多划不来呀?您这不是随了外面一群女人的意嘛?” “......我不想去外面。”陆碧芯捏紧帕子,“一去到外面,她们就都盯紧着我,看着我的肚子......” “那咱们先不出去,开窗就好。”陈t筱艾也没想逼她,起身将四面窗户打开,此时阳光明媚不烫人,静谧柔和的金光顿时照亮屋内摆设,连带着陆碧芯的眼睛也慢慢亮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树荫投射下的跳跃斑点,手指微动。 陈筱艾又上前给她把脉,母体虚弱了些,胎儿还好,只是看陆碧芯的肚子大小来看,以七个月而言,孩子的个头怕是小了。 杨妈妈有经验,听陈筱艾一说更加担心:“王妃胃口一直都小,有了身孕也不见多吃,更少馋食,孩子没营养,难长大呀。” 陈筱艾见陆碧芯摸着肚子垂下头去,安慰道:“王妃看着身形没变,想来吃下去的营养都被孩子吸收了,还有三个月呢,定能追上来的。王妃,此时可有想吃的东西?” 荷香道:“小厨房里备了燕窝粥呢。” 看陆碧芯轻轻拧了下眉,陈筱艾又说:“只吃您想吃的,不要生冷的就好。” “......这样可以吗?” “当然。” 陆碧芯犹豫了好一会子,才轻轻说:“我想吃......猪脚豆干面线。” 陈筱艾想了下:“是西外街那家姓徐的面摊?” 陆碧芯点了点头,陈筱艾笑道:“奴婢吃过,那家的猪脚卤得极入味,软嫩多汁个头还大,那豆干要泡得烂烂的那种,和面线一起吃口感简直绝了!” 被她一形容,陆碧芯眼睛都发直了,杨妈妈见她有胃口了,赶忙安排人去买,一刻功夫都不敢耽搁,回来时面汤还有,陆碧芯也不要人加热,伴着一点小辣子,居然吃下去两小碗。 肚子一饱心情就好,顿时一扫阴霾,抱着肚子靠在软垫上,整个人看着脸色好多了。 她心情一放松,晒着日光昏昏欲睡起来,众人赶忙伺候她睡下,陈筱艾嘱咐窗户可以关小但不能关闭,和杨妈妈一起退出来。 第19章 平王后宅 杨妈妈握着陈筱艾的手直掉眼泪:“多谢晨妃娘娘,多谢姑娘......这几日可把我给愁死了。” “妈妈客气了,”陈筱艾手忙脚乱的给老人家擦眼泪,“我家娘娘与王妃是至交,都是该做的。只是我有点不明白......依着王妃的性格,就算太后指婚,王妃的父母竟也就这样让王妃嫁过来?”她仔细观察着,除了杨妈妈,屋里几个侍女看着战斗力着实不高啊,怎么着也得配备几个有胆量有见识的啊! 杨妈妈叹道:“太后指婚,这事本就板上钉钉。王爷生性风流......也是男子常态。老爷夫人只有王妃一女,视作掌上明珠,只教得知书达理,温和敦厚......原也没想着高嫁到王府里来啊!唉......要是那晚太后宫中合欢晚宴,两人不碰上面就好了。” “您的意思是.......太后赐婚时,王爷与王妃其实已经.......看对眼了?” “唉.......若王爷王妃当时无此意,太后也不会贸然指婚。” 哦......也就是说陆碧芯和平王原本就是有几分情意的,但其实她并没有做好准备就成了王妃。 平王与皇帝不愧是亲兄弟,添女人如吃东西,偏偏陆碧芯她所受的后宅教育不能够让她撑起王府后宅众多女人,因此生出德不配位的卑微感,让她面对侧室侍妾们不够有底气。 一旦有嚣张跋扈的前来示威,她自己就先泄了气,心里又悲又醋,干脆躲着不出来。 这都怀胎七个月了,等来日孩子生下来,还继续躲着不成?平王有多少个庶子庶女来着,最大的也有十岁了吧?即便生下的是嫡子,来日封世子的这段日子,也是需要母亲的用心筹划,不然你当一屋子妾室是死的吗? 杨妈妈从陈筱艾脸上看到了困难重重,也忧心忡忡道:“我总算是明白夫人当时的心情了......” 杨妈妈带着陈筱艾到正堂时,老远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几名女子的哭泣与求饶。 正堂里,只见数十名女子神情姿态不一,规规矩矩地坐在两排位置上。中间跪着一名刚被掌嘴的女子,几十巴掌下去,一张俏脸早已肿的老高,淤痕正冒丝丝鲜血,嘴也打烂了,趴在地上咳血不止。身旁同样跪着的两名女子正不停磕头求饶,哭得脸都花了。 “姑姑,这是?”陈筱艾凑到王姑姑身边问。 “那三个侍妾,就是冲撞王妃的。被掌嘴的罗氏属她最出言不逊,另外两个也正等着收拾呢。” 高氏与侧室之一梅氏一起坐着,梅氏同样面容姣好,从神情姿态上更加端庄大方,眉眼间隐隐含着高傲之意,她刚刚冷眼看着罗氏被掌嘴,眉头都不皱一下。倒是旁边的高氏捏着帕子,打一下颤一下,一脸于心不忍,转过头去不愿意看。 罗氏到底没挨过,翻着白眼晕过去。明真姑姑让人带下去医治,对那两个浑身发抖的侍妾说:“在这儿打怕是要吵到王妃休息,去庭院打吧。” “姑姑饶命!妾身知道错了!” “求姑姑饶了妾身这一次!” “一个也不能少了。”明真姑姑一摆手,婆子们领命,将两个侍妾硬拖下去,不一会远远就传来啪啪地掌嘴声,一声重过一声,两个侍妾的哀叫也慢慢低落下去,在座的侍妾们纷纷撇过头,不敢细听。 梅氏站起来对明真姑姑说道:“妾身没有管教好妹妹们,害王妃受惊,理应受罚。” 高氏一听,连忙也跟着站起来称罪。 “两位侧夫人有子女需要照顾,一时应付不过来也是有的。”明真姑姑缓缓道,“王妃卧床养胎,可有吩咐过让哪位侧夫人执掌中聩?” 梅氏轻抿嘴唇,高氏应道:“是妾身。” 明真姑姑点点头:“高夫人入王府多年,应当知道如何打理府中上下。” “妾身向来愚笨,多事不得要领,还请姑姑们赐教。”高氏姿态摆得很低,神色也是诚惶诚恐。她是平王第一个侧妃,生有庶长子与四小姐和五小姐,太后对她还挺满意,看面相说她是个会生养的。 梅氏用帕子轻按嘴角,道:“高姐姐要照顾三个孩子,怕是自己院里都顾不过来吧?” “既得王妃信任,我定竭尽所能,为王妃打理好王府后宅。”高氏朝梅氏浅浅笑了一下,不与她起争执,“还请姑姑们赐教。” “高夫人不必过谦。太后叫我们几个过来,就是帮忙打下手的。”明真姑姑看了眼脸色不甘的梅氏,心中有所计较,对着底下侍妾又是一番说教。 陈筱艾站在王姑姑身后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些侍妾们个个美貌,但也只是美貌,妆容打扮都差不多,算得上有特色也就那一两个,而且一比之下也不突出,平王的审美倒不如盛成帝多种多样。 这样对比下来,平王妃的性子虽然软,但靠美貌气质也能拔得头筹,是件好事。 “王妃柔善,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若有人想些不该想的,做些不该做的,这通掌嘴只是警告,再犯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情。”明真姑姑冷声道,“还请各位记清楚了。” 侍妾们经过罗氏那一遭,耳边又还残留着断断续续的哀叫声,个个噤若寒蝉,明真姑姑说教什么,都低头称是,不敢有二话。 陆碧芯醒来后听闻罗氏三人容貌俱损,被关在自己屋里养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时,她面露不忍,但也没说话,只垂眼喝汤。 第18节 杨妈妈察言观色,劝道:“我的王妃,您可别同情那些贱人,您如今身子是最紧要的时刻,她们却敢说那些污言秽语来刺激您,可见心思歹毒!这样的人同情来做什么,您还不如心疼您肚子那位小主子,他可乖着呢。” 陆碧芯面露爱怜,摸着耸起的肚子叹道:“我知道......只是觉得她们以色侍人,以后她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果然是个善良的。陈筱艾见杨妈妈一脸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心的脸色,安慰道:“王妃也不用担心,她们是王府侍妾,以后规规矩矩的,王府是要养她们一辈子的。若哪个有福,来日生下孩子,还有您这样的好嫡母,日子可不要太好过哦。” “若能这样,自然是最好。她们对我这样虎视眈眈,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罢了.......” 我的老天爷......陈筱艾一脸震惊地看向杨妈妈,杨妈妈撇过头去,多少有点绝望了。 “王妃你.......不是,陆老爷和陆夫人,感情一定很好吧?” 一听父母,陆碧芯顿时喜笑颜开,她笑道:“自然!我父亲与母亲是青梅竹马,成婚后伉俪情深,多年来示对方为唯一,乃事京中佳话呢!” 那你为啥会喜欢上平王啊......大概是陈筱艾的神色表示得太过t明显直接,陆碧芯颤了颤睫毛,轻声道:“我从小到大,便一直想着要像我父亲母亲那般,嫁给一个示我唯一的人,我知道王爷他.......并不是那个人选,但是那晚合欢夜宴上,他对我说......只有我能做他的妻子......” 说到此处,陆碧芯的脸颊已经漫上艳色桃花,双目湿润轻颤,如此动情姿态,也能想到平王对她说这番话时真心的模样。 她是个顶好的女人,也会是个很好的妻子,但却不一定能担住这个王妃之位。 被送来平王府那日,晨妃面色凝重的对陈筱艾这样评价自己的闺中密友。字字戳中,没有一毫偏差。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见的男人太少,一句话就给骗走了.......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想道,这样父母恩爱没有受过挫折的千金小姐最好骗了,话本里没少以她们对主角开展一段无聊狗血的爱情故事,王妃很明显也是被荼毒了,同样的家庭环境,晨妃娘娘就成长的很不错...... 荷香从外面回来说道:“王妃,兰姨娘过来请安了。” “是阿兰啊,让她进来吧。” 兰姨娘长脸细眉,神情温顺,并不算漂亮,但一群人里她反而是最好认住的,陈筱艾觉得侍妾里有些特色的就是她了。 “给王妃请安。”她十分规矩的行礼,头垂得很低,是个恭敬到有些虔诚的姿态。陈筱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快坐。”陆碧芯让人上了茶,温言问道,“最近身体可好些了?睡得还好吗?” 兰姨娘面露感激之色,道:“多谢王妃记挂,奴婢已经好多了,如今一直服着药,睡得虽不安稳,但也不会起身了。” “如此便好。看来还是高氏说得对,你刚住到南苑难免不适,想的多便睡不好了。”陆碧芯笑道,“那日你突发梦游,可把我给吓着了。” “是奴婢的错,害王妃担心了。”兰姨娘面有愧色。 梦游?陈筱艾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兰姨娘有梦游症?什么时候会的?” 兰姨娘知道眼前少女是跟着太后宫里人来的,又待在王妃房中服侍,便规矩的答道:“就在这个月初。大夫说我白天思虑过重,晚上无法入眠,导致作息不稳,也不知道自己是醒没醒,就到处乱走......” “姨娘以前就作息不稳吗?” “不,住在东苑时一直挺好的。只是后来搬去南苑,姐妹众多,难免吵闹,睡得便不大好了。” “那你的父亲母亲也有梦游症吗?” 兰姨娘想了想,摇头道:“没有,我的父母身体康健。姑娘为何这么问?” “姨娘你也不过几日未睡好,父亲母亲又没有梦游症,既无遗传,那便不应该是梦游。”陈筱艾道,“梦游症很少突发,大都是是从小就有迹象的。你刚说不知道自己醒没醒......你记得你梦游时发生的事情吗?” 兰姨娘顿时脸色一变,似有害怕,她小心翼翼看了陆碧芯一眼,杨妈妈倒是先开口了:“兰姨娘记得呢,因为就是我和荷香发现的她,我们叫兰姨娘时,她还回话说王妃屋外有人影,当时丫头们守夜,都说没有看见什么,第二天高夫人叫了大夫,说兰姨娘的样子很像她娘家一个患梦游症的妹妹。” 兰姨娘欲言又止,低下头去。陈筱艾却觉察出不对味来,她问杨妈妈:“你们当时叫兰姨娘时,她便直接回了你们话?” “是呢,就一声。” “兰姨娘可有意识不清醒?” 杨妈妈和荷香相视一眼,犹豫着说道:“好像没有......兰姨娘看到我们,便跑过来跟我们说快叫侍卫,王妃屋外有人。” 陈筱艾看向沉默的兰姨娘,问:“杨妈妈所说的,兰姨娘可还记得事情经过?” 陆碧芯忍不住问:“筱艾,你问这些是做什么?” “若自己没有生病,别人却说你生病了,那不老晦气了吗?”陈筱艾说道,“奴婢懂医理,听兰姨娘所说的并不是梦游症,奴婢得问清楚才行。” 兰姨娘像是突然有人肯定一般,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筱艾:“姑娘懂医理?” “别的不敢说,我与梦游症病人曾同吃同住过,可不是你这样的症状。” 兰姨娘揪着帕子,看着陈筱艾,又看向一脸关心的陆碧芯,鼓起勇气道:“我、我也觉得自己没有梦游症!那晚我看得真真的!的的确确有个人影趴在王妃床前对面的窗户上,我原以为是哪个丫头正闹着玩,杨妈妈一喊我,丫头们都出来了,还不小心翻倒了花样子,我再一看,那个人影就在屋檐上消失不见了!我还记得他手臂细长,丫头里也没这样的啊!” “......可大家没找到人影,又知道我不愿搬去南苑心情不好,也睡不好,就说是我看岔了......第二天大夫给我开了安神药,高夫人还免了我请安,说是王妃正安胎,我乱说话是要吓到王妃的......”兰姨娘满心不安,帕子都被她揪皱了,但她言辞恳切,不似有假。 杨妈妈迟疑道:“可那晚我与侍卫一起将东苑里里外外的查看了,没发现不对的地方.......更没有什么人影。”她是个仔细人,虽然也觉得兰姨娘看错了,但以防万一还是检查了一番。 “兰姨娘连丫头们翻倒花样子,那人手臂细长都记得,单这一点便绝对不是梦游症。”陈筱艾肯定道,“梦游症病人一旦发作,不是一两声就能叫醒的,叫醒了也是意识混乱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答上话,更会短暂失忆,不记得事情经过。” “那、那.......”兰姨娘不敢去看那扇窗户。 陆碧芯撑起身子,倒望了几眼那扇窗户,看神情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陈筱艾也跟着看了看窗户,笑道:“那就来看看到底是人是鬼了。” 南苑里,高氏提着裙子有些疲惫,丫头们不敢耽搁,服侍她换衣喝茶吃点心,等在塌上卧下,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心腹丫头满叶轻轻按摩她的小腿,道:“夫人真是辛苦了。那明真姑姑可真难缠。” 高氏叹道:“那明真如今虽然不在太后近前伺候,担论侍候太后的时间可比那满福姑姑还长,不能慢待了。” “奴婢们明白,里外都打理妥帖了,只是......准备的厚礼,明真姑姑眼睛都不眨就给退回来了,另外两位姑姑也是。” 高氏沉默一会,道:“太后的人,本就没那么容易应付,让伺候的丫头们警醒些,多做少说。” “那三位姑姑是替王妃管教侍妾们来的,夫人您一向谨言慎行,在太后那也有脸面,倒不必怕她们。”满叶安慰道,“倒是西苑那位,事事争抢在前头,明明王妃连中聩都不交予她,脸皮也忒厚了。” 高氏轻笑道:“人家是兵部侍郎的嫡出女儿,差点就要成为王妃的,如今跟我这个庶出的平起平坐,那口气哪里压得下去呢。” “什么嫡出庶出的,王爷可不看重这些,要不然咱们大少爷才十岁,王爷就要带去兵营历练了。”满叶奉承道,“世家子弟中,也只有卓小侯爷有这番待遇,将来咱们大少爷必定勇武。” 提起自己的儿子,高氏眉眼舒展,笑道:“升儿若能如卓小侯爷那般,我便什么都不求,只等享清福便是。” 满叶轻声道:“夫人此刻便可享清福了,咱们大少爷有王爷爱重,就算.......王妃生下的是嫡子,差十岁呢,襁褓婴儿,何足为惧呢?” “.......王爷虽看重升儿,但王妃的孩子毕竟是嫡出,宫中更还有太后与皇上厚爱,我要放心下来,还为时尚早。”高氏沉吟道,“我定要为升儿,谋个最好的出路。” 有小丫头轻手轻脚进来,在满叶耳边说了两句,满叶顿了顿,对高氏说:“兰姨娘去给王妃请安了。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回来呢。” 高氏拧眉:“不是让她不要过去东苑吗?” “王妃允许了。兰姨娘本就是东苑的丫头出身,性子内向,王妃对她一向宽和。” “我们这位王妃,对谁不宽和了?”高氏哼道,“算了,倒也好。王妃是个性子软的,若给姓梅的钻了空子,那才叫麻烦。” “夫人想得开便好。兰姨娘向来胆小,又服着药呢,不用担心她胡说。” “齐太医开的安神药她都喝着?” “奴婢叫她房里翠儿盯着,一碗不落呢。” 高氏点点头,道:“那晚竟叫她撞见,白白浪费一遭安排,真是晦气!那药让她继续喝着,不准断。” “是。那.......那人还继续安排吗?王妃如今七个月了,若再不安排可就来不及t了。”满叶道,“奴婢想着,如今几位姑姑在,倒是不太好下手。” “继续安排下去,左右查不到咱们身上来。”高氏眼中掠过一抹狠色。 “是。” 满叶继续为她按摩小腿,高氏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我记得太后除了三位姑姑,还派来一个宫女,如今是在王妃房中?” “是的,说是照顾王妃,也就是帮忙看顾汤药而已。太后大概是怕王妃屋里人不够谨慎吧。”满叶回想起那小宫女娇小的模样,“一个小宫女而已。” “太后到底看重王妃。”高氏便不再多问。 翠儿提着药包,从后院小角门进府,穿过偌大院子与蜿蜒走廊,一路来到南苑。院门口崔妈妈并几个婆子正在吃酒说笑,翠儿看了眼还没暗下的天色,提着药包上前福身道:“见过崔妈妈。” 红光满面,膀大腰圆的崔妈妈是高氏的陪房,如今高氏暂管中聩,她得了主子的脸面,胆子越发大了,还未落日便敢与人饮酒作乐,全然不顾差事。 “哦,是翠儿啊。你兰姨娘近日如何啊?”崔妈妈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药包,”怎么这会子才抓药回来?可是去齐大夫的药堂抓的?” 翠儿叹口气道:“姨娘还是老样子,睡不安稳呢,不过幸好不起身梦游了,不然奴婢一人也看不住。上次抓的药还没吃完呢,只是奴婢想着近来宫里的姑姑管教严格,不好随便出去,怕把药断了,便提前去抓了。” 崔妈妈笑着塞给她两块点心:“好丫头,你是个有打算的。兰姨娘幸好有你。” 与崔妈妈说笑两句,眼见她放心,翠儿说还要回去熬药,便告退回了兰姨娘的屋子。兰姨娘坐在妆台前,目光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我回来了。去了王妃屋里,可有怎么说?”她与兰姨娘原来都是东苑的一等丫头,规规矩矩地服侍主子。后来阿兰被抬做侍妾,也把翠儿留在身边,两人私下姐妹相称,感情十分要好。 见翠儿回来了,兰姨娘连忙将在王妃屋中所说的事情告诉她,翠儿脸色一变,回头看门窗紧闭,从怀里拿出一张方子塞到兰姨娘手中道:“姐姐不用请那位陈姑娘来看了。这是之前我托人拿安神药的方子去找城外的郎中,他给我回的信,那齐大夫开得根本不是什么安神药,是**!份量虽不重,但能让姐姐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日渐下去便神思萎靡困顿,以后怕是要连话都说不清的!” 兰姨娘差点站不住,她神色茫然,捏着信抓了又抓,突然咬牙起身将信点火烧掉,火光中她面露哀色:“幸好有你在,我并未多喝......” 翠儿扶着她坐下:“还是老样子,我把药煮好送到房里来,照常倒了便是。如今王妃知道,定护着姐姐的。” “王妃性子太过纯善,又大着肚子,多有不便,若我能帮上一二,以后也能得到庇护。”兰姨娘抓着翠儿的手,眼中含泪,“高夫人肯定让人盯着我,只有你骗过她们,在南苑来去自由......翠儿,我就只有你能依靠了!” 翠儿面露心疼,安慰道:“姐姐放心,我与姐姐同心一体,只看我的吧!” 第20章 痴子 东苑正房里,陈筱艾将调配好的香料放进小香囊,在荷香鼻间里晃了晃:“如何?香吗?” 荷香仔细嗅了嗅,点点头道:“已经很淡了,要很仔细才能闻出来一点味儿。” 刚说完,她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陈筱艾扶住她还感觉脚下不稳,脑子眩晕,软软的好像没有踩在实地上。 “看来用量是够了。”陈筱艾喂她吃了解药,“我不怎么会调香,可如果直接放晕药的话怕影响王妃。” 荷香坐在凳子还有点晕:“让王妃暂时不要睡正屋不就好了......” “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咱们这番安排指不定传到谁耳朵里去,那不就白费了吗?” 荷香小声道:“你怀疑谁?高夫人?梅夫人?” “这两位自然是躺在怀疑名单里,跑不了。” 荷香撇撇嘴道:“肯定是梅夫人。她本就不服屈居侧夫人之位,当年王妃还未过门,她怀二小姐三少爷的时候,还曾向王爷要求,若平安诞下双胎,便让王爷抬她做正室,可惜二小姐窒息夭折了。直到王妃进门前,她对此还耿耿于怀呢。” 陈筱艾好奇道:“梅夫人是嫡出还是庶出?” “兵部侍郎的嫡出女儿。” 陈筱艾见怪不怪道:“她本身是嫡出,自然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侧室,孩子也只能是庶出。” 人可以往上爬,但要看怎么爬,也得承担自己摔下的后果。 杨妈妈过来敲门,手里拿着烛台,火光中见她们摸着黑对头讨论什么,捂着胸口道:“你们两个丫头,也不点个灯,乌漆麻黑的怪吓人。” 荷香笑道:“妈妈胆子怪小的。王妃呢?” 第19节 “知道晚上要做什么,兴奋的睡不着呢,还卧在床上吃小馄饨。” 陈筱艾闻言流口水:“.......有我的份吗?” 杨妈妈拍她一掌:“只要将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抓出来,妈妈管你一辈子小馄饨。” “那您得跟晨妃娘娘抢我,哎哟受欢迎的人就是麻烦多。” 荷香也过来拍她一掌:“别傻笑了,已经丑时一刻,兰姨娘说的时间差不多了。” 三人只有一个小烛台,紧赶慢赶的往王妃寝室里赶,门外留着六个府兵隐藏在暗处,以防万一。屋内多了几个丫头和婆子候着,都是陆碧芯的陪房,全部守在陆碧芯床前严正以待。 陆碧芯刚吃完小馄饨,看陈筱艾赶来,眼神亮晶晶的,露出期待的神色。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想,虽性子与晨妃不同,但两人似乎本质相同,都是心很大...... 陈筱艾踩在凳子上,将一个香囊挂在檐上,另一个直接碾碎撒在屋顶瓦片上,闻着淡淡香味散出,陈筱艾手脚并用的爬到窗户上方,双脚踩着窗上沿,双手拉着屋顶木条,她身形娇小玲珑,双手双脚借着力也不算难过,还有空朝荷香挥挥手,示意她们按计划做事。 荷香等人拿帕子捂着口鼻,看着陈筱艾吊着腿有些担心:“她这样也不怕摔下来.......” “你瞧她身手,定是有底子的,咱们护好王妃就是。” 除了耳房里留下的点点灯火,东苑正屋内陷入一片安静的昏暗。丫头们有些紧张,呼吸声不免大了些,彼此互相提醒,同一个目的就是护好王妃。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筱艾撑着墙面,手臂有些发酸,她其实已经做好无功而返的准备了,但随着第一声瓦片碎裂轻响,她顿时绷紧全身肌肉,垂下左脚在窗户边轻晃以示警戒,又从袖中摸出匕首,紧握手中。 瓦片碎裂的声响十分轻微,而且是两声一同响起,这让陈筱艾不由得想起卧在屋檐上晒太阳的肥猫,好像这个人就是四肢并用爬过来似的。 这个想法让她汗毛倒竖,精神更加警惕,听见声响已经到了屋檐边,用刀尖将香囊划破,淡淡的异香顿时漫开来,陈筱艾轻轻屏住呼吸。 脚步声变得没有规律起来,在头顶上跺来跺去,甚至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陈筱艾闭着眼睛,一边在心里数着数字,数到第十时,屋顶的人终于脚下踩滑,瓦片哇啦啦齐碎,从屋檐上方突然掉下来一个瘦长的身影! 陈筱艾抓紧时机,一把跃过去抓住那人一起摔到草地上,那人中了晕药竟还有力气挣扎,陈筱就预备着这点,将手里一直捏着的药包塞进那人的嘴里,死死掐住两颊硬逼他吞下,中途差点被直接甩飞出去! 只这两下陈筱艾也看清楚了,这人......竟然是个小男孩!瞳孔居然是红色的!在月光下跟一只饿极的小狼崽似的。他甩着比常人要瘦长的手臂挣扎两下,最终还是晕过去。 坐在他身上的陈筱艾终于卸了力道,她刚刚两次差点被甩出去,这男孩如此瘦弱,力道却奇大,也不知道是哪里藏着这样的力量。 杨妈妈和荷香带着灯火冲出来,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杨妈妈一看躺着的人是个男的,连忙让荷香灭掉灯火,让婆子拿着准备好的绳子将人捆起来,又拿粗布堵住他的嘴。 “啊,筱艾你的脸!”荷香一声小小的惊叫,掏出手帕捂住陈筱艾的右脸,“你的脸流血了!好大一条印子,这人是怎么回事,手指甲那么长!” 几人一看,见男孩不仅手臂细长,连手指也是不符合常规的长,手指甲更是留得十分尖利,指甲里全是泥土的污垢。 等等,陈筱艾抓起他的手指仔细一看,指甲上还沾了油亮的东西,闻起来居然是肉味.......因刚刚t抓着他的嘴巴,陈筱艾的手也沾上了。 陈筱艾抬头看着高高的屋檐皱眉,对杨妈妈说:“这人奇怪,不知道药效能有多久,多拿绳子捆住,嘴巴塞紧了。妈妈,先把人藏好,再叫人上去屋顶看看,上面应该放了食物,用来吸引这个人过来。” 杨妈妈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按陈筱艾的吩咐去做了。 陆碧芯见陈筱艾一脸血的进来,吓得不轻。 陈筱艾从自己带来的药箱找出伤药,一边安慰她:“没事的王妃,伤口很浅,过两天就好了。那人先藏好关着,不要打草惊蛇,我怀疑有人要暗害你,按兰姨娘第一次发现的时间来看,绝对谋划已久,而且还没有放弃。” 陆碧芯彻底明白晨妃将陈筱艾送过来帮自己的用意了。晨妃在信中只叫她信任这个少女,她还有所迷惑,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儿能做什么......现在见她神情平淡的给自己脸上上药,那条血印很长,若是在深一些,少女的右脸怕是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若那人伤到自己与腹中孩儿......陆碧芯抱着肚子,冷汗连连,眼角立马沁出眼泪。 “王妃现在哭还早呢。”陈筱艾将纱布给荷香让她帮自己包扎,对陆碧芯说,“等找到幕后黑手,您就会知道还有更多阴暗残忍的手段不过是没使出来罢了,这还不算什么。” 荷香闻言连忙问:“什么幕后黑手?刚刚那人......” “身形有异,瞳孔异色,年纪又小......刚刚那番动静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若真的是用食物引来的,怕是个痴子。”陈筱艾见过这样的人,生来脑子愚钝疯癫,但老天像是觉得好玩一样,同时也赋予了他们普通人所没有的力量。要不是有晕药,把那几个府兵叫来也不一定有用。 “痴子.....”陆碧芯默念几句,突然想起来什么,她问荷香,“我记得,曹姥姥有个儿子还是孙子,就是一个痴子?” 荷香却没反应过来指的是哪个,一旁一个婆子却有印象,她问道:“王妃,您说的是帮梅夫人接生的那个曹姥姥吗?您知道她?” “对,就是她......我刚到王府时曾听下人们讨论过。”陆碧芯嫁进王府时,梅氏所生的二少爷已经三岁,她却从下人们的一次嚼舌根中记住了这么一个人。 “小的与梅夫人房里的几个婆子喝过酒,待明天小的去问上一问。” 陈筱艾点点头:“天色已晚,要调查也得等明天了。你们都退下吧,今晚之事必得守口如瓶。” 丫头和婆子们都退下,杨妈妈回来了,她将那人锁在东苑的小柴房里,让两个粗使婆子和府兵看守着。东苑是属于王爷王妃的居所,如今平王不在,自然是王妃说了算,也不怕别人发现。 陈筱艾给陆碧芯把了脉,见无恙后伺候她躺下,陆碧芯伸手摸了摸她脸上布条,轻声问道:“疼吗?” “自然是疼的,不过能忍。”陈筱艾实话实说,“您快些睡吧,熬着夜对孩子不好。” “我心里不安......睡不着。” “我还以为您自嫁进王府就睡不好了呢。”陈筱艾玩笑道,在床脚下坐下,荷香见状取来守夜的被褥。 陆碧芯有些不好意思:“那倒没有......我睡得挺好,虽然王府女人众多,但王爷.......是真心待我好的。” “不然也不能让您当王妃呀。”陈筱艾踢开被子,示意荷香放心睡觉,她守着呢,“平王殿下是皇上的亲兄弟,朝堂位置又重。您虽是太后指婚,但平王殿下若是不喜欢您,也不能让您当了这位置。” 陆碧芯侧身躺着,看着陈筱艾解开辫子,一头乌亮的黑发披散下来,这让她想起还是闺阁少女时,晨妃经常留宿她的房间,两人就是这么躺在一张床上说心里话。 她轻声道:“我知道我其实并不够格......论出身,不如梅氏有那般可以帮到王爷的娘家,而高氏伺候王爷多年,情份本就不一般。王爷真心待我好,我却对不起这番情谊,什么忙都帮不上。” “您问过王爷想要什么样的您吗?”陈筱艾冷不丁问,“严厉的?柔善的?” “这......倒没有。” “您看您,问都没问过,怎么就知道您不够格了呢?说不定在王爷心里,您其实是做得极好的。”陈筱艾说着伸了懒腰,不小心踹了一旁的荷香一脚,她连忙安抚几句,回头就见陆碧芯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叹道,“孕期最忌胡思乱想,没病都生出病来了。您闭眼想想王爷对您的好,就该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什么,睡吧。” 陆碧芯闷闷地嗯了一声,含着眼泪想起那晚合欢家宴,漫天璀璨烟花下,捡了一朵合欢花的自己抬头就见到平王站在不远处。 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歪着头瞪着眼睛识人,平王便笑了。 第二天,杨妈妈带着那个婆子过来回话,那婆子一身淡淡的酒气,怕熏着陆碧芯,只站在屋里角落回话道:“禀王妃,小的问清楚了。当初二小姐不幸夭折,梅夫人迁怒曹姥姥,将她一家赶去了西郊的农衣巷,曹姥姥原是有些本事的,多有大户人家请她接生洗三,被赶去农衣巷后没有活接,只能去做些粗使重活,这两年间显少看到她人。” 陆碧芯问道:“为何会迁怒曹姥姥?梅氏毕竟是双胎,两个孩子总有一个弱些。” “听那屋里伺候的婆子说,梅夫人当时难产,二小姐在下来时窒息夭折,一出生就没了气息。但梅夫人坚持说她听到了二小姐的哭声,二小姐是活着出生的,是那曹姥姥技术不佳导致了二小姐夭折。但曹姥姥直呼冤枉,说梅夫人难产神智不清,将三少爷的哭声当作二小姐的了,梅夫人不信,过后对曹姥姥多次拷问严打,最后是梅夫人娘家看不下去,将曹姥姥一家赶走了事的。但这几年里,梅夫人一有不顺心的事情,也没少让屋里人去曹姥姥那闹上一通。”婆子言辞清楚,“曹姥姥有个痴呆的孙子,一直给孙子吃着药,怕他出来闹事,总锁在屋子里,基本看不到人。” “昨晚那个痴子,就是她的孙子吗?” 婆子犹豫了下:“小的不确定,毕竟没有人看过她的那个孙子。但是按岁数,应该差不离。” 陈筱艾说道:“得当面让曹姥姥确认才行。” “怎么确认?让曹姥姥过来王府吗?” “会不会给梅夫人发现?” 陈筱艾问道:“今早两位侧夫人过来请安,你们是怎么说的?”她脸上包着一大块纱布,不好随便露脸引怀疑,明真姑姑问了也只说不小心摔伤了脸。 “只说屋檐上有耗子吵王妃入眠,叫人上去看了。”荷香说,“看两位侧夫人的脸色都是一脸关切,梅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都是混成人精的人了,三言两眼自是看不出来。”陈筱艾站起来伸了伸腿脚,“我去农衣巷找找这个曹姥姥,她能花那么多钱财医治孙子,人失踪了定然会出来寻找。” 陈筱艾虽说也算是太后宫里来的人,但前面有三位姑姑替她扛着注意力,高氏梅氏眼里根本没她这个人,她出府去也方便。 陆碧芯担心她一个人没个照应,农衣巷远在西郊,一来一回也要一天。陈筱艾也担心关在柴房里的痴子闹起来,杨妈妈搞不定还引注意,苦想一番后,让陆碧芯书信一封,直接敲开了柳府的门。 准确来说,是敲开了柳容景的门。 柳容景没有执扇,而是抱着手臂,上下扫了两眼讨好卖笑的陈筱艾,正想说什么,陈筱艾一封信塞到他手里,乖巧又狡黠道:“平王妃说,您小时候穿花裙子时的画像她还珍藏着呐,等过些日子进宫要与晨妃娘娘同赏怀念呢。” ......这就是有姐姐,并且姐姐还有好闺蜜的下场。 柳容景冷着脸看完信,他与平王交集不多,平王为人豪爽不羁,不耐烦与文人墨客交流,嫌说话文绉绉的直嘴瓢,对他们世家小辈也没什么耐性。平王妃陆碧芯倒还算半个熟人,小时候姐姐要对他恶作剧的时候,旁边总有陆碧芯娇弱身影。 陆碧芯对此也有分寸,只让柳容景帮忙找打手,又从陆家安排了人,以陆家的名义帮忙,不牵扯到柳家去。于情于理,看在姐姐晨妃的份上,柳容景这个忙不得不帮。 况且这事从头到尾是自家姐姐要求的,陈筱艾只是按吩咐做事,柳容景自然也不能对陈筱艾有二话。只是见这个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着实有些欠打。 “你要什么?”柳容景收好信,拿信敲了敲陈筱艾的脑袋。 陈t筱艾一脸嫌弃地避开,闻言道:“一辆结实点的马车,让刑大哥受累,跟我跑一趟就好。”门外的刑虎听到自己的名字,探出个头来。 “一张口就要我身边最得力的,好大的胃口。”柳容景一个眼神,刑虎赶忙将头缩回去。 “刑大哥身手好嘛,又信得过,您再安排打手又显眼又麻烦的。” “那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想得周到?” “您再阴阳怪气的,我就回王府跟王妃拿您穿裙子的画像去复刻了。” “哦?怎么,拿去裱在你床前日日夜夜的瞻仰,好下辈子投胎有我几分美貌?” 陈筱艾翻白眼,敷衍道:“.......对对对,小的对您的容貌羡慕嫉妒恨已久,下辈子要没您这样的厚脸皮怕是要遗憾终生的。” “那你就遗憾着吧。小丫头片子,妄想倒是挺多。”柳容景说着,突然眼神一顿,两步到陈筱艾跟前,抬手在她头顶一笔划,“你是不是稍微长高了些?” “有吗?”她在宸徽宫里一直都是最矮的那个,苏歆总要拿这个嘲笑她,说她光进嘴不长个。 “一指头是有的。”柳容景轻笑,桃花眼微眯,看起来心情颇好,“还以为你就这样长不大呢。” 陈筱艾晦气地拍开他手掌,跳到一米开外瞪他:“......呸!我还在长身体呢!以后还会长更高的!” 柳容景摊开双手,一脸欠打,悠悠然道:“那就祝你好运了。” 跟这人说话真是要被气短命的!陈筱艾气呼呼地拉着刑虎走了,刑虎名义上是柳容景的贴身侍卫,但私底下要做的差事可不止如此,当初柳容景能找到她和师傅,便是靠了刑虎在江湖上的人脉,武力也被他自己故意弱化了,他一人起码等顶三个人用。 等安排了马车,又从王府的小角门里接出那个痴子小男孩,陈筱艾嘱咐杨妈妈几句,回头就见刑虎将小男孩锁在马车里,而马座上不知道坐了个身姿翩翩的男人,即便戴着帷帽也难掩其高贵优雅气度。 “您干嘛啊??”陈筱艾一脸懵,爬上马座就要把这个做作的男人踹下车去。 柳容景赶忙避开了,拍拍袖上灰尘,一脸嫌弃道:“没个规矩的,别弄脏我衣服了,好不容易找来这么低调又符合我气质的了。” 大概是看陈筱艾马上就要下手毒杀自家主子了。刑虎赶忙出来打岔:“少爷最近没有要事在身,在府里正无聊着呢。再来不过一天时间而已,陈姑娘你冷静一下......” 陈筱艾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将杀意压下去,偏偏旁边这人还在喋喋不休:“现在的衣服怎么都做得那么精致奢华,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能撑得起来,哎真是。” 陈筱艾一撩车帘,让这主仆俩一起待外面,自己躲车厢里面去了。 “你看着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竟然让我给她赶车。” “......您可快闭嘴吧。” 陈筱艾不去理外面。安排的马车空间还挺大,男孩被锁在另一头还昏睡着。杨妈妈说他早上醒了一次,也不大叫也不挣扎,就是不停磨牙吮血,眼神涣散模糊,杨妈妈便大着胆子喂了他一次食物,他吃完后就开始发呆,陈筱艾怕他路上闹起来,就喂多一次晕药。 也不知道是哪个同情心泛滥,男孩的模样比昨晚要干净多,起码脸抹干净了,露出一张没有见过日晒的白净小脸,又瘦又短,眉眼线条有些浓厚深邃,看着不太像中原人啊.......陈筱艾越看越不对劲,她来到男孩身边,仔细查看男孩的手臂与手掌,心里直泛嘀咕,也不知道这男孩是不是曹姥姥的亲孙子,若是亲的,曹姥姥嫁的男人该不是是南沙哪个偏远部落的男人吧......才能遗传到这样异于中原人的体型骨骼。尤其是那双手臂,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细长了,一垂下来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像是比常人多了个关节似的。 手上宽大的手掌一动,陈筱艾抬头就见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她。陈筱艾下了一大跳,赶忙退开,她一刻钟前刚喂下的晕药,怎么着也得晚上才能醒,这人居然...... 见她动作,男孩的眼睛缓缓跟上,他的眼神却没有聚焦,好似就知道眼前有个人一样,接着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吐出来一个字:“水......” 第20节 第21章 巧合 原来会说话吗?陈筱艾犹豫了下,取来水囊,贴着他嘴唇喂了些水,见他肌肉还松弛着,看来晕药是有起效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醒了。 见他被锁得紧,车外面又有刑虎在,出了城也不怕他闹,要不让他吃下解药,看能不能引导着说些话? 陈筱艾觉得可行,刚把解药放他嘴边,刚还乖乖喝水的男孩却用力撇过头去,神情痛苦又迷茫,用着一种撒娇的语气喃喃着:“......不吃药......好痛苦......会变得奇怪,不吃......” 什么?会变得奇怪?什么药? 陈筱艾还没来得及问,男孩眼一翻白,又昏睡过去,留下陈筱艾一头雾水。 出了城,刑虎没有走官道,一来不想引人注目,二来走民道比官道要快些,省了路上检查。但路却不太好走,后半段的路开始磕磕绊绊起来,陈筱艾好几次没坐稳险些栽下去。 男孩因为被锁着姿势不对,脑门都磕红了,大概在梦里也觉得有些委屈,咬着嘴唇像是要哭,陈筱艾看着到底有些不忍心,坐到他身边用手臂给他挡着磕碰。 柳容景终于受不住了,他出远门都是坐软轿马车,一时兴起凑得这个热闹可把他给颠坏了。路上同样赶路的人说前面有客栈,他令刑虎停下休整一会,不然他这把骨头怕是要颠散在半路上了。 说是客栈,也不过是一座不大的草屋,不管住宿,只有外头几张木桌供人喝茶吃饭休息而已。 他们到时已经只剩下一张桌子了,其他位置上都坐满了人,不是卖货郎就是还带着小孩赶路的平民百姓,还有一桌是一群配着刀剑,神情冷漠的灰衣男人,看不出来是官员还是江湖客。 刑虎一看就觉得那群男人不是普通人,下车时让柳容景与陈筱艾小心,陈筱艾对此有经验,把两人喊做哥哥,别人只当兄妹三人出门。幸好柳容景还知道要换衣服,不然以他那模样,放这地方就是现宰的肥羊。 刑虎准备了干粮糕点,因此只叫了一壶清茶坐下来略做休息,柳容景只沾了沾嘴唇就放下了。陈筱艾倒是饿了,见隔壁桌家的小孩吃牛肉面吃得正香,也让小二准备一碗。 “我都快颠吐了你居然还吃得下那么腻味的东西?”柳容景表示不可置信。 “我可不敢跟您比,身娇肉贵的。接下来还有路要赶,路上吃干粮喝凉水只会更难受。”面很快就上来了,面汤清淡,也没几块肉,但陈筱艾埋头依旧吸溜得很香。 她从小在外行走,有口热食就值得开心了,就算这几个月在宫里吃好喝好的,也不妨碍她现在吃得喷香。 刑虎看她吃得香,也被勾起了食欲。在柳容景一脸“你们不是吧?”的表情中跟着埋头吸溜,正想跟小二要点辣子,就见陈筱艾嘴里吸溜着面条,却挑挑眉给他使了个眼色。 刑虎不动声色,余光朝隔壁那伙男人看去,侧对他们的一个男人姿势不大对劲,垂着手,像是受伤的样子。回过头就见陈筱艾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血字,想了想,又再写下一个数字三。 一桌六个人,有三个受伤了。 刑虎想起来陈筱艾嗅觉灵敏异于常人,据说她在深山中就曾靠嗅觉闻出野兽的气味来提前躲避,这样一想也不知道谁才是野兽。 若只是自己出任务,刑虎势必要搞清楚这伙男人是做什么的。但如今他一拖三可带不动,也没必要惹麻烦上身。 筱艾的想法跟他一样,吃完面条后跟店小二要了几个肉包子,打算回马车上看男孩有没有醒来,柳容景也休整够了,一边跟陈筱艾斗嘴一边坐到车座上,顺手帮抱着包子的陈筱艾撩起车帘—— 啪嚓一声,那伙男人中有一个站了起来,手里茶碗掉在地上也不知,瞪着眼睛看他们,他指着马车朝为首的男人喊道:“大哥!我看到小曹子了!” 为首的男人浓眉大眼,胡子拉碴,身形高大健壮,一看就是个十足十的练家子。他闻言粗眉一挑,摔下茶碗站起来:“在哪?” “在那辆马车上!那男人撩车帘,我看到了小曹子睡在里面!” 刑虎起身,挡在他们跟前扶住腰中佩剑。 陈筱艾在车里一脸惊讶,小曹子?t果然是那个曹姥姥的孙子?这几个男人是谁,怎么又认得他? 胡子男人眯眼打量刑虎,知道跟前是个功夫不差的,后面那一个又是个少爷作派,车厢里的也不过是个小丫头,但他们这边可是有六个人。 他哼一声,粗声道:“刚恍惚看到一个熟人在兄台车上,行个方便吧?” 刑虎笑道:“看阁下这架势可不是行个方便那么简单。车中睡着的是生病的幼弟,几位怕是看错了。” “看没看错,看一下不就知道了。”胡子男人也不想啰嗦,他拔出腰间佩刀,日光下能看到那刀还沾着血迹,他身后五人也纷纷亮出武器,面露凶相。 刑虎一皱眉,一对六,又要顾及后面三位,怕是有些难啊。 柳容景也没想到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他抓住缰绳,对陈筱艾道:“这趟有点亏啊。” “叫您不要随便凑热闹,热闹不就跑上身了。”陈筱艾嫌弃道,“刑大哥一个人能行?您不是也会武功吗?” “谁能想到这出,我连剑都没带。” 这点陈筱艾倒是十分理解:“也是,我也没带见血封喉。” “......倒也不必一出来就是见血封喉。” 他俩互相嫌弃着,那边刑虎已经跟人打起来了,他十招内就逼退了两个,无论是出手还是身法都极稳当,能看出来走的是正统武艺的路子,一招一招打起来十分正气凛然,观赏性十分高。 其他人不傻,见刑虎被缠着,举剑就朝马车来,柳容景身段翩翩,空手隔下剑锋,他力道不重但是速度极快,那人明显反应不及,一个转身间便夺下刀剑,借力飞起一脚将人踹远。 “少爷好身手!”陈筱艾探出头赞道。 柳容景落在车座上,轻叹一气道:“怪累人的。” “这才一个!” “一个也累,我又不是走这种路线的。况且我还是拿扇子好看吧?” ......好像也是?陈筱艾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心想这人怎么连这种时候都臭美。突然听到被柳容景踹远的男人还躺在地上喊道:“大哥!后面!那家人要逃走了!” 众人一惊,就见那家带着小孩吃面的一家四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远,男主人抱着小孩,频频回头看,神情惊恐。 怪不得那小孩子吃完面了他们还不走,原来是被这群男人挟持了!眼见他们打起来无暇顾及,那家人趁机抱着小孩逃了。 胡子男人大怒道:“抓回来!赶紧!不然我们没法......” 刑虎将他逼退,冷声道:“竟对小孩出手,你们是从哪来的歹人?” “少多管闲事!我等不是你一个无名之辈惹得起的!” “有名之人也不屑与你们这种宵小浪费时间。” “滚开!”胡子男人眼睛一红,突然力道突发,他臂上肌肉猛涨,力气翻倍,一刀砍下来刑虎差点没接住,连退数步才稳住脚步,心里奇道这力气突如其来,好似不对劲。 胡子男人乘胜追击,连砍数刀未中,正要发怒,一只黑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肩膀,血顿时喷洒他一脸,他身形不稳,靠刀撑地才没有倒地。 众人大惊,就听风声刺耳,客栈不知何时已经被面带黑面的人包围,他们身形利落,仿佛黑鹰一般飞身落地,手执黑柄长剑。 柳容景一眯眼睛,这些黑面人有些眼熟,难不成是....... 刑虎一转头,就见远处高树上站着弩箭手,半蹲身子蓄势待发。 弩箭手身边站着一名头戴黑纱斗笠的高大男人,看不清面容,只见他举起右臂,轻轻一摆手,道:“放。” 陈筱艾在马车里打了个激灵。 这个声音......不会这么巧吧? 车外风声四起,刀剑过肉的撕裂声响,马蹄嘶鸣,男人的哀叫与咒骂相互交织,大约一盏茶后归于平静。 陈筱艾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两个脸戴黑面的男人正拖着一个负伤男人从车前走过,扔在那位头戴黑纱斗笠的男人面前。 包括胡子男人在内的六个男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刀剑横在颈上,被那群黑面男人压制在地,淌着血气喘吁吁,眼中不甘。 刑虎见来人执着黑柄长剑后便收了武器,朝其中一人抱拳行礼道:“石兄,好久不见了。” 取下脸上面具,石信飞笑容爽朗,他伸手拍拍刑虎的肩膀,笑道:“许久不见虎兄弟,武功又增长了不少。” “哪里,年前得石兄指导,刑虎受益匪浅。” “你我乃是同宗,不必这样客气。”石信飞嘱咐道,见柳容景走来,抱拳道,“石某见过柳公子。柳公子可有受伤?” “无碍。”柳容景点点头,扔了抢来的刀剑,拍拍手袖后朝黑纱男人抱拳行礼,“容景看是雷音卫,知道小侯爷就在附近。见过小侯爷。” 卓煜掀开黑纱,露出波澜不惊的英俊面孔,他点头受了柳容景的行礼,问道:“柳公子怎么在这?” 柳容景一时哑然,他总不能说自己来凑个热闹凑出个这样的祸事来吧。何况人精如他,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卓煜带着自己的亲兵雷音卫正在追捕这群歹徒,撞上着实是他运气不好。 “那个......” 弱弱的女声传来,卓煜抬头就见陈筱艾在车厢里探出个头来,一脸尴尬地朝他笑。 卓煜一顿,石信飞惊道:“陈姑娘怎么在这儿?!” 正吭哧吭哧的将胡子男人绑起来的某个雷音卫猛地站起身,叫道:“什么什么?是说那个臭丫头吗?!” 怎么连傅叶歌也在这里?! 陈筱艾大惊,傅叶歌已经气势汹汹地朝她跑来:“总算给我逮到你了!我说怎么在宫里找不到你,原来是偷跑出宫了!”说着就要爬上车将她揪出来。 陈筱艾死死地按住他的头不让他进车:“......什么叫偷跑出宫,那么大的罪名不要随便往我头上按!我是奉太后之命出宫的!” “拉倒吧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太后怎么看得上你......”傅叶歌挥舞着双手势必要将她拉下车来。 陈筱艾大叫:“平王妃可以给我作证!” 傅叶歌眼尖,瞥到车上有个男孩,也跟着大叫:“你车上都藏着男人了还说谎!小小年纪居然、居然这么不知廉......噗!” 陈筱艾一脚将他踹下车,捏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就你最没资格说别人不知廉耻。” 傅叶歌气得一蹦三尺高:“竟敢踢我?!有胆子就下来本少爷要把你头发揪秃!” “谁怕谁啊?!你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材少爷!” “什么什么!你嫉妒我就直说!” “走开!白给我都不要呢!” 眼看两人就地掐起来,卓煜闭了下眼,开口警告:“叶歌,筱艾。” 一个扯头发一个抓脸的,闻言都是浑身一颤,马上推开对方乖乖站好,望天看地,就当无事发生。 ......哈?不对!陈筱艾突然反应过来,傅叶歌还好说,我在怕什么啊?? 她大着胆子抬眼,就见卓煜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眼睛如玉石般冰冷透彻,默默低下头去心想不怪傅叶歌害怕......她也怕。 有雷音卫匆匆而来,朝卓煜躬身道:“主子,那家人已平安送回。” “可有受伤?” “孩子受了惊吓,其他人并无大碍。” 胡子男人满脸血沫,呛咳出声道:“老、老子就不应该心软!该拿一个来垫背!” “闭嘴!”石信飞一脸嫌恶,“竟敢拿小孩和老人家当人质,一路挟持至此,枉你学了一身武艺,真为你师傅感到不耻!” 胡子男人青筋暴起,脸红如猪肝,透露着病态的红色,他目眦欲裂,“这世道就是如此,弱者只能在强者面前跪下磕头!要怪就怪他们自己倒霉送上门来!你们一路追杀,如今我等受制你手,要杀要剐仍你处置,但要敢拿师门侮辱我们兄弟几个,定要跟你们拼了——” 卓煜淡淡道:“丧家之犬哪来那么多废话。” 胡子男人被这一句话激出一口血:“......你!” “自你们叛出师门那一日起,谁都知道你们兄弟六人乃不恩不义之人,别在这演什么不屈不挠的戏码。”卓煜道。 第21节 “咳咳!呵.......别当老子不知道,你们一路追杀不就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吗?”胡子男人含着血冷笑,“说的对,老子也不费那个口水,我倒要看看,你们无功而返,谁又耗得过谁。” “不劳关心。” 卓煜看向一脸不解的陈筱艾,陈筱艾一对上他的眼神,心里警铃大作,忍不住退后一步。 “事后会给你报酬。”卓煜说着撇了下头,“你看这几人还有几日可活。” “.......啊?” “啊什么,去看看呀。”傅叶歌推她t一把,“我们原本带着大夫的,但他跟不上脚程,你正好在这里也省事了。” 陈筱艾只能两步并作三步的上前,那胡子男人看她过来便使劲谩骂挣扎起来,石信飞上前按了他的穴道,将他手拉出来:“没事的陈姑娘,请吧。” 陈筱艾伸手探脉,刚一触诊立即发现不对劲,她拧着眉头,毫不犹豫的扒开胡子男人的衣服,在他的咒骂声中用手掌触诊身体,从胸部一路按向腹部,回头对卓煜说:“你们未伤他腑脏,但他的内脏器官大部分已经损坏,内里大出血。别说几日了,他连今日都过不了。” “怎、怎么可能?!你休要胡说八道!” “大哥怎么会?!” “大哥......” 胡子男人嗤道:“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他话刚音落,陈筱艾用力一按他腹部,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陈筱艾面露可惜:“你内力还在,能造成这种情况的,要不是突遭重击,要不便是中毒颇深,毒素腐烂你所有内脏.......你是哪种情况?” 胡子男人咬牙不答,他嘴边鲜血淋漓不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其他人也查。”卓煜一声令下,雷音卫将其他五人的衣服全部扒开,其中一位还朝陈筱艾做了个请的手势,十分客气严谨。 陈筱艾一路摸过去,除了胡子男人长得有碍观瞻,其他五个年轻些也有一些看头,平时少有直接触诊男人身体的机会,机会难得,陈筱艾故意放慢速度,很是享受。 哎哟这年轻的练家子就是不一样,皮肤年轻饱满,肌肉也不突兀.......哦这个身材很好嘛! 柳容景一脸不忍直视:“......陈筱艾,你要记得你是姑娘家。” 傅叶歌也一脸怀疑:“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吃人家豆腐?” 陈筱艾回头义正严辞地斥道:“狭隘!没见识!格局大点行不行!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人目光短浅,我们医者在医治途中才多有不便!我这是摸吗?我这是感触!不仔细点怎么确认,不确认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人家小侯爷都没说什么!” 卓煜抱臂挑眉:“......手感如何?” 陈筱艾一指眼前面红耳赤的年轻人,肯定道:“这个最好!” 傅叶歌炸了:“你还说你不是?!”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陈筱艾自知理亏,乖乖检查完后向卓煜汇报,“这两个能救,这三个就有点嗯嗯嗯嗯.......” 卓煜看胡子男人神情焦急,便用眼神示意陈筱艾。 陈筱艾脑子灵光,明白过来,眨巴着大眼睛,态度很是模棱两可:“要救也能救啦......就是比较麻烦呢,您看我药箱都没带,还有工具也没有,看来是可惜他们三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呢......” “可怜你医者仁心。”卓煜点点头,”辛苦你了。” 眼看他们随意将事情下结论,胡子男人终于按耐不住了,他急道:“我兄弟.......我兄弟真的,和我一样.......” 陈筱艾道:“时日是比你多一点,但你此时此刻的痛苦同样会在他们身上上演。” “.......你真的能救?”胡子男人喘着粗气,他已经开始流鼻血了。 “大哥!不要求她,咱们兄弟死也要死在一块!” “对啊大哥!你要是不在,留我们兄弟几个做什么?!” “大哥啊!” 卓煜蹲下身,目视胡子男人,他语调冷漠:“我追捕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开始逃亡,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当你们受人蛊惑可网开一面,趁着你的兄弟还有时间,好好想清楚。” 胡子男人铁骨铮铮,迟迟没有低头。 石信飞怒斥道:“你那两个小兄弟不过十七八岁,一心一意跟随你,你倒好,竟要他们年纪轻轻陪你上黄泉路!拜你这大哥有何用!” 这一句话让胡子男人闭紧了双眼,良久他终于低下了头颅,却是对着陈筱艾的方向,他道:“.......请姑娘,救我兄弟。” 陈筱艾看向卓煜。卓煜朝她点点头,对胡子男人说道:“看着你兄弟,把话如实道来。” 陈筱艾的确没带药箱,但习惯使然,惯用的药物和工具还是随身携带,她先从药袋里摸出拇指粗细的小木管,倒出一颗小药丸让胡子男人吃,见胡子男人面露犹豫便道:“止痛止血的,你这情况我也用不着浪费药了。好受点准没错。” 她这话说得直接,胡子男人是个不经激的,吃后一运气果然好受多了。 陈筱艾又分别拿出其他药丸,一一喂给其他五个人吃,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大概是觉得跌面,犟着脾气不肯吃,咬着嘴唇瞪着陈筱艾活像她是杀父仇人。 还未等其他人劝,陈筱艾伸手擒住他的下颚,她手小,但也不知道是按住了哪个穴道,单靠一只手便轻易掰开了男子的嘴巴,也不喂药,一双大杏眼直勾勾地盯住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活像攻击状态的毒蛇,那双眼睛里面的亮光便是蛇信子。 “要我卸掉你的下巴才肯吃吗?”陈筱艾轻轻问道,好似在哄不肯吃苦药的孩子,“不用这样看我,我做得到。还能给你装回去,不过我会给你装歪,以后你的口水就兜不住了,只能咧着嘴角流得到处都是,怎么样?又臭又丑的,要不要试试看?” 在场的人无不恶寒,被她擒着下巴的男人差点没掉眼泪。 傅叶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躲在卓煜身后小声说道:“煜哥,她肯定这样做过......我的天好狠啊。” “你跟她打架的时候小心点。” “干嘛!那丫头就懂点三脚猫功夫,跟我比可差远了!” “她袖子里都是针。”卓煜微微眯眼,“又懂制毒,你说如何?” “......我的妈啊,我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 “我看她一直让着你。别遭人嫌,去帮忙。”卓煜一巴掌将他拍回去。 傅叶歌磨磨唧唧地上前帮忙,陈筱艾一边取针一边心想这小少爷肯定没安好心,不管他抱怨打发他磨药去了,使唤起来倒是十分顺手。 胡子见几个兄弟在陈筱艾施针后脸色变好,他心下放松不少,安抚年纪最小的老六后,对卓煜道:“你问吧,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讲起。” 陈筱艾忍不住竖起耳朵,就听卓煜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药的?” 胡子答道:“两年前四月。在郡关镇的采石场。” 卓煜微微拧眉,胡子接着说道:“加上我,那一批人里一共有五十多人。” 胡子咽下嘴里血沫,药效已经发挥,他觉得痛感稍浅,懒懒地靠在树上。 “但我是那一批人里唯一活到现在的。” 第22章 秘药 “两年前的四月,有人挑衅我们几兄弟,我错手打死了一个,谁知道就要逐我出师门。”胡子不屑地撇嘴,“我们兄弟几个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光有一身力气,为了生活,就到了郡关镇的采石场做活。” “地主李大肥却不要我们几个,说我们几个看着壮,实则不中用。我们自然不服气,没过多久我们便发现,我们这群新来的,怎么都搬不过那批老的,他们不分老少,个个力气极大,半人高的石头说搬起就搬起,连个老头儿都比我们厉害。” 胡子喘了一口气,陈筱艾拿来水囊,他咽了两口,跟陈筱艾道谢后接着说道:“后来才知道,那李大肥给他们药吃,说是家里养了三个南罗人,帮他几个小妾治不孕的,南罗人说这药能增加体力与力气,他们南罗人干苦力活就吃这个。” “真的假的?有这种药那岂不是方便多了?”刑虎感到稀奇。 “一开始我也不信,但南罗人擅长旁门左道,况且老头儿他们已经吃了数月,未见异常。眼见采石场的活要结束了,便也都吃了。一开始感觉非常好,浑身的力气使不尽,那么大的石头却不感觉重,说搬就搬,吃得下睡得好的,一连数月......谁又会多想呢?”胡子呛咳几句,“但我留了个心眼,是药三分毒,并未多吃,老五老六又还小,更没让他们吃。直到李大肥家里死了人。” “谁?” “李大肥的一个小妾。她的老情人也在采石场里做活,两人经常背着李大肥偷情,我们也知道,但那小妾是李大肥硬抢去的,也就帮忙瞒着。有一天夜里,那兄弟回来了,一身的血,人也懵着,怎么叫都没反应,痴痴呆呆地。第二天李大肥带着人杀过来了,说那小妾被打死在床上,血肉模糊,身上全是拳头砸出来的坑。我们一抠那兄弟手掌,全是干掉的血肉,小妾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t” “他为何会这样做?”傅叶歌皱着眉头。 “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兄弟傻愣愣地承认自己杀人,李大肥叫人打他,他挨了几下就发了狂,徒手就掐死了一个打手,把人扛起来往地上一扔就摔死了,一拳能把人打出几米远.......要知道,那小子还没我肩膀高呢,瘦小的很!最后还是给弓箭手射死的。” 陈筱艾连忙问:“是那个药的缘故?” “我便怀疑是那药,因为他是最先吃的那批人之一。后来我和很多人就断了药,可过了没多久,又有人陆陆续续地发疯,一疯起来就要伤人。后来我一个同乡先回了老家,发现回到家里怎么都睡不着,成天干瞪眼到天亮,见到什么东西就想要摔打一番,还想伤人......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喝的井水早已经被放了药,一旦离了药就容易发疯。” “那你们怎么......” “我猜测,南罗人拿我们当试验,一直在观测我们的行动对药加以改良,所以我们后面几个才没有发疯,而且我们兄弟几个又有点武功底子。”说到这里,胡子沉默了一下,“前前后后死了好些人,我那一批更是只剩我一个。但李大肥和南罗人却丝毫不受影响,肯定是背后有人护着他们这么做的。” “后来呢?” “实在受不了,我们几个带着刀去找李大肥,才知道李大肥也受制在那三个南罗人手中,一直给他们提供金钱支持。我偷听到,南罗人说我们这批人的上限已经到了,他们不想浪费药,打算去找一个女人,那女人手里有个叫小曹子的孩子,是当初从南罗逃走的秘药的完成品,有了他便能研制出最完美的秘药。” 柳容景打断他:“你能确定马车上那个孩子就是小曹子?” “南罗人手中有小曹子的画像,很好认的一个小子。” 陈筱艾忍不住问:“为何说小曹子是完成品?那个女人据我所知她只是个接生姥姥,姓曹。” “听南罗人的意思,姓曹的女人好似就是从他们部落偷跑到南盛来的,在南盛藏身几年了。”胡子说道,“那晚我们杀了一个南罗人,另外两个懂点功夫逃了,后来我们就受到南罗人的追杀。这两年我们东躲西藏,也是想找出小曹子,好以此为把柄,让南罗人为我们医治。” 关于小曹子,目光这下全都转移到陈筱艾身上,陈筱艾大感压力山大,一变边给老六施针,一边硬着头皮将在平王府里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卓煜问道:“平王还不知情?” “不知道,我们原本猜想是妾室想要利用小曹子暗害王妃.......想直接去农衣巷找那位曹姥姥一探究竟,怕打草惊蛇就只有我来了。” “那你胆子还挺大哎,”傅叶歌将磨好的药沫给她,“就不怕路上发生什么吗?” “我再怕也发生啦......”陈筱艾小声道,“幸好遇见的是你们。” 傅叶歌顿时喜笑颜开:“你这臭丫头总算说了一句人话!” “走开走开,我要拔针了,小心扎到你!” “哎呀你害羞了吗?” 胡子勉强抬起头,看了眼卓煜道:“若你想要查清楚,那个小曹子最好放在身边,南罗人养了不少貂鼠,能靠它们找出服下秘药的人,我们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吃了不少亏。” “貂鼠?认主吗?” “应该是认的,但我看过南罗人用一种特殊的饲料喂养,问题应该不大。”胡子说着在怀中摸索,摸出一小袋东西扔给卓煜,“就是这个,那貂鼠脆弱得很,我抓来的那一只没多久就死了。” 卓煜打开,里面放了一种大约是用果子与肉混合捏成的丸子。 “那畜生灵得很,再多的人,只要将它放进去,它就能嗅出来谁吃了秘药。”胡子带着戏虐看卓煜一眼,”我猜某个地方现在很需要它,是吧?这位......小侯爷?” 柳容景一直在旁边听着,胡子这句话出来他顿感不对,卓煜如今也算威名赫赫,和常年带兵打仗的平王与镇守北境的镇北王相比就差历练与战功。他是皇帝当亲子养的亲外甥,上头更有端太后庇护。 而如今战事太平,卓煜不是在城南军营与军将们操持历练,便是受皇帝诏令前往各处平反......他怎么会有时间与闲情亲自带着亲兵一路追捕胡子几兄弟,论理说不通啊....... 难道......南罗人下药这桩事,威胁到城南军营了?柳容景脑子转得极快,直接抓到了要点。 胡子是在两年前就开始服药,那也就是说南罗人完全有时间深入南盛其他地方,胡子也说不止他一批人服了药,那么不管是人数还是范围都比想象中要广.......如果这样的秘药流入城南军营这样的要地的话,的确能让卓煜这样的人物出马。 第22节 但让卓煜出马,也就说明事情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但在京中并未听到一丝一毫的风声,卓煜带的又是雷音卫,雷音卫是卓煜一手培养扶持的亲兵队,只属于卓煜一人管辖,说明卓煜这趟是私下办事。 这一点十分闹人寻味,极有可能是皇上私下直接授命。皇上私下授命,也就代表不想让其他人知情....... 卓煜将柳容景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淡道:“柳公子不必想太多,你我不期而会,若有空闲,该坐下一叙才是,可惜不是时候。” 柳容景听出言外之意,抱拳道:“容景耽误小侯爷办差了,若无其他吩咐,便先告退了。” 傅叶歌连忙道:“容景兄可以走,但艾丫头得留下!” 柳容景蹙眉,正在收拾东西的陈筱艾抬头一脸震惊,什么叫我得留下?!还有艾丫头是谁!谁让你这样叫了! “你不是要去农衣巷找那个曹姥姥吗?我们也去啊,说不定能发现南罗人的行踪,”傅叶歌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一起去比较安全啊。是吧煜哥?” 卓煜没答话。柳容景说道:“陈筱艾,你可将小曹子交给小侯爷,小曹子此事与秘药是一宗,一起交由小侯爷处理也顺理成章。更何况小侯爷与平王交好,其中也可省去不少事情。” 没想到陈筱艾却摇头:“不行,我答应王妃要将此事查清。就算小侯爷与平王交好,也不能越过去跟王妃说话,况且这事就算和秘药是一宗,我怀疑与平王妾室也有关系,小侯爷总不能插手到平王内宅去吧?” 柳容景道:“这事你又何必管得那么多?自有平王自己处理,太后派你们到平王府中也是有时限的,若事情还未查清,你打算如何?” “我只管尽我最大努力,在这段时日里护好王妃便是。”陈筱艾顿了顿,“少爷放心,我会回到宫里陪伴晨妃娘娘的,你不用担心我趁机跑走。” 柳容景一愣,无奈道:“我怕你跑走做什么,你师傅还在我府里......罢了罢了,你要去也罢,我和刑虎不能陪你了。” 这件事他不能涉及太深,以免给他父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筱艾知道其中缘由,乖乖点头,眼睛睁得圆圆的。 柳容景见她难得乖巧,伸手揉了下她额前刘海,转身对傅叶歌和卓煜抱拳行礼道:“陈筱艾如今算是半个柳家人,更有太后吩咐在身,还请二位路上多加照顾。” 算半个柳家人是什么意思?这算是威胁吗?傅叶歌挑挑眉毛,好似闻到了八卦的味道。他回头看卓煜,卓煜点头应下道:“柳公子放心。” 于此,柳容景与刑虎半途下马,看着他们离开。 刑虎看了眼自己主子,道:“其实少爷不必避讳如此,遇上小侯爷他们本来就是意外。” 柳容景看他们远远走去,道:“城南军营如今一点风声未透,便是皇上有意压下,还有一点,那便是此事关系上下,情况错综复杂。如今已经出现平王的名字,很难没有其他人的事情。” 刑虎纳闷这事怎么还有城南军营的事,柳容景不欲多说。 陈筱艾坐在马车里,胡子等人在后头的一辆马车里,马车外面有雷音卫骑马跟随,他们脱下面具,又换掉黑色劲装,只着常服,看起来就和平常男子无异。 傅叶歌也换了常服,他骑着马悠悠哉哉像个出马游玩的小少爷,见陈筱艾掀开车帘看着他,便骑马过来问道:“你是不是无聊啦?” 陈筱艾好奇地问:“你不是成国公世子吗?怎么一直跟着小侯爷?”还屈尊降贵的跑去做雷音卫的活。 “我不是世子呢。”傅叶歌歪了下身子,拉着马绳坐好,“我在家里不是排小嘛,小时候身体又不好,常闷在家里。我爹嫌我不经事担不起世子一位,让t我多加历练再说。当然得跟着煜哥了,我们这一辈里属他最有出息,武功最高强。我爹说我去做煜哥的侍卫也是行的。” 陈筱艾心想倒不至于,忍不住问:“那什么......你没有庶兄或者庶弟吧?”不是她多想啊,王公贵族里有不少因为妾室得意而打压嫡子的例子。 “是有一个长我五岁的庶兄,”傅叶歌耸耸肩,不太在意的态度,“早早便帮家里处理俗务了。他若当了世子也好,大家也就不用都盯着我了,以后煜哥上哪我就上哪。” “你这个想法要是给你庶兄知道了,肯定对你恨得牙痒痒。他求而不得的东西你随手相让,很招人恨的。在他跟前你记得收敛点。” “哎呀我知道,煜哥跟你说的一样。”傅叶歌嘟囔着,“可我的确不想要嘛。” 陈筱艾不好说什么,便分了一个已经冷掉的肉包子给他,傅叶歌也不嫌弃,边吃边说:“城南有一家专门做肉包子的,馅料做的咸甜,分量又足,下次带你去吃啊?” 一听有好吃的,陈筱艾连忙点头:“好哇好哇!” 傅叶歌又问:“肉包子还有吗?” “你还要吗?只能多给你一个了,剩下要留给小曹子的。” “那小子都没醒呢。”傅叶歌接过包子就朝前面喊,“煜哥,煜哥!吃包子呀!” 前头骑着马正跟石信飞商量什么的卓煜回头,调转马头朝他们走来,接过傅叶歌的包子就开始吃,一脸平静的说:“不够。” “呃......大人你该不会一直饿着肚子吧?”陈筱艾连忙将车上刑虎留下的干粮糕点找出来。 “怪煜哥自己啊,路上碰上赶路的人家,把自己那份都给了。本来赶路就辛苦,路上又没得采买。” 陈筱艾想了想,问在吃糕点的卓煜:“大人,你要糖丸吗?放在水囊里化了,光喝水也能补充一些体力,不至于肚子饿头晕。” 卓煜吃了两块糕点,其余的都分给其他人,闻言问:“你自己做的?” “嗯。”陈筱艾倒出几粒,当着他面吃了一颗。 卓煜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问:“你之前遇上的人,不相信你吗?” “个别吧。毕竟我一个小丫头,说我是医女大部分也不信,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进口的东西,总是小心为好。” 傅叶歌兴冲冲道:“我信你呀!你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 “没啦,这有一袋糖丸你当零食吃吧。” “哎......不够甜呢。” “不要就还给我!” “哎呀没说不要。” 两人为了糖丸闹了好一会,最后反而全入了卓煜的袋子里。他将糖丸分给亲兵们后问陈筱艾:“金子和银票,你要哪个?” “啥、啥意思?”陈筱艾一脸错愕,她没听错吧? “刚刚不是说好给你报酬了吗?”傅叶歌一打手腕,将放在手掌上的糖丸打飞后接进嘴里,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煜哥要给你钱呢。” “不是,这一上来就金子银票的......”陈筱艾摸了摸胸口,不可置信,“你们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 “哎,你瞧瞧你,格局这么小。煜哥是谁啊?我是谁啊?你帮了大忙,自然少不了你的。”傅叶歌一抛媚眼,姿态很是得意,陈筱艾有点想打他,扇脸那种。 “金子和银票都不要?”卓煜见陈筱艾纠结,问道。 “不不不不.......该要还是要的,只是我人生十五年,行医制药多年还没收过这么大的报酬,一时之间心情有些激动,心潮澎湃.......不是,真给我啊?”陈筱艾眼睛发直。 “哎呀你这人好啰嗦的!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傅叶歌实在受不了她磨叽,怀里一掏,一个绣着桃花的靛蓝色荷包就扔到陈筱艾手里,“看看,你们姑娘家肯定喜欢这个。” 手中荷包沉甸甸,陈筱艾颤着双手打开,就见满满一袋小金子,金光闪闪,晃得她眼睛发晕。 小金子都打造成了花啊朵儿葫芦之类的样式,精致小巧可爱,又是真的值钱的玩意儿。 陈筱艾捧着荷包不敢动:“怎么这么多!你平常都带这么多在身上的吗??” “多吗?”傅叶歌探头一看,“哎呀这个还好啦,都是过年的时候随手拿着赏人的,这一袋有时候还不够分呢。” .......有钱人家的骚操作这么多的吗? “怎么?这个你不喜欢?我这次出门急没带金条.......” “喜欢喜欢!够了够了!”陈筱艾怕他真的掏出金条来,那她可承受不住。 傅叶歌满意地点头,见她一脸心有余悸,想了想问道:“你是有本事在身的,怎么会到宫里去当小宫女啊?” 陈筱艾自然不能跟他们说实情,只解释道:“柳府对我有恩,晨妃娘娘曾被下过毒,因此送我进去给晨妃娘娘试毒。” “柳府.......这样做有点不太厚道吧?”傅叶歌皱着眉头不太同意,“你才多大啊,要是中毒岂不是.......” “这本来就是一份危险的差事。不过对我而言还好,”陈筱艾笑了笑,“我从小就没少碰这些东西,平常毒药难不倒我。” “那个柳容景真的没强迫你?”傅叶歌身为世家公子中的翘楚,对柳容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柳容景人称笑面虎,总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没有。”既是交易,那就没有强迫。陈筱艾笑着回傅叶歌。 卓煜拉着傅叶歌在马上坐好,别趴在车窗上。 陈筱艾看到卓煜上前,也有意岔开话题,问道:“大人,你们是发现胡子他们的?” “雷音卫发现的。”卓煜拉着马绳,目视前方道,“他们行踪不定且诡异,多次惹祸。原以为是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后来发现那胡子的症状与城南军营的人有所相似。” 陈筱艾也猜测到了此事与城南军营有所关系,她忍不住问道:“城南军营......严重吗?” “暂时还没有个定数。出现症状的人不多,但也不会那么少。”卓煜冷声道。 陈筱艾明白卓煜这股冷意来自哪里,犹豫道:“若他们是私下服药,怕降罪.......的确不太可能主动说出来。若能有那些貂鼠,要方便不少。” “依你看,他们若是断药会如何?” “不好说。刚胡子说秘药一直在改良,城南军营都是身强体壮的将士,一时半会可能还真没有什么影响也说不定。”陈筱艾沉思道,“就怕这药会上瘾,导致人不得不吃。这样才是**烦,军营里有发现这样的人吗?” “有。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发狂伤人,四五个人都压制不住。”卓煜看着陈筱艾道,“也是因为这样,军医才发现不对。” “这样啊......应该把所有服药的人召集起来集中研究,这样的症状有对应的解药,虽然不能涵盖全部,但也可以试一试......” 见陈筱艾认真思考,卓煜看了眼她身旁昏睡的小曹子,问道:“他为何没有事?” 陈筱艾将小曹子的脑袋扶好靠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药是从南罗带来的,也就说,一开始研制这药的人就是给南罗人吃的,南罗人毕竟与我们中原人体质不同,其中有所影响也说不定。再者这孩子是个痴子。” “痴子?” “是的,生来就是如此,他从小吃下的药就比常人不知道多多少,我认为这也是有影响的。”陈筱艾说道,“虽然几率很小的,但我认为这孩子是药物互相作用的情况下导致的特别例子,不能一概而论。谁知道他长这么大吃过多少种药呢?所以说他是秘药的完成品并不是正确的,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少了。” 傅叶歌一脸迷茫,卓煜细想之后也觉得有道理。 “你看好他,他还有大用处。” 第35章 农衣巷 陈筱艾在摇摇晃晃中做了梦。 梦到那条总是湿漉漉又脏乱的小巷子,才三岁的她只认她的小师父一个人,睡醒后找不到小师父,慌乱之下跑到外面,抓着衣角茫然无措地站在污水中央四处张望。 小巷子里人来人往,有人蹲在污水中叫卖东西,有人拉着年老的牛蹒跚走过,没人搭理她一个年幼的孩子。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像她这样的孩子数不胜数。 喝着劣质酒水的醉汉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将她拉倒在地,醉汉全身上下又脏又臭,嘻嘻哈哈地躺在地上发酒疯。她却不怕醉汉,抓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摸索着站起来,眼睛始终盯着街口不放。有身穿暗淡粉色纱衣的长发女人拿着果子过来哄她,她依旧别过头去,固执地等待那个有可能不会再出现的小师父。 她还学不会挨饿,学不会受冻,但她很早就学会了等待t。 梦里的自己突然抓了抓自己的鼻子,强烈的痒意认她从梦中惊醒,一睁眼便和一双红色的眼睛相对。 红色眼睛睫毛极长,看到她醒来,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接着眼皮微眯,像是在笑。 是小曹子。 陈筱艾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约是外面有人守着让人心安。她拉开车帘一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他们到了哪里? 小曹子看她坐起来,也跟着坐起来,也跟着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学她的动作。陈筱艾见他手脚还被锁着,又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便试探性地对他伸出手,她以前接触过的痴子,如果不是生来暴躁爱闹的话,一般情况下都像小孩子般乖巧。 果然,小曹子看了看她的手,便低头用头顶去蹭,像小狗卖乖一样。 第23节 陈筱艾松了一口气,问他:“饿吗?” 小曹子还是用头蹭她手。 陈筱艾想了下,用手摸了摸肚子,换了一种说法:“肚子,饿吗?” 小曹子猛地抬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跟着用手摸了摸肚子,点头大声道:“肚子饿!” 被用固定的话语教导过,有学习能力,还能在一定范围内表达清楚。那位曹姥姥看来比想象中还要用心地照顾这个孩子。 还剩两个肉包,小曹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舔着手指意犹未尽,眼睛时不时瞄一眼陈筱艾,很明显没有吃饱。 车帘被突然掀开,是提着灯笼的傅叶歌,手里还抱着一个硕大的油纸包,肉的香味蔓延开来,小曹子一闻到气味就流下口水,死死地盯着油纸包,又回头看陈筱艾,焦急地揉着肚子。 “哟,都醒啦,”傅叶歌抬了下下巴,故意逗小曹子,“小傻子,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要欺负人家.......”陈筱艾刚想阻拦,就听小曹子特别大声地喊道:“我不是傻子!我叫小曹子!不是傻子!” 傅叶歌被吓了一跳,问陈筱艾:“你不是说他是傻子吗?” “我的意思是说他生来智力不足.......”陈筱艾看傅叶歌的眼神仿佛他才是那个智力不足的,“咱们这是在哪里?” 傅叶歌将油纸包打开,露出两只烧鸡,他将鸡腿撕下扔给小曹子,又将另一只鸡腿递给陈筱艾,说道:“再往前一段路就是大吉镇了,农衣巷就在镇西,赶了一天路先休整填饱肚子。” 陈筱艾也饿了,烧鸡是刚出炉的,拿在手里还有些烫手,见傅叶歌自然而然地照顾他们两个,陈筱艾也不客气,咬了一口鸡腿,满嘴流油喷香,好吃! “大人和其他人呢?” “你说煜哥吗?带着胡子他们一群受伤的人太碍事了,带着他们先进大吉镇安置了。”傅叶歌嘴里叼着鸡翅膀,“煜哥看你们两个还睡着就没叫,让我买吃的回来,不过刚在镇里有个大收获,煜哥发现了南罗人。” “他们是不是发现曹姥姥就在农衣巷了?”陈筱艾拧眉,“那咱们会不会慢了一步?” “别急,打听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那小二说南罗人住了一段时间,说是来南盛云游,除了在镇里采买东西之外,就没出过客栈。”傅叶歌说,“他们先找到曹姥姥的可能性还比较小,煜哥留了人负责监视,咱们先去农衣巷找曹姥姥。” 陈筱艾点头,看着小曹子一个人吃完一只鸡,总算满足了。拿了水囊给他,见他不懂怎么喝,便扶着他的脖子哄他抬头张嘴,小曹子被水呛到,又是一番拍背,等他终于咽了几口,衣服都湿了。 傅叶歌咬着鸡肉,看陈筱艾给小曹子喂了水,说道:“看不出来,你对他还挺有耐心的。” “小孩子一个,除了哄还有什么办法?”陈筱艾看着小曹子,突然轻叹一口气,“怪不得小时候我师父烦我,小孩子照顾起来可真麻烦。” “你怎么麻烦了?”卓煜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身后,火光下好一张英俊的脸。 “大人你吓我一跳.......”陈筱艾举着沾满油的水小小抱怨一句,这人老是神出鬼没的,真是仗着自己武功好。 “你小时候怎么麻烦了?”卓煜伸手去拿撕开的鸡肉,坐下边吃边问,动作直爽豪迈,连用大拇指抹嘴角油脂都十分坦然。 陈筱艾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就麻烦啊......小孩子不懂事嘛,不是饿就是闹,听不懂话,哭起来还没完没了。” “所以你小时候经常哭?” “不,我不哭的,”陈筱艾摇头否定了,“我师父对我吼过一句,哭也没用后,后来我就不哭了。” “这样听你师父好像没什么耐心啊?”傅叶歌一撇嘴角,“他肯定是个脾气很差的人,养出来个脾气也不咋好的你。” 陈筱艾翻白眼:“你跟着小侯爷混也没学到半分成熟稳重啊。” “哎我这半路出家的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我告诉你,你这脾气要搁我们傅家当侍女早就撵出去叫人牙子卖了,活不过两天!” “我又不稀罕上你家去,真给人当侍女我有晨妃娘娘呢!再不济还有小侯爷家,一看就是个好主顾,安静没啥屁事。” “好哇你!我一开始就说你是冲着煜哥去的你还不承认!” “傅叶歌你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我是这个意思吗?!” 卓煜将剩下的鸡肉都给了小曹子,对开始撸袖子马上就要上手揍人的陈筱艾说:“你小时候再麻烦,你师父不也是将你养大了吗?” 陈筱艾一愣,没想到卓煜还要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好踹了傅叶歌一脚坐下来:“......你说的是没错啦,但师父当时也不过十五六岁,他本就是孤儿,又要带一个我......我看得出来,他养我养得十分勉强,好似不得不做一般。” 说到这里,陈筱艾也不由得黯然。她早慧,记事得很早,偏偏记忆力又很好,她跌跌撞撞地跟在师父身后长大,将师父的为难挣扎都看在眼里,那是痛苦万分,却始终无法割舍的姿态与情感,让人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都得不到安宁。 陈筱艾看着小曹子,他吃得脸颊鼓鼓的,一手一脸的油,浑身脏兮兮,偏偏眼睛里都是欣喜的明亮。他见陈筱艾看他,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将已经啃得乱七八糟的鸡骨架塞到陈筱艾手里,明明不舍得,嘴里却坚持地说着:“吃、你吃.......” 什么啊。陈筱艾哭笑不得,却突然想起来,她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将仅有的馒头,坚决地塞到师父怀里。 师父当时是什么表情?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师父的手心粗糙,轻柔的地摸在自己脸上。 曹姥姥呢?她对小曹子也是这样吗? 一个纸包落在怀里,陈筱艾抬头看站起来的卓煜,卓煜只道:“糖丸的回礼。” 纸包有着香甜的气味,应该是某种糕点。 陈筱艾愣了一会,突然暴起:“糖丸明明都给傅叶歌吃了!傅叶歌你的回礼呢?!” 傅叶歌叼着鸡骨,早就跑远了。 石信飞脚步匆匆的回来了,他与另外几个人一起盯着南罗人入住的客栈,原想着南罗人入住有一段时间了,今晚应该无事发生才对,但刚刚入夜,就发现有人跟他们一样,同样盯上了客栈里的南罗人。 “一共四个人,配长剑,都是练家子。其中一个轻功了得,不容小觑。”石信飞道,“看着应该是杀手。” 有点能力的世家大户私底下都会眷养打手与杀手,就算没有,花点银子也能从江湖上请来,十分常见。但在此行中与他们同样盯上南罗人,就代表杀手背后人的身份不一般。 卓煜很快下达新的命令,对石信飞说:“撤回来两个兄弟跟着叶歌,换我跟你去。叶歌,你带着筱艾与小曹子去农衣巷找曹姥姥,能找到最好,不行以保住小曹子为先,不能让他落入这伙人手里。” 又对陈筱艾说:“我知道你是个有能力的,若你配合不了叶歌,便随你行动,不用顾及其他。” 陈筱艾眨眨眼睛,心想这人怪有意思的,他们又没合作过,况且一个正常人能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嘱咐这些吗? ......这种别人知道你厉害又尊重你的感觉相当不错嘛! 陈筱艾一比大拇指,亮出一口整齐白牙:“大人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这两个傻子!” 正把小曹子塞进马车里的傅叶歌怒道:“你说谁傻子呢?!” 小曹子委屈道:”......是小曹子。” 没有多说,卓煜与石信飞很快离开了。傅叶歌驾车,一路快速往农衣巷赶去,半路上卓煜撤回来的两个雷音卫很快赶了上来,其中一位跟傅叶歌商量道:“咱们这样目标会不会太大了?容易打草惊t蛇,小的们先进去探消息,少爷等我们消息如何?” 傅叶歌摇头道:“不行,太浪费时间了。煜哥前去就是给我们拖延时间的,反正就一个曹姥姥,进去找就是。” 陈筱艾看着窗外街道景色,对傅叶歌说:“这位大哥说的有道理,农衣巷是贫民窟,咱们这样太引人注意了,很有可能有南罗人的眼线在。” “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安置你和小曹子的地方啊。” “不用安置,换身行头一起去就是。” 马车藏在无人居住的昏暗深巷里,陈筱艾敲开了一所破败的小房子,在主人警惕的眼神里掏出傅叶歌给她的那小袋金子,好言好语的用两个小金葫芦换来几身破烂的外衣和披风,又故意用泥泞弄脏鞋子,只要避着脸些,乍眼看过去就跟常年住在农衣巷的人一样。 两位雷音卫赞叹道:“陈姑娘也做过我们这行不成?” “那倒没有,不过我是在这样的巷子里长大的,看多了也明白关窍在哪了。”陈筱艾说着问小曹子,“好了小曹子,这里是你住过的地方,你知道你家在哪吗?” 小曹子任陈筱艾摆布,一脸单纯无辜。陈筱艾只能重新组织了下语言,比划道:“家,你知道家吗?还有你的家人,你的祖母?你们是住在哪里?” 小曹子这下听懂了,他扬起笑脸,开开心心的应道:“嗯!家在!姨姨在呢!” 姨姨是谁?陈筱艾没有多问:“在哪呢?你带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小曹子很用力地点头,他四处看了看,摸摸墙壁与地面,又揉了揉泥土嗅了嗅,突然伸手一扒旁边墙壁,单手就将自己拉到了墙壁上,直挺挺地站在上面观望。 “小曹子?小曹子你先下来!” 小曹子突然看到了什么,咧起嘴角笑得灿烂,他蹲下身体伸手朝陈筱艾身上扒拉,陈筱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伸手给他,小曹子握住了她的手猛地一拽,陈筱艾天旋地转之间就被拉上了墙壁,小曹子勾着她的腰将她压在怀里,一手抓着墙砖,弯腰突起背脊,是准备奔跑的姿势。 傅叶歌看他动作意识到不对,但却已经来不及伸手去抓了,小曹子就跟射出去的箭一般飞身跳跃出去,力道又快又狠又准,下一秒身体已经落在下一户的墙沿上。 陈筱艾趴在他的肩膀上惊魂未定.......这与其说是轻功,不如说是大力出奇迹,小曹子明明一点内功都没有,居然靠自身的弹跳力就能达到这种地步,这究竟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因为秘药的关系? 幸好傅叶歌的轻功不错,紧赶着追上小曹子的脚步,几次要将陈筱艾抢过来都没成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筱艾被顶着胃,看样子都要被顶吐了。 瞧着又可怜又好笑......傅叶歌也的确没忍住笑。 等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陈筱艾脚一沾地就蹲下干呕,哆哆嗦嗦地摸索出药丸来吃了,转身就给了小曹子一个暴揍,不留手的。 小曹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瞪着眼睛好不可怜,傅叶歌难得同情他:“这不赶时间嘛,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然你那小短腿要跑到什么时候去。” 陈筱艾一抬手腕,袖子里寒光乍现,傅叶歌一个激灵,闭嘴尬笑。 小曹子停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墙角堆满干草与杂物,还有一些简单又破烂的农作用具,没有编完的草篮子扔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木门紧闭,门缝地下没有火光透出,里头一片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的叫卖声与婴儿的啼哭声。 “小曹子,这就是你家?” 小曹子有些懵懂,他小声道:“再、再黑点.......” “什么意思?这不已经是晚上了吗?”傅叶歌没明白。 陈筱艾按住傅叶歌让他不要大声,指了指紧闭的里屋木门:“曹姥姥应该把他关在屋里养的,肯定要再黑一点。” 傅叶歌明白过来,与两个雷音卫分出两路,爬上墙头分别从两边进去,过了一会傅叶歌从里面打开木门,道:“没人在。而且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你进来闻闻看。” 陈筱艾心想怎么把我当狗似的,但她一进去就问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气味已经不新鲜了,憋闷了一段时间后闻起来又厚又浓,熏得她想立马退回小院子,脚下却一滑,刚巧小曹子就站在她身后撑住了,低头一看,木门底下不知道为什么泼了一滩油渍。 她心下奇怪,没来得及多想。雷音卫过来回话,说两间屋子和厨房里都没有人,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曹姥姥要不是已经遇害要不就是已经别人带走了,他们晚来了一步。 傅叶歌感觉伤脑筋,他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是南罗人吗?若是南罗人不应该伤害曹姥姥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小曹子,应该用曹姥姥引出小曹子才对......” 陈筱艾被他这句话突然点醒,她快速回头将亲笔手里的火折子吹灭,又将小曹子拉到身后,谨慎道:“先等等,我感觉不对劲......你刚说的对,他们的目标是小曹子,这个地方就有可能一直被盯梢着,咱们进来得太容易了。” 而且木门下那滩油渍不像是因为打斗倒在那的,倒有点像是故意泼上去,用来警醒别人的。 山雨欲来,陈筱艾的鼻尖突然闯进陌生男人的气味,是从小院子! 站在门前的雷音卫被穿透窗户的弓箭刺透肩膀,他中招后回身掷出飞镖,朝他们大吼:“快跑!” 傅叶歌格挡住剩下的飞箭,将受伤的雷音卫推给陈筱艾,和另一个雷音卫一起夺门而出,与突然出现在小院子的黑衣杀人打成一团。 陈筱艾咬牙将雷音卫肩膀上的箭头箭尾折掉,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她拿出止血丸喂他服下,雷音卫握着刀要起身:“陈姑娘,我掩护你们,你们快走!” “这里没有后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将这里包围,你先别乱动!”陈筱艾按住他,撕下衣服给他包扎,“他们还有弓箭手!” 正说着,一名杀手破窗而入,陈筱艾蹲身伸腿就是一个滑铲,杀人猝不及防,被绊了几步,雷音卫咬着牙跟他过了几招,陈筱艾趁势将手中药粉扑撒到杀手脸上,又喊小曹子:“将他扔出去!” 小曹子怒吼一声,抓着杀手衣领将他整个抬起,轻轻松松就将人扔出窗外去,外面几人看到同伴一脸药粉惨叫着满地扑腾,心下警惕,迟迟不敢向前。 陈筱艾动作比他们更快,踩着窗户将药袋里的红色药粉撒向空中,朝傅叶歌大喊:“快进来!” 傅叶歌看到药粉就害怕,赶忙一脚踹开跟前杀手,拉着雷音卫跳进屋内,陈筱艾又洒出另外一种刺鼻的药粉,两种药粉在空中互相融合,刺鼻的异臭混杂着冲天的辛辣,吸进鼻腔里或落在皮肤上,仿佛无数根细针无孔不入地舞动,密密麻麻的细碎剧痛让杀手们惨叫,捂着脸滚成一团。 陈筱艾将浸湿的布条扔给他们:“这个没有解药,不要呼吸进去就好!忍着点!” 傅叶歌大叫:“你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这算什么?!最方便有效的我都没带呢!” 第24节 傅叶歌扶着受伤的雷音卫在前头开路,陈筱艾拉着小曹子,另一个雷音卫断后,终于从小院子里杀出去,但农衣巷昏暗脏乱,小路错综复杂,又聚集了不少被惊动的人,几人慌不择路,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只知道往前跑避免被追上。 小曹子却突然激动起来,他面带纯真微笑,回身将陈筱艾一把抱起,眼看又要跃上墙头,陈筱艾连忙喝住他,这要在墙头上奔跑就是一个现成的活靶子! “这里!” 突然一声女子轻喝,一名披着兜帽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在深巷里朝他们招手。傅叶歌来不及反应,就见小曹子兴冲冲地抱着陈筱艾就往女子方向跑,嘴里还喊着:“姨姨!” 姨姨?难不成就是曹姥姥?可听声音分明...... 那女子见他们跑来,转身开始带路,穿过几条泥泞小道,来到一堵石墙前,小曹子轻车熟路,直接将陈筱艾往石墙里面一抛,傅叶歌差点被吓破胆,跟着跳进去一看发现石墙里下面居然是一个地窖! 陈筱艾躺在下面被摔得七荤八素,幸好这底下铺着厚厚的被褥,转眼望去,地方不大且昏暗,但一应生活用品都有,是个常年居住的地方。 小曹子和女子一起跳下来,她轻而易举地拖起一旁有泥土树叶覆盖的木板,盖住地窖出口。 火折子在地窖里燃起亮光,傅叶歌将陈筱艾护在身后一脸警惕,两名雷音卫手握刀剑,紧盯着女子背影。 女子将墙壁上的灯油点起,若无其事t道:“别在这儿打。” 傅叶歌问道:“你是谁?把我们引来这儿做什么?” “农衣巷有他们留下的眼线,他们此时抓不到人,肯定到处找你们。这个地方我藏三年了,还算安全。” 傅叶歌和陈筱艾相视一眼,陈筱艾小心问道:“他们是谁?刚小曹子叫你做姨姨......难不成你就是曹姥姥?” 女子回头,她的脸藏着兜帽底下看不清表情,但陈筱艾敏感的感觉到女子正盯着她的脸。 女子缓缓道:“你喊我做曹姥姥......你是平王府的人?” 第24章 曹姥姥 陈筱艾反应过来,连忙撇清关系:“我不是梅夫人的人!你不要误会!” 听婆子说,即便二小姐已经夭折过世三年,梅氏依旧痛恨着曹姥姥,时不时还派人来农衣巷找曹姥姥的麻烦。曹姥姥能猜测她是平王府的人也不奇怪。 “那你是平王府什么人?”女子咄咄逼人,并不把傅叶歌状作警告的剑锋放在眼里。 “应该说........我是平王妃的人。”陈筱艾无法,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又说明她是如何抓住小曹子的,又为何来到这里。 “........这样说来,还是你救了小曹子。”女子听完,肩膀略微放松。她朝抱着膝盖坐在被褥上的小曹子招招手,小曹子很欢快地抱住她的腰,头蹭在她腹部上撒娇。 “......我自身难保,即便你是被那女人囚禁着,但想着平王府里总归比外面安全。”女子轻柔地抚摸着小曹子的额头,将缠在手腕的发带取下,为小曹子扎起额前过长的头发,“如今看来,平王这人也是无用。当年梅氏已经失去一个女儿,现在连嫡子也要遭殃。” “你说什么?难不成放小曹子去害王妃不是梅氏的手段?还有你刚说小曹子一直被囚禁着是什么意思?” 傅叶歌将陈筱艾拉到身后,他对曹姥姥还不敢放松警惕,他盯着曹姥姥说出自己的疑问:“先等等,你是曹姥姥?可你的声音与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接生姥姥啊?” 单听声音,明明只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而已。 女子回身取下兜帽,兜帽下的确是一张中年妇人的脸庞,细碎皱纹不算多,但皮肤松弛无光,乍看过去大约五十来岁。但傅叶歌眼尖,一指她侧边脖子道:“还装?这面具连脖子都没画全。” 女子一摸脖子,叹道:“着急忙慌的,没顾到。” “你若还用这个面目于我们跟前,是不是有点没诚意了?” “这位姑娘是平王妃的人,那你们呢?”女子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便用什么面目示人。” 傅叶歌皱眉,他不清楚要不要将身份告知女子,他怕没把握好分寸,这事该由卓煜来定夺。话说他们在农衣巷这边出了事,客栈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担心的有两拨人,很显然,我们与南罗人无关。第二拨人刚刚在你的眼皮底下袭击了我们,自然也跟我们无关。”陈筱艾出声,立马给了女子一个定心丸,“对我们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两拨人都是为了你和小曹子而来。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想搞清楚姑娘你在南盛究竟做了什么?小曹子身上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想在南盛做什么,我会带着小曹子来南盛,只是逃亡而已。” 女子犹豫一会,双手从脖子摸上去,手指拉扯抠挖一番操作后,取下脸上易容面具,露出一张小麦色的鹅蛋脸来,眉眼深邃,鼻子细长高挺,是典型的南沙异域女子长相。 傅叶歌眼神顿时就变了,上看下看后赶忙将剑收好。陈筱在他身后艾踹他一脚,瞧不上他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真名叫曹娜玉,来自南罗的骆驼山峰,小曹子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原本带着他在骆驼山峰生活。”娜玉取来干粮给小曹子吃,灯火下的,她的眼神陷入了回忆,“我之所以会带小曹子逃来南盛,是因为四年前在南罗受到了大巫的迫害。” “大巫是?” “大巫是我们骆驼山峰的祭司,地位只低于首领。他擅长制药,四年前他突然召集我们试药,说那药吃了能让人增强力气,力大无穷。我们在部落里本来就要做体力活,小曹子生来是痴子,体质又瘦弱,我怕我不在了他一个人无法过活,便让他跟着吃药。” “谁知那药不稳定,很多人都发疯死了,只有小曹子活下来,他对药的适应性极高,变得力大无穷,体质更不像以往那般弱。因为这个药让部落死了太多人,首领发怒贬斥大巫,大巫想恢复自己的地位,想把小曹子带走研究,他手段残忍,我自然不愿.......一时失手,杀了大巫。” “.......等待我的只有吊死,于是我带着小曹子逃到南盛,我母亲在部落负责接生,我就靠着这个手艺,带着小曹子在金都住了一段日子,想攒上一笔钱再说。” 突然她冷笑一声:“要不是受高夫人威胁,我早就带着小曹子换一个地方生活了。南盛那么大,南罗人不可能抓住我们的。” 陈筱艾一惊:“你说的高夫人......是平王侧妃高氏?” “是她。”娜玉看了眼陈筱艾,“你们都小看她了,别看她平时胆小怕事无欲无求,平王妾室众多,能顺利给平王剩下长子和两个女儿的,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那你当初是受高氏指使,才谋害梅氏一双儿女的?” “对,她看我和小曹子相依为命,好掌控。三年前趁我不在意让人掳走了小曹子,我没办法......高氏原本让我想办法将梅氏的双胎都弄死,但二小姐因难产呛羊水,我不下手也活不了。三少爷也算命大,梅夫人当时不肯再信任我,我根本无法下手。”娜玉神色黯然,看得出她颇为不忍,“后来梅夫人多番找我麻烦我也忍了。小曹子虽然在高氏手里,但她也有把柄在我手上,我们便互相克制着......高氏是个狡猾的女人,她命令我给平王那些妾室下药致不孕。你们没发现吗?梅夫人过后,这三年来只有高氏生了两个女儿,其他妾室却毫无所出,只来了个我动不了的王妃,偏偏那么快就怀上了嫡子,她怎么可能不急。” 傅叶歌这个出身高门大户的少爷对这点倒是有点心得,他摸摸下巴道:“高氏完全有理由这么做哎......与其说是为了王妃之位,倒不如说是为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早年也有王侯贵族为庶子请封世子,一来是无嫡子,二来是庶子有能力。平王这个庶长子,早先是两头都占了,如今平王妃马上就要诞下嫡子了,她儿子的身份也就尴尬了......” “一年前,我发现附近多了南罗人的踪迹,我易容追踪过,发现他们身边还有杀手相随......小曹子被高氏关着,我想着总比跟着我在外面安全,因此已经许久没去看他了。”娜玉说着,面脸怜爱地抚摸小曹子的头发。 “那些杀手,你有注意到他们是什么人吗?”傅叶歌追问。 娜玉有些犹豫,道:“在梅氏之前,我帮不少世家大户接生过,那些杀手给我的感觉很像是从这些世家里出来的......手段残忍阴鸷,但却有序,服从令极高。更像,更像.......” “更像是军营里的人。”傅叶歌冷声道。 娜玉一惊,看她脸色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去不敢多说。 傅叶歌和雷音卫说了些什么,三人先行出去。陈筱艾低头问娜玉:“娜玉,你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让军营里的人都牵扯进来,你不打算说清楚吗?” 娜玉抬头看她,人都说异域女子,都是眉眼美艳诱惑的人物,他们的五官比中原女子更加浓烈重色,也更锋利刺骨。 娜玉说:“我逃了四年了,这四年来陪伴我的只有受制于人和追杀,没有人能帮助我和小曹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杀了大巫,怕是有生之年都无法回去故乡南罗了。唯一的亲人又被人挟持在手,这几年她几乎是行尸走肉般过活。 陈筱艾站起身,指了指上头,道:“这个人马上就来了。” 木板被掀开,月光如潮水照射进来,陈筱艾抬头就看到卓煜站在地窖边处,他的身姿在月下潇洒出尘,衣衫依旧整洁不乱,手中长剑却滴滴答答地点着血。 见自己剑上的血滴在陈筱艾脸上,卓煜拧了下眉,蹲下身朝陈筱艾伸出手,陈筱艾刚想说那边有楼梯可以上去,卓煜却不跟她啰嗦,他长手长脚,抓住陈筱艾双臂就将人捞了上去。t .......怎么跟捞狗似的?! 陈筱艾正要不满,卓煜却伸手来将她脸上血迹抹去,力道又粗又重,陈筱艾皱着小脸,又躲不开,本来就一滴血的事,愣是给这人抹成花猫了。 她本来右脸就有伤口包着,这下左脸也遭殃,全然不能看了。 “煜哥,刚刚那些杀手都解决了。”傅叶歌喘着气跑过来,一看陈筱艾就乐了:“不错嘛,盖了你脸上胎记,还挺好看。” “我、我之前就想说了,大人你的手茧未免太厚了.......”陈筱艾实在是被擦得痛了,直往后避着。 卓煜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抱歉,从小握剑习武,去不掉。” “去掉干啥,多男人啊!那是煜哥你勤恳努力的证明!”傅叶歌就很羡慕,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习武习得晚,手肉娇嫩细腻,很容易磨出血来,看起来一点都不男人。 陈筱艾点头赞同:“对呀对呀,多男人。不像傅叶歌这白里透红的,单看手还以为是个姑娘家。” “你这是踩一捧一!我这手再怎么也不至于像你们小姑娘似的,你给我看看......”傅叶歌说着一把拉起陈筱艾手臂,下一秒却吃惊地瞪大眼睛,连卓煜都侧身细看起来。 陈筱艾的手臂在月光的照耀下满是伤痕,刀伤、烫伤、甚至还有不知道什么的咬伤......因为她其他地方的皮肤光洁细腻,这些伤痕几乎是像刀刻下去一般明显。 “哎你干嘛动手动脚的......”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收回来。 “不是......你的手臂为什么那么多伤啊?你师父虐待你吗?!” “不要胡说,我师父对我很好!这些只是试毒的伤口啦!” 卓煜问道:“试毒?那些咬伤是蛇?” “嗯......小的时候在深山老林里采药,经常碰到毒蛇,被咬中毒后总有几日起不来身,太耽误事了。我索性将毒蛇捕来养着,每隔两日让它咬一口,然后看自身反应做解药。”陈筱艾顶着卓煜俯视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她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很疯狂,近乎魔怔了,大人们总骂她怪小孩,不肯让自家小孩接近她。 师父为此也很烦恼,打骂无用,见她实在不肯改,也就自暴自弃的随她去了。 陈筱艾知道自己生来体质特殊,抱着侥幸心理,还是平安活到了这一天。 “你小小年纪就玩得这么疯吗......”傅叶歌瞠目结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这个烫伤是不小心弄得吧?” “哦,研究火药来着,不小心炸了。” 傅叶歌抓着她肩膀惊恐大叫:“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这么乱来!” “那刀伤呢?”卓煜又问。 这人怎么比傅叶歌问题还多......又见他问得认真,陈筱艾只能回道:“自己割的,没了。” 不给他们继续疑问的机会,陈筱艾赶忙转移话题:“大人你不是在客栈监视南罗人和杀手吗?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 “南罗人与那群杀手是认识的,他们起了内讧,我们伺机而动。虽然捕下了两个南罗人,但杀手都是死士,吞毒自尽了。”卓煜言简意赅,几句话就将事情说清楚了,他看向从地窖里爬出来的娜玉,“你和梅明峰是什么关系?” 娜玉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卓煜:“你......” “杀手里有一个在我这儿上过名单,是梅明峰的人。他与南罗人起内讧时说,有梅明峰在就能引你出来,只要抓到小曹子,到时南罗人的药也派不上用场了。” “姓梅的......难不成是?”陈筱艾问傅叶歌。 傅叶歌脸色凝重,道:“兵部侍郎梅明峰,平王侧妃梅氏的父亲。” ......好家伙,她原以为梅氏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梅明峰为人老实正派,家中只有正妻没有妾室,但那杀手说的话却格外暧昧,不由得让人多想。”卓煜挑眉,难得他的语气略带调侃,惹得陈筱艾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能让兵部侍郎冒险为你保驾护航,你们之间,情谊......不浅啊?” 陈筱艾都想为卓煜那句低沉轻缓的尾音鼓掌了。 娜玉的脸色白了又红,她咬着嘴唇道:“......若我跟他有什么,他家那个母老虎早就撕了我了,我还会巴巴地去找他?” “你找他做什么?你们之前有过联系?” “......好几年前,他曾秘密来过南罗找大巫,重金求买生子秘药,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妻子又不肯让他纳妾......我看他恳切,就多有照顾,答应他若有这种药便带去南盛给他。”娜玉看着地面缓缓说道,她的神态不是提到老情人的羞恼,反而含着害怕,“......我带小曹子逃来南盛,身无分文,只能试着去找他求助。一开始他也很好,帮忙安排住处,常来慰问,多有体贴......对小曹子也有耐心,还说要认小曹子做义子,保他一生平安富贵,我......” “你就对他动心了?什么话都跟他说了?”傅叶歌一脸“不会就这么简单吧”的表情。 娜玉轻轻点头。 傅叶歌有点怀疑人生,轻声问陈筱艾:“女人......有些时候会比较好骗?” 陈筱艾想起来这货是常年混花街的主儿,便打击道:“看人而已。” “秘药也跟他说了?他是不是带了什么人过来见你?” 第25节 娜玉诧异地看着卓煜:“你怎么知道......他的是确带人来见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蒙着脸不让我看见。” “那个人问你什么了?” “他只跟我要秘药,说可以在南盛庇护我和小曹子。我当时只觉得......来者不善,也恨梅明峰转身就把关乎我和小曹子性命的事说出去,怕无法脱身,便给了他一些。看他们意思,还要在活人身上试验,我便跟他们说,大巫虽然死了,但他身边的人肯定留有秘药的药方,我带出来的秘药不多,不如去南罗找药方。他们同意了,我假意跟他们一同前去,路上趁他们不注意,带着小曹子跑了,易容到金都装作接生姥姥藏起来。” “那个人,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娜玉摇头道:“他蒙着脸,我又初来南盛,就算是什么大人物我也不认识。但梅明峰对他十分客气,可见身份地位是高于他的。” “一个兵部侍郎,高于他的身份不要太多。”卓煜道,“但能跟兵部侍郎直接扯上关系的大人物,如今想来只有一个。” 平王。 平王原本就在兵部挂职,又娶了兵部侍郎的女儿为侧妃,要说没关系根本很难相信。 “煜哥,这样一想,城外军营里极有可能就是......”傅叶歌欲言又止。 “别太早下定论,能进入军营且有能力投药不止平王。” “平王也没必要对军营投药吧.......”陈筱艾弱弱道,她对平王了解不多,但平王是皇帝同胞亲弟,深受爱重,有兵权有军功的,干什么不好,要对手底下重要的士兵投这种来历不明的药。 “一个小孩子,适应这种药便能力大无穷,不知疼痛。若换成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一支军队。你觉得如何?”卓煜问陈筱艾。 陈筱艾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请不要说这么可怖的事。是人就要知道冷热疼痛,若强行改变人体,连最基本的感触都没有,那就不是人。” 卓煜点头赞同这句话,转头问娜玉:“你有没有将小曹子的情况告知梅明峰?” “没有。当时我不敢冒这个险,他们之所以会知道,估计是听大巫的人说的。”娜玉恨道,“梅明峰私下也安排人追捕我,我知道的。” 傅叶歌道:“那便说明,这几年来,梅明峰等人应该一直与南罗人保持联系,也帮助南罗人在南盛各地用药试人,以此改良秘药。” 卓煜低头沉默了一会,众人见他沉思不敢打扰。 傅叶歌在远处朝陈筱艾招手示意,陈筱艾轻手轻脚过去一看,雷音卫正看押着两个南罗男人,他们虽穿中原服饰,但看脸便是典型的异域长相,甚至跟娜玉有两分相似。 其中一个南罗人受了伤,伤口被包扎好了,正在闭目养神。另一个南罗人年纪小长些,神情瑟缩,见人来看,下意识的耸起肩膀。 “这两个人,一个叫苏达格,一个叫苏尔。我怀疑是胡子说的逃掉的那两个。官话说得好,对很多道路也很熟悉,来南盛应该很久了。”傅叶歌说,“但是嘴巴硬得很,巧言令色,不肯说实话,只说他们是来云游买药的。” “让胡子他们来认认看?” “胡子断气了。那几个小的不成事。t” “所以呢?你叫我来干啥?” 傅叶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我看你之前威胁老六很有几下子,他都要给你吓哭了。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两个也吓老实了?” “我去,你当我什么啊......我又不是苦役所里的老嬷嬷,还严刑拷打样样精通不成。”陈筱艾转头就走,又被傅叶歌拉了回来。 “哎呀别走呀,你主意多,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什么来。”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直接带回顺天府拷问不就好了。人家办法肯定比我多。” 傅叶歌低声说道:“我们是奉皇命私下办事,带回顺天府还怎么私下?” 陈筱艾明白过来,迟疑着问道:“皇上......有怀疑的人?” “要不然不会让煜哥主办此事。城外军营里的放眼望去,皇子、王爷、将军统领......只有煜哥的身份和立场能压住能顶住这件事。”傅叶歌严肃道,“你别看煜哥那样子,其实他心里压力也大着呢。” “皇上这样做未免有点不厚道了。”陈筱艾皱眉,“大人还没袭爵呢就给他树敌,这上面哪一个得罪都是麻烦。” “谁说不是呢,但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嘛。”傅叶歌耸肩,“除了听命,你还能怎么办?” 陈筱艾回头看卓煜,他正跟雷音卫嘱咐些什么,他本身骨相绝佳,侧脸线条流畅紧致,颇有些坚韧不拔的味道。 陈筱艾叹一口气,问傅叶歌:“会画像吗?” “啊?” “啊什么,你常年混花街,该不会连吟诗作赋,给姑娘们描眉画眼的都不会吧?” “不是,这不是一个东西好吧!我给姑娘描眉画眼的,不代表我会画像啊!” “啧,没用。”陈筱艾嫌弃,“怪不得你在花街混得不行。” 一旁的雷音卫连忙抱住暴起的傅少爷,对陈筱艾说道:“陈姑娘,画像的话,我会!” 第25章 故乡 两张与两个南罗男人惟妙惟肖的画像跃然纸上,陈筱艾赞叹道:“没想到啊!大哥,您真是个人才!” 雷音卫拿着毛笔有点羞涩:“我小的时候,跟我们村里的老书生学过,到街上给人画像补贴家用。” “大哥真是不得了,小时拿笔,长大握剑。”陈筱艾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地赞道,“能人也!傅叶歌你给我学着点,你看你画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叶歌手里捏着人不人鬼不鬼的鬼画符,闻言不服输道:“人各有所长!你不也是不会画吗!姑娘家更应该擅长这个才对,你哪里有资格说我嘛!” “我拜托你,大少爷!我不会才是正确的,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啊?对我来讲笔墨纸砚可是很珍贵很难得的,要数着日子在用的,写字都不够用,怎么可能用来画像。”陈筱艾插着腰撇嘴,她和师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过得穷苦,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去买笔墨纸砚啊,能正经学得起这些的姑娘家家底绝对不薄的。 傅叶歌张了张嘴巴,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放缓声调说:“......那等回了金都,我拿几套好的送你就是了。” 陈筱艾警惕道:“要我拿什么换?” “都说送你了!”傅叶歌气呼呼的转过头去,“话说你要这画像干嘛啊?” “自有用处。” 陈筱艾撸起袖子,毫不在意地露出两边手臂的丑陋伤痕,她捏着两张画像来到南罗男人面前,一拉凳子一提裙子,大刀阔斧地坐下了,动作豪迈不羁,丝毫不顾及姑娘家仪态,吓得傅叶歌连忙扑过去将她衣裙整理好。 “两位能在南盛潜藏多年,肯定学会了如何跟我们打交道。我知道要撬开你们嘴巴不是一件容易事,虽然有的是法子,比如带你们回顺天府,只要嘴硬,严刑拷打少不了。你们二位觉得自己能受得了?” 何况这样的酷刑只能确保定罪,而不是真相大白,这并不是卓煜想要的结果。 “......我已经说了,我们叔侄二人只是来南盛云游而已。”受伤的南罗男人名叫苏达格,他闭着眼睛轻轻道。 “你、你们还打算屈打成招不成?”他的侄子苏尔语调略带哭腔。 陈筱艾一挑眉,突然笑眯眯地问苏尔:“小哥哥几岁呀?瞧着十分年轻呢。” 苏尔一愣,磕磕巴巴道:“十、十八岁......” “哦——”陈筱艾拖长音调,“才十八岁而已,来南盛云游就是三四年,肯定很想家吧?” 苏尔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闭紧嘴巴不敢多说了。 “真可怜呢,我们南盛国最讲究阖家团圆,父母在不远游呢,不知道小哥哥的父母可健在啊?若是在,想必十分想念你呢。”陈筱艾面露遗憾,轻声叹息。 苏尔被她戳中思乡之心,咬着嘴唇流下眼泪来,旁边的苏达格睁开眼睛,盯着陈筱艾不放,问道:“......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陈筱艾朝他一笑,拿出那两张画像朝他们跟前一摆,笑道:“你们看,画得很像对吧?虽然还比不上顺天府师爷的手艺,但靠此认出你们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苏达格的脸色变了,紧盯着陈筱艾手掌画像。苏尔却懵懵懂懂,不懂得其中要害。 卓煜走过来,见陈筱艾献宝似的献上二人的画像,他明白过来陈筱艾的意思,对二人冷声道:“将画像做缉拿令,张贴在各大城门处,赏银百两。你们二人就算侥幸逃脱我手,也多的是人将你们送回来。你们既无法在南盛继续藏下去,也无法回去你们的故乡。你们无家可归,只能四处藏身,在异国他乡日复一日的苟延残喘下去。” 苏达格突然往前一爬,他咬着牙说:“我们没有犯事!你无权......” “不,我有权。”卓煜冷眼看他,“你能与梅明峰的亲信吵起来,至少说明与他见过面,你说我将你们二人带到他跟前,他会有什么反应?” 梅明峰的反应?他恨不得卓煜现在就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苏尔还盯着的画像看,他轻声问陈筱艾:“我、我们,我和叔叔......不能回南罗了吗?” 他看起来不经世故,人也白净,即便潜藏在南盛多年,看起来也像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 陈筱艾看了眼反应截然不同的苏达格,对苏尔说:“若你们不如实招来,我们会将你们带到金都关押起来,是生是死都是另一回事,你觉得你还能回故乡吗?” 她和卓煜一样,故意强调了“故乡”二字。 苏尔瞳孔剧震,他慌张地去抓苏达格,哭道:“叔叔、叔叔......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对吧?我们真的不能回南罗了吗?你不是说等事情忙完就带我回家的吗?” 苏达格避开不答,他已没有早前的从容,看起来精疲力尽。 苏尔一看,哭得更大声了:“你骗我!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我好久好久没回家了,母亲在骆驼山峰等我,她说你会带我回家的!” 骆驼山峰?陈筱艾刚想问话,听到哭声的娜玉进门来,她看到苏达格和苏尔时一脸错愕,苏格达看到她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张口结舌道:“......娜玉!你还活着?!” “苏格达,苏尔......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苏尔看到她更加猛烈地哭起来,嘴里骂道:“娜玉!你这个妖女!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会背井离乡,为什么你还活着!这不公平!” 娜玉一听顿时怒了,她扑上去揪住苏尔的衣领骂道:“你还有脸说!你父亲将我姐姐卖给大巫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来阻止!你这个懦弱无能的混蛋!我如今地步都是你们造成的,你父亲和大巫狼狈为奸,迫害族人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杀死大巫救下族人遭受追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就是个胆小鬼,从头到尾只知道哭!” 苏格达伸手去制止,出声劝道:“娜玉,别这样......苏尔还是个孩子。” 娜玉甩手就给了苏格达一个巴掌,她怒道:“他已经十八岁了!在南罗十岁就该握刀剑保护自己的家人了!苏尔如今还如此没用就是你们惯的,你与他的父亲一样昏聩!莎玉这样英勇的女孩儿怎么会生下这么无能的儿子,真为她感到羞愧!” 苏尔乍然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扑上去就要和娜玉拼命:“你不能这么说我母亲,你不能!” 娜玉尖叫道:“我能!我与她情同姐妹!当初她被迫嫁给你父亲,是个可怜的女人!没想到上天对她如此残酷,竟然还赐给她你这样的儿子,她不该遭受这样的人生!” 苏尔伏地号啕大哭,嘴里念着母亲与父亲,苏格达不忍,多次上前抚慰都被推了回来,娜玉又对他冷眼相待,他深感无力,抵着t额头深深的叹气。 这一遭来得突然,卓煜揽着陈筱艾后退几步以免遭受波折,又叫其他人不要上前阻止,娜玉宣泄完了,坐在一旁开始抹泪抽泣。 苏格达欲言又止,他的神情突然开始生活起来,不像一开始一脸无所畏惧的死气沉沉,他轻轻问娜玉:“你这几年还好吗?” 娜玉一甩手:“不死就是万幸了。” “抱歉......当初无法给你帮助,大巫一死,很多人都乱了,首领他又盯得太紧,我想要帮助你......也无能为力。”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闹大了,南盛皇室参与其中,我们几个早已无法全身而退,等死罢了!”娜玉掩面哭道,“你们还来得及跟家人道别,我什么都没有!姐姐的墓前多少年没去洒扫了,我在骆驼山峰的家还在吗?老天知道我有多想念家!可是我只能当个孤魂野鬼,再也无法回去故乡了!” 说着她哭声越大,凄楚之意引人泪下。 苏格达面带心疼不忍,多次伸手过去都自己缩了回来。过了许久他在娜玉与苏尔达哭声中,像是下定决心般问:“......我们还有活路吗?” 陈筱艾精神一震,连忙道:“当然有!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们大人敢担保,能送你们会故乡。” 说完像是求证一般回头看卓煜。 卓煜倒不想把话说得那么圆满,但也没纠正陈筱艾,只拿手掌盖住她的脸示意她闭嘴:“酌情处理。得看你们手里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证据。是谁到南罗与你们联系并私下研究秘药,我要知情人的名单与证据,一个不落。”卓煜道,“又是谁支持你们到南盛以云游之名投药害人,若有关于城南军营的投药线索,我可保他无虞。” 娜玉犹豫道:“我对城南军营不了解......但是梅明峰与我一起时,我曾留下他与我往来,标有他署名的信件。还有他给我安排住处时给的丫头婆子,都可以当人证。” 第26节 “很好。”卓煜点头,看向苏格达叔侄,“我不信单单他一个兵部侍郎能有这样的本事,你们呢?” 苏格达犹豫再三,娜玉见他拖沓,柔声劝道:“我总想着咱们一起在骆驼山峰看日出日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一天。” 随后,苏格达交出一些信件,卓煜与傅叶歌凑在一起再三查阅,两人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来。 陈筱艾眼尖,她在信件结尾处看到一抹属于平王的红色印章,撇开头就当没看到。 石信飞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只说都安排好了。卓煜一点头,问陈筱艾:“身上还有晕药吗?” 陈筱艾将身上的晕药都交出去,想了想对卓煜说,“大人你们赶时间吗?” 卓煜有点犹豫,陈筱艾也不勉强,只说道:“等到大吉镇,稍微停留一会就好,有东西要给大人。” 卓煜应下,将晕药喂给南罗人吃下,以防中途他们设法逃跑。娜玉身为人证,自然也是要跟着的,原本她乞求不要带上小曹子,但小曹子是这一切的源头之一,卓煜需要他作证,因此拒绝了娜玉的请求。 陈筱艾也无法,安慰了好一阵子的小曹子,将他和娜玉一起送进马车里。 “事已至此,相信小侯爷吧。”陈筱艾劝慰娜玉,娜玉也只能抱着小曹子,含泪点头。 众人一行回了大吉镇,卓煜应陈筱艾要求略做休息,陈筱艾小跑着去了药房,配了几味药,全都放进随手从小摊贩里买来的小荷包里,给卓煜一行人都分了,嘱咐道:“提神醒脑用的,还能避蚊虫,若遇上蛇虫就烧了,也有驱赶的作用。” 陈筱艾知道他们要连夜赶路,就算休息也只能在半道上随意应付,有了这个,露宿外面也能方便不少。 石信飞几人感激地接过,这些东西虽常用,但他们男人五大三粗的,任务紧急一时也顾不上。一位兄弟守夜时就被蚊虫咬得起热了,正是需要的时候。 卓煜也接了,挂在腰带上。 傅叶歌跟小狗似的不停嗅:“你这个怪好闻的,是不是还放了薄荷?” “就你鼻子灵。” 卓煜留下两名雷音卫,让他们护送陈筱艾回平王府,他们几人轻装上阵,骑上快马,傅叶歌弯身对陈筱艾笑道:“等完事回金都,我和煜哥带你吃酒去。” 卓煜拉着马绳,闻言点头。 “喝酒我不擅长,咱们能吃肉吗?”陈筱艾满怀期待。 卓煜调转马头,问:“喜欢鹿肉吗?” “喜欢喜欢。”只要是肉她都喜欢。 “我知道了。” 卓煜没有多说,调转马头,轻喝一声,几人趁着月色,赶着马车,快速融进黑夜里。 陈筱艾也没有耽搁,她怕待在大吉镇节外生枝,跟着两个雷音卫连夜赶回了金都,一路倒也顺畅,陆碧芯提前安排好人在城门口接应,换了马车后,雷音卫坚持送他们到平王府后门。 天刚蒙蒙亮,杨妈妈带着人过来接陈筱艾,到了后宅,又命人端来热水,取来干净的衣物:“姑娘快去洗洗吧,这一路辛苦,衣服都脏成这样了,哎呀这袖子上怎么还有血......” 陈筱艾也感觉疲累,一路虽然有雷音卫在,但她不敢多睡,闻言道:“是别人的,妈妈不必担心。有吃的没有?可把我给饿扁了。” “有的有的,我一直让人热着炉灶呢,等会就送过来了,你吃完也歇息歇息,王妃担心你一夜了,一直睡不着,今天估计得晚起呢。” 杨妈妈唠唠叨叨的,见陈筱艾脱下衣服便随手收了,隔着屏风看见陈筱艾若隐若现的身体,愣了一下,接着细细观察后,笑道,“还是晨妃娘娘会养人,身边的蔓琪和苏歆虽是丫头,但都是不俗的,放到外面当个正头娘子也是使得。原先觉着你年纪小不显,如今看你也是亭亭玉立,出水芙蓉。” 陈筱艾险些在浴桶里滑了一跤,下意识的捂着胸口有些羞臊,她这几个月来在宫里好吃好喝好睡的,晨妃没事就爱投喂她,更不用出去风吹日晒雨淋,不仅个子长了一些,皮肤逐渐变白皙不说,连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的女性柔美之处也得到一些可喜发展......上衣围度变窄了,她颇感不适应。 杨妈妈见她无语,便知她羞涩,她慈祥地笑道:“你年纪小,还有得长呢,穿小了可不舒服,对身体也不好,我拿荷香的衣服给你。” 陈筱艾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熏的,她在浴桶里只露出半张小脸来,小声道:“谢谢妈妈......” 杨妈妈心生怜爱,叹道:“别嫌妈妈话多,你啊,没有脸上这胎记该多好。” 陈筱艾看着水中漫开的一点点桃色,只笑道:“无事。” 沐浴完,又吃了些东西。杨妈妈叫人准备了陈筱艾心心念念的小馄饨,个头大,肉汁饱满,汤味又浓又鲜,两碗下去直呼过瘾。 吃完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来到东苑正屋,陆碧芯正在镜前梳妆。 见陈筱艾平安回来,陆碧芯十分欢喜,连忙让她坐下说话。屋外婆子进来回话说两位侧夫人过来请安了。 陈筱艾见状也没有废话,将高氏暗中安排曹姥姥谋害梅氏,以及囚禁小曹子打算伤害她腹中胎儿两件事全盘托出。 陆碧芯抱着肚子完整听完,中间一句疑问都没有。陈筱艾喊她,她仿佛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地想要笑一下,但她的嘴角仿佛如千金重,怎么都无法提起来。 杨妈妈揉搓着她的肩膀,心里十分后怕,劝道:“我多次劝您,您就是心善,凡事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如今该知道那高氏蛇蝎心肠,竟然对无辜幼子下手!梅氏多谨慎的一个人啊,都被她暗害了去......若不是陈姑娘来了,高氏佛口蛇心,您该如何是好啊......” “.......我之前就觉得梅氏高傲,与她话不投机,不和也罢。而自我嫁进王府来,高氏对我亲近有加,打理王府上下更是多有她帮助,就像是一个得力的姐姐一般......母亲说她生有长子并有两个女儿,该有的尊贵也都有了,自是不会和我再争什么。我有孕后她更是忙里忙外,都说她是个厚道人,我没想到......”陆碧芯愣愣道,神色十分黯然。 “王妃,这并不冲突。”陈筱艾说道,“我对你好,以及我想要害你,这是两件事。或许她一开始是真的想要讨好你的,你毕竟是王妃,是后宅里的主人。但就像要害梅氏的双生儿一样,她同样不想让你生下孩子,那是王爷的嫡子,是未来的世子,这关系到她最重要的利益之处。” “她能够安排曹姥姥对双生子不利,又t留着小曹子企图谋害你再嫁祸给梅氏,这几年里的筹谋就该知道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陈筱艾认真道,“她并不是您口中的那个厚道人。” 陆碧芯掉下眼泪来,她掩面哭泣了一会,婆子又来回话,说是高氏在问王妃是不是不舒坦,要不要请大夫来。 陈筱艾看着陆碧芯小声抽泣了一会,叫荷香帮她重新梳妆打扮。因着是孕期,妆容不好过艳,但陆碧芯却主动要了胭脂,点在唇瓣上。 正堂里,高氏和梅氏各坐一边。高氏容貌略带憔悴,梅氏姿色却远胜以往,眉角眼梢中得意满满,一派喜色。 见陆碧芯姗姗来迟,二人起身行礼请安,落座后高氏见陆碧芯神情平淡,语带关心道:“王妃昨晚睡得不好吗?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妾身那有上好的安眠香薰,王妃可要用些?” 杨妈妈硬邦邦的拒绝了:“多谢夫人好意,太医说王妃不可随意使用香料。” 高氏一顿,略带尴尬道:“是妾身考虑不周了。” 陆碧芯仔细端详高氏神色,高氏习惯她平时亲近宽厚的姿态,此时却不由得感觉心里发蹙,就听陆碧芯问道:“昨晚睡得不好吗?你脸色不太好呢。” 高氏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脸蛋,笑道:“......晚上总听到窗外有些声音,闹得睡不深。倒是王妃如今快八个月了,孩子不闹您吧?” “不呢,”陆碧芯轻轻摇头,“这几日,我都睡得很好。” 高氏略带迟疑,低头喝茶。 梅氏放下茶盏,笑道:“孕后期总是辛苦些,王妃也不必害怕。王爷去军营时嘱咐了几位大夫,一切都要以您为先呢。哎哟,说起来,王爷去军营也有一段时间了,操练辛苦,妾身父亲刚好有差事前去,不知道能不能碰上王爷,也好问问王爷什么时候回京。” “梅大人因差事常来往金都与军营,替王爷办了不少事,想来也是你的一份功劳。”陆碧芯笑着对梅氏说,“王爷念着你的好呢。” 梅氏款款起身道:“王妃过奖了,妾身是王爷的人,与父亲一心一意为王爷着想考虑都是应该的,不敢擅自论功。且别的妾身不懂,但妾身父亲与王爷志趣相同,多有相谈,想来王爷差事都是稳妥的,也算是尽了妾身的一番心了。” 嘴上虽是恭敬,但梅氏却明晃晃地看了高氏一眼,眼带骄矜与不屑。 陆碧芯知道,梅氏自持嫡出身份,一直看不起庶出的高氏。 高氏的出身其实不算低,但因家中一直没有兄弟出仕,且她家是二房,既不占长也不出色,父亲甚至还有啃老的嫌疑在,因此虽为平王侧妃,且有生育儿女,但她好像一直都没有称心过。 陆碧芯突然想起来,自她嫁进平王府这几年来,除了去看望儿子女儿,平王基本不在高氏房里留宿了。 平王不在意,高氏不说,梅氏冷眼,而她身为王妃,也并没有起到一个好作用。 高氏面对她的笑容,或许就从未真心过。 第25章 妻子 盛成十七年九月,因城南军营投药一案,盛成帝将平王与兵部一概有关人士召留宫中,连夜审话问判,刑部与大理寺忙得脚不沾地,第二天太医院安排两路人马赶往城南军营,宫里宫外都因盛成帝怒发冲冠而胆战心惊。 平王默许了兵部侍郎梅明峰私下在军营里投药的行为,盛成帝怒斥平王心术不正且管教不当,削去其兵部挂职与军营管制权,让他滚回府里闭门思过两个月,没有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此事一出,饶是平王早年没少征战杀敌,也就此失了军心。 平王是盛成帝的亲兄弟,又是当年帮忙争夺皇位的功臣之一,十分受爱重,多年来哪受过这种责罚,跪在殿外不肯走,端太后与傅皇后几次叫人劝都无用。 李汋叫人递出消息来到平王府,让身怀六甲的平王妃想办法劝平王回去,盛成帝虽怒火正旺,但到底对平王手下留情了,别再把事情闹严重,回家避风头去吧。 陆碧芯听了,只微微笑道:“王爷最多跪一天一夜,到了时间妾身会派马车去接王爷的,辛苦公公照看了。” 李汋听了,摇头道:“......平王妃也是个妙人呐。” 陆碧芯见她陈筱艾抱着膝盖坐在脚蹬上,朝她投来不解的目光,拿起一旁做了一半的虎头帽细细地绣起来,笑道:“我是王爷的妻子,自该尊重他一切决定。只与他同进退便是,其他我可不管,疼得又不是我呢。筱艾,你能帮我准备一些安眠汤吗?” 她只管丈夫回到家,是否能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平王果真只跪到了第二天,不用太监扶,他自己强撑着,一瘸一拐地走到西侧门,陆碧芯早已安排好马车等候,车厢里软垫热毛巾药膏一应俱全,连管家递上的水壶里装的都是温热的鸡汤。 平王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喝了几口便感觉全身上下都舒缓了,正准备抗议的内脏更是瞬间温暖妥帖,让他想起来陆碧芯那双总是暖呼呼的双手。 “王妃最近如何?”平王抹了把脸,问车外的管家。 “王妃一切安好,就等王爷您回家呢。” 平王点点头:“老叶,卓煜晚些会送个人来。你记得去接。” 叶管家不明所以,只点头应下,又说道:“梅夫人因为她父亲的事情十分焦急,多次要见王妃都被劝回去了,王妃只说等您回来。” 平王想象起陆碧芯难得端出王妃面孔的样子来,不由得笑道:“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王妃最讨厌别人推卸责任了。” 叶管家是平王建府后就跟着的老人了,也是心腹,在平王跟前随意一些,闻言笑道:“说句逾矩的话,老奴看王妃总和自己孙女没有分别,小小女孩儿,心智却十分良善坚定,眼里只认一个人。” 平王摩擦着手中水壶,轻叹道:“是啊......在她眼睛里,我却是个干净人。” 平王府大门,高氏带着庶长子萧志升正在门外焦急等待,见叶管家牵着马车到了,她更是掩着帕子念叨一声佛祖保佑,连忙下了台阶去迎,心腹前去扶下平王,没给高氏插手的地方。 平王看了眼门口众人,冷着脸道:“怎么,还嫌我这个脸丢得不够大?” 高氏一顿,连忙道:“王爷赎罪,妾身只是担心王爷......” 萧志升是个半大少年郎了,极懂眼色,也上前道:“儿子担心父亲身体,前来迎接,父亲受苦了。” “有错便罚,皇上御下有方,何来受苦之说。”平王不满道,“你如今也十岁了,怎么说话越发不知轻重,若给那些文臣听到,必要参我一本冒犯君上!” 萧志升冷不丁挨骂,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高氏也大吃一惊,连忙解释道:“升儿也是心疼王爷......” “老叶,带大少爷回去自己房里。”平王不听,摆手进门,高氏在后头亦步亦趋,捏着声音轻声道:“王爷,妾身房里一早备好了热水和饭菜,王爷何不过去......” 平王停住脚步,回身看高氏。 高氏许久没有在众人面前与平王面对面,不由得脸色微红,她本就是美貌的女人,虽然这几年生儿育女夺去她不少昔日光彩,但依旧有属于她独有的韵味在。在未纳梅氏,以及迎娶陆碧芯为王妃之前,高氏贤良淑德,温和有礼,又懂治宅,的的确确是个优秀的女人。 平王与她生有一子两女,不能说没有感情,但该给的体面尊贵都给了,心想她应该知道知足。 可她似乎没有。 想起在军营里,卓煜跟他透露过的那几件事。平王沉下脸色,他早年南征北战,砍敌人头颅眼都不带眨,控制不住的煞气吓了高氏一跳,连退数步,直接跪了下去。 “现在知道害怕,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平王只扔下一句,朝东苑去了。 满叶扶起高氏,手也跟着颤抖:“夫人.....王爷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高氏暗自咬紧了牙关。 东苑各屋点着暖暖的灯光,丫头小厮们低头做事,见到平王就行礼,就跟往常平王下朝回府里一般毫无异样。 回廊处有个小侍女端着盘子摔了一跤,其他人见了连忙去扶,那小侍女有些羞臊,但也大大方方的扬起笑脸,直说自己笨手笨脚。 第27节 平王恍惚间想起那晚合欢夜宴,他嫌宴会无聊烦闷,就到御花园散步透气,远远看到一个粉黄身影蹲在地上捡着什么,他走进一看,见那贵女正在努力想把因为雨水粘在地上的合欢花捡起来,撅着身体一点形象也无。 毕竟是在宫中,他轻咳一声以示提醒,那贵女终于捡起了花,站起身来懵懵懂懂地看着t她,一会瞪眼一会眯眼,心思都飘到天边去了。 他忍不住扯起嘴角,这模样让他想起宫里那些年老眼花的老嬷嬷。便上前问她在做什么,陆碧芯虽然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但纠结了一会还是乖乖问他是谁,她不认识他。 她乖得很,知道不合礼数,但不认识就不是不认识,不认识就要问,问清楚就要记住了。 清贵世家教出来的好姑娘,干干净净不沾一丝灰尘,眼睛大而明亮,装得下人又容得下人,平王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赤裸裸的自己,不是皇子,不是平王的自己。 屋里灯光柔和,陆碧芯拿着绣好的虎头帽笑道:“王爷回来了,膝盖抹药了没?” 平王揉着她的身体进怀里,疲惫道:“抹了,鸡汤很好喝。你身子如何,孩子还乖吗?” “杨妈妈炖了好几个时辰呢,我都没喝到。”陆碧芯侧着脸找了个好一点的姿势,柔声道,“不乖呢,大概是觉得这个虎头帽不合他心意,刚踹了我两脚。” 平王一看虎头帽,也说道:“我也觉得不够威武。” “惯得他呢,我可不改。” “你如今身子重,该多些休息才是,这些费眼睛。”平王扶她坐下,“让绣娘做就是了。” “王爷不也亲手准备了两把小弓?我可不能输了才是。”陆碧芯说着,让荷香将床上的一个软枕拿过来,她如今肚子太大了不好放身上,便放在身体侧边,拍了拍柔软的枕面示意平王像以往躺下。 平王微怔。 荷香端上饭菜后就退下了,屋内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是的,夫妻。 平王想要的,不是平王前缀下的平王妃,他想要的一直是一个他心爱的女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先帝在时,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人一直都是前朝后宫的瞩目人物,只因为不是嫡出,而是宠妃子嗣,偏偏兄弟俩个顶个的优秀,都曾被先帝议储过。 很小的时候他们就无法将喜爱或厌恶表现在脸上,一言一行都关乎他们母子三人性命。 宠辱不惊,无欲无求是童年不可磨灭的阴影,对平王来讲尤其更甚,他性子急躁,母妃与兄长为保他多有严格要求,他不懂,只觉得委屈。 直到十岁那年从兄长那得到一样心心念念的心爱之物,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换来兄长被羞辱禁足。他才知道他自己手中所捧之物并不干净,也并不难得,而是无法去拥有,无法去保护。 他开始去争去抢,去保护母亲与兄长,却不再提想要什么。 母亲说高氏可纳做妾室,他便纳了。皇兄说可纳梅氏,因为她父亲是兵部侍郎,可防止兵部给他使绊子,他也纳了。长辈同僚送来讨好他的侍妾,美人如花不嫌多,这也无所谓。 只有正室王妃之位他迟迟不肯点头,他不再是需要藏拙的皇子,而是位高权重的平王。这样的成长给他的心里带来了隐秘的期许——妻子可以是王妃,王妃却不一定是妻子。 他想把那个特殊的位置留给特殊的人,不同于当年那个易碎的心爱之物,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可以盛满他满心爱恋的人。 陆碧芯就是那个人,他的妻子,他的心爱之人。 平王握着陆碧芯的手捂在脸边,半梦半醒间道:“......碧芯,我爱你,该怎么去爱你才好......” “.....睡吧。”陆碧芯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好好睡一觉吧。” 见屋里熄了灯,陈筱艾刚想去陪荷香守夜,却看见陆碧芯披着坎肩轻轻推门出来,她连忙上前去扶。 “王妃还不睡吗?夜里露重,别着凉了。” 陆碧芯精神头却很足,她牵着陈筱艾笑道:“没事,筱艾,再过不久你就要回敏智姐姐身边去了,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话。” 陈筱艾扶着她到院中凉亭坐下,夜里静寂,秋夜里微凉。 陈筱艾说:“晨妃娘娘的意思,是让我陪您到生产,她才放心。” 陆碧芯心里温暖,她摇了摇头道:“敏智姐姐深处深宫,比我更难,她比我更需要你。而且王爷回来了,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王妃您......就这么肯定王爷一定会处理高氏吗?高氏在王府运筹多年,又有庶长子傍身,王爷就算会处理,但恐怕也......” “我在刚刚,已经得到了回答。”陆碧芯垂眼,一派温婉柔软,“对我来说,足够了。” 陈筱艾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陆碧芯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只王爷一句告白便未趁势惩戒高氏?” “.....奴婢什么都没听到。”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挠了挠耳朵。 陆碧芯只觉得她可爱,难怪敏智姐姐会喜欢。 她拉着陈筱艾坐下,望着满院凉凉月色,牵着陈筱艾的手说:“你我出身立场不同,无法理解彼此的看法做法也是情理之中。筱艾,你是自由的,你不受拘束,自有万种可能。我虽出身世家,但也困在世家,我所见所闻所听都是家世以及父母拼尽全力所给予的最好的一切。身为世家女儿,我的毕生目标,也是寻找对我而言,对我的孩子而言,最好的东西。” 陆碧芯从发髻上取下簪子,簪子是白玉打造,样式不是花朵,反而是叶子,十分素净,她抚摸着簪子道:“上了皇家这条船,我却能够嫁给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男子,已然足够幸运了。你说我性子软弱也好,说我无大志也罢,我爱我的丈夫并且信任他,我想在同一条船上和他永远走下去,我相信他能够给我最好的。” 那晚他们一见倾心,平王将她手中合欢花拿开,说合欢是苦情之花,不吉利。转头摘下合欢树的叶子赠予她,说合欢叶子日开晚闭,两两对合,如夫妻般朝夕相处。 陆碧芯给这般奇说歪理给惊呆了,愣愣地接过合欢叶子。 平王也自知不够郑重,在端太后未指婚前就以合欢叶子为样,打下首饰头面等,想着法子送到陆碧芯手中。 婚后,平王即便往府里纳着侍妾,依旧不忘打造各种有关合欢叶子的首饰与衣物,献宝般送到陆碧芯手中。陆碧芯笑着都接了,在她眼里,平王爱她,她也知道他从小到大因为环境使然,对喜爱之物不苟言笑,隐藏惯了。 所以她也从来不着急,她等着他开窍的那一天。 陈筱艾静静听着,说道:“娘娘说,您是一个顶好的女人,也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果然如此。” “我以此为志,希望终得成全。”陆碧芯垂眼抚摸肚子,温婉娴静。 第二天,天刚蒙亮。梅氏便强闯东苑,哭叫着求平王救他父亲。 兵部侍郎梅明峰是此次军营投药的罪魁祸首,他私下与南罗人交易贩药,在军营士兵中的饭菜中下药,致不少士兵发狂发疯,甚至伤人。不仅如此,他还将南罗人接入南盛境地,到处以活人养药,期间不知又死了多少人,其残忍令人闻风丧胆。 最重要的是导致军事要地的城南军营上下乌烟瘴气,杂乱无章。更甚者直接关系到金都皇城的守备与安全,禁军当下立即整顿肃清,竟发现也有士兵道听途说,私自买药服用,所幸及时制止,并未酿成大患。 梅明峰直接进了昭狱,生死不明,梅家抄家满门流放,永无可能了。 梅氏痛哭流涕,大声喊叫,言语间大有平王不讲平日情面的指责。明真姑姑听了,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将人拉走,还不忘堵上梅氏的嘴巴。 平王将鸽子汤吹凉,放到陆碧芯桌前道:“母后派来的这几位姑姑不错,尤其是那位明真姑姑,我小时候偷吃点心,她还打过我手掌心来着。” 陆碧芯捏着帕子拭去平王嘴边汤渍,闻言笑道:“真的?那等会我得问问明真姑姑,王爷小时候还做过什么傻事。” “饶了我吧。”平王一点陆碧芯鼻尖,唤来叶管家,“传我的话,念在梅氏多年伺候,此事本王不予她计较,她爱怎么打点娘家随她去,只有一点,仔细她的侧妃之位。” 梅家已然无救,梅明峰只有她一个出嫁的女儿,若是她失去平王侧妃之位,那真是什么都不剩下了。看在夭折的女儿的份上,平王不想过多追究。 用完早膳,高氏战战兢兢地前来问安,还带来了庶长子萧志升并两个年纪幼小的女儿。 知她意图,面对两个懵懵懂懂的庶女儿,陆碧芯到底不忍,将她们唤到身边,抬头看着平王,平王点头,陆碧芯便不理会高氏,将两个庶女儿带下去玩耍。 陈筱艾蹲在院子里教两个小女孩做纸风筝,听到正厅传来高氏凄厉的哭声,她连忙堵住两个女孩的耳朵,让人领她们回屋里吃点心,自己回到正在看书的陆碧芯身t边。 杨妈妈从正厅回来,肃容回禀道:“兰姨娘将当初囚禁小曹子的人都找来了,还有曹姥姥也在场。人证物证齐全,高氏都招了。梅氏听闻高氏陷害二小姐,提着刀就闯了进去......倒是没有伤到要害,但看着也够呛。王爷要休高氏,我按您的吩咐将话与王爷说明白了,王爷也听进去了。” 陆碧芯点点头。她知道以平王的性子,知道高氏陷害梅氏,害二小姐夭折、又安排小曹子暗害自己,绝对无法继续容忍高氏,看在高氏生儿育女的份上,一纸休书免不了。 一个被王爷唾弃的女人,高家断不可能接她回去,她无处可去,生不如死。 但陆碧芯身为平王妃,考虑得比平王更多,首先庶长子萧志升已经十岁,他是高氏自己带大的,母子连心,生母的境地会给他带来巨大影响,不利于他的将来。且四小姐五小姐是庶出的女儿,有这样一个被休的生母,即便她们的父亲是平王,以后谈婚论嫁也多有不便。 平王请旨将高氏降为侍妾,简单医治后,下令将她送往西郊清念寺苦修祈福,没有命令不得出寺。 梅氏被锁在房里,得知后仰天大笑,被血糊住的双手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旧荷包,只不停的念叨道:“娘一定会给你报仇,娘一定会为你报仇.......” 平王自然知道梅氏在想什么,顾着陆碧芯有孕,当天就把高氏送走了。她身受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段路。 萧志升与生母亲厚,知道后便将自己锁在房里。平王将两个女儿交给老实敦厚且多年无所出的姨娘照顾,自己便乖乖待在东苑正屋里,一边陪伴待产的妻子,一边苦哈哈地抄写端太后要求的经书。 盛成帝知道了,很冷酷的传旨下来,让他顺便把兵书也抄两遍。 平王还是皇子时都没抄过这么多字,抄得整个人脸色发青,精神萎靡不振,只能暴饮暴食来缓解压力。没过几日,脸上就肿了一圈。 陆碧芯自然不允许,说到时两个月一过,回到朝堂上给皇上一看,嚯好家伙,让你反省思过你竟然还胖了?场面不要太好看哦。 因此陈筱艾看到堂堂平王王爷躲在小厨房里偷吃东西时一点都不惊讶。 四目相对,她甚至微微一笑,礼貌的为他掩上房门。 陆碧芯驭夫有道,晨妃娘娘也该放心了。 回宫前几天,傅叶歌也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通过自家姐姐递消息给陈筱艾,说趁她还没回宫,带她在金都玩两天。 陆碧芯知道了,抚掌同意,又叫荷香拿来许多漂亮鲜艳的衣裙和首饰,对陈筱艾笑道:“原本该我带你去逛逛,但我身子越发重了。正巧你朋友来找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去玩吧。” 陈筱艾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杨妈妈和荷香压着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裙,配了一套又一套首饰。她不由得木然.......陆碧芯和晨妃不愧是闺阁密友,连兴趣都差不多。 最终选定了一套白蜜粉色的繁花裙装,颜色清丽不过分浓重,又绣制了小花小叶的简单金线花纹,显得主人俏丽活泼,年纪尚小正是灵动之时。 不仅杨妈妈和荷香满意,连过来喝茶吃瓜的明真姑姑等人都表示这件衣裙最适合陈筱艾。 荷香又压着陈筱艾到妆台前,拿着妆粉胭脂就要给她上妆,陈筱艾连忙躲过了,捂着脸道:“我只是出去跟朋友吃个饭!为什么还要上妆!” “孩子,你还小不懂。”杨妈妈按着陈筱艾肩头一脸凝重,“但听我们的,准没错。” “不不不不.......”陈筱艾连滚带爬地挣开杨妈妈的魔爪,“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我陈筱艾就长这样!要是别人因为我的胎记不喜欢我,那就代表那个人不值得我喜欢!倒显得我自己很自卑似的!我可不,我从小到大靠自己本事吃饭,可不必那些男人差,他们没资格挑选我!” 明真姑姑一磕茶盏,肃容道:“筱艾姑娘说得极好!” 王姑姑也是十分欣慰:“很好,年纪小小的,这个道理倒是悟透了。” 得了两个姑姑的赞同,陈筱艾一扬下巴很是骄傲:“我才不管他们怎么看我。” 陆碧芯失笑,只拿了一盒唇脂,在陈筱艾警惕的眼光中招她过来,笑道:“只点唇脂,别的,什么都不用。” 第27章 逛街 鼎味楼是金都著名酒楼之一,使其名声大振的是晚间才推出的“烧肉酒宴”,只接受提前预定,任凭哪个大人物来了都得如此。传闻大厨是个暴躁人物,曾有纨绔子弟擅闯进去要求即可准备烧肉酒宴,不然就将厨房烧了。那大厨二话不说操起硕大的锅勺就将一群人打得头破血流,最后他本人倒是安然无恙,想来背后也靠着一些势力。 傅叶歌将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递给陈筱艾,指了指还未开门的鼎味楼说:“我早两天就预定下烧肉酒宴了,天一黑咱就去吃。” 陈筱艾咬着糖葫芦瞪大眼睛,馋意都快从她眼里流出来了:“......真哒?” 傅叶歌抱着热乎乎的糖肉馒头,自己也吃着喷香:“干嘛骗你。我告诉你,这烧肉酒宴老难定了,原本是要排到好几天后的,煜哥看赶不上你回宫的时间了,就多花钱买了位置。所以你晚上可千万别浪费,不许说吃不下啊。” “交给我吧,保证全部吃光!”陈筱艾捏着拳头信誓旦旦的保证,不忘从傅叶歌手里拿糖肉馒头塞进嘴里。 “不,我现在很担心.......到了街上你的嘴就没停过。”他也没停止过掏钱袋的动作。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会吃。” “看出来了。”傅叶歌撇嘴,“也不知道你这娇娇小小的,吃下去的东西都往哪装。” 陈筱艾一脸神秘:“你不知道吗,女人有两个胃,一个装饭,一个装点心。” 第28节 “......所以?” “我要吃那家的蒸甜糕。” 傅叶歌一看是那家无论什么时候来都在排队的糕点铺,正想拒绝,就看陈筱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满怀期待。 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哪里见过这丫头这样卖乖撒娇的讨好神色,傅叶歌龇了龇牙,还是乖乖排在小姐丫头们的身后。 金都繁华昌盛,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铺门户大开,小摊小贩也不逞多让,到处都是美食小吃,令人眼花缭乱。 陈筱艾拉着傅叶歌几乎从头买到尾,傅叶歌平时休闲时也没少带着外甥女侄女出来玩乐,还从未遇到像陈筱艾这样只顾着吃的。对衣料铺子和摆满鲜亮首饰的玉珍阁丝毫不感兴趣。 “我买那些干嘛?”陈筱艾一口一口咬着蒸甜糕,“啊,你提醒我了。娘娘和王妃都给了我零花钱,我可以买些回去送给蔓琪苏歆她们,我不在宫里,很多事情都让她们帮忙了。你知道如今京里流行什么样式吗?” “珍珠吧,做手串或是搭配花样的簪子。最近珍珠又时兴起来了,前不久我三姐才从玉珍阁定了一批珍珠手串,个头圆润,成色也好,用来送人赏人都不错。” “贵吗?保值不?”虽然娘娘和王妃都给了她不少,但毕竟要花大钱的东西,她也不知道买得值不值。 “瞧你那不舍得的小样。”傅叶歌笑她,“哪能让小姑娘出钱。就当我送你了,走吧,我跟玉珍阁的掌柜是老相识了。” “啊噫......傅叶歌你刚刚那样子好花花公子哦。花街的姑娘们肯定都喜欢死你了。” “你最好给我收起你那副谄媚的嘴脸,不然啥都不给你买了。” “哎嘿好的。” 玉珍阁在城南中街的重要位置,三间铺门大开,大大方方的展示着各类饰物,日头正好,阳光一照夺目璀璨,流光溢彩。不少贵族世家的夫人小姐们进进出出,丫头家仆们跟在身后捧着盒子箱子,只要进去的基本就没有空着手出来的。 据说连宫里的贵人都曾派人来挑选金银玉器,可见其名下饰物风靡流行。 傅叶歌带着陈筱艾,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柜台后面的老掌柜见是他来了,连忙将手上事情推给徒弟,面带微笑地迎上来。 “傅公子来了,有失远迎。快快请坐,看茶。”老掌柜热情招待,看身后的陈筱艾也不像是丫头,又令人上了茶点,“三小姐定的珍珠手串刚好早上到了,您要不要再看看其他?如今秋末了,铺里都换新,冬季新款的目录单子刚呈送给各府。珍珠方面添了不少新搭配的样式。” “都拿来看看。”傅叶歌一副财大气粗的少爷作派,“珍珠手串还有多的没?” “时下最兴的,可不敢断呢。” “再帮我多备一盒,按我姐定的数量来t。一起走我的帐。”傅叶歌一打响指。 陈筱艾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你疯啦,我不用那么多。” “多的你就存着呗,留着卖钱,或是打点人用。”傅叶歌将老掌柜拿来的新款目录单子递给她,“顺便看看有没有你想要的,我送你。” 陈筱艾摇头:“我不需要这些。” “哪个姑娘家不用这些啊。”傅叶歌翻开单子指给她看,“这支猫眼流苏簪就不错,搭配那批新来的羽织缎子又特别又鲜亮。” 老掌柜笑道:“傅公子还是那么擅长搭配,您上次给三小姐搭的那套金梅花宝可是风靡金都啊。” “主要还是我姐漂亮,穿什么搭什么都漂亮。” “哎,那是那是。” 陈筱艾好奇道:“你经常给你姐姐做这些吗?话说你有几个姐姐啊?” “三个呢。我与大姐二姐是一母同胞,都已经出嫁。三姐是姨娘所出,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家里想多留两年。”傅叶歌指着单子上的东西表示都要了,“小的时候她总是闷在屋子里,我那时候更小,跟她一起喝药,我调皮捣蛋不肯喝,总是她哄着我,一口药一口糖的喂我,等我喝完了她的药早就冷了,糖也给我吃完了。” “她毕竟是妾室出身,吃穿用度上总差上一些。我可不想在这方面委屈她,因此经常到这儿来给她买首饰衣服。别的不说,姑娘家肯定要漂漂亮亮的嘛。” 说着他又敲定了几块料子,“这几块颜色适合你,等我让人做好再送你。” “不是,我在宫里呢!又穿不上这些.......” “那等出宫了再穿嘛。哎你这人很讨厌哎,多少姑娘拉着我求着我带她们出来逛街买首饰衣服的,就你在这儿推推推的.......真扫我兴致。”傅叶歌撇嘴。 “......你们有钱人家的想法我也是真的不懂了。”陈筱艾挠挠头发,她可不想白得这些东西,“这样吧,我也不白收你的,回去我做几瓶糖丸给你,再给你配两包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样?” 傅叶歌表示大为震撼:“.......我送你衣服首饰,你要送我毒药?” “这不你们常常行走在外嘛,就算武功了得也难保敌人阴险狡诈啊。放心啦,我顺便给你配上解药。别小看这毒药哦,以前别人跟我买也要大价钱呢。”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老掌柜将傅叶歌要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打包好,见是当场送人的,还贴心的附上木盒打包。傅叶歌将那支猫睛流苏簪直接取出来,在陈筱艾的发髻上比划了下,稳稳地插好了,退后两步拍掌道:“我就说适合你嘛。” 老掌柜也笑道:“小姐豆蔻年华,这簪子俏皮灵动,最适合不过。” “......我已经十五岁了。”陈筱艾却不敢动脖子,“快给我取下来,要给我弄不见了怎么办?话说是用什么做的,有点重呢......” 傅叶歌不可置信道:“这么一支簪子就嫌重了?那以后你要是嫁个有钱人,那些什么发冠和首饰还不得把你脖子压断了?” “我要是嫁个有钱的也是让他给我买药材,再买好吃的......”陈筱艾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数着手指头道,“马上入冬了,药材可就要大幅度涨价,涨价就算了,若是要那些个难得的,还得再付一份跑腿费.......我现在在宫里又不出去,这笔花销可大了。”说完长长叹一口气。 傅叶歌很沧桑地看着她头上那支簪子:“.......我怎么觉得它过两天就会给你卖掉呢。” “那不能,朋友送的东西,我会坚持到最后的。” “.......那就是还会卖咯?” “哎嘿嘿嘿.........” “珍珠手串再给她装一盒,”傅叶歌回头对老掌柜认真道,“还有什么鲜花宝玉簪子都给她扔进去,我就不信这么多她还能卖我这支。” “哎别别别.......我开玩笑呢!”陈筱艾连忙陪笑,“第一次有人送我这么漂亮的簪子,我连戴都舍不得,哪里舍得拿去卖钱。我跟你保证,每次戴它时肯定先焚香沐浴,再虔诚祷告一番,定不辱你一番心意。” “.......倒也不必。”傅叶歌哭笑不得,“得了得了,既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爱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了。” 陈筱艾含笑点点头,见老掌柜在旁边,想了想问道:“劳烦,店里可有简单的银簪子?或是宽边戒指也好,不拘什么样式。” 老掌柜连说有,陈筱艾便让一起打包一些。傅叶歌问:“要那些做什么?” 陈筱艾歪头一笑:“有大作用呢。” 傅叶歌又给他几个姐姐挑了不少衣料首饰,他眼光极佳,又擅搭配,老掌柜连忙让徒弟记下来,很快就换了一个铺门的展示。陈筱艾不懂这些,百般无聊的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嗯嗯啊啊都应付着,傅叶歌看着不爽,两人在里面吵吵闹闹,互挠了一个下午,老掌柜送他们出门时,感觉自己老了三岁不止。 太阳落下去,夜色缓缓漫上来。 “我饿了,咱们可以去吃烧肉酒宴了吗?”陈筱艾看了一眼天边暗色。 傅叶歌惊悚道:“......你肚子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 先不提刚开始吃的小吃,刚刚在玉珍阁她可是吃了三盘点心!三盘!老掌柜的脸都被她吃绿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有留肚子吃烧肉酒宴。”陈筱艾发誓,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虔诚过。 “......我信你。”傅叶歌捂脸。 鼎味楼从午市开始开门营业,到了晚间人声鼎沸,门庭若市。门口光是招待的小二就有三个,傅叶歌一亮身份,小二热情地招待他们往三楼去,鼎味楼是金都里少有的高层建筑,地标又好,从三楼回廊看出去,金都大部分景色都能一览无余。 “那里是什么地方?”扶着栏杆,陈筱艾捂着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指着远处一处灯火阑珊的地方,隐隐还听到丝竹乐声。 “是花街。”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陈筱艾回头,有点惊讶:“大人,您什么时候到的?傅叶歌呢?” 卓煜从暗处走出来,他今日身穿月白色银丝暗纹色团花长袍,少了平日的严谨肃色,多了一份世家公子的优雅从容。 陈筱艾在心里默默赞叹一声,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 “在刚刚。”卓煜一弹袖子,“他去点菜了。你今日逛得如何?” “很好呀,傅叶歌带着我吃了好多东西,”陈筱艾一指头上那支猫睛流苏簪,“他还给我买了这个,我一路上都怕掉,梗着脖子走路呢。” 卓煜看了一眼簪子,配着陈筱艾这一身衣裙,的确相得益彰。他虽然不懂这些,但看着的确不错。 他说道:“和叶歌一起出门的姑娘基本就没有空着手回来的,这是他的坚持。” “这有钱少爷的习惯还挺好......” “你什么时候回宫?” “五天后。” 卓煜点点头,又到:“娜玉与小曹子我已经妥善安排好了。小曹子这几日一直吵着要见你。” “小曹子他怎么样了?” “我给他们安排了新的身份,他们会安全地待在金都里。” 陈筱艾点点头,一时无话,她看了一眼卓煜的侧脸:“......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问。” “问。” “......梅明峰当时带去看娜玉的那个大人物,不是平王吧?” 卓煜回头看她,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但他的脸色陈筱艾却看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就我自己感觉......再加上这几日对平王的观察,以平王的参与程度来讲,他涉入的好像没有那么深。”陈筱艾背靠到栏杆上,看着小二们端着盘子来来去去,“梅夫人......曾经对她父亲与平王走得近沾沾自喜,梅夫人是梅明峰唯一的女儿,又是给平王生下儿子的侧妃,所以基本能肯定,梅明峰曾跟他女儿说过秘药一事,或是要她吹吹枕头风,说服平王参与军营投药......” 卓煜说:“梅明峰说,她女儿并不知道秘药一事,他只是拜托他女儿帮忙劝说而已。” 陈筱艾点点头:“那就是吹枕头风了嘛。若是平王就是那个大人物,梅明峰不用这么麻烦,同在兵部,一条路上的蚂蚱,他们在兵部就能谈好这件事。这事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尤其以梅夫人的性子肯定是藏不住的。但梅明峰显得那么迫切,倒有点像单纯只是需要平王这个人物而已......所以,我总觉得,平王是被推出来顶锅的t那个......当然,他的确也参与了秘药投药一事,但是梅明峰的后面,或许还另有其人。”陈筱艾低着头说道,她没注意到卓煜向她投来的眼神,“让南罗人进入南盛各地,以活人养药,了解特性与药效,这可是个大工程。并且持续几年时间,以梅明峰的位置来说,他有可能谋划的那么齐全吗?” “其他我不懂。但研发新药上我有发言权,还是这种某着程度而言相当于毒药的秘药,一旦死人或是造成大规模的发疯发狂,是很难压制下来的。除非手上有.......”陈筱艾抬眼看卓煜。 “......有军人。”卓煜接下她的话。 “平王没有承认这点吧?” “若是真的有。他不可能安全回到平王府,”卓煜看着远处风景,冷风让他的神情更加冷漠,“皇上可以忍受他一时的不着调,也可以原谅他这事犯的错误。一来平王是有功之臣。二来投药一事,他轻信谗言,近来国事太平,士兵们的总体素质不如往期,他的本意也是想提高军营士兵们的力量。但若是他私下私自用兵养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自古皇家兄弟不好当,这是常事。 陈筱艾摊手:“能够在皇城脚下私下养兵的,那肯定是个大人物了。” “......梅明峰一口咬定他是此事主谋。皇上与我不愿打草惊蛇,便以梅明峰结案了。” 陈筱艾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卓煜:“那也就是说小曹子还是背后那人寻找活捉的对象,你把小曹子接走......” “你该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卓煜直视她的眼神,分毫不退让,“我向你保证,会保护好小曹子。” 陈筱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惊疑不定,同时她也明白,卓煜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家伙已经好太多了,小曹子这件事不是她能参与的事情。 以卓煜的权位,并不用特地向她担保小曹子的安全。但他既然出口保证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陈筱艾抿了抿嘴唇,只低头将风吹乱的发丝挽到耳后。 “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呢,我菜都点好了,”傅叶歌手里端着小菜,边吃边走上来,对陈筱艾说,“烧肉可要趁热吃,炉子都已经点上了,就是不知道你能喝什么酒。” 后边的小二笑道:“这个月本店推荐的是青梅酒,青梅酒酸甜回甘,口感柔和不伤胃,喝多了也不容易醉,很多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冷酒热酒滋味不同,若是配着烧肉吃,冷酒最好。” 第29节 陈筱艾给他形容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连忙点头要冷酒。 傅叶歌笑她:“看你什么都吃,居然不会喝酒,还以为你是个海量的呢。” “人总有不擅长的事情嘛。” 傅叶歌刚想说什么,石信飞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朝卓煜疯狂挥手示意他走进来,别靠近栏杆。 卓煜一拧眉头,拉着陈筱艾一起远离栏杆处,往里头走。 “老石你干嘛啊,下面有谁啊?”傅叶歌说着探头一看,脸色突然一变,连忙后退几步,捂着胸口惊吓道,“我的老天爷,三公主怎么在这儿!” 三公主?陈筱艾一抬头,八卦之心立刻被点燃了。 石信飞苦着脸道:“今日陪主子进宫,三公主的宫女就纠缠我一路了,幸好主子是从南门出宫的,三公主人就等在西门呢!三公主不肯放我走,我只能在街上甩掉她们了。” “真是越来越疯了......在宫里也就罢了,闹到宫外来,皇后娘娘不知道得生多大气。”傅叶歌又探头看了一眼,见跟着宫女和侍卫,才放心一些。 卓煜没去看,只吩咐石信飞:“安排两个人,护送她回宫里。” “要是三公主不肯......” “她刚结束禁足,不会想把事情闹到皇后那去。” 石信飞应下,连忙下楼去了。 不一会就听到了三公主身边宫女的叫声:”石大人!您上哪去了!公.......小姐找您呢!” “人太多,小的走岔了。小姐您看天色已晚,小的送您回去吧!” “你家主子呢?你刚刚是不是去见他了?”三公主果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她双手一掐细腰,扬起脸来企图用身份让石信飞开口。 陈筱艾躲在栏杆一旁的角落处偷偷探出去看,三公主果然是怡妃的女儿,单是面孔就有五六分相似,鹅脸蛋薄嘴唇,看起来更加朝气骄纵些,她身型纤细,身着粉色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 陈筱艾忍不住回头看了卓煜一眼,卓煜正低头翻看石信飞刚刚送来的书信,头都不抬。 “小的真不知道主子去了哪里,今日主子进宫时就说另有安排。”石信飞还在楼下劝着,“天色已晚,若是赶不上宫里落钥,您也不好跟皇后娘娘交代呀。” “......少拿母后出来吓唬我,”三公主嘴硬道,“煜哥哥在宫里躲着我就罢了,我不信到宫外来还堵不住他,今天若是见不到他,我绝对不回去!” 她身后的宫女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公主,您刚刚才解了禁足,可不能在此刻任性!若再给皇后娘娘抓住,下次再放您出来可就得等到冬至了!怡妃娘娘是怎么跟皇后娘娘保证的,您不能让怡妃娘娘难做呀!” 想到母妃,三公主顿时哑火了,母妃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平时多有纵容宠溺不假,但压在母妃上头的还有母后呢!这次能解禁足也是母妃以中秋团圆为名去跟母后请求的,若她再犯错,母妃肯定没脸....... 最后,三公主只能不甘不愿的,被石信飞护送回宫了。 第25章 吃酒 “还看,肉还吃不吃了?” 陈筱艾和傅叶歌立马回头应道:“吃吃吃!” 去往雅间的路上,陈筱艾偷偷杵了傅叶歌一下,小声问道:“三公主不是第一次这样追到外面来吧?” “当然不是,以前还偷偷进侯府等呢.......”傅叶歌也小小声道,“这次禁足也是因为她收买了煜哥府里下人,要下人在府里当她的耳目。” 陈筱艾一脸震惊,三公主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这要是传到外面去,皇室公主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宫里又不止她一个公主! 傅叶歌又说道:“所幸被振伯.......也就是煜哥家里的老管家发现了,要不是皇后娘娘立刻关她禁闭,她保不准要被太后送到行宫去,别想回金都来。” “三公主这不是为爱痴狂......这是跟踪狂啊。” “可不是嘛,”傅叶歌撇嘴,“她一副非煜哥不嫁的姿态,就算皇上皇后有意为她定亲,也没有哪个世家公子敢去接她这个烫手山芋啊。我看她就是想等自己年纪大了不好议婚,彻底绑在煜哥身上不下来。” 陈筱艾同情的看了眼卓煜的背影:“大人真可怜.......” 傅叶歌也摇头:“煜哥为人最是克己严谨,碰上三公主也实属倒霉。” 傅叶歌定了最好的雅间,傅少爷财大气粗,自然是什么都是最好的。陈筱艾见怪不怪,坦然坐下,吃肉喝酒两不误,卓煜也果真带来了他应承过的鹿肉,简单烤制过后只粘了一点点盐粒,味道浓厚带有腥味,傅叶歌皱着眉头吃不惯,全都夹到了陈筱艾碗里。 “用蔬菜包着吃,味道没那么冲。”陈筱艾说着给傅叶歌包了一个,傅叶歌吃了,摇摇头表示还是不习惯。 陈筱艾也不勉强,说道:“这鹿肉猎的是老鹿吧?肉膻味重,肉质也不算鲜嫩了,若是火候掌握不好,口感可硬了。” 卓煜轻酌杯中竹叶青,闻言问道:“你经常吃?” “以前在昌州的时候,大雪封山,储存的粮食不够吃的话,就会出来狩猎。”陈筱艾咽下嘴里嫩肉,鲜美的味道让她满足的眯起眼睛,“兔子和鹿是比较容易猎到的,有经验的猎人会判断鹿是否是老鹿,若是老鹿就可以猎来吃,若是小鹿或是年轻一些的鹿,便尽量不去猎食,以保证来年生命可续下去,绝不能赶尽杀绝。所以吃的比较多的就是老鹿,能分辨出来。” 卓煜点头表示理解:“那老猎人就是这么同我说的,等入冬,鹿肉就不容易得到了。” 傅叶歌听得十分好奇,他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傅家少爷,这些东西随口一说便是唾手可得,从来不知道它们的来处。他忍不住问道:“你也狩猎过吗?在深山里遇见狼该怎么办?” 卓煜将烤制好的肉都夹到陈筱艾碗里,陈筱艾刚想道谢,就见卓煜将那一盘子蔬菜瓜肉也放到她桌前。 “不许挑食,全部吃了。”卓煜说道。 有肉谁还吃菜啊...t....陈筱艾在心里嘀咕几句。不情不愿的吃了口蔬菜,一边解答傅叶歌的疑问:“遇见狼怎么办?等死呗,那可不是一只狼,狼是群体活动,一般你遇上一只,就代表你身后还有两只,四面有四只。除了完蛋就是完蛋。” “.......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法子?爬到树上?” “少爷,都说大雪封山了。狼也是饿恨了才会出来找食物,一般狼攻击人,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饥饿。你爬树上也是跟它比谁能耗罢了,而且狼是很聪明的,很多老道的猎人都玩不过它们,它们会使计,你以为它们放弃走了,其实分道堵着你呢。同样又渴又饿的你,确定能斗得过它?一只还好,若是一群呢?” “.......我那有两张狼皮,听那些人讲,还以为多简单一件事。”傅叶歌摸摸手臂,“煜哥,我记得你也猎过狼?” “嗯,着实不容易,伤了两个人。”卓煜放下酒杯,“猎的还是狼王,若不是当地人帮忙,我们一行人就被狼群困住了。” “如果没有侵占到狼的领地,它刚刚好又不饿的话,那还有余地。我们最怕的是碰到老虎。”陈筱艾想起来就后怕,“比狼更大更重更凶猛,皮糙肉厚,还会爬树.......” 傅叶歌打了个激灵,连忙给陈筱艾满上酒:”吃肉就吃肉,说这些干什么!” “不是你问的吗......” 卓煜看着陈筱艾饮满一杯,脸蛋已经漫上红色,问道:“你已经喝了一壶,还好吗?” “还好还好,”陈筱艾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笑道,“其实我能喝的,就是解起酒来要比平常人慢些,比较容易......迟钝。所以尽量不喝,但这个青梅酒很好,不容易醉,也好喝。” “不会喝别勉强,喝了就要尽兴。我和煜哥是什么人,保管把你全须全尾的送回去。”傅叶歌又说,“但可千万别跟不好的男人出去喝酒!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安全为上!我三姐哪怕是去姐妹家里,我也不肯让她多喝的!” “你放心,我知道的。”陈筱艾笑吟吟道,举起手露出袖子寒光,“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傅叶歌被她袖里寒光吓退,卓煜倒是颇感兴趣的问道:“都是什么毒?” “大部分是晕药,毕竟是在京里嘛,我怕一个弄不好......您懂的。这个是见血封喉,我打算送傅叶歌一些,您需要吗?我一起准备了。” 卓煜挑眉,微微笑道:“什么价格?” “就别提价钱了吧,多伤和气嘛.......”陈筱艾左思右想,没法从态度上摆出生意人的嘴脸。 “你还记得我欠你一次人情吗?” 陈筱艾想起来,是帮忙制作意梦那一次。 卓煜比出两根手指在陈筱艾跟前一晃,他嘴角带笑,却不是讽刺的弧度,相反带了点无奈,让他整个人符合年龄般鲜活起来:“你不跟我谈价格,我就再欠你一次人情。我卓煜这么多年,还从未欠下过两个人情。” 傅叶歌大笑道:“就是!煜哥这么多年,最讲银货两讫!倒是在你这儿翻了车哈哈哈哈!” “......真哒?”陈筱艾一愣,看向卓煜。 卓煜摇头给自己满上酒,笑道:“有什么要求,你说出来便是。” 陈筱艾眨眨眼,笑道:“既然是这样,我便要做大人的欠人情第一人,就欠着吧哈哈!” 傅叶歌捧着肚子连酒都喝不下去了,和陈筱艾一起两个损鬼滚在一起哈哈大笑。 卓煜无奈地看着,见是都喝上头了,让小二煮解酒茶上来,一人一碗都给灌下去。 他们闹归闹,动静却不大,倒是隔壁的雅间一直在吵吵闹闹没有停过,不时有男人狂妄的笑声传来,接着便是其他人一叠声的谄媚附和,光听起来人数还不少。 傅叶歌听着不太乐意,叫来小二:“隔壁一直闹什么呢?” 小二赔笑道:“打扰到贵客了。隔壁是万远伯家的梁公子做局,正在为朋友接风洗尘呢。小的这就过去劝劝。” “回来回来,梁超那臭脾气,你过去没好果子吃。”傅叶歌摆手让他下去,嫌弃道,“梁超这小子......他姐姐正在清念寺受苦呢,他倒是好,天天大鱼大肉,时不时还上花街饮酒作乐,据说前不久还重金给一个青楼女子赎身,闹得动静还不小,万远伯气得连家里都不待了。” 陈筱艾愣了一下,问卓煜:“是......那位梁小姐的弟弟吗?” 卓煜点头道:“嗯,万远伯只此一子,十分溺爱放任,一事无成不说,性子嚣张跋扈,成天惹事。” “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到煜哥和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傅叶歌不屑道,“上次在玉春楼我还教训过他一次呢,没脸没皮的东西,隔壁的清吟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他喝了酒竟将一位姑娘拖来玉春楼,说到了玉春楼就得以玉春楼的规矩来,要强迫那姑娘陪他一晚。” 陈筱艾皱起眉头:“你揍他没?” “揍得他好几天下不来床呢!” “干得好。敬你。”陈筱艾朝他举杯,“那位姑娘怎么样?梁超没找她麻烦吧?” “放心吧,我警告过了。而且去清吟坊听曲的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梁超那厮不敢乱来。” 万远伯家的风水也真是够平衡,养出了情深意重又有谋算的梁小姐,又养出了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梁超,也不知道万元伯的头发愁光了没有。 隔壁厢门突然打开,接着就是一群人吵吵闹闹又跌跌撞撞的脚步声,都是男人,时不时还发出酒嗝与嚎叫,他们隔着房门都觉得外头一片混乱。 “哎哟各位爷,可是喝尽兴了?小心脚下,小的扶着您下去.......” “走开走开!别来烦人,屋里的酒都喝完了,快去补上,爷几个要在这儿吹吹风.......” “这......这旁边都有客人呢,要不小的去把房里的大窗户打开,一样可以吹风呢。” “滚开!本少爷还要你教做事吗!” 店小二无法,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人,只能满脸无奈的下楼去备酒,心里不断祈祷这几个爷可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傅叶歌不爽,正要出去赶人。卓煜摇头让他坐下,示意听听这群人能说些什么。 “嗝!亮成兄,我为你办的接风宴可还满意?”说话的人是梁超。 “多谢超兄费心安排!和兄弟们许久未见,还能像这样一起聚一聚,喝美酒享佳肴,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我说亮成兄什么都好,就是格局还不够大!这样就算幸事,那是你还没有领略到另外一桩好事!” 众人哄笑,那位亮成兄颇有些窘迫道:“什、什么好事啊?” “哎哎哎,人家亮成兄家里可是有娇妻的,哪里没有过这样的好事嘛!” “你装什么蒜吶!亮成兄可不像你,三天两头往家里抬美妾的,有青梅竹马的小娇妻足矣!” “你还说我,你家里你老子不也养了好几个家妓嘛!” “各、各位,我刚刚新婚.......”亮成兄磕磕巴巴道,“家母嘱咐过,正该是用心对待的时候,可不好........” 第30节 “哎亮成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超兄知道你赴京上任,前前后后好一顿安排,不辞辛苦的为你办接风宴,还提前在玉春楼定了个雏儿,专门留着第一晚给你......正是最鲜嫩,最值得好好怜爱一番的时候呢!” 屋内,傅叶歌喷出一口酒,爬着就要来捂陈筱艾的耳朵。陈筱艾面无表情,一手把他按了回去。卓煜拧了拧眉,将酒杯放下。 “这、这不行!家母从不让去那种地方,我不可违背母命.......” “什么叫那种地方,亮成兄这句话是不把我们几个当兄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吧亮成,就我们兄弟几个,定不让你母亲和妻子知道。在场的哪个不是家里有女人的,哪个像你这般乖怂!” “就是就是,走吧!” “今晚可要不醉不归!” 一群人终于散去,陈筱艾缓缓将目光移向傅叶歌:“我听说.....你经常去花街?”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傅叶歌连忙抹嘴解释,“我的确经常去那逛,有时候是应酬,但只是喝喝酒跟姑娘们聊天说话,我从来不在那过夜的!我爹知道肯定打断我腿!” 陈筱艾将信将疑,又问:“虽然花街哪都有,但这里是金都,居然让雏儿出来接客?” 雏儿是指还未成年,但被当作青楼女子培养的女孩。明面是做些端茶倒水洒扫侍奉的活,私底下再教导些琴棋书画或是讨好男人的东西。一旦有了些才艺,年龄t也足够了,才会出来接客。若未成年是不被允许出来接客的,女孩甚至可以去报官。 傅叶歌挠挠头:“可能已经到岁数了吧。雏儿刚出来时定价高,有些男人就好那一口,还以第一晚.....为荣。” 卓煜突然想到什么,他问傅叶歌:“我记得,灵秀的妹妹就被送到了玉春楼里。年岁是不是已经到了?” “啊?没有吧?我没有听她说过啊。” 卓煜一弹手指,窗户突然被拉开,一个暗卫在陈筱艾错愕的眼神中爬进来,在卓煜身后低头站立,嘴里道:“主子。” “当初灵秀来找老石借钱,此事是怎么回事?” 那暗卫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灵秀一直在找当初走失的妹妹,后来护卫傅公子到玉春楼时发现她妹妹被卖到玉春楼做雏儿,便找老石和其他兄弟借钱要为她妹妹赎身,谁知玉春楼的老鸨不讲信用,直接将赎金翻了一倍有余,说是灵秀妹妹长得美貌,以后接客能给她赚更多。” “这、灵秀怎么没跟我说啊?!”傅叶歌酒都洒了,“我都去多少次玉春楼了,她居然一字都没有跟我透露过!我说呢,每次她都借口离开一会,我还以为是她脸薄呢,原来是见她妹妹去了,这多简单一件事,跟我说不就完了!” 暗卫低头道:“灵秀说平日多有麻烦傅公子。再者她妹妹是被关在青楼里,若傅公子出手相助,怕是......名声有损。” 傅叶歌一时哑然,他父亲虽然对他来花街没什么意见,毕竟世家公子之间应酬玩乐也不外那几个地方。但也明令禁止他,玩乐可以,绝不可跟青楼女子有过多的瓜葛。他是成国公嫡子,未来的世子,亲姑姑还是当今皇后娘娘。盯着他的眼睛一点都不必卓煜少。 “玉春楼的雏儿有多少?”卓煜问暗卫。 “大约有十个。年纪在五岁到十三岁之间。” “有这么多?” “不多哦。”陈筱艾开口说道,她挖了一口瓜肉进嘴,“花街雏儿都是买来的,女孩子们要不是被家里卖出去,要不就是被人牙子拐卖,素质参差不齐,有些女孩因为家里穷苦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在接客之前,青楼还需要教导她们琴棋书画和房中mi术......”说到这里,傅叶歌又喷了一次酒。 陈筱艾嫌弃地看他一眼,接着说道:“几年培养下来,才艺有高有低,美貌又是不稳定因素,运气好能培养出一个头牌来,也有全部不中用的。因此只能尽量多买些女孩培养。” 傅叶歌慌乱地擦着下巴:“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啊?” 陈筱艾没回话,只低头挖瓜肉吃。卓煜在对面看着她,转头问暗卫:“灵秀的妹妹成年了?” 暗卫有些不确定:“应该没有。” “若私底下给老鸨一些好处,雏儿不一定是到十六岁才放出去接客。” 陈筱艾这话说得明白,傅叶歌唰得起身,急匆匆的就要出门:“梁超那家伙和玉春楼的瑚妈妈要好,他肯定私下花钱要雏儿了!我得去看看那人是不是灵秀的妹妹.......” 暗卫赶上去将傅叶歌拖回来,卓煜道:“若是灵秀妹妹,那打算如何?” “肯定是救她啊!” “所以你打算在花街里,大庭广众下,和梁超抢一个还是雏儿的姑娘?” “.......啊。”傅叶歌猛地反应过来,惊悚道,“......那我爹还不得杀了我。” 卓煜点了点他,转头对暗卫说:“安排人前去探看是不是灵秀妹妹,若是便想办法阻止。灵秀回来后让她自己去支钱将她妹妹赎回来。” “煜哥,赎金我来准备吧。”傅叶歌闷闷道,“我欠灵秀一条命,就当还她了。” 卓煜点点头,对陈筱艾说:“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平王府。” “啊,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这里离平王府有三条街,路上恐有宵小。”卓煜不容拒绝。 陈筱艾只能应下好意,收拾东西跟卓煜下楼出门。傅叶歌要回去准备赎金,听暗卫说那笔钱还不小,老鸨肯定是想趁机讹一笔。 傅叶歌想起来就气,又想起灵秀这半年来的隐忍不发,又觉得泄气。 卓煜与陈筱艾一前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陈筱艾盯着卓煜衣摆上的金绣线发呆,走着走着冷不丁撞上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卓煜停下脚步正看着她,她刚刚额头撞到的就是卓煜的胸膛。 怪不得硬邦邦的.......陈筱艾捂着额头小声问:“大人,怎么了?” “看你难得发呆。”卓煜拿过她手上东西提着,转身继续走,陈筱艾连忙跟上去,“之前看你在谁跟前都十分警惕。” “那也要看谁嘛,跟着大人肯定没有危险不是。”东西有人拿,陈筱艾背着手笑道,“其实我主要是有点吃困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还有人请客,回去就能上床睡觉。这样的好日子以往可没有,趁着还热乎赶紧回去做个美梦。” “那你还是比较好伺候的。”卓煜垂眼哼笑,“你刚刚出鼎味楼时在看什么?” “哦,我有点好奇您的暗卫。现在也跟着吗?” 卓煜示意她看一旁高高的屋檐,陈筱艾盯着看一会,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也是,暗中保护卓煜的肯定也是武艺高强的人物。 “傅叶歌也有暗卫?那个你们刚刚说的灵秀?” “灵秀是护卫。她是女人,跟着叶歌比跟着我好。” 也是,傅叶歌是个怜香惜玉的。 “大人您对手底下每个人都这么好吗?”陈筱艾忍不住问。 “你觉得好?”卓煜侧头看她。 陈筱艾十分用力地点头道:“当然好!您能记得手下人的情况,不仅亲自过问还安排周到。二话不说直接给钱的样子更是帅气!您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他们为我卖命,能给的东西我不会吝啬。”卓煜突然伸手将陈筱艾拉过去一点,陈筱艾抬头,发现路边铺子的檐边积了水,正滴滴答答往下漏。 陈筱艾望着那漏水的屋檐眨眨眼,听卓煜说道:“灵秀情况特殊。她是罪臣之女,她父亲与我父亲是旧识,原是南沙军营的左护军,后降罪入狱,家人都被贬做官奴。偶然被成国公府买去,叶歌将她救下交给老石,让她自谋出路。” 卓煜弹开袖上水渍,又道:“她为了找她妹妹,便留在京里给傅叶歌做护卫。她是被她父亲当儿子般教养的,身手不错,偶尔也到我这儿来领些差事赚钱。” “那傅叶歌刚说欠她一条命是怎么回事?” “今年刚开春,他和一群人去深山游玩,被毒蛇咬了。所幸灵秀及时将毒吸出来,不然他就得一命呜呼。” 陈筱艾听完一脸无奈:“这作大死的......” 陆碧芯让人留了平王府后门的小角门。卓煜将东西还给她,陈筱艾连忙躬身致谢:“多谢大人,您回去的路上当心。” 卓煜轻轻点头,看陈筱艾进门后,才转身负手缓缓走远。 第29章 玉春楼 陈筱艾在平王府安心准备回宫事宜,上午陪着陆碧芯吃饭说话,又和四小姐五小姐玩闹了一会。下午便上街去买一早写好单子的药材,没想到刚从一家老字号药房里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高挑,身型纤细,眉眼英气俏丽,唇色微樱,发丝扎成高高的马尾,用红色发呆束着,身着贴身黑红色劲装,腰间配剑。乍看之下是个是青涩俊朗的少年郎,但陈筱艾观察其肩膀和腰身后很快确定——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你是......灵秀?”陈筱艾护着臂弯装满药材的篮子,迟疑着问。 文灵秀没想到眼前少女居然认得自己,一时也愣了一下。 陈筱艾看她无恶意,收起警惕的姿态问:“我昨晚听说过你的事情了,你妹妹没事吧?赎出来了吗?” “......我就是为此事来找姑娘的。”文灵秀额间满是汗水,面带焦急,“我妹妹在花街失踪了!请姑娘帮帮我!” 陈筱艾顿时沉下脸色。 文灵秀说,她原本在城西执行差事,得到卓煜的命令后连夜赶回来,傅叶歌将准备好的赎金交给她,老鸨见她真多拿来了一倍的赎金,因此也不敢再小看,连忙赔笑着将雏儿们领出来给文灵秀一看,竟然没有她妹妹的身影! 那老鸨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五天前有一次出外采买,人手不够用,便让年纪大些的雏儿跟着出去买东西,有一个雏儿趁机逃跑了,因着花街到处都是女孩子,好几天了也没找到,她都要放弃了。 文灵秀不信,妹妹文灵菲年少经事多,性子沉静,答应她会待在玉春楼好好照顾保护自己,等她攒够了钱就赎她出来t。不可能会在没有跟她通气的情况下私自逃跑,花街那么大,金都更大,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 “那老鸨怎么说?”陈筱艾一路跟着文灵秀往花街方向跑。 “她坚称灵菲逃跑了,有当时跟着出门的龟公和另一个姑娘当人证。”文灵秀有些讶异她竟然能跟上自己的脚步。 “若她有意藏着你妹妹,自然要事先跟他们统一说辞。” “陈姑娘也觉得她们将我妹妹藏起来吗?”文灵秀觉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 “叫我筱艾就行。”陈筱艾体力再好此刻也有点喘了,“那得你妹妹有什么过人之处。少见的美貌,或是精通舞蹈乐理,再不然身段婀娜多姿什么的......” “我妹妹的确美貌.......我不及她两分。”文灵秀苦笑道,“家里没落难前对她多有宠爱,她最擅长弹琴,但她被卖入玉春楼后就一直藏拙,为此没少挨打。” 陈筱艾点点头:“是个聪明的。” “筱艾姑娘......若我妹妹真的是被藏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你也先别担心,也有可能是那老鸨见你在短时间内便拿出这么多钱,想要再讹上一笔罢了。玉春楼在哪?地方不大吧?咱们可以潜进去找找看.......” 陈筱艾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就见还隔着一街开外就能看见玉春楼的招牌,身为花街最大最红的青楼,它足足有四层高,红砖绿瓦,硕大的朱红灯笼,每扇窗户上都糊了桃色纱窗,远远看过去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文灵秀带着陈筱艾先去了玉春楼隔壁的清吟坊,清吟坊的修饰就要素雅柔和得多,一楼有三个略高的台子,上面摆了古琴与琵琶。 一名绿衣白裙的女子将她们迎上二楼,推开一间雅间房门,就见卓煜坐在桌前,正低头翻开手中书信。一名蓝裙白纱女子正奉上茶水,听到声响后抬起头来,是一个不算特别美貌,但气质温柔优雅的女人。 “来了。”卓煜抬眼,放下手边书信,对看着陈筱艾的眼神有些歉意,“看你之前对花街情况多有了解,只能请你来帮忙想想办法。” 陈筱艾也只能挠挠脸,道:“好人做到底嘛,我懂我懂。” 那名女子微笑道:“小姑娘说话怪老成的。” “这位是清吟坊的头牌清月姑娘。”文灵秀介绍道。 清月矜持点头,转头对卓煜笑道:“主子,用去年的冬露刚泡好的玉壶春,您尝尝。” “不用了。”卓煜冷淡拒绝,“下去告诉你手下人,如今收集信息越发懒怠了,京里这几宗少女失踪案为何没有及时告知?” “这.......这几宗失踪案的家人都有去顺天府报案,而且京里每年都这样的案件发生,都是悬案吶。主子让我们收集信息,小的们绝不敢懈怠,只是这样的信息没必要.......”清月面带惶恐,一双美目诚恳且楚楚动人。 “我让你们尽量收集有用的信息,不是让你们自作主张挑选信息。”卓煜冷声打断她的话,“去年盐商陈家的独女被拐卖,所幸有人及时告知,才能全须全尾的找回来。我养你们那么多人,就是让你们对这些失踪少女视而不见的吗?” 卓煜一脸寒霜,大有雷霆之怒的征兆。陈筱艾不禁缩了缩脖子,清月和文灵秀已经跪下了。 “主子息怒!是清月的不是,清月一心想为主子清出一张高效有用的情报网,才本末倒置......”清月垂眉顺眼,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文灵秀轻声道:”主子,年中刚放出去一批姑娘。如今坊里的姑娘都是刚上手.......” 第31节 卓煜没有看她,将纸张扔掉,摆手道:“去把遗漏的信息全部收集回来。” “......是,清月这就去。”清月轻抬身子,举手投足间楚楚可怜又不失优雅,她轻扶门框,微微侧头露出优美脖颈,见卓煜没有看她,有些失望的推门离去。 “等等。” 清月身体一顿,连忙回头来,眉眼间都是欣喜:“主子有什么吩咐?” “去准备两盘热点心来,”卓煜看了眼陈筱艾,“还有热牛乳,快一点。” 清月不明所以,因为卓煜来这里从来不吃东西,连茶都不喝。又不敢耽搁,连忙下去亲手准备,娇喘吁吁地端上来。 刚想放到卓煜桌前,卓煜一接盘子,划了个干脆的弧度递到正与文灵秀商量事情的陈筱艾手边。清月顿时瞪大眼睛,看着陈筱艾,又看看卓煜,一脸不知所措。 “大人,给我的啊?”凭空冒出点心,陈筱艾瞪大了眼睛。 “不要?” “要要要要!这都该吃晚饭了,我还以为您今天不管我晚饭。”陈筱艾连忙塞了一块蒸甜糕进嘴。 “管。你先垫点肚子。”卓煜将牛乳一起放到她手边,“饿着肚子没法集中精神做事。” 陈筱艾一比大拇指:“大人明白。” 见文灵秀没有心情吃,陈筱艾劝道:“好歹吃一点,没听见你主子刚刚怎么说的嘛?饿着肚子怎么找你妹妹?” 文灵秀眼眶微红,接过陈筱艾递来的糕点低头吃起来。 陈筱艾吃完了一盘点心,把另一盘留给文灵秀,本来还想要的,见清月的脸色不好,看着她的表情很是令人不解,想想便还是算了。 “牛乳,喝了。”卓煜示意她手边那碗还温热的牛乳。 “呃.......”陈筱艾表情略带抗拒,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往后缩,“这个我能不喝吗?” 卓煜挑眉:“为何?你也有不进嘴的东西?” 陈筱艾听明白卓煜语气里的调侃,不服气道:“大人你肯定也有不吃的东西啊!” “嗯,你说得对。但为何是牛乳?” 陈筱艾只好闷闷道:“小的时候喝太多啦......我师傅还被人骗了,我好一段时间喝的都是变味的了,现在闻到气味就想吐。” “那你身体没事吗?”文灵秀闻言关心道。 “还好啦,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 卓煜点点头,示意清月将牛乳拿走:“是我不对,该先问你一声。” 陈筱艾得了这话,有点开心,大大方方的朝卓煜笑出一排整齐牙齿。 文灵秀手中的盘子差点磕掉了,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跟前的明眸少女,又瞅了瞅主位上向来冷言寡语的主子,觉得自己手中盘子千金重,只能低头默默吃点心。 “你们刚刚商量得如何?”见陈筱艾左右张望找水喝,卓煜将手边的玉壶春递过去。 陈筱艾也不客气,见温热正好,在清月欲言又止的神情中仰头一口干完。 “我们打算潜进玉春楼里,看有没有灵菲的踪迹。”陈筱艾说着看向清月,眯着眼睛笑得乖巧,“这事还得拜托清月姐姐帮忙。” 清月见她年纪小,叫自己一声姐姐倒没有问题,只是这心里多少也有点堵,只淡淡回道:“帮什么?” “雏儿们都住在什么地方?护卫有多少?以及那老鸨瑚妈妈的房间在哪里?” “你找那些雏儿做什么?都是一些可怜的女孩子罢了。” “她们与灵菲同吃同住,多少该知道一些情况。” 清月看卓煜点头,知道此事无法推脱,便应道:“清吟坊与玉春楼所营不同,倒还算交好。我了解一些情况,雏儿们大部分是居住在后院里,都挤睡在一张炕床上。玉春楼作为花街第一青楼,护卫是最多的,每一层大约都有四个到六个护卫,一楼是最多的,有八个左右,都懂些身手。瑚妈妈的房间同样在后院,但我不清楚是哪一间.......对了,在四楼她有一间书房。” 陈筱艾摸摸下巴:“护卫比想象中多呀。” “筱艾,我自己去吧。”文灵秀说道,“只要趁着没人,我直接爬到四楼上去看看。” “不行,白天自然不行,晚上人那么多更没那个机会。而且老鸨已经记住你的脸了,你两次没有赎回妹妹,她对你肯定有所警惕。所以要从内部直接下手。” “你的意思是......” 陈筱艾伸手开始解辫子,问清月:“我听说今晚玉春楼要与别家青楼合办宴会?” “对,玉春楼的柳絮姑娘与对面飞燕楼的真儿姑娘同一天生日,她们都是花街有名的姑娘,特地造势一起办生辰宴,到时两门大开,会来不少人。” “那就方便多了,咱们藏在人群里摸进去.......”说着陈筱艾已经解下一边的辫子,她头发又黑又长,平常为了方便都是编成辫子盘起来,甚少放下来。但她观察花街女子,都是半挽发髻,或是披发居多,尽显妖娆妩媚。 “你这是......”文灵秀没跟上她的思路。 卓煜倒是看明白了,他吩咐清月道:“去备两套清吟坊的衣裙。今晚你带她们t进去玉春楼。” 到了傍晚,花街一条街便悬灯结彩,白日紧闭的各处小楼开门开窗,身着纱裙的漂亮姑娘们出门站在楼上摇帕子招客,体态婀娜,容颜娇美,她们或大胆或羞涩,四处都是暧昧的目光与笑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尤其是玉春楼,门口有乐人弹琴奏乐,门内更是有五位舞姬身着露腰异域舞裙翩翩起舞,不少男人在门口就已经神摇目夺。 瑚妈妈身形肥胖,浓妆艳抹,甩着帕子笑得花枝乱颤,忙领着姑娘将在门口驻足的男人都拉进来,好一番招呼。 “哎哟李老爷,总算把您给盼来了!露露想您想得心肝儿疼,您待会可得好好疼疼她!” “郭少爷呀!您可是稀客,上次怎么就那样走了呀!可是梦儿没伺候好?今晚给你换两个懂事的!” “就等您了刘老爷,雯雯在二楼候着您呐!穿得您上次送她的水粉裙儿,可美了!妈妈刚教出来的这些女儿里数她最懂事!” “哎呀您急什么呀,好戏都在后头呢!先让姑娘们陪您吃菜喝酒,尽尽兴儿!” 清月换了紫粉色衣裙,又戴了更加体面的发饰,抱着一把古琴,身后跟着换了清吟坊衣饰,面戴白纱蒙面的陈筱艾和文灵秀。 “瑚妈妈。”清月领着她们到玉春楼大门前,朝瑚妈妈福了福身子。 “清月姑娘来啦!”瑚妈妈喜笑颜开,伸手来拉清月,“今儿真是托了柳絮和真儿的面子,能请来清月姑娘在宴上弹上一曲,玉春楼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呀!” “妈妈真是客气了。今儿是柳絮姐姐和真儿妹妹的好日子,都是姐妹,为她们增光添彩也是清月该做的。” “有你这句话,妈妈心里真是万分妥帖!”瑚妈妈笑着拍拍清月的手,看向她身后,“这两个孩子是新来的?” 陈筱艾和文灵秀低头上前朝瑚妈妈福身,清月笑道:“是呀,新来的妹妹。我家妈妈嫌着胆子小,正巧今晚人多热闹,便让我带着来玉春楼见识场面,正好瑚妈妈也帮着**几句,也是她们的福气呢。” “哎哟那哪成呀,不是妈妈推脱,到底是咱们两家营生不同,不好插嘴胡说呢。”瑚妈妈掩嘴直笑,一双被紫色胭脂糊住的精明双眼上下打量几眼,一点陈筱艾的额头,“这个孩子的眼睛生的不错,水汪汪的,若哭起来肯定十分好看,爷们都喜欢呢。” 文灵秀身形一顿,下意识想要把陈筱艾挡在身后,陈筱艾拉住她,朝瑚妈妈一福身,轻轻道:“谢妈妈夸赞。” 瑚妈妈满意道:”嗯,是个懂事的!” 清月不欲多说,笑道:“妈妈,等会开宴了我该在哪弹琴呢?啊,我还想先去看看柳絮姐姐呢。” 瑚妈妈连忙唤人来,让带她们三人进去。 卓煜站在清吟坊二楼窗前,看着她们三人进了玉春楼,问身后暗卫:”叶歌那里如何了?” “傅公子传来消息,说那几名少女失踪,大都是在热闹人多的场合里突然不见的。其中有一位还是带着家仆在身边,他怀疑绑架少女的人是有身手有预谋的,不像普通人牙子拐卖。这里是那几位少女的画像。” 画布展开,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画像跃然纸上,卓煜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些少女年纪虽小,但都是美人胚子,大眼睛俏鼻尖嘴唇弯弯......明明都只是画像,但竟没有一个不好看的。 而且看登记在册的档案,这些女孩的家庭大都良好富足。 若是人牙子拐卖,挑漂亮的不假,但会每一个都要漂亮的吗?人牙子拐小孩,大都只要活的、手脚健全的便好。 “若那瑚妈妈没有说谎,灵菲是真的在街上不见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您刚刚说的那几件少女失踪案的一件。”陈筱艾出门前,不适应地抓着自己的长发对卓煜说,“您最好先让人去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漂亮就是相同之处。 卓煜回头对暗卫说道:“传我的话去顺天府,再多配些人给傅叶歌,启动大范围搜索,有可能的地方都去翻一翻。” 玉春楼里,大堂和二楼差不多已经坐满了,脂粉味和酒气满天飞,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男人女人们觥筹交错,娇声呼喝声充斥着耳膜。 文灵秀听着十分不适,不时拧眉。 “清月姑娘,我家姐姐正在三楼等您呢。”有年纪尚小的女孩前来问候。 清月回头示意陈筱艾,笑道,“这就上去。我这两个妹妹是新来的,不会做事。就让她们跟着端端酒水吧,正好学学。” 陈筱艾和文灵秀应声,两人各端着酒壶,来往于酒桌之间添酒换盏,众人见她们面戴白纱,知是清吟坊的人,只当是过来帮忙的。 文灵秀打开男人的咸猪手,来到正在换酒壶的陈筱艾身边轻声道:“左边楼梯过去就是厨房和后院,开宴后那里应该会没人。” 陈筱艾也低声道:“这种场合,还没**好的雏儿不会放出来见人,她们应该都待在房间里。” 正说着,玉春楼中间舞台上爆发出欢呼,舞姬们换了若隐若现的衣裙,正围绕在一名妖娆女子身边旋转。 已经开宴了,现在正是热身的节目。 陈筱艾和文灵秀拿着空的酒壶,看似要去厨房的样子,等过了楼梯来到后院里,正如文灵秀所说,除了厨房依旧热火朝天,后院基本没有什么人。 她们快速来到后院房子前,有一件房间看着面积大些,窗户里头有微弱灯光,门把上挂着锁,这就是关着雏儿们的房间。 陈筱艾摸出一根针,旁边文灵秀也从头上摸下发簪,两人相视一眼,陈筱艾默默让开位置,这种事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文灵秀手法极快,几下便咔哒一声,成功开了锁。 陈筱艾猫着腰推门进去,就见炕床上躺了几个睡眼朦胧的女孩子,还有女孩子没睡,挤在桌前看着她们。 “姐姐,你们是谁呀?” 文灵秀仔细辨认,在桌边认出一个与文灵菲要好的女孩子,陈筱艾见状,将顺手摸来的糖果点心分给女孩子们,让她们不要害怕。女孩子们在青楼虽不至于会饿肚子,但糖果点心却是难得,因此都安安静静的吃点心,还给睡着的女孩留了一些。 名叫邵芸芸的女孩,与文灵菲同一批被卖进玉春楼,对时不时来看文灵菲的文灵秀有印象,因此也不害怕,文灵秀为什么她便答什么。 “菲菲不可能是自己逃跑的。”邵芸芸咬着糕点,吸了吸鼻子说道,“她一直相信姐姐你会来赎她回去,而且她不见的前一晚,飞燕楼有个雏儿就是逃跑了,被抓回来直接打断腿,送到下院去了。菲菲跟我们一样很害怕。” “那一天她真的没有回来?”文灵秀焦急询问,“瑚妈妈有没有带她回来再藏起来?” “没有的。”一个女孩子轻声说道,“那天我负责打扫前院,妈妈是骂骂咧咧回来的,还叫了好几个人出去找,找了好几天呢,我们都知道。” 文灵秀跌坐在凳子上,目光茫然:“.......没有,灵菲是真的失踪了,她去了哪里?” 陈筱艾一拍她肩膀,镇定道:“别灰心,别放弃。先搞清楚灵菲是怎么不见的,她是在哪失踪的,身边又有谁。” 邵芸芸说:“听雯雯姐姐说,是在菜市街上不见的,有个小摊上的爷爷说,前一秒还看见菲菲抱着好多东西,一转头的功夫,东西掉了一地,菲菲人就不见了。” “听着,像是下手极熟的惯犯啊。”陈筱艾摸摸下巴。 文灵秀脸色变了变:“像是那几宗少女失踪案的手法。少爷已经去查了,不知道怎么样。” 陈筱艾又问邵芸芸:“除了灵菲,还有听说女孩儿失踪吗?” 邵芸芸想了想,说:“有的,不过不是我们这一批发生的。伺候姐姐的时候曾听她们提过,说这一两年间里,楼里养大的雏儿不多,逃的逃,死的死。” 第30章 下院 第32节 陈筱艾又跑去厨房骗来几盘糖果点心,全都塞给女孩子们,要她们今晚当作没看到她们两个。女孩子都应了,还不忘帮忙盯梢外面,让陈筱艾和文灵秀可以更安全的离开。 “都是可怜的孩子......芸芸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道中落后被她舅舅卖到玉春楼来。”文灵秀戴上面纱,眉眼间都是不忍。 陈筱艾脚步略慢,她眼神沉静,对文灵秀说道:“灵秀,你先回去吧。” “怎么了?” “若你妹妹真与那几宗少女失踪案有关,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大人他应该会让傅叶歌他们加大力度搜索,你们行动快一些。”陈筱艾指了指楼上,认真道,“我有件事情要去办。让大人不用管我。” 说完她面纱一戴,直接拐弯上楼梯去了。文灵秀没来t得及拉着,心情又全在她妹妹那,原地焦急转了两圈后,还是掩着面纱,脚步匆匆的离开玉春楼。 陈筱艾一上二楼,直接摸进一间空房间里,房间主人估计正在楼下待客,一屋子的脂粉香气。 她脱了清吟坊的衣裙,从柜子里找出两件不至于过露,稍微正常些的粉蓝色衣裙,换好后出门,取了一盘点心和酒壶端着,一路低着头往三楼去。 二楼到三楼都是姑娘们待客的房间,现下一楼宴会正办得热火朝天,除了一两个偷偷带着情郎回房温存的,基本没有人。 很顺利的到了四楼,因高层格局的关系,四楼房间不多,只有一间房间门前有一个护卫正守着,正翘着腿倚靠在栏杆上,嗑着瓜子朝楼下张望。 陈筱艾眼珠子一转,重新回到楼梯上,踩重脚步,故意造出些声音来,端着盘子上了四楼。 护卫一边嗑瓜子一边喊住她:“干什么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陈筱艾一脸无辜,捏着嗓子娇声道:“姐姐让我给大哥送来点心和酒水。” 护卫顿时来了兴趣,他放下盘子打量陈筱艾几眼,问:“是谁让你送的?” “姐姐不让我说呢,只说看大哥辛苦,特地准备的。”陈筱艾撇嘴,又故意小小声道,“姐姐真笨,不说名字人家哪知道你嘛,就知道成天盯着人家看,光是看着有什么用嘛。” 护卫一听,立即明白过来是楼里的姑娘私底下正暗恋着他呢!顿时在脑海里想入非非,脸上也露出猥琐的笑容来。 陈筱艾趁机将东西塞到他怀里,说:“我家姐姐一番心意,大哥可不要推辞。” “行行行,跟你家姑娘说,谢谢她了!”护卫咧嘴一笑,神情好不得意。 陈筱艾假装下楼,躲在三楼的角落处默数十几秒后,楼上传来咚得一声,得逞! 她连忙上楼,将昏倒在地的护卫拖到旁边的空房间藏起来关好门。在书房外仔细听,没有任何声响后推门进去,迎面墙上就是一张等人高的画像,画像女子半露**,站在一页小舟上垂眼吹笛,画中周围景色虽雅致,但因女子酮体曲线并露,颇有点春宫图的感觉。 陈筱艾仔细一看,发现这画像女子与瑚妈妈有几分相似,看来还是她年轻时身为头牌所画。 果然混得好的老鸨,年轻时都是美人。 书房颇大,以临窗画像为正,摆了红木书桌与扶手椅,旁边还一架披着貂皮的贵妃榻,上面随意放了水烟枪与香盒,看来瑚妈妈没少到这里休息。 陈筱艾加快动作,在书桌书架上翻找起来。也果真如她所料,重要的东西不会随意放在这些显眼的地方,她只能到处摸索,试图找到瑚妈妈经常使用留下痕迹的地方,书房右侧是一间小小的茶室,摆放了矮小四角桌和蒲团,桌上摆了茶具与香炉。 以瑚妈妈肥胖的体型来看,她跪坐在蒲团上招待客人的姿势是不是有点太勉强了? 陈筱艾伸手查看四角桌,看桌面有些磨损,茶具底部也有相应的痕迹,应该是常用的。她屈起手指敲了敲各处,果然发现了中空的地方。 抽出发中银簪,旋开簪头,露出里面薄薄的铁片,将铁片插入缝隙里,用了点巧力,上半部分的桌面便被撬松动了些,桌子是经过改装的,撬出后只要一拉,就露出里头空间。 “哇哦......”陈筱艾差点被占满空间的黄金珠宝闪瞎眼睛,除了金子银子和各种贵重首饰,居然还有几张地契,看来瑚妈妈是赚得不少啊。 里头有个被珠宝盖住的薄木盒,陈筱艾一打开一看,几十张白纸黑字,还有手指画押,就是她想要的东西。 门口楼梯传来咚咚咚的声响,瑚妈妈尖利的声音传来:“快下去帮忙搬东西!乔世子都快把玉珍阁搬来了,没眼色的东西,都快下去帮忙!” 瑚妈妈脚步匆匆,爬了四层楼梯已经让她气喘吁吁,她推开书房门,让开些许,后头跟进来一个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岁,蓄着胡须,背着手闲庭信步,看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怕人瞧见。”瑚妈妈说着将房门关上。 “放心吧,楼下热闹成这样,没人发现我的。”男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脸色不太好的瑚妈妈。 瑚妈妈不愿意接,惊讶道:“前面几个这才送过去几天呀!怎么都没了吗?” “就没了两个。”男人将信封塞进瑚妈妈胸口里,“上次送过去那几个不错,很合我家老爷胃口,正疼爱呢,下一批可以缓一点。” “什么叫就没了两个,上次送过去那几个我可是千挑万选的!老爷要求那么高,我找来那几个可不容易!” “你急什么,你手里不是还有一批新的吗?”男人说着从桌上摸下一盘瓜子,悠哉悠哉地磕起来。 瑚妈妈没好气道:“都是姿色平平,也没什么天赋,我正愁呢!好不容易有个漂亮的,前不久带出门还给逃跑了,真是气死妈妈我了!” 男人一弹瓜壳,笑道:“那就是你自己的不是了,现在女娃儿都精的很。剩下那几个你得好好教着,别拿什么歪瓜裂枣来敷衍老爷,不然仔细你的皮。” 瑚妈妈悻悻道:“妈妈我知道了!死了的那两个呢?你拉过来没有?” “老样子,放你后院柴房了。死了大概有两天了,叫人送去下院的时候注意点。” “我的老天,死两天了你才拉过来?” “怕什么,现在天气冷了,也不怕有气味儿。” “哎哟你别说这些了.......”瑚妈妈一脸嫌弃,推着男人出门,“莹莹留了房给你呢,快些去吧!晚上还有人来找她呢。” “哎你这老货,不是说把莹莹整晚留给我吗.......” “快走吧你!” 赶走男人,瑚妈妈捏着信封松了一口气,她将信封里的一叠银票取出来,仔细数了数后顿时眉开眼笑,哼着歌来到书架前,将银票仔仔细细地塞进夹层处,理了理衣裙后才推门离开了。 藏在书架后的陈筱艾又等了一会,没听到声响后才爬了出来,看着书架夹层拧了拧眉头。 她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她得去下院一趟。 楼下宴会已经举办的如火如荼,瑚妈妈被姑娘们推上舞台,她用猩红的指甲捂着发髻上的珠翠玉簪,与男人们谈笑风生,举着酒杯笑得前仰后合。 陈筱艾冷眼看了一会,转头朝后院走去。 后院柴房大开,后门处停了一辆蓝布马车,年过花甲的老伯正将裹着草席的尸体搬上车子。 陈筱艾趁老伯弯腰解绳,快速爬进马车里,所幸老伯已经将东西搬完,坐上车驾后开始赶路。 以陈筱艾的经验来看,下院一般不会离花街太远。老伯专心赶路,一个时辰后到了城西靠山处,这里同样有几条破落的巷子集合在一处,但又算不上贫民区,更多的是劳作的农户,还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 来到一处还算齐整的院落前,一个身着旧裙的女人不愿意靠近马车,只简单和老伯打了个招呼便到门前招呼过往男人,她和花街里那些耀眼夺目的年轻姑娘们不同,因为年老色衰或是身患疾病,只能到下院这种地方来,勉强接客度日。 老伯驾车来到后院,陈筱艾见四处无人,跳下马车躲在暗处。 老伯将车停在一口盖着木板的古井边,下来伸伸懒腰后,背着尸体来到古井前,左右张望后,将尸体投进古井里。 陈筱艾皱着眉头,看着老伯将两具尸体投下古井,便在马车边上抽起了烟。 “六伯,您又来啦?”一名女子磕磕绊绊的走出来,头发凌乱衣不蔽体,却在嘴唇上点了鲜红的胭脂,陈筱艾注意到她露出来的大腿上长了不少水泡,这是个得病后被送来下院的女人。 她朝六伯笑了笑,“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啊?” 六伯摆手道:“不啦,等会就要回去交差了。你最近怎么样呀?” 女子嘲讽一笑:“等死啦,还能怎么样。” 六伯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问道:“凤爱,我记得你得病后不是一直住在山脚下那个大屋子里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瑚妈那个老货,哪里舍得让我住大屋子。不知道把那屋子租给了什么人,我就被赶出来了。” “那是她不对了。你曾经也是玉春楼的头牌嘛,都不知道给她赚了多少。” “我命就这样了,能怎么办呢?”凤爱低头咳嗽几句,“不跟你说啦,我还剩几日能活。你找点时间把我那些东西都收了,给我换口好点的棺材就行。” “哎,知道了。去吧。” 六伯抽完烟,慢吞吞地爬上马车离开了。 陈筱艾看四下无人,便偷摸着到古井边t,刚掀开木板差点就被冲天的腐臭气掀倒在地,捂着口鼻缓了好一会,吹开火折子往古井下一照,一个森白的骷髅头正面对着她,两个眼洞黑漆漆的。 除了刚刚扔下的那两具尸体,古井下的尸体光是目测就是五六具,最久的一具已经化为森森白骨。 下院的女人大都不得善终,的确存在死后尸身随意丢弃的现象。 但那个男人到底与瑚妈妈私下交易些什么?买卖女孩吗?虐死后不顾老远跑到下院丢弃尸体,企图制造是在下院死亡的假象? 陈筱艾觉得自己有点接近真相了。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重重的的马蹄声与呼喝声,有两名男人骑着马从远处飞驰而来,过往的人们纷纷被吓退,其中一名男人被身后紧追不舍的飞箭所伤,从马上跌下来,滚出去好几圈直到院落门口,门口本来在招客的女人们都吓得跑回屋里,就见那男人咬着牙,一身狼狈,捂着伤口摇摇晃晃站起来。 “在那里!站住!” 男人一听背后追兵,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狂奔几步,一脚踹开了其中一间房门,将里头躲在桌下的凤爱扯起来挡到身前,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她的脖间。 凤爱吓得尖叫起来。 追兵赶上前来,为首居然是卓煜。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这女人!” “救命!啊——” 卓煜拉着缰绳,黑色的骏马正焦躁的踱步,他神色冷峻坚毅,对着男人说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何必祸害他人。随我回去坦白一切,说不定还有一条命在。” “少在那糊弄老子!我了解你们这些当官的,赶尽杀绝倒是有一套!老子就算死了也有这个女的给我垫背,不亏!” 卓煜不欲废话,闻言举起右手,身后的弩箭手立刻做出准备姿态。 男人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果断,连他手中挟持的女人都不在意。 “救命——” 凤爱的尖叫声嘎然而止。 她身后的男人瞪大双眼,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松开抓着女人的双手后直直倒在地上,身体硬直。 卓煜也没料到,就见男人倒下后才露出陈筱艾的身影,陈筱艾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抓着女人,龇牙咧嘴,模样有些狼狈。 “你怎么在这儿?”卓煜跳下马,几步上前来扶起她,见她脚软起不来不由得蹙眉,“哪里受伤了?” “不是,是您吓得.......”陈筱艾的确脚软,她惊魂未定,望着卓煜诚恳道,“我刚到这王八犊子身后就看到您叫弩箭手做准备.......我魂差点都没了,当然这不是大人您的错,是我矮我认。” 卓煜一时也有些无语,不仅是因为陈筱艾个子小,躲起来暗算男人的技巧也很好。 “陈姑娘,这人......”石信飞蹲在男人身旁问道。 陈筱艾撑着腿晃悠悠地站起来,卓煜一看,直接伸手把住她的腰将她撑起来,他力道大,陈筱艾一个没注意,整个身子都撞进了卓煜怀里。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正巧是望进对方眼睛里的最好角度。 陈筱艾心里咯噔一声。 卓煜眼也不眨,他的眼珠在夜色下极黑,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里却道:“你身上有一股味。” .......是的,一股死人的腐臭味。 第33节 “.......容我等会跟您解释,能先放开我吗?”陈筱艾看着眼前人漂亮的凤目,干巴巴的说道,“垫脚很累的。” “抱歉,我看你连腰都软了。”卓煜认真道。 ......这是调戏吧?这不是调戏吧!不对啊这人刚刚是在调戏我吗?!陈筱艾眼睛都直了。 “咳咳......陈姑娘,那啥.......” “哦哦,等会啊,我看看我是给他扎了什么药,一时紧急.......”陈筱艾回过神,赶忙在袖子里检查针头,连卓煜放在她腰上的手都忘记了,“哦是见血封喉啊,来给你解药。” 石信飞接过陈筱艾扔过来的小荷包,有点茫然道:“.......见血封喉?那他这不是已经死了嘛?” “你再不给他吃解药就快啦。” 石信飞赶忙低头一阵忙乱,将人捆扎严实扔到一旁。 “大人,不是还有人逃了吗?不用去追吗?”陈筱艾被卓煜半撑半抱着放到一旁椅子上,她坐下来看到卓煜有些不自然,只能出声问问别的。 “灵秀带着人追过去了。叶歌探听到他们的藏身据点,已经现在附近等待,应该能一举抓获。” “他们这群人是?” 卓煜回头示意,护卫将人拉过来,石信飞蹲身拉开男人的袖子露出臂膀,只见男人上手臂上纹了三条纹路聚在一起,状似水纹又似花朵。 陈筱艾眉头一蹙,认出来这个纹身:“.......水莲教?” “你知道?”护卫从黑马上取来水囊,卓煜接过后递给陈筱艾。 “以前在川洲一带碰到过。”陈筱艾刚好口渴着,接过来连忙咽了几口,梗着脖子说,“.......川洲有些地方十分贫困,人们大都靠水吃水,勉强度日。后来不知道是谁创立了这个水莲教,说什么信奉者可获水神娘娘庇护,因着有人会戏法骗人,所以在那一带信徒众多。没想到金都也有,顺天府管制不力啊。” “你知道他们为何抓少女?” “大约是他们需要这些女孩做........圣女。” “圣女?”众人不解,有人问,“那就代表,这些女孩没有危险?” “不,我说的这个圣女,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圣女。”陈筱艾苦笑,她揉了揉脸还是解释道,“这种教会若需要维持下去,那就需要钱。除了骗那些可怜的教徒外,便是想方设法的从各地富户手中索取,让他们成为教会的最顶级教徒,再榨取钱财。靠什么呢?就是这些圣女。” 石信飞瞪大眼睛:“难不成......” “对。他们会抓出身良好且美貌娇嫩的少女,逼迫她们熟读水莲教教本,能顺利洗脑最好,再把那些富户教徒聚集起来,对他们说,圣女就是水神娘娘的化身,只要交出足够的建桥费,就能让水神娘娘通过圣女献身于你,从此一生获得水神娘娘的庇佑。” 众人听完,面露惊讶与嫌恶。 陈筱艾说完也颇感不适,当时在那个地方,有些少女甚至不是抓来的,而是当地的人家入教后将女儿送进去的。 嘴上突然触碰到什么,陈筱艾抬眼,卓煜手上拿着一块糖,正抵在她嘴边示意她吃。 陈筱艾刚想说不用,闻出来这糖块和当初糖丸的回礼是一样的,她有些奇怪,这个人随身还带糖不成? 卓煜以为她不喜欢手中这块,从兜里摸出一个蓝色荷包,沉甸甸的,放到陈筱艾手里——好家伙,里面全是各色各样的糖! 震惊!没想到大人您看着铁面无私的,私底下却是个疯狂磕糖的啊! 陈筱艾捧着荷包呆若木鸡,卓煜眼角微挑,似乎在问: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大人磕糖的样子也很男人! 陈筱艾啊呜一口将卓煜手上那块糖吃了,含得脸颊鼓鼓的,不忘将荷包里的糖倒一半到自己的荷包里。 大人不愧是大人,懂得分享! 卓煜收回来的糖只剩下一半了,他见陈筱艾假装遥望天边,没有计较,将荷包放回怀里。 “那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陈筱艾回头一看,凤爱神情瑟缩的站在一旁,她似乎很怕卓煜,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抓着衣领一脸恳求的看着陈筱艾。 陈筱艾想起来她叫凤爱,将手中糖块一递,道:“不好意思凤爱姐姐,刚惊吓到你了,吃块糖压压惊?” 凤爱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少女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愣愣的接过糖块,被陈筱艾拉着在一旁坐下。 石信飞蹲在一旁歉意道:“姑娘,不好意思。你的屋子我们会赔偿的。” “不不......那原也不是你们的错。”凤爱连忙拒绝,她有些窘迫的把拉着自己的头发,“而且我这病......本来也没几天好活了,就不必费那个心思了。” 陈筱艾拉过她的手把脉,如凤爱所说,她的确已经病入膏肓,这是青楼女子最容易得也最难根治的病。 “你们......你们是冲山脚下那个屋子去的吗?”凤爱小心翼翼的问。 陈筱艾看向卓煜,卓煜问:”如何这么说?” 迫于卓煜的威势,凤爱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她不能理解旁边这个少女为什么能和这个气势如此冷漠坚硬的男人这样亲密。 “另外两个逃跑的男人我认识的.......他们曾来我们这儿找过女人。听他们说过,他们几个是被雇来守着山脚下那个大屋子的。我原先是住在t那的,后来被赶了出来。” 陈筱艾与卓煜对视一眼,陈筱艾连忙问:“姐姐,那个房子都有谁?是不是关着一群女孩子?” “女孩子?没有呀。”凤爱惊道,“那就是个空屋子,什么都没有!他们也经常抱怨说让他们守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屋子,我去拿过两次东西,一个女孩子也没有看到过。” 此言一出,卓煜预感不妙,只见远处天边突然炸开红色的烟花,石信飞等人如临大敌,纷纷上马。 卓煜一把抱起陈筱艾就走,陈筱艾趴在卓煜肩头,只来得及对凤爱喊道:“姐姐,这个给你,照顾好自己!” 凤爱看着手上荷包,愣愣地看着他们骑马远去。 第31章 真容 骏马飞驰,风声刺脸,周围景物仿佛被油墨泼过,速度极快。偏偏山路崎岖,骏马一个飞跃让陈筱艾重心不稳,身体一歪,差点从卓煜臂弯脱落,往地上砸去。 卓煜的手臂又长速度又快,捞过陈筱艾的腰把着坐好,又抓过缰绳让她抓紧,两人四手交握,灼人的温度带来安心感。 陈筱艾惊魂未定,很快又定下心神来,缩在卓煜怀里不敢乱动。卓煜高大,几乎将她整个罩在怀里,从后面看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个人坐着。 陈筱艾突然嗅到什么,她朝南面一指,侧头朝卓煜喊道:“大人,是那边!着火了!” 远处黑夜中缓缓漫上金色的火光,卓煜一扯缰绳调转方向,一声轻喝,石信飞等人快速骑马跟上。有亲兵在身后发出尖利的哨声,很快得到了同样的哨声回应。 南面山脚下,远远就看到一座屋子被火燃烧,火势不小,屋檐和门面在噼里啪啦的火舌中陆续塌下,火星四处冒起。 傅叶歌一行人在不远处休整,样子都有些狼狈。文灵秀披着衣服,脸上带了点焦黑的痕迹,傅叶歌拉着她被烧伤的手臂正不知所措,回头见卓煜带来了陈筱艾,大喜过望,连忙喊道:“陈筱艾!快来!灵秀她受伤了!!” 陈筱艾搭着卓煜的肩膀被抱下,一边跑一边取出怀中随身携带的小包袱,取出三黄膏来:“快快快,给我干净的纱布!” 将三黄膏抹在纱布上,傅叶歌拉着文灵秀的手臂,看陈筱艾细心地敷贴上去,伤口剧痛,文灵秀却也只是拧了拧眉头,强撑着不动。 “怎么样?严重吗?”傅叶歌忙问道。 “还好,三黄膏足够了。”陈筱艾说着,将三黄膏塞到文灵秀怀里,嘱咐道,“隔一天换一次药,若是不痛了,要将水泡挑破,将表面坏死的皮肤去除,这样就能好了。灵秀,你记住了吗?” 文灵秀如梦初醒,她愣愣地看着一脸关心的陈筱艾,轻轻道:“筱艾.......灵菲不在这儿。” 傅叶歌脸色不好:“我们被骗了。这个地方是他们用来调虎离山的。” 傅叶歌一直在查京城里这几宗少女失踪案,顺天府对他不敢马虎,又有卓煜的威压在,顺天府几乎是提着脑袋跟前忙前忙后。 傅叶歌在京城中自有他的人脉在,与玉珍阁一直有合作的一家裁缝店发现了不对劲,在傅叶歌查找时主动前来告知——有两个男人前来裁缝店定衣服,一定就是数十件衣裙,却又道不来姑娘的身高体型,只说要做精致华丽些。裁缝店老板便留了个心眼,记下了男人们的样貌身高。 傅叶歌与文灵秀分队追踪,果然发现了这群行踪不定的男人,可惜打草惊蛇,这些人发现他们的追踪,有过一番交手后一路将他们带到山脚这座屋子里,文灵秀没有沉住气,以为妹妹与其他女孩子们被关在地窖里,冲进去与他们一番厮杀,才发现这地方彻头彻尾只是一间空屋子,这些人则是被雇来看守,连要看守什么都不知情。 “他们下了死手,我们也不敢马虎.......”傅叶歌看向远处空地,两具尸体躺在那里。 卓煜一番查找后无果,说道:“他们准备两条退路,这是其中一条。你们上当了,其他线索呢?” “我们原以为这就是......人都调过来这边了。”傅叶歌明白此事自己难辞其咎,太过武断,原本几条线索追踪,如今都坏在这条路上,偏偏人都死了。 卓煜微微一拧眉,吩咐石信飞道:“将原本的探子再次分探出去,这边出了事,我不信他们没有动作。” 那边陈筱艾举手说道:“主要盯着热闹的街道,譬如花街与有夜宵摊子的街道。” “你怀疑他们还有动作?”傅叶歌连忙问道。 “若是知道这边动静,捞一把再走,符合这些人的行动。” 卓煜点头。有亲兵骑马匆匆赶来,后边却带了名身穿宫装的女子,那女子一下马便哭哭啼啼的朝卓煜跑来,陈筱艾瞧着有些脸熟,傅叶歌脸色大变。 “你、你不是三公主身边的素素吗?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便是当时鼎味楼楼下,陈筱艾所看到的三公主身边的侍女,她踉跄几步,跪在卓煜跟前哭喊道:“小侯爷快救救我们三公主!三、三公主不见了!” 众人大惊,卓煜蹙眉,问怎么回事。 名叫素素的侍女哭道,三公主不肯回宫,在金都街上徘徊企图碰见卓煜,见花街热闹,便拉着侍卫去凑上一脚,谁知侍卫一转眼的工夫,三公主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手里糖糕掉在地上。 “胡闹!”卓煜训斥道,“你们怎可让三公主如此乱来!这么多年还未学会教训吗?” 素素跪在地上不停抽泣:“奴、奴婢们也没有办法,若不依着三公主,她还是要偷跑着去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公主失踪的确是大事。 卓煜即可让亲兵回了顺天府,顺天府府尹知情后更是三魂去了六魄,他可以对几宗少女失踪案有所马虎,但此次丢失的可是当今圣上的三公主!立即要将城门封锁,准备加大人力搜索。 “你先等等,三公主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陈筱艾抓住素素,连声问道,“是在哪不见的?身份都有什么人?” 素素不知道抓着自己的少女是谁,她早已六神无主,哭诉道:“就在刚刚不久.......大约还没有小半个时辰,是在花街不见的,身边只一个侍卫。” 卓煜立刻掌握关键信息:“不久前.......也就是说,他们分两拨人行动,并不知道山脚下这一拨人已经遇难。另一拨人负责掳获少女。他们消息不通,还有机会。” 文灵秀猛的起身,她抓着陈筱艾欣喜地说道:“灵菲定是在他们手中!只要抓到他们.......” 陈筱艾看她神情已有所不对劲,连忙将她推给傅叶歌,嘱咐道:“不要让她乱来,她现状态很不稳定。” “那、那要怎么办?”傅叶歌抱着文灵秀慌张道。 “我自有办法!”陈筱艾喊道,将弄脏的衣外衣脱下,朝卓煜喊道:“大人!让人给我找干净漂亮的裙子!再配两个不显眼的护卫,这一趟让我来!” 卓煜一把制住她脱下衣裙的动作,几乎是将陈筱艾整个人半揽在怀里,他表情阴郁,冷声道:“你想做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筱艾此时此刻可不怕他,她的想法坚定的可怕,抓着卓煜的手臂道,“那些人兵分两路,一路调虎离山,一路掳获少女,如今这路人已死,他们肯定还不知情。想必此刻在还在抓符合条件的少女!大人你们只要将此事掩好,由我做引!若他们抓了我,我会一路留下记号,带着你们一路到他们的老巢去!” 傅叶歌大惊:“你疯啦?!你一个人怎么行!” 文灵秀也道:“陈姑娘,让我来吧!我来做引比较好!” “你不符合他们的条件。”陈筱艾摇头,若文灵秀符合自是最好,她武功好且有经验,但光是年纪,水莲教的人就不会选中她。 陈筱艾转头对卓煜说道:“大人要是马上能找来符合条件的人自然最好,但如果没有,一旦他们发现这些人的情况,极有可能转换地方,要再知道他们的线索就不容易了。” 卓煜明白,陈筱艾说得极对。 水莲教的人极狡猾,他们能布下这招调虎离山,真正的据点估计藏匿极深。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找来符合条件且有这个胆识的少女,这本身就是一个险招。 唯一的一个正站在自己的身前,眼睛又大又亮,神情十分坚定。 卓煜突然想起来,无论是行宫闹鬼,还是调查秘药投药一案,陈筱艾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害怕过,积极主动查找许多线索,总能抓到不少要点。 第34节 “你当真要这么做?”卓煜低声问道,给她最后一次退缩的机会。 “大人好啰嗦。”陈筱艾奇怪的看他一眼,“我又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t事,有你们不是吗。看在三公主的份上,请你们在后面务必保护好我。” 卓煜哼笑一声,伸出大手将陈筱艾的头发抓乱,在陈筱艾哎哎叫声中道:“放心,我保你无事。” 既敲下计划,众人开始筹划。卓煜让顺天府的人不要声张三公主失踪一事,以免打草惊蛇。石信飞弄来两套家仆的行头和一套崭新的蓝色衣裙和首饰行头。 陈筱艾在马车里换上,又要两个装满水的水囊,坐在马车轮子边先是洗了一次脸,从包袱里取出一小瓶液体,倒在手心上揉搓一番后上脸擦拭,她力道又狠又重,好像跟自己的脸蛋有仇似的。 连卓煜都看不下去,皱眉问她到底在干什么。 “大人,水,水.......”陈筱艾脸上满是白色的水痕,闭着眼睛挥舞双手,卓煜无法,只能捧着水给她擦洗。 “你到底在做......”卓煜抬眼,却顿住了。 陈筱艾一脸水迹,被沾湿的刘海下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巴掌小脸,鼻尖黑点与左脸桃色胎记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嫩红的脸颊,晶莹剔透的皮肤。 她眼睛本就长得又大又亮,一颦一笑中眼神极为灵动狡黠,洗了把脸后更显得亮晶晶的十分耀眼,鼻子小巧素挺,弧度极正,像是极轻柔呵护的雕刻出来的,微微抿着的嘴唇无色,贝齿只轻轻一咬,顿漫出淡淡的嫣红来。 陈筱艾轻呼一口气,她没有镜子,只能指着自己的脸问卓煜:“我脸上那些东西全部洗掉了吗?” 卓煜没搭话,他伸手在陈筱艾鼻尖一拧,滑手。 “你这胎记......是画上去的?” “嗯!” 旁边的文灵秀一直在震惊,在卓煜的动作中终于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铜镜给陈筱艾。 陈筱艾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庆幸道:“不枉我搓那么大力气,幸好洗得掉,本应该先用热气蒸一下的,唉没条件就是不方便。” 文灵秀忍不住问道:“筱艾,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画成那样啊?” 陈筱艾接过卓煜递来的巾子,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刘海故意逗她:“怎么,是不是看我长得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这么好看!”文灵秀瞪着眼睛肯定道,“你比我妹妹还好看!” “这就是重点。”陈筱艾拍拍文灵秀的肩膀站起来,“好看不是在哪都吃香。这就是为什么灵菲会被直接卖进青楼的原因。” 傅叶歌忙完事走过来,果不其然指着陈筱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陈筱艾没搭理他,坐在火堆旁让文灵秀给她编辫子搭发饰。 等到出发前,傅叶歌还在那直着眼睛念念叨叨的:“这是欺骗......是欺骗.......” 陈筱艾忍无可忍的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你至于嘛!” “至于!你说咱们认识也有段时间了吧,一起办事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也算半个过命交情了吧!你、你居然连真面目都没有露过!”傅叶歌控诉道。 “我这张脸就在这儿!这段日子也是诚心诚意跟你交朋友的,难不成你看我现在这样就不跟我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觉得.......”傅叶歌犹犹豫豫的,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时不时用余光瞄几眼陈筱艾,“话说你干嘛要在自己脸上画那些胎记啊?” “保命用的。” “啊??” “我八岁的时候,师父不在家,我被人牙子拐走,送进了青楼当雏儿。” 傅叶歌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骑马在前面的卓煜放慢脚步回头来。 文灵秀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青楼的情况那么熟悉,原来......” “那你怎么......” “我师傅便在青楼边上当个江湖郎中,想办法攒钱赎回我。我也只能乖乖当雏儿,也幸好那时候年纪小,有时间可以等,”陈筱艾吸了吸鼻子,夜风有点冷了,“我也算幸运的,那家老鸨不害人,楼里的姐姐们对我也好。大概待了一年多,我师傅将得病的头牌姑娘治好了,她出钱将我送了出去。还跟我说,贫穷的漂亮女孩难有活路,尤其是我这种四海为家的,还不如将脸藏起来,起码能保个平安。” “我师傅也怕一时没看住我,我就要被人拖进小巷子里去。因此用桃花汁液和药粉做了这种药膏,让我点涂在脸上做胎记。我一点也好几年了,偶尔泡个澡什么的才会洗掉。” “原来如此.......” 文灵秀轻轻拍了拍陈筱艾的肩膀,面含愧疚与安慰。陈筱艾朝她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卓煜却没有被她三言两语轻易应付过去,他指了指陈筱艾的手臂,问道:“你手上那些伤口,不只是你自己造成的吧?” 陈筱艾没想到这个人还记得这茬,撇撇嘴算是承认了。又见卓煜还一错不错的看着她,琉璃似的深色眼珠波澜不惊,看着温和又多情,心下不由得一软。 她不自然的摸了摸手臂,没敢去看卓煜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胆小些什么:“.......当时伺候的一个姐姐有点,那什么,疯病......有些是她不小心伤的,其他都是我自己弄的。” 卓煜点点头,拉着缰绳让马走近几步,将陈筱艾探出来的身体轻推回去,说道:“风大,别出来。” 陈筱艾被推坐在车厢里,揉揉鼻子,果然打了个喷嚏。 进了城中街道,众人分开几路,文灵秀扮作丫头,另有两个护卫扮作家仆。 陈筱艾一身千金小姐的精心打扮,小巧精致的发髻上簪着猫睛流苏簪,双手戴着几圈珍珠手串,她底子极好,不失任何粉黛便是一个貌美娇憨的娇小姐模样。 她入戏极快,搭着文灵秀的手臂下车,十分神气地抬着下巴指使家仆给她抬东西。 “都小心着点儿,弄坏了本小姐饶不了你们。” “哎,明白了小姐。” “秀秀,咱们再逛逛去,我瞧那小摊的小玩意做得有趣。” 文灵秀差点崴脚,连忙收好表情装作担心道:“小姐,现在太晚了,咱们还是回家去吧,不然老爷夫人会担心的。” “难得出来一趟,我可不要那么快回去。你到底跟不跟我去嘛!不去我自己去!” “哎小姐等等我.......” 不远处阁楼上,傅叶歌笑道:“陈筱艾这丫头,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我那几个外甥女还没她演出来的好。” “的确是个人才。”卓煜抱着手臂倚靠在窗框上,看着身着丽服的少女在街上蹦蹦跳跳,笑容明媚,“.......你有没有觉得,她这模样看起来有些眼熟?” “有吗?”傅叶歌仔细盯了一会,“怎么说呢?我见过太过姑娘了,陈筱艾这张脸放在世家小姐们当中也是翘楚,而且不俗,这点可难得,最重要的是她还小呢。真是可惜了,她要是生在好的人家里,以后怕是要给人踏破门槛的。” 又摇摇头可惜道:“怪不得她要故意扮丑,行走在外头的确太危险了。” 卓煜眼色微暗,他扣了扣窗框,暗卫从屋檐上探下头来。 傅叶歌吓了一跳:“怎么了?” “筱艾刚刚在那名男子身后转了两圈。”卓煜一指一名正在街边吃面的灰衣男子,“盯紧点。” “是!” 陈筱艾挑着小摊上的小簪子,悄声对文灵秀说:“等会你找时机,离我远一点。” “.......有怀疑的人?” “嗯。” “怎么说?” “女人的直觉!” 文灵秀有点无语,只能跟着陈筱艾慢吞吞地寻找时机,假装翻钱袋付钱,故意落后她几步,又被路边的纸灯笼吸引了视线,等差不多时间回过神来,宽广的街道上已经失去了陈筱艾的踪影。 .......太快了! 文灵秀知道,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甚至在白天就能当街掳走少女的,肯定是个武功底子不浅的人,但这一转眼的工夫未免也太快了! 扮作家仆的护卫上前抓住她,嘴里喊道:“小姐去哪了?” “小姐不见了!她刚刚还在这儿呢!” “怎么回事?!” 这时有个卖冰糖葫芦的男人在前面喊道:“哎你们家小姐买了东西没付钱呢!” “你看到我家小姐上哪去了吗!” “好像往那边走了。”男人指了个方向,那边是条小巷子,只有零星两个灯笼暗暗的亮着,文灵秀在地上查找一番,没发现陈筱艾留下的东西。 她心中不安,刚想回头喊护卫,就见对面同样是条昏暗的小巷子,墙角处的脏水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一闪而过,正是陈筱艾扔下的珍珠! 文灵秀明白过来,朝护卫喊道:“抓住刚刚那个卖糖葫芦的!” 怪不得之前那几名失踪少女一开始那么难寻,原来是有同伙混淆视听!故意指反方向! 卓煜从楼t上一跃而下,将逃进巷子里的男子一脚踢飞出去,那男子砸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即刻昏死过去。 “将人拷好,注意嘴里是否藏毒。”卓煜冷声嘱咐道,护卫连忙上前检查。 石信飞牵马过来,卓煜飞身上马:“如何?” “是往城北骏山方向去,我们的人不敢跟太紧.......主子,骏山有平王慎王守王的温泉池子在那,顺天府的人怕是根本没往那去。” 卓煜冷哼:“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平王慎王那我自有说法,你着人让顺天府自己去跟守王说明白。” 石信飞在心里为顺天府默哀两秒,又问道:“不等陈姑娘发出信号再行动吗?” “以她的性子,怕是一进去就要把天掀了。”卓煜拉过缰绳,“早点去帮她兜底吧。” 如卓煜所说,陈筱艾被打晕后,那人将她藏在麻袋里,一路顶着胃扛着跑,中途又换了马,颠得她内脏全部换了个方向,将吐未吐,难以忍受,差点爬起来将那人直接毒死,劝了自己好半天的大事为重,才重新躺下来装死。 最重要的是,她被套进麻袋里,扔不了珍珠!不知道卓煜他们能不能跟得上。 跑马跑了许久,陈筱艾感觉地方好像变得宽广了些,风吹得树叶哗啦啦的响,还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儿? 京城中哪里有温泉吗? 没来得及多想,马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有男人隔着远远就问道:“老鬣,又弄了一个?” 名叫老鬣的男人下马,将装着陈筱艾的麻袋取下抗在肩上,闻言只淡淡应道:“嗯,这个好看。” 有男人笑道:“弄来的这些哪个不好看了。快进去,马上就要开始朗诵会了。” “知道了。” 老鬣将陈筱艾一路扛到一间大房前,有男人在门口守着,见来人是老鬣,连忙起身赔笑,利索的解锁开门。 陈筱艾闻到了淡淡的脂粉味,还听到女孩们的抽泣声。 第32章 反抗 陈筱艾感觉自己被扔在炕床上,还滚了两下,碰得她鼻子刺痛,不敢动只能龇牙咧嘴的舒缓痛感。 麻袋被解开,她连忙闭紧眼睛装睡,只觉得有火光刺痛眼皮,她被人从麻袋里拖出来,放到了一旁的被褥上。 她听到有女孩子小小的啊了一声,又闭嘴不敢言语。 第35节 “哟,鬣哥,这个比上一个还要漂亮啊。”陈筱艾感觉到粗糙的手指滑过自己的脸庞,恶心得心里直哆嗦。 “嗯。上一个怎么样了?还闹吗?” “闹,闹得屋子都快塌了。还说自己是公主,马上就有人来杀我们的头了。”男人嗤笑道,“公主怎么可能出现在花街嘛,也不动动脑子。我怕惊扰到贵客,就喂了点药,正睡着呢。” “别喂太多了,小心脑子出问题。下次还再闹就断她吃喝,再不行就打断腿,有手能拿教本就行。”老鬣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言语更是残忍,吓得一旁女孩儿嘤嘤哭泣。 “你,”老鬣指了个身着粉衣的女孩子,“就你,这里属你还算聪明听话,看好这个新来的,教她读教本,听到了吗?” “........听到了。”那身着粉衣的女孩轻轻答道。 男人奉承着老鬣,送他出门后,锁紧门窗。 房间里只留下女孩子们轻轻的呼吸声和抽泣。 陈筱艾半眯眼睛,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爬向她,一睁眼就和一个粉衣女孩来了个眼对眼。 那女孩手里抓着被子,没想到陈筱艾居然醒着,下意识张嘴就要叫,陈筱艾蹦起来就捂着她的嘴。 “你、你.......”其他几个女孩吃惊不已。 “嘘,嘘。”陈筱艾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女孩子们紧张得不敢动,被她捂着嘴的粉衣女孩连忙点头,陈筱艾才放开她爬下床去,矮着身子来到门边贴上耳朵,远远听得到有人在说话,只是听不清楚,应该是隔着庭院的距离。 “那个,你怎么会........” 陈筱艾回头一算人头,整整十个女孩儿,看着年纪都差不多,衣着打扮和神情都还算不错,大约是掳来后只是将她们关着,并没有虐待。 再仔细一看,她们双脚都捆着脚链,有个细细的小锁锁住。 而躺在炕床上正熟睡的女孩则是三公主,她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陈筱艾仔细看了看发现只是被迷晕过去后才放下心来。 “你们中有叫文灵菲的吗?”陈筱艾轻声问她们。 眉眼柔美的粉衣女孩抬起头来,就是一开始要给她盖被子的那个。 “我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表情警惕,透露出一种倔强又坚强的美感与气质,和文灵秀有两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 陈筱艾在心里为文灵秀松一口气,道:“我和你姐姐是朋友,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我来打头阵的。” 文灵菲瞪大双眼,失声道:“真的吗?!我姐姐她.......” “小声点小声点!” 文灵菲立马闭嘴嘴巴,瞪着美目盈满泪水好不可怜,她抽泣道:“......姐姐她真的来救我了,她一定很担心我。” 其他女孩子们都凑过来,可怜巴巴地询问是不是有人来救她们的,有两个一看最坚强的文灵菲掉眼泪,当下也跟着哭泣。 陈筱艾连忙安慰左右:“别哭都别哭,我一路留下的记号不多,没想到那人将我套麻袋里了........” 文灵菲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说:“只有我姐姐来了吗?” “还有小侯爷和成国公的少爷呢,放心,人很多,都是来救你们的。” 在场的女孩虽然大都是良家出身,但不太清楚卓煜与傅叶歌的名头,有个女孩小声问:“为什么不是顺天府的人来?” 陈筱艾心想经此一遭,在卓煜的死亡眼神下,顺天府府尹的乌纱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只说道:“卓小侯爷呢!可比顺天府的人厉害!” 女孩将信将疑,文灵菲起身往门前看了看,说道:“他们今晚好像也会准备朗诵会。” “什么意思?” “每隔三天,就会有人来到前边那间大屋子,布满祭祀的东西,在一起背诵这个教本。”文灵菲拿来一本蓝皮封面的本子,递给陈筱艾,“我们被关在这里后,就要求我们要把这本教本全部背下来,然后到朗诵会现场背给他们听。” 陈筱艾一翻本子,大约就是写了“服从”“献身”“无私”一类不知所谓的东西。 “背完后会怎么样?他们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文灵菲摇摇头:“没有。那个老鬣说,我们这一批素质好,要等到我们有资格成为什么圣女之后再做定夺。除了要求我们背诵教本外,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还买了两次新衣服给我们穿,吃得也是好的东西。” 果然是那个什么狗屁圣女!落后无知的地方也就算了,居然能做到皇帝脚下来,怕是后头有不少京城能人筹划相助。 “来救我们的人知道我们在哪吗?”名叫贺圆圆的女孩忧心道,“上次朗诵会我被叫去了,发现这个地方很大,墙也高高的,后头都是山路和深林,他们会不会找不到我们?” 陈筱艾也在担心这一点,那个老鬣一开始是用晕药,她假装被迷晕,珍珠只来得及扔了几颗。老鬣半路上发现没有彻底迷晕她,才又打晕她将她装进麻袋里的。 虽然卓煜他们的身手都很好,还有暗卫跟亲兵在,但这地方如果真那么大,的确不容易找到她们。 “朗诵会什么时候开始?” “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吧。” “会来多少人?都是从外头来的?” “他们应该是从外头来的.......”名叫曹妙婷的女孩犹豫道,“虽然都带着兜帽,但他们穿的都是外出服,而且鞋子还沾了泥土,有一个还随身带着马鞭。” 这个女孩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观察得如此细致,陈筱艾忍不住朝她竖起大拇指。 “朗诵会每次都是五到八个人不等。我们被关的这段时间里,除了那个叫老鬣,还有另外几个看守的男人,就没有看过其他人了。” 看守几个手无缚鸡的女孩子,的确不用太多人。而且老鬣送她进来时,门口只有一个男人守着。朗诵会对他们来讲应该是重要的场合,除了去朗诵会的女孩子,这里的看守应该相对弱一些。 “咱们全部人都要过去背这个狗屁东西吗?” “一般是五个左右。”文灵菲道,“而且不一定是哪个人,他们为了抽查我们的背诵,一般都是随意叫。像你和睡着的那个是刚来的,今晚就不会叫你们。” “这样啊......”陈筱艾垂头思考,“不知道大人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个地方......我们自己得t先弄出点动静来,好让他们注意到这里才行。” 若是他们今晚没有被救出去,一旦给他们知道了山脚屋子被焚的消息,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转移。也就是,她们只有今天晚上有机会! 但是眼前这群女孩,被关了那么多天,精神与体力肯定都不济,她一个人要把全部人救出来怕是很困难...... 文灵菲被抓来的时间不长,但因为性子坚强且懂得与老鬣他们周旋,隐约已经是这群女孩的主心骨,她见陈筱艾苦恼,重重地抹了把脸道:“你有什么安排,尽管直说,我们会努力去做到的!” “对、对啊!关在这里那么多天了,总算有人来救我们了,就、就算是豁出去了我也要做!”贺圆圆带着哭腔道。 “我母亲本就生病卧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她肯定.......”曹妙婷不停抹着眼泪,眼神坚定,“我定要回家去!” 其他女孩也纷纷表示愿意,她们脸上或许还有因为害怕而掉下的眼泪,但都紧抿嘴角,不停跟着点头,表示愿意听陈筱艾差遣。 “很好,都是好姑娘.......”陈筱艾大感欣慰,本来她还怕这群女孩子们会哭哭啼啼的,见此情景心下更是放心,“都过来,我先给你们解开脚链,别急着脱,都假装还锁着的样子来。看情况咱们得分成两路了,你们听我说……” 老鬣吃饱喝足,有狗腿子递来水烟枪,他摆手拒绝了,问:“朗诵会布置得怎么样了?” 狗腿子道:“您放心,一应都准备好了,贵客们用完饭,已经进去里面喝茶聊天了。” “不错。”老鬣满意地点头,“这些贵客都是肥羊,都给我好好招待着。记着看好圣女们,不许他们碰,好东西都是要留在最后享受的。” 狗腿子嘿嘿直笑,表情猥琐:“小的明白,都按规矩做事呢。您尽管放心。” 老鬣环顾四周,这大庭院虽然因为常年没有搭理荒废了些,但好在地方大,树木茂盛蓬勃高大,墙面也足够高,私密性够强,不会有人随意闯入。 他们来到京城秘密筹划也有几个月时间了,无论是挑选圣女还是藏匿行踪,都比想象中容易。 老鬣不由得心中得意:心想天子脚下也不过如此,有水神娘娘庇佑,他老鬣一切顺利无恙,最好不过。 等用这批圣女好好的宰上那几只肥羊一把,有足够的资金在京城立足扩大,水神娘娘肯定会…… “鬣哥,今晚的贵客都已经到达。圣女们……” 老鬣点点头道:“我去叫来,你去招待好他们。”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房间里所有女孩子都不约而同挺起身子严阵以待,陈筱艾提醒道:“放松放松,都按以前的样子来。我刚刚说的话都记着了吗?千万别勉强。” “记着了。”文灵菲强自镇定道,“筱艾,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其他人的。” 陈筱艾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抱着被子缩起身体待在角落处,在开门后捏着嗓子故意发出一声尖叫。 老鬣推门进来,对这声尖叫见怪不怪,看陈筱艾瑟瑟发地的躲在炕床角落里抽泣,问文灵菲道:“给她教本读没?” “给了……她、她知道这个教本,而且还会背。”按照陈筱艾的嘱咐,文灵菲连忙在心里组织语言说道,“背得比我们还要好!” 老鬣面露疑惑:“她怎么会知道我教的教本?” 文灵菲摇摇头表示不知,老鬣便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问一脸害怕,不停往角落挤的陈筱艾:“你知道水莲教?” 陈筱艾害怕得不敢说话,老鬣耐着性子又问她一次,见老鬣神情可怖,她才小小声说道:“知道的,我、我爹让我背过这个……” “你爹?你爹是哪里人?” “我爹本家是川洲人……还未带我来京城前,住在临水镇。” 老鬣一听便露出笑容来:“原来是前辈的女儿啊。倒是巧了。” 见老鬣上钩了,陈筱艾缩了缩肩膀,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他。老鬣又问:“你爹为什么从川洲离开?” “我舅舅在京城发大财呢,把我爹娘叫来帮忙做事……来了好几年了。” 老鬣点点头:“那教本你还会背?你爹一直让你背吗?” “我爹说背这个能带来好运........前面会背,后面不太记得了……”陈筱艾适时的恳求道,“你们抓我来干什么,如果要钱,你们可以去找我爹……” “放心,我们会去找你爹的。”老鬣看起来对陈筱艾很满意,叫来看守的男人,“大耳,给这个姑娘开锁。” “鬣哥,这.......”名叫大耳的男人手里拿着钥匙,有点犹豫。虽然只是一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但还是锁着比较省事。 “小姑娘而已,又是前辈的女儿,不能慢待了。”老鬣说着对陈筱艾笑了一下,他额发微卷,眼廓又深,嘴角似乎是天生往下撇的,笑起来那一下格不伦不类,“今晚你是朗诵会的主角。出来跟我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要!”陈筱艾一声尖叫,转身抱住曹妙婷喊道,“姐姐救我!他们想要对我做什么?!” 曹妙婷则是抱住身旁的梁雯叫道:“我也害怕啊!” 梁雯先是一脸茫然,紧跟着与陈筱艾曹妙婷三人一起抱头痛哭。 老鬣被她们哭得头疼,便点了她们三个,外加两外两个女孩今晚去朗诵会,命老耳将她们从炕床上揪下来。 陈筱艾与文灵菲相视一眼,文灵菲咬着嘴唇点点头。 出门前,陈筱艾还是一副抽抽嗒嗒的娇弱样子,若不是老耳推她,她还不肯下床。曹妙婷跟着放慢脚步,一瘸一拐地装作裙子被锁链绑住了,梁雯则是扭着袖子,犹犹豫豫地问老鬣:“我、我内急........想先去茅房。” 老鬣让老耳先带她过去,老耳刚点头,转身就听道哎哟一声,床上有个女孩像是没坐稳,直接朝他身上摔下来,两人一起跌坐在地,文灵菲连忙去扶起女孩,怕老耳生气,扶着女孩不停道歉:“她不是故意的,你别怪她.......” 大耳倒是不在意,他神情猥琐,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女孩一眼,嘿嘿笑道:”小姑娘,得小心一点......” 陈筱艾适时哭道:“我肚子疼我也要去茅房呜呜呜呜呜.........” 老鬣被她哭得烦躁,又顾着是前辈的女儿,将来有所用处,便忍着性子没有发作。让大耳带着人去茅房,他先带着另外三个女孩离开,大耳锁门前摸了摸身上,摸到东西后才锁上门锁。 文灵菲见人走远了,回头安慰那个摔倒的女孩:“没事,幸好也没有摸到钥匙。” 那女孩满脸后怕:“他警惕性太高了.......” “咱们也有预料到,本来也不是件容易事。再来咱们还有第二个计划呢。”文灵菲环顾周围的女孩子们,“筱艾给你们的东西都拿好了,都还知道怎么用吗?千万别落下了。” 第36节 她们围成一圈研究陈筱艾留给她们的东西,没注意到身后炕床上,三公主悠悠转醒,一脸迷茫。 茅房里,梁雯牙齿打颤,拉着陈筱艾的手抽泣道:“筱艾,我还是有点怕......” 陈筱艾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不停的摩擦她冰冷的手掌:“肯定会怕的,我也有点怕。但梁雯你想啊,咱们要是不做,一旦小侯爷他们没找到我们,或是给他们知道了风声,咱们都会被喂药,送到更危险的地方去!起码这里还是京城呢,他们的老巢可是川洲,川洲你知道吗?那地方穷苦,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梁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反倒精神了,她跟着陈筱艾不停地深呼吸,最后重重一握拳头,道:“我明白了!豁出去就是,反正不会比这更糟了!” 陈筱艾给她加油打气,门外传来老耳不耐烦的声音:“好了没有啊你们!” 梁雯和陈筱艾互相扶着出来,老耳带着她们穿过庭院与回廊,来到前院的正屋里,陈筱艾慢吞吞地走着,一边在心里记下蜿蜒的路线,发现这地方跟平王后宅有点像,就是小了点,而且一直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等等,她听平王妃说过,京中一些达官显贵在郊处有温泉别院,这里该不会就是某个温泉别院吧? 那这地方别院山庄那么多,不要太难找啊! 正屋里第一间大屋只点着淡淡的灯火,且门窗都糊了砂纸,必须仔细看才能发现这屋子点了灯。 屋门从里面打开,老鬣换了一身白衣,手里拿着烛台,就着微弱的灯光陈筱艾发现曹妙婷和另外两个女孩子分别站在屋里的三个方向,手里同样捧着烛台,点着小小的蜡烛。 她们的四周都横t档着屏风,屏风上绣着美女绣像,屏风后人头晃动,每个屏风后都坐了两三个男人,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偶尔传来一声咳嗽。 按陈筱艾所了解的水莲教内幕,这些男人就是水莲教待宰的肥羊们,老鬣等人的目标就是从他们身上榨取到钱财。 她和梁雯被分开,各推到一个屏风前站定,手里被塞了一个烛台,老鬣点上烛火,盈盈火光刚好照亮陈筱艾的脸庞。 陈筱艾听到屏风后,有男人轻轻啊的一声,声音低沉沙哑。 “让各位贵客就等了。”老鬣说道,“接下来由我教的圣女们,为贵客们朗诵我教教本。” 曹妙婷张了张嘴,看着对面站着的陈筱艾,眼含担心。陈筱艾用眼神示意她背,曹妙婷几人只能轻轻开口背了起来。 陈筱艾一开始没跟上,但掌握好节奏,外加小时候因为感兴趣的确看过,居然也想起来一些节断,不由得在心里骂这教本竟然如此洗脑。 见时间差不多了,自己后面越来越背不出,陈筱艾在心里酝酿情绪,马上开始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泪来,抽泣声也越来越大,惹得曹妙婷她们也背不下去,都跟着抽噎起来。 随着她们抹眼泪的动作,小小的烛光开始在屋子里乱晃,本来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就是她们手中的烛火,灯火闪得几个男人有些不耐烦,终于有男人粗声粗气得打断她们断断续续的背诵。 “这还听什么啊,都哭成这样了。” “这个年纪小的还挺符合水神娘娘的样子,先带下去好好教教吧。” 老鬣连忙过来赔罪,对着男人们不停说好话,但陈筱艾却越哭越大声,老鬣一看男人们不耐烦的样子,心里道遭,又被陈筱艾的哭声激起了急性子,回头就甩了陈筱艾一个巴掌,骂道:“还哭!快来跟贵客们道歉!” 陈筱艾就是想要激得他动手,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手中烛台也摔飞出去,咕噜噜地滚到屏风底下。 “哎!好端端的你动什么手啊?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 “就是,把脸打肿了可怎么看!” “我就看中这一个了,你竟然动手!” “不是、各位贵客先等等.......”老鬣没想到男人们的反应那么大,但一想也是他自己着急了,这一批女孩里就属这个最漂亮,要给他打出个什么好歹来可是大亏! 他连忙去扶陈筱艾,就见她嘴吐血丝,一边脸已经高高肿起,闭着眼睛已然昏了过去! 老鬣赶忙将她抱起想要带去医治,刚把陈筱艾的手臂往肩膀上一搭,脖子突然传来一股冰冷的刺痛。 他瞪大眼睛,就见陈筱艾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眼含凶光,轻轻拔开了他脖子上的寒针。 “.......哎,哎!这里怎么着火了!” “着火了着火了!赶快出去!” “贵客们,你们怎么都......鬣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着火了?!” 熊熊火焰张牙舞爪,从屏风上快速燃烧并蔓延开来,男人们慌慌张张,夺路而逃,造成屋子里拥挤不堪,一切嘈杂的声音在这场迅速的大火中扭曲起来。 曹妙婷和另外几个女孩用凳子砸开了窗户,互相扶着爬出去。 梁雯挣开脚链,赤着手脚爬上墙边高树,不顾被尖利的树枝划破脸庞和手脚,咬着牙越上高墙,再背着身子从高墙上一鼓作气的滑落下去,按照陈筱艾的嘱咐,一路往官道跑去,一边跑一边用陈筱艾留给她的火折子点燃脱下来的外衣。 这一边曹妙婷和另外两个女孩不会爬树,分散开来就只知道往外跑,若有人拦,就用手里的小针大叫着四处戳刺,男人被她们不要命的行为吓退不少,因为小针含毒,他们很快手脚痉挛,摔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陈筱艾顾不得被发现,朝她们喊道:”快跑!” “那四个丫头跑了!快追出去!” “屋里还有一个!” 陈筱艾捂着肩上伤口,咬牙躲在桌下,将脚边还在燃烧的烛台狠狠踢到窗边下,摸出怀里的荷包和匕首,心里不停祈祷卓煜他们早点发现。 第33章 受伤 这边卓煜紧拉缰绳,夜色中他神色凝重,俊朗的面孔没有丝毫放松。 按着陈筱艾留下来的珍珠以及暗卫的跟踪,他们一路追到骏山脚下,几条路都已经分出护卫前去查看,最后一颗珍珠代表陈筱艾有可能已经被发现。 骏山到处都是温泉别院,且院子极大,一个一个摸排过去浪费时间且容易打草惊蛇,可他们必须尽快找出藏匿地点,避免后果更加严重。 “宁武。” “属下在!” “带几个眼神好的去高的地方侯着,”座下骏马有些烦躁,卓煜的身体随着骏马的脚步微晃,“刚入冬,应该还未有人来温泉山庄过夜。有灯火的地方是重点,一一去排查。” “是!” “王良世。” “在!” “进入骏山方向只有一条官道,山庄也各有留人看守,若没有发现可疑人物,附近极有可能有小道。你脚程快,带人分散出去摸清楚,小道大都泥泞,行迹好辨。” “明白!” “煜哥!”傅叶歌骑马匆匆赶来,他的头发微乱,身后跟着同样策马的文灵秀,“去问过了,山脚下农户曾几次碰见马车送美酒餐食进山,看着都是好东西。如今还没有人来泡温泉,定是那些人要的,还挺会享受。” 卓煜脸色微凝,问道:“守王的温泉别院是哪个?” 傅叶歌一惊:“要直接去搜守王的吗?” “平王妃如今孕中,且平王禁足,不可能插足此事。慎王为人刚正,向来不好此道。只剩下个守王了。” “守王这个人阴郁,不好世事,朝堂上也甚少露面。听说他私底下经常结交什么酒友牌友什么的,倒是有点可能......” “来不及让顺天府的人回话了,出了什么事我担着就是。” 傅叶歌领命,刚要调转马头,就见王良世策马回来,回禀道:“主子!前边深林边处有条小道,有马车行迹!还湿着,应该刚上去不久!” 话刚音落,宁武的人就回来了,大声喊道:“主子!前边有屋子着火了!远远还听到爆竹的声音!” “就是那了!”卓煜一拉绳子,快马飞奔出去。 傅叶歌赶忙跟上去,喊道:“好家伙!那丫头没掀翻天,倒是把屋子点了!” 众人飞快策马,扬起灰土无数,冲天火光来自南面,火势已经吞了后头两间屋子。 跑在前的护卫半路捞到两个受伤的女孩,她们身上都有伤势,见人就大声喊叫,文灵秀连忙拨开手足无措的护卫,自己上前安慰,听文灵秀说出陈筱艾的名字,两个女孩子这才放下戒心。 “有、有两个往其他方向跑了......我们没拉住,”护卫取来披风裹住衣着单薄的梁雯,梁雯是最先得救的,她抽泣道,“筱艾为了救我们没有出来,还有被关在后院的灵菲她们,我、我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但是有听到爆竹的声音,她们应该也逃出来了.......” 陈筱艾留给文灵菲几人被她改装过的爆竹,威力奇大,只要贴着人拉开,把人轰出几步开外不是问题,并且声音巨大,极易引来注意。但是事发突然,她身上仅有三只,其中一只用来破开房门,剩下两只留给文灵菲和另外一个女孩。 因着前头陈筱艾点燃屋子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文灵菲她们如果成功破开房门,应该都往外逃了。 傅叶歌赶紧带着人分出去救,卓煜则是带着人冲进山庄里,迎头就碰到一个男人将一个女孩掐倒在地,那女孩哭叫着不停挣扎,卓煜拧眉,快速飞身踹开男人,几招内便将男人打得手无招架之力,他掌法浑厚,一掌直中男人胸口,男人口喷鲜血,被护卫擒拿在刀下。 又一脚踢开挥刀而来的另一个男人,卓煜手中长剑几乎看不到剑影,他几乎是行云流水般将男人斩与刀下,后将正屋紧闭的窗户破开,火舌冲出,差点撩到他的头发,紧接着退开几步。 正屋已经彻底被大火吞没,只有一个男人还在地上苟延残喘,脖子一片青黑,是陈筱艾插针后留下的中毒痕迹。 卓煜让护卫救下男人,陈筱艾手中明明有见血封喉这样的烈性毒药却没有用,就代表她不想让这个男人如此简单死去。 匆匆到了后院,有一间屋子的房门被轰得七零八碎,还留有烧焦的痕迹。 一名女孩被护卫护着,正在嘤嘤哭泣,远远看见卓煜匆匆而来,她瞪大眼睛顿时放声大哭,推开护卫朝卓煜飞扑过去,嘴里喊道:“煜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是t三公主萧欣阳! 她模样十分脏乱狼狈,整个人几乎是从泥堆里滚了一遭,抱着卓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卓煜皱着眉头,看她没有受伤后扯开她,交与身后的护卫,嘱咐道:“送三公主出去。” 护卫不敢怠慢,半是劝慰半是强硬地拉着萧欣阳离开,萧欣阳不肯,扑过来抱着卓煜不放手,嘴里哭道:“我不要!煜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卓煜急着去找陈筱艾,心下烦躁,正要出声训斥,另一个被救的女孩却突然冲上来,将萧欣阳一把扯过去,甩手就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众人都吓了一跳,文灵秀匆匆赶来,见甩三公主巴掌的女孩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文灵菲! 她脚下一歪差点栽倒在地,上前将文灵菲往身后拉,大声质问道:“菲菲!你在做什么?!” 萧欣阳贵为公主,即便是生母怡妃都未曾动过她一根指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打她巴掌,还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平民女孩儿。 她本来又惊又惧,卓煜来了后像是有人撑腰壮胆一般,这一巴掌甩得她忘记害怕,怒气冲冲一指文灵菲,脸上满是蛮横:“你!你竟敢打我?!我、我可是公主!” “打的就是你!”没想到文灵菲比她更硬气,她从文灵秀身后出来,在姐姐目瞪口呆下狠狠朝萧欣阳唾了一口,“亏你还是公主!竟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来!要是筱艾有什么事情.......我还要再打你!” “筱艾怎么了?”卓煜将欲要发难的萧欣阳拉开,问文灵菲,”她人去了哪里?可有危险?” 文灵菲看他器宇不凡,明白他就是陈筱艾口中的小侯爷,连忙就给他跪下,嘴里求道:“求小侯爷救救筱艾!筱艾本来能自己逃出去,却跑回来救我们!可是这个人.......” 文灵菲一指萧欣阳,红着眼眶愤恨道:“她眼见自己落在后头,居然扯着筱艾的头发将她拉倒在地,给自己做了垫脚石!筱艾被老耳还有另一个人拖走了!” 文灵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三公主你竟然.......” 萧欣阳大声反驳道:“我没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文灵菲爬起来就要跟她拼命,文灵秀连忙抱住妹妹让她不要乱来,她只能在姐姐的怀里挣扎喊道:“你还敢狡辩!我们都看到了!其他人都可以作证!” 萧欣阳一听便露了怯,她鼻尖冒汗,不敢跟文灵菲对峙,拉着卓煜的手想要寻求帮助,没成想卓煜一把甩开她。 卓煜眉头紧皱,艴然不悦,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是真的动怒了。 萧欣阳鲜少见到他面对自己除了冷淡外的其他神情脸色,不由得双脚发颤,心里又怕又委屈,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不肯让我走在前头,那么危险,我心里害怕,下意识就.......” “那是因为圆圆受伤了!筱艾她顾着圆圆才让她走在前头!”文灵菲骂道,文灵秀拦都拦不住她,“圆圆还是因为护着你才受伤的!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我、我.......”萧欣阳捂着脸直哭,她长这么大哪曾给人这样骂过,还骂得如此难听。 “灵秀,送三公主出去交给傅叶歌。”卓煜不想再听下去了,他问文灵菲,“筱艾受伤了吗?他们逃往哪里?” “后、后山!他们还有两个人,筱艾她受伤了,一直在流血.......” 第37节 文灵菲想起她们破开房门准备逃跑时,老耳听到声响后追上来,她们害怕的六神无主,只知道在几间屋子里四处窜逃,陈筱艾从前院赶回来,一脸血迹却十分坚定,手拿匕首便与老耳打起来,老耳身手一般,遇上陈筱艾一个野路子出身竟然意外没有讨到好。 原以为老耳是认怂跑路了,她们几人互相搀扶正想离开,没想到老耳是去搬救兵!慌乱之下萧欣阳扯下陈筱艾当垫脚石,眼见有人进来山庄,老耳不敢多待,带着陈筱艾和另外一个人一起骑马,逃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山森林里。 卓煜捏指在唇边发出一声轻哨,黑色骏马穿过火光奔驰而来,他上马后按文灵菲所指的方向,轻喝一声飞奔而去。 傅叶歌将逃出去的女孩们都救了回来,女孩子们在门口一相见,绝处逢生的她们顿时抱在一起一顿痛哭,曹妙婷抹着眼泪四处找人:“筱艾呢?筱艾在哪?” 萧欣阳裹着傅叶歌的披风,闻言往马车里躲了躲。 傅叶歌从文灵秀那知道事情经过,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萧欣阳的手指颤了又颤,心里总算明白他亲姑姑,也就是傅皇后面对这个公主的无奈与恨铁不成钢。 他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萧欣阳扔到宫里去,最好关个半年紧闭!再也不要出来了! 他嘱咐好文灵秀和石信飞照顾好女孩子们,带着人策马去找卓煜。 梁雯等人一听陈筱艾被老耳带走,扯开披风就要找躲在马车里的萧欣阳算账,文灵秀哪里敢让她们再对三公主动手,拉住这个安慰那个,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还是文灵菲憋着气说已经打过了,众女孩才勉强消气,她们都蹲在山庄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后山方向,谁都不肯先走。 入冬后的夜晚寒冷骤降,因靠近皇家的温泉别院,骏山腹地显少人烟,路也不好走。黑马跺着蹄子,喷着鼻息仰起头,似乎在问他的主人该往哪里去。 卓煜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下马观察地面痕迹,文灵菲说陈筱艾被掳走时只有老耳和另外一个男人,情况紧急,他们似乎只有一只马而已,因为地上留下的痕迹不多,一只马要驮三个人可不容易,速度应该不快。追不上他们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了解骏山情况,找地方躲起来了。 也有可能,正躲在某个地方,打算埋伏他。 卓煜突然回身摸了下黑马,黑马受了主人指示,高高踢起双蹄后跑开,出现在卓煜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着黑衫,脸刻画着黑色水莲教教纹的男人。 男人手执带血弯刀,被黑马遮挡视线后下意识想要改变攻势,卓煜没给他这个机会,飞身跃起将弯刀踩在脚下,旋身十分利落地将男人一脚踢飞出去,男人举臂挡下了这一脚,嘴里刚谩骂一句,卓煜已经来到他的眼前,他身法极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他神色冷峻坚毅,一拳对着男人的侧颈狠砸下去,这一拳仿佛千斤砸下,男人呕出一口鲜血,几招格挡后才勉强退开,呼呼直喘大气。 “你们抓走的女孩在哪里?”卓煜扯出腰间放置的粗布,缠绕在双手上,近身打斗他更习惯用拳头。 “.......你是谁?”男人一抹唇边血迹,“顺天府的人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 “不必知道。” 男人一扯嘴角,抛着弯刀在手指翻飞,笑道:“那你也定是官府的人,瞧你这身衣服,没大把银子可做不来。” “你是特地来探讨我的衣服的?”卓煜将粗布塞进虎口处。 “我看你也不知道。你这身衣服,别说衣服了,哪怕只是一张布料,在我的故乡就值大半年的嚼用了。”男人哼笑,他面露嫉恨,“而对你们来讲不过就是一件衣服罢了,弄脏就丢弃。而我的故乡有多少人是饿死的,你们完全不知道。” “这就是你们来京城掳获少女的理由?”卓煜问道,“将自己的痛苦建立在这些无辜女孩身上?还美名其曰是救赎?” 男人怒道:“你懂什么?!你想必出身极好吧?从来没有为饿肚子担心过吧?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痛苦!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站在你们的立场而言,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卓煜一耸肩,他这番姿态似乎有些调侃的滋味在,成功惹怒了男人。 男人握刀上前拼命,卓煜却没时间跟他这里聊天,探讨这些本来就无法搭成共识的话题。 几招之间就卸下男人的弯刀,趁势手腕大力向上一抓,右手直接果断劈折男人的手臂,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像是扔破布般将他扔出,解下手中粗布塞入男人嘴中,以防他咬舌自尽。 男人怨恨的眼神突然往他身后一移,只那一瞬间也足够卓煜旋身躲避,一支飞箭刺破他的衣袖,直直钉在他旁边的地面上,箭身还细细颤抖着。 卓煜抬头一眼,只见不远处高树上,一个男人拿着弓箭蹲守在树丛里,见卓煜看见后连忙躲避,随着他的动作,蓝色的衣裙从树丛中落下,软软地搭在叶子上。 裙角沾血......是陈筱艾! 卓煜一踢旁边树干,手拔长剑飞身而去,他斩开茂密的树丛,露出里面男人吃惊的面孔,以及受伤流血昏迷不醒的陈筱t艾。 老耳眼见自己刚才一箭不中,失去大好机会,又见卓煜面如煞神直奔他跟前,他大叫一声,将身旁的陈筱艾狠狠推了出去! 卓煜大惊,收剑的同时一把抱过陈筱艾,在旋转间摸出腰中匕首,朝老耳狠狠掷去。 老耳猝不及防,眼前顿时炸开血花,身中匕首后从树上直直摔下,抽动两下后不动了。 卓煜跪在地上,陈筱艾在他怀中眼睛紧闭,嘴唇无色。 他捏着陈筱艾的脸一摸颈脉,还在跳动着,又小心拉开她被血润湿的衣领,左肩膀上有刀伤,伤口不大但很深,还在缓外渗着血,昏迷想必也是因为失血过多。 卓煜撕下衣衬做了简单包扎,这伤是从后头偷袭造成的,她在火势中想必经历了一场恶战。 取出随着携带的鼻烟壶,放在陈筱艾鼻下来回轻晃,陈筱艾拧起眉毛,悠悠转醒后立马咳嗽起来,卓煜连忙轻拍她背脊,顺出这一口辛辣的气。 “大、大人......你这个也太呛了.......”陈筱艾几乎是被呛醒的,难受得皱起脸,挥手将鼻烟壶打开。 “呛才有用。”卓煜抓住她的手问,“感觉如何?你肩膀上的伤口不轻。” “没事.......没见骨头,皮肉伤而已。”陈筱艾在卓煜的臂弯中晃了晃脑袋,卓煜的脸近在咫尺,太过耀眼了,“那两个水莲教的人呢?大人,你别近身碰那个叫老耳的,我在他身上洒了药.......” 卓煜扶起她,示意她看远处树下老耳的尸体。 陈筱艾干巴巴的哦了一声,白浪费她最后一包药了。 因着动作的关系,伤口疼痛起来,并且逐渐蔓延开来,这种皮肉疼痛以往是她最会忍耐的,但握着自己肩膀的大手太过温暖有力,陈筱艾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头倒回卓煜的臂弯里。 “伤口痛?”卓煜看她紧拧眉头就知道伤口严重,怕压到她伤口,便换了个方向抱起她,“再忍忍,人马上来了。” “煜哥!筱艾!” 傅叶歌带人急匆匆赶来,一看陈筱艾满身血迹吓了一大跳:“这、这怎么多血!陈筱艾你怎么样?还活着吗?!煜哥她怎么样了?” 陈筱艾推开他凑过来的头,将脸埋进卓煜的怀里:“吵死了,震得我伤口疼........” “什么嘛,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她伤口疼着,别招惹她。”卓煜踢开傅叶歌,“阿黛那有伤药,快去把它叫回来。” “阿黛也不听我的啊!那家伙从来只听煜哥你的口令!”傅叶歌抱怨着,一边赶紧出去找卓煜那匹脾气极大的黑色宝马。 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地将阿黛牵回来,从阿黛身上取下铁布包,里头装着卓煜出远门随身携带的伤药,里头还有陈筱艾上次给的糖丸和止血药。 取来水囊,卓煜喂陈筱艾吃下止血药,见她脸色稍好,用披风紧紧裹住她避免受风,抱着她骑上阿黛,又低头跟阿黛嘱咐几句,阿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但跑起来沉稳了许多。 陈筱艾半昏半醒间只看到卓煜的下巴,以及他唇边轻呼的白气。 紧赶慢赶地回到山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 文灵菲等人见陈筱艾被救回来,大喜过望,一群女孩扑上来或叫或哭,本来半昏过去的陈筱艾直接被摸醒,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慰她们,再由傅叶歌一个个安排护卫护送回去。 “叶歌让他大姐出面帮忙护送回去,不会影响那些姑娘的名声。”卓煜见陈筱艾一直看着女孩们被护送离开,“叶歌安排,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陈筱艾心里一松,点头应下,“大人,这所温泉宅子是谁的?” “守王的。” “守王?”陈筱艾没听说过。 “先帝的弟弟,皇上的小叔叔。” 卓煜从马车包袱里取出一件带毛的披风,披在坐在火堆旁的陈筱艾肩上。 文灵秀和文灵菲两姐妹正在一旁给陈筱艾烧热水暖和身体,刚刚文灵秀帮陈筱艾换掉带血的衣裙,她如今只身着素白的单衣单裙,脸上是还未回血的苍白,那双总是灵动明亮的大眼睛半阖,看起来困倦至极。 但她又想打起精神来听卓煜说话,揉眼咬唇还揪自己头发,卓煜恍惚看到了一只小猫在自己跟前撒娇打滚犯困。 “没怎么听说过这位呢.......”陈筱艾揉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居然还是个王爷.......前边平王不着调,怎么又冒出来个王爷,都打算惹事凑一桌打牌不成.......” “这所宅子他许久未来,倒不一定跟他有关。”见文灵菲小心翼翼喂陈筱艾喝了碗热水,卓煜从荷包里取了块软糖给陈筱艾吃下,“你别管了,困就睡。” “大人,我饿.......”这一块糖唤醒了陈筱艾的饥饿,要不是因为失血太多真的没有力气,陈筱艾觉得自己能吃下三大碗牛肉面。 实在是太亏了,明明事情解决了能好好敲上卓煜一笔的。 “睡了再吃,不困才吃得下。”卓煜无法,只能哄她,“睡醒了再带你去吃烧肉宴。” 烧肉宴!陈筱艾短暂地精神了一下,得了保证后很快阖上双眼,卓煜伸手接过差点软倒在地的人,打横抱起,吩咐文灵秀,“去将马车里的被褥铺好。” 文灵秀带着文灵菲连忙去忙活,等到了马车边才发现三公主的马车也在,萧欣阳本人拉着帘子,一脸惊慌失措的看着抱着陈筱艾的卓煜。 文灵秀心里直道糟糕。 傅叶歌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思,带着萧欣阳的宫女素素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半催半赶地将萧欣阳送回去了。 第35章 安国侯府 卓煜将拆开的书信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挑出重要的放在一旁,随后扔进火盆里点燃。 炭火充足,屋里温暖,卓煜看着纸张燃烧干净后,起身开窗透风。 入冬后天气骤冷,空气凛冽,若是大风天,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喉咙。 城南军营刚发下过冬衣物和补给,因着这桩少女失踪案耽误了不少功夫,他还未去巡视点阅。新上任的兵部侍郎不敢有丝毫懈怠,忙得脚不沾地,昨晚还在府里等他到半夜,就等着回禀一应事务。 卓煜没见他,让他先去回了兵部,和兵部尚书探讨出一个章程直接呈送盛成帝,再由盛成帝决定让不让卓煜插手。虽然早前盛成帝便明面表示过卓煜可以过问兵部,但卓煜只摇头表示有尚书大人,还轮不到他。 再过一月,卓煜便正式成年袭爵安国侯爵位,又还有年少时在北境历练的军功未封,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着,不在乎现在这一两件。 石信飞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主子。” “进来。” 石信飞还是那一身劲装,仔细看他衣领才知道里头穿了夹毛的衣服,他见卓煜站在窗前,劝道:“主子,外面风大。” “跟北境的风比起来好多了。”卓煜闻言说道,回头接过石信飞递来的书信,“交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全交与顺天府了,李春和想要戴罪立功,不敢不尽心。这几日已经将玉春楼上下全部查封,老鸨与一应有关人士全部进狱,今早就抠出了这张名单来。”石信飞面露嫌恶,“名单里几位,私下有喜欢幼女的癖好,那个瑚妈妈替他们买来幼女假做雏儿培养,这两年来其实全都送到他们手中玩弄,受尽毒打虐待,再拖到下院抛尸,人命已经不下十条了。” 石信飞不敢想象,若不是陈筱艾发现,还有多少姑娘要遭受此迫害,比水莲教还要令人发指。 卓煜一顺名单,有两个认识的面孔,在京中偶尔还能遇见,对方谄媚的嘴脸令人不适。 “将之前留下的情报给李春和,一起算账。”卓煜将信件折好,“告诉他,这桩案件若是办不好,让他小心头上乌纱帽。” “您不算他失职一事吗?” “他办事能力是有的。不然不会从二皇子手中夺下顺天府。” “也是,当初二皇子想把手下人扶上去,硬是没成功。” “那些姑娘呢?” “哦,陈姑娘吩咐的那些姑娘们都救出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将身契还给她们,有些是家人来领,有些无家可归,便都接入了清吟坊再做安排。”石信飞说道,“幸好陈姑娘将她们的身契都偷了出来,不然还得走一遭程序,太引人注意了。” 卓煜点点头道:“你看紧李春和,时不时过去敲打一下,我希望他给我一个完美的答复。” 石信飞应下,关门退下。 卓煜忙完事情,也没有在书房多待,他刚出了书房,振伯刚好从廊下赶来,卓煜唤道:“振伯,小心脚下。” 第38节 振伯年过六甲,其实按他的年纪早该告老退休,t他服侍安国侯两代人,忠心耿耿一辈子从无二心,家人也都在府里做事,像他这样的老人,卓煜已当成家人般看待。 “哎,少爷啊,多添件衣服才是。”振伯习惯喊他做少爷,这么多年一直未改,卓煜也从未纠正过。 “还好,最冷的时候还未到。您才是,有什么跑腿的让底下人去做就是了。” 振伯笑眯眯的,精神头十分好,他笑道:“老人家越老越精神,闲着反而骨头懒散了。哦对了,我就是想来问问少爷,您带来的那位姑娘可要丫头服侍?后院一直没有丫头,如果需要,我赶紧安排去才是。” “不用了。有虹夏姐就可以。” “虹夏是细心,但到底不方便,别怠慢了人家姑娘才是。” 看着振伯兴冲冲的,卓煜有些无奈:“真不用。您若给她安排丫头,她怕是不肯在这里养伤的。” “哟,这样啊。”振伯连忙道,“那算了那算了,我这就去吩咐虹夏,让她仔细点就是。那还需要再打点些什么吗?客房是临时打扫出来的,也不知道物品也没有添置好,我等会让虹夏好好看一看,这天冷了,炭火也不知道够不够,别冻着人家姑娘了.......” 振伯对卓煜往家里带姑娘一事先是十分震惊,他是看着卓煜长大的,对卓煜性子再明白不过,他家少爷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在外都不跟人家姑娘多说半句话,就连三公主数年倒贴都不假辞色,身边偶尔冒个姑娘居然还是护卫....... 前几日晚上突然带回来一个受伤的漂亮姑娘在府上养伤.......振伯那一晚都没闭眼,心里满是兴奋与雀跃,就好像不懂事的自家小孩突然在情爱之事开窍一样。 卓煜听着振伯唠叨完,只说道:“她差不多也该醒了,您帮着备着点吃的。” “备了备了,养伤不好吃荤腥,厨房备下了燕窝粥还有清淡小菜。” “还是备点荤腥的吧,她要吃的。”卓煜想起陈筱艾昏迷前还扒着他的衣服对烧肉宴念念不忘,“卤牛肉给她备上一盘,燕窝粥不要,换成鸡汤面。小菜多给备点新鲜的。” 振伯没想到卓煜居然这么仔细过问这些,心里更加有了底,更没想到一个受伤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胃口,不敢耽搁,连忙下去安排了。 卓煜行至客房,刚巧虹夏端着托盘从屋里出来,见到他抿嘴一笑,用手示意屋里人还睡着。 卓煜看托盘上放着换下来的沾血的纱布,问:“昨晚如何?” 虹夏放下托盘,用手比划道——睡觉,醒了也是喊饿。 卓煜笑了下,笑容多少有点感概,他对虹夏说道:“振伯去备吃的了,你去端来,我喊她起来吃。” 虹夏点点头,端着托盘蹦蹦跳跳地跑了。 卓煜小心推开房门,屋内温暖,炭火盘放置在中央,烧得也是最好的银骨炭,虹夏估计还放了香料在里头,一进门便是暖暖的香气。 安国侯府后院多年来别说女眷了,连丫头都没有一个,若大的后院形同虚设,虽然事出匆忙,但振伯和虹夏已经很用心的准备了。 卓煜听到陈筱艾轻轻的呼吸声,习武之人能从对方的呼吸声判断状态如何,陈筱艾的呼吸很低,但很均匀,略略带着鼻音,应该是有些着凉又熟睡着的缘故。 拉开床帐,卓煜一愣,枕头上,被褥里居然没人。 接着往下一看,角落里堆着厚厚的被褥,被褥下面有个小小的曲线起伏,被面微微动着,卓煜轻轻拉开一角,就见陈筱艾曲着腿缩成一团,捏着自己拳头睡得脸蛋微红。 ......是猫吗? 不仅缩在角落里睡,还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被褥下睡了人。 卓煜将被子拉开些许,露出陈筱艾的脸来,因为有新鲜空气的缘故,陈筱艾动了动鼻子,呼吸放开了些,又抓了抓脸上的发丝,大概是睡梦中没有掌握好手上的力道,她嘶得一声,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皱巴起脸蛋。 卓煜低头仔细一看,发现她把自己脸抓破皮了。 他伸手将陈筱艾的手拿开,一道红痕十分明显。 陈筱艾睁开眼睛就看到卓煜好大一张英俊的脸,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慢吞吞地叫了声大人,带疑问的那种。 “睡着都能抓伤自己。”卓煜看她还迷糊着,把被褥拉回去,自己转身回到厅中坐下,等着陈筱艾醒神。 陈筱艾费了好大劲才将眼皮撑开,见卓煜坐下了,想要下床去,看到自己**的脚想起来自己只穿着单衣,慢慢回来的精神让她觉得有些不妥,便把脚缩回被褥里,张嘴打了老大一个哈欠。 卓煜看着她,心想这丫头在意的点完全跟人不一样,她知道自己穿着不整齐不能露脚,却毫不在意的在自己跟前披着一头乱发,张大嘴打哈欠,半点姑娘家形象不要,也不知道重点究竟在哪。 “大人......这是哪?”陈筱艾揉了揉眼睛,半眯着眼睛打量屋内摆设,简单了点,但看家具成色就知道不是普通货色。 “安国侯府。” 陈筱艾瞬间精神了:“您家里??您怎么把我带您家里了!” “叶歌自顾不暇,灵秀那不好养伤,将你送回平王府更加不妥。”卓煜解释道,“我府内人不多,最好养伤,便把你带回来了。” “哦,哦.......我昨晚隐约觉得旁边有人陪我,还给我上药........”那人十分温柔,不仅给她包扎伤口,还不断拍背哄她睡觉。 陈筱艾看了眼身上,肩膀那包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也不痛了。 “是虹夏姐帮你换的,等会你就能看到她。”卓煜隔空一点她肩膀,“伤口感觉如何了?” “不痛了,没事儿,就等它自己长好了。”对这种伤口陈筱艾有经验,就是伤口深了点,没那么容易好,但只要不影响行动就行。 “伤你的是那个叫老鬣的?我见你给他下毒却没有要他命。” 陈筱艾想起来也苦笑了下:“就是他。说起来也是我自己轻率了,那针毒居然没有放倒他,我又刚好背对着他,才给他留了机会。” “你不该跟他硬碰硬,点了火就该想办法逃走才是。”卓煜微微拧眉,对她硬拼这点并不赞同,“若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待如何?” “呃,这不当时情况紧急嘛.......我也没想那么多。”怕卓煜秋后算账,陈筱艾低头抬眼,用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卖乖,“而且我也相信,大人你们一定能及时赶到的!这不就等到了嘛!” 见她忐忑不安,卓煜不好多说,便放她一马,道:“老鬣现在关押在顺天府审问。他嘴很硬,用刑了也没开口,还是其他人受不住,能够从川洲到京城来,还谋划得如此成功,是个有能力的。” “对了对了,那个守王和水莲教此事有关吗?”陈筱艾连忙坐好问道,被子从她肩膀滑落下去,她穿着的单衣本就被她自己睡乱了,露出肩膀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和圆润的肩膀。 她自己没发觉,还盯着卓煜等他回话。 卓煜在心里轻叹一声,避开眼睛回道:“那个温泉别院守王早在上一年就租出去了,他嫌弃院里景致不够好,又是御赐的不能挂卖,便挂在了商行出租,赚点租金补贴。” 陈筱艾目瞪口呆:“他一个王爷.......出租屋子补贴家用不成??” “守王的话,还真有可能这样做。”卓煜想了想答道,“他虽是皇上的叔叔,但与皇上并不亲厚,封王还是先帝临终的嘱咐,其实无权无位,又好纨绔,有段时间还求仙问道,光是洒出去的功德金就不知道有多少,先帝留给他的也该挥霍完了。 “那、那也就是说水莲教这件事情与守王无关咯?” “暂时是。他很配合调查,得知水莲教掳获了姑娘,还叫人往我这里送了一盒银票,说是给那些姑娘压惊用。”卓煜说道,“我让灵秀分下去了,也有你一份。” “大人你这就收啦?不怕人说你收受贿赂吗?” “他敢给我就敢收,有何不可。”卓煜一挑眉毛,“你那一份要不要?” “要要要要当然要,大人威武!”陈筱艾点头如捣蒜,满是佩服。 门被敲响,虹夏端着托盘进来,见陈筱艾醒了,扬起大大的笑脸来,她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又灿烂又朝气,陈筱艾下意识跟她一样笑起来,就听卓煜在一旁解释道:“虹夏姐是我母亲侍女,受了惊吓后不能说话,智力也有所迟缓,你跟她好好说话她都听得懂。” 淑慧长公主的侍女?怎么还那么年轻?陈筱艾有些惊讶。 虹夏将托盘放到房中桌上,取下衣架上的衣服晃了晃,眼睛却是笑着t看向卓煜。 卓煜明白,轻咳一声,站起来对还懵着的陈筱艾说:“起身洗漱换衣,吃饭。我再与你说其他事情。” “啊?哦哦哦.......”陈筱艾后知后觉的闻到食物的气息,鸡汤面!居然还有卤牛肉! 太好了!前两日昏睡过去不知饥饿,但她昨晚就饿得睡不着了,因为失血的关系又困倦得不行,身体迫使她赶紧睡觉促进恢复,刚好虹夏姐哄人睡觉一绝,她饿了睡睡了饿,总算熬到现在能吃上正经饭了! 兴冲冲地起身想要下床,满脑子只有桌上卤牛肉,脚下一个不注意却被厚厚的被褥拌住,在虹夏顿时瞪大的眼睛中,掉下去的陈筱艾心想势必要摔个狗啃屎了,这也太丢人了,身体却在半路突然停下了。 结实的手臂横在她腰间,温热的大手抓住了她的侧腰.......等等这个场景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 陈筱艾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果然见卓煜低头正一脸无语的看着她,为了救她还一脚踩上了床铺,姿势很潇洒的同时也有点尴尬呢...... “呃......大人,你现在抓人不疼了呢呵呵.......” 陈筱艾绞尽脑汁想要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回想当初清河行宫,卓煜在莲心湖上救下她时,可把她抓得起不来身。 “你脑子里除了吃的就没其他的吗?”卓煜无奈,将她从床上抱下来放到地上,一旁的虹夏笑着上来给陈筱艾披好衣服。 卓煜避开到屋外,等虹夏给陈筱艾换衣服。陈筱艾不习惯别人服侍她,正在屏风后努力跟虹夏斗智斗勇。 “等等虹夏姐,我这自己来就好!” “不不不用帮我!我自己能脱!” “什么?这玩意有必要穿吗?美观?不不请给我点实用的比如保暖......” “我求您了姐姐......不要跪下来!不要!袜子我可以自己穿!” “虹夏姐你的力气这么.......哎等等您手摸哪呢!大人!快救我!” 卓煜抱着手臂在门外,对里头陈筱艾的鬼哭狼嚎充耳不闻,他看了看不算晴朗的天空,又琢磨了一会院里景色,等陈筱艾彻底没声了才推门进去。 陈筱艾双手垂直,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仿佛魂已升天,心已死。 而虹夏笑容满面可开心了,笑眯眯地拿着小梳子正给陈筱艾梳理头发。 卓煜低头一看,陈筱艾目光茫然,一脸无欲无求,生无可恋。见卓煜进来,她眼角顿时逼出眼泪,控诉道:“.......我不信她当初也是这么伺候长公主的!” 她全身上下都被摸遍了!不该摸的地方全摸了! “........不要在意。”卓煜表示爱莫能助,“府里许久没有来人,她看见你很开心。” 陈筱艾抹掉眼泪:“除了您,府里难道没其他人住吗?” “没有。”卓煜将鸡汤面放到她桌前,“赶紧吃,别凉了。” 陈筱艾微愣,安国侯与淑慧长公主已经不在,整个侯府上下的确只剩下卓煜这一个主子,但卓煜血气方刚一个成年的男子,难道后院里连一个女眷都没有? 像是明白陈筱艾在想什么,卓煜道:“我不喜人近身伺候。后院里的人都遣掉了。虹夏姐一直留在我母亲院中打理,偶尔才会来管理这边。” 也就是说,卓煜不仅不要丫头伺候,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陈筱艾大感惊奇,猛然想起三公主.......好家伙,三公主才是眼光最好的那个!难怪如此执着,以三公主的立场来看,世家公子里真真是全天下都找不到比卓煜更好的男人了! “想什么,快吃。” “哦哦哦谢谢大人.......”陈筱艾接过筷子,不敢多想,埋头吃起来。 虹夏为陈筱艾梳好头发又编好辫子,她看着似乎很是满意,捧着还吸溜着面条的陈筱艾的脸蛋,左看右看都只有喜欢两个字,看神情似乎还巴不得亲陈筱艾一口抒发心中情感。 陈筱艾有点脸热,心里也不由得对虹夏心生怜意,虽然能肯定卓煜是个好主子,但虹夏不忘淑慧长公主,一心一意地为主子守着她永远不会回来的院子,不过看到她一个陌生人就这么开心.......心里得有多寂寞啊。 卓煜也是,他自幼失怙,虽出身尊贵更有皇上太后照拂,但环境造就他冷清不爱热闹的性子,将府里下人遣散得一干二净,回到家里来安安静静没有人烟,身边只跟着几个老仆.......过年过节的,岂不是很落寞? 陈筱艾忍不住偷偷去看卓煜,卓煜正在给她倒水,面容没有平时冷峻,反而平和淡然,氤氲的热气漫上他英挺的鼻尖,形容不出来的温和。 “怎么了,不够吃吗?”卓煜见她停下来,面碗已经吃空了。 “.......嗯。”陈筱艾回过神来,心虚地垂下眼皮。 虹夏一听,就要出去再添,卓煜却摆手不肯了,对陈筱艾说道:“等会还要喝药,你又刚醒,见了荤腥不能吃太多。” 又见陈筱艾挑食,一小盘青菜没有吃完,点点盘子示意她吃了。 第39节 “哦。”眼看卓煜盯着她,陈筱艾只能不情不愿的啃起青菜叶子来,“对了大人,傅叶歌是还没忙完吗?没看到他叽叽喳喳的还有点不习惯。” “接下来怕是没有时间给他叽叽喳喳了。” “啊,怎么啦?” “那晚前去听朗诵会的人中,有一个是叶歌的家里人。” “什么?”陈筱艾吃惊道,“谁啊?” “他那个庶长兄,叫傅叶岩。”卓煜道,“那晚火势太大,好几人慌不择路,石信飞当场拿下,其中就有他。” “那成国公不得炸了.......傅叶歌不会给连累了吧?” 卓煜点点头道:“差不多。成国公一向厌恶这些歪门邪道。不仅如此,水莲教能租下守王这所别院,也是傅叶岩从中帮忙,他精通俗务,知道顺天府的人不会轻易搜到守王的地方来。” “这么说他已经是水莲教的教徒了。可以从中谋利,他帮忙老鬣一群人,不仅只是因为是教徒吧?” 卓煜给了她一个“聪明”的眼神,道:“他跟老鬣谈好,五五分利。” “他也是一个世家少爷,用得着这样捞钱吗?”陈筱艾不解,“我听傅叶歌说,国公府里一应要事都是他在打理,就算是庶出的,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吧?” “这两年间,成国公夫人多次提过,要给叶歌请封世子。”卓煜垂眼饮茶,“皇后也有意,但都给成国公以叶歌不够成熟为由婉拒了。” “就算傅叶歌成了世子,庶子分家也可以分得家产,成国公府也不可能少他那一份吧?” 卓煜摇摇头道:“有皇后娘娘在,成国公府不可能分家。” 陈筱艾恍然大悟,必须顾及傅皇后的体面与尊贵,成国公府的确不可能分家。 看来傅叶歌身上担子也不轻。 “傅叶岩石此事一出,成国公怕是会松口为叶歌请封世子,这两日他都被拘在府里,不得外出。”卓煜想起来傅叶歌不甘不愿,“看他自己造化吧。” 第35章 争锋 “我已着人给平王妃和晨妃递了消息,她们知道你的情况,”卓煜看陈筱艾端着药碗做深呼吸,“平王妃送来不少东西,你待会自己去看看。晨妃让你先别回宫。” “啊?”唇刚触碗,陈筱艾便傻了,“娘娘为什么不让我回宫?她不要我啦?” “没这回事。”卓煜示意她稍安勿躁,“只说让你养好伤再回去。” “哦哦.......” 陈筱艾仰头将药一口饮净,眉头都没皱巴一下,虹夏在一旁看着有些心疼,连忙端来一盘酸甜软糯的山楂糕,陈筱艾习惯饮苦药,但还是第一次在喝药后有点心甜嘴,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山楂糕——好家伙,嘴巴顿时又苦又酸又甜.......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卓煜给她倒了温热的水,陈筱艾才终于将嘴里的味道冲干净,吃饱喝足,衣服穿暖,她舒舒服服地缓了一口气,问卓煜:“大人,宫里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卓煜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向来不问后宫之事,这几日忙着差事也没有进宫向太后问安,但若没有事情传出来,想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担心晨妃?” “有点.......不过有蔓琪苏歆她们在,肯定能保护好娘娘。既然大人您都不知道,那就是宫里没什么事情。”陈筱艾一手撑着下巴,有点想念晨妃温柔笑脸,和苏歆总是挑事的嘴脸,“虽然后宫局势难测,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在想着争宠害人。我还未进宫侍奉娘娘时,以娘娘的聪明才智,势必也能护好自t己的。” “你进宫伺候晨妃,是与柳容景有什么交易吗?” 陈筱艾心中一颤,看向卓煜,卓煜垂眼饮茶,在氤氲的水汽中坦然道:“你胆识过人,且智勇双全,我不信你只是个普通医女。便私下调查过你。你的师傅如今在柳府中修养,你们师徒是今年二月中才进京,后来你入宫成为晨妃的试毒侍女。其中缘由不难猜想。” “柳容景做事谨慎。若不是我有意去查,你的身份的确清清白白挑不出毛病。” 陈筱艾咽下嘴里微凉茶水,只道:“我的身份本来就清清白白。” 卓煜看着陈筱艾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来,问道:“我私下调查你,你可是不开心?” “当然。”听卓煜直接问了,陈筱艾撇了撇嘴,“大人你直接问我就不好了。谁喜欢被私下调查啊?” “我问你,你会如实告知我?” “为何不?我一直都信得过大人啊。”陈筱艾不明白卓煜为什么这么问,歪了歪头说道,“虽然一开始我的确不太想跟大人扯上太多关系啦.......那也是因为我之前遇人不淑的缘故,还以为你们这类人大都不靠谱。但大人你不一样,行宫闹鬼一事我便明白了,大人你心里似乎没有那些框框条条,弯弯绕绕的........跟大人一同共事的话,一定很舒服。” 她眼睛纯澈,面容精致无瑕,大眼睛看着卓煜都不带眨,黑眼珠如上好墨玉,说话认真毫不迟疑。 虹夏看着她,忍不住提了提嘴角,又赶忙拿托盘挡住了。 卓煜有点恍然,他甚少与姑娘家这样,只隔着桌子面对面,眼对眼的,偏偏眼前这少女如此认真专注说他好话,倒叫他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他轻咳一声,问:“你想与我共事?” “若我有个主子或是东家的话,自然是希望是大人这样的人。”陈筱艾说着连连点头肯定道,“大人管钱还管饭,真好真好。” “也管住。”卓煜见她真的向往,接下道,“老石和灵秀就是如此,若有家人,可接来一同居住。” “哇.......大人你真是这个。”陈筱艾比了个大拇指,皱着鼻子眼睛一脸钦佩。 她这张挤出来的鬼脸依旧不失灵动,成功把卓煜逗笑,他垂眼失笑,平时不苟言笑居多,不笑则已,一笑起来反而是干净清爽的,好似外面冬日下的一束温暖阳光,又暖又明亮。 陈筱艾的心砰砰直跳,她不敢多看,连忙转头去要虹夏手里端着的糕点,虹夏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坏笑着不给她。陈筱艾差点跳脚,只能去端桌上茶水猛灌两口下去。 振伯在门外敲响房门,进来后实在没忍住好奇,探着头细瞧陈筱艾,见陈筱艾回过头来,少女笑容明亮亲和,心中顿时一喜,嘴里不忘回禀道:“少爷,柳府柳公子递来拜帖,人此刻在门外候着。” 柳容景? 卓煜道:“请他到偏厅稍等片刻。” “是。” “完了,忘了跟少爷联系,我没有准时回宫,他定是来兴师问罪来了!”陈筱艾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大人大人,您待会可得帮我说几句好话。” 卓煜起身按着陈筱艾的头将她按坐回去,问道:“你与柳容景做了什么交易?他可有强迫你?” “呃,强迫倒算不上......其实应该说他帮助了我和师父。” 陈筱艾回想起当初在昌州凤台山上,天寒地冻,鹅毛大雪下,她艰难的拖拽着突然犯病而昏迷不醒的师父。 “我师父他患有失魂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昏迷不醒,时间又不定。那日我们进凤台山采药,突下大雪,偏偏师父在那时犯病,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带他下山,况且药已经用完,有一味药极难得,我根本就是进退两难.......“陈筱艾想起当时状况十分无助,“少爷从别人那打听到我不怕毒的体质,冒着风雪一路追上风台山,承诺我若是帮助他,便照顾好我师父,以及帮我弄来那极难得的药材。” “需要你进宫多久?” “两年。” “我明白了。” 啊,明白啥了?陈筱艾见卓煜起身吩咐虹夏道:“去把我母亲那件火狐狸毛斗篷拿来。” 陈筱艾急急忙忙拒绝:“啊?给我穿的吗?不用不用这天还好.......阿嚏!” 不过将窗开了一条小缝的虹夏神情无辜,陈筱艾抱着手臂瑟瑟发抖:“这不才入冬吗........” “金都城比昌州冷,而且时期更长。”卓煜解释道,“你第一次在京城过冬,注意一点。” “哦哦......”陈筱艾向来怕冷,小命要紧,没有再拒绝温暖的毛领斗篷,淑慧长公主的东西自然不是俗物,火狐狸斗篷保养得当,还是纯红如血的颜色,兜帽上一圈柔软光滑的绒毛矜贵优雅,直接将陈筱艾的脸盖去一半还不止。 “你该多吃一些。”卓煜无奈,帮她将兜帽抬上去一些,陈筱艾一张脸和他手掌差不多大。 陈筱艾也很郁闷:“小时候挨饿多了,现在吃了也不长,我师父总说我浪费粮食。” “会长的。” 陈筱艾听卓煜语气认真,扬起笑脸接受了这个安慰。提着不太习惯的裙子跟着卓煜出了房门,前往偏厅。 后院果真如卓煜所说,没有一个下人在。偌大的院子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声响,虽还有不少景致,也能看出仔细打理,但因着天气寒冷,又无半点人气,更显得萧索,要是再下场雪,就跟光秃秃的雪屋一样。 陈筱艾心下可惜,看着前头卓煜高大挺直的背影。 ......大人每个冬天就是这么静静地熬过来的吗?那过年怎么办?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在做什么?她好歹还有师父陪在身边,大人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大、大人.......”陈筱艾突然伸手抓住卓煜的衣角。 卓煜停下脚步,回头就看到陈筱艾眉眼含悲,欲言又止。 认识这段时间以来,这种神情显少出现在她脸上,她一直都是古灵精怪又不失大气智勇的。 “怎么了?还冷吗?”廊下不时有冷风吹过,卓煜以为她冷了,伸手紧了紧她的兜帽,“偏厅里热着鸡汤,走吧。” 陈筱艾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卓煜见她突然心情低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来刚刚振伯的询问,便问道:“这段时间你便留在这里好好养伤,有什么需求跟虹夏姐说。” 又补充道,“你若无聊,我让灵秀和她妹妹过来找你玩。” 居然能从卓煜嘴里听到找你玩这样的字眼,陈筱艾不由得失笑。 她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使了个坏心眼,笑道:“好呀,大人呢?大人不陪我玩?” 陪玩这个要求对卓煜来讲着实朝纲。 因性子早熟,再者渴望早日独当一面,他的童年缺少玩乐,读书习武骑射已经占掉他太多时间。 哪怕是父母还在的时候,作为安国侯嫡子,他也是被严格要求居多,唯一想起来算是玩乐的,便是父亲带着他去草原驯马,母亲会亲手做甜茶和酥饼,在远处笑着看他们父子一起在马上摔下。 他尚有温暖的回忆可追寻,可是陈筱艾呢? 她是孤儿,从小挨饿受冻,跟着她师父颠沛流离四处流浪,好不容易捱着长大了,如今却又受制于人。 “大人?”见卓煜垂眼没回话,陈筱艾以为自己逾矩了,忙道,“大人,我刚开玩笑呢,您别在意哈......唉哟。” 卓煜的手上盖过来,陈筱艾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到手掌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卓煜神情温和,似有怜意,他说道:“我会陪你玩的。” ........我真的只是想开个玩笑。陈筱艾将脸藏进兜帽里,觉得自己的脸估计红到没法见人了。 偏厅里,柳容景放下茶盏,看着窗下煨着的一口锅子有些奇怪,气味鲜香,闻着像是鸡汤。 振伯挑了挑炭火盘里的炭块,笑道:“外面风大,在这煨着刚好,不好叫主子久等。您别在意。” “哪里。”柳容景点点头,他看着偏厅摆设,看着简单素雅了些,但单是桌上的五彩麒麟凤尾瓶就价值不菲。老管家呈上的茶水也是精品货色,又不是御前贡品,大约是卓煜自己的收藏。 门外传来脚步声,柳容景起身就见卓煜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一名身披火狐狸斗篷的少女,大约是不习惯如此穿着,她有些笨拙地拉下头上兜帽,露出一张如初雪般干净的脸蛋来。 “啊,少爷。”陈筱艾看柳容景在,有些心虚地唤了一声。 “......陈筱艾?”柳容景不可置信,他眨了眨双眼,“你怎么.......” 陈筱艾迷茫两秒,突然想起来一把捂t住自己的脸。 惨了!她忘记画胎记了! 现在是真容,柳容景对她扮丑这点完全不知情! “还真是你.......”柳容景不顾卓煜在一旁,在陈筱艾身边转了两圈,看神情也不像是生气,有不解有惊讶,甚至还有点隐约的笑意,“我就说总觉得你身上有股违和感,没想到还真是如此。胎记是用什么画的?我之前见你洗脸也没看出不对啊。” “呃,那个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洗掉的.......”陈筱艾硬着头皮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画了,您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第40节 “向来只看到别人妆扮漂亮的,居然还真有你这种扮丑的。”柳容景一打折扇,笑眼弯弯地看着陈筱艾,“要给晨妃娘娘知道了,小心你的脸皮蛋子。” 陈筱艾一想起要是给晨妃知道了也有点脸痛,她扮丑的时候晨妃就爱打扮她,若给她知道自己的真容,估计真要把她当人行衣杆使。 “晚点再告诉娘娘吧.......” 柳容景笑着点头,一收手中折扇,像是才反应过来般朝卓煜行礼道:“容景见过小侯爷,刚刚真是失礼。这丫头许久不跟我联系,心里一直担心着。” “无妨。”卓煜坐下,示意振伯上茶,他看着柳容景说道,“筱艾帮忙破获水莲教一案,她受伤我也有责任,因此接入府中养伤,倒叫柳公子担心了。” “这丫头向来鲁莽,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实在担不起小侯爷一声责任。”柳容景用折扇一敲陈筱艾的头顶,在她瞪过来时眼含威胁,陈筱艾本就心虚,只能心孤意怯地低下头去。 这在卓煜眼里,实属柳容景强迫于人,而陈筱艾身受威胁,不得不低头。 柳容景对陈筱艾说道:“也叨扰小侯爷几天了,我都替你不好意思。等会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柳府去。” “不必。”卓煜抢在陈筱艾前头回答,“不劳柳公子费心。” “......小侯爷,这是何意?” “既只是养伤,又何必让筱艾跑来跑去。难不成是柳公子不相信我,觉得我意图对筱艾不轨?”卓煜冷淡的眼神从柳容景脸上扫过。 柳容景没想到向来冷言寡语,不喜与人多说的卓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心中惊诧,忍不住在心里猜想这段时间里,他与陈筱艾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不轨?什么不轨?谁要对我不轨? 陈筱艾一抬眼就撞上卓煜的眼神,心里一颤,顿时喷了一口茶水,连连咳嗽不止。 “小心点。”见她脸都咳红了,卓煜接过振伯递来的帕子揉了揉她的嘴角,“别喝茶了。振伯,鸡汤好了吗?” “好了好了,这就来。” “大、大人.......谢谢大人,我自己来。”陈筱艾接过帕子不敢言语。 “......小侯爷说笑了,”柳容景扯了下嘴角,“这丫头何德何能呢。我到底还算她的东家,照顾她自然也是应该的。卓府清静,她一个小丫头不好随意打扰。” “这点柳公子放心,正因为府里清静,才好叫她养伤。”卓煜看着陈筱艾小口小口的喝汤,“若柳公子不放心,倒是可以送两个得力的丫头来,我府里没有丫头,倒叫她委屈。” 柳容景蹙眉,柳府往安国侯府里送丫头,传出去叫什么事? “啊?我不用不用......”陈筱艾连忙摇头拒绝,“我不用别人伺候我,那什么,大人,您也不用叫虹夏姐照顾我,我自己能行的。” “虹夏是因为她自己喜欢你才去照顾你的,你得自己跟她说去。” 陈筱艾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傻笑道:“啊.......是这样啊。” “等会你要是不睡了,便跟她上院子里玩去。”卓煜低头饮了一口热茶,看了眼对面的柳容景,“或者是柳公子还对你有吩咐在?” 陈筱艾也看向柳容景。 这逐客令倒是说得直接,也只有陈筱艾这笨丫头听不出来。 柳容景皮笑肉不笑,对陈筱艾道:“你伤若是养好了,便让人给我递给消息,我送你回宫。马上就要到铃兰节了,娘娘宫里也忙起来了。” “........铃兰节?”听着有些耳熟,但陈筱艾从没过过这个节日。 “你不知道?”柳容景恍然,“也是,这本身是金都城特有的节日,其他地方没有这个传统。” 陈筱艾十分好奇:“会办得很盛大吗?连宫里都在准备。” 振伯在一旁笑道:“十分盛大呢。到时整个金都城的人都会到朱雀门前观看铃兰姑娘献舞,就连皇上皇后太后也去呢。” 陈筱艾越听越不明白了:“铃兰是一个姑娘的名字?” 柳容景娓娓道来:“相传有位名叫铃兰的姑娘,生来不能说话,她生于富庶之家但心底纯善,常做善事救助他人,贤名远近闻名。她有位青梅竹马的爱人,很是疼惜她,为她打造了一个金铃铛挂在身上,这样即便她不能说话,也能通过铃铛声音找到她。当时战事频发,**之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她的爱人心有抱负,应征入伍,许诺胜利归来后娶她。因此她一边等待自己的爱人归来,一边竭尽所能的帮助难民,为了养活一群因战争失去父母的孩子,还将金铃铛典当卖钱。这些孩子后来长大都成了为家为国的能人。” “其实她的爱人很早就站死沙场了,别人劝她总是不信,只说她的爱人会带着金铃铛再回来找她的。但直到她死前,都未等到她的爱人回来。” “可等到临终之际,人们惊讶的发现她的怀中抱着那枚不知何时出现的金铃铛,她也因此含笑闭眼。后人为了纪念她,便以她的名字用作节日之名。每隔三年,在十二月十二日铃兰节那日,选出一名擅舞的女孩扮作她,再选出一名男子扮作她的爱人,上演一出美满相聚的舞蹈,圆满遗憾。几个世代庆祝下来,也成了祈求天下太平,男女之间祈祷拥有美好爱情的节日。” “因着相传某位开国先祖就是受了铃兰姑娘的恩惠,因此宫中对铃兰节也十分重视。”柳容景饮了口茶水,“在朱雀门的舞蹈更由宫中操办。扮演铃兰姑娘的人选不拘家世出身见识,只要尚未婚配,擅舞,就可以参加选拔。因此不少民间女孩从小练舞,就是为了竞争铃兰姑娘这一主角,在朱雀门上一舞天下闻。若得皇上皇后赏识,趁机抬高家世或为族中获利,也是她们的目的。” 陈筱艾总算听明白了,又问:“那娘娘需要准备什么吗?” 卓煜对陈筱艾解释道:“晨妃娘娘乃六年前的铃兰姑娘扮演者。” 陈筱艾惊得连汤都不喝了:“娘娘.......原来擅长舞蹈啊?!可她从来不跳啊!” 柳容景闷闷道:“晨妃娘娘当年是陪乔家小姐去参选的,谁知道乔小姐落选,她却一路高歌猛进,最后不仅当选,还入了皇上与太后的眼。” 这也是晨妃最后会入宫为妃的原因。她当年朱雀门上那一舞,直接将自己送进了后宫里。 陈筱艾闭嘴不敢多言了。 柳容景也不愿在卓煜面前露太多不利于自己的情绪,他整了整情绪道:“晨妃娘娘曾当选过,因此宫中公主,以及擅舞的宫女都到她那儿寻求经验。此事不好推脱,宸徽宫上下忙乱。” “啊,那我要快点回宫才行。”陈筱艾一听,有些着急地站起来,带伤的肩膀不小心碰到身后虹夏里的托盘,一时疼得龇牙咧嘴。 “小心。”见她如此不小心,卓煜拧着眉头,扶着她坐下,“你伤口极深,刚刚止住血,不可随意乱动。” “可是.......” 卓煜取来止痛药,送到她唇边示意她吃下:“晨妃娘娘让你养好伤再回宫。不可莽撞,此时你回去也帮不了什么,乖乖休息养好伤才是。” 卓煜此言有理,她若带伤回去,晨妃怕是要把她拘在屋里不给出门的。 陈筱艾张嘴吃下止痛药,心中烦乱,就连自己就着卓煜的手饮下温水也没反应过来。 卓煜又顺手从虹夏手里取来一块糕点,自然而然的递给陈筱艾。 陈筱艾一边想事情一边咬着手中糕点,完完全全错过了柳容景难得一见的错愕神情。 第35章 我和卓煜比,如何? 陈筱艾既在卓府养伤,柳容景也无法在说什么,不然就对卓煜就是明晃晃地不敬了。 他原想着将陈筱艾带回柳府养伤,因此什么都没带,倒显得场面不太好看。思来想去,在陈筱艾送自己出卓府的路上,把自己荷包给陈筱艾,让她自己留着身上用。 陈筱艾却拒绝了:“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帮少爷做什么,不用给我钱。”t “傻丫头,有钱你不要,我记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柳容景挑眉。 “我那时候没钱嘛!再者都是借您的,我后面不是都还您了嘛!现在有俸禄可拿,娘娘还给我零花钱。”陈筱艾摇头晃脑道,“现在小侯爷管我吃住,我暂时也没有用到钱的地方。” “不过住几日养伤,倒说得小侯爷管你一辈子似的。”柳容景眉眼一跳,嘴上嗤道,“我再问你一次,真不跟我回柳府?虽说三公主最近为了当铃兰姑娘没功夫纠缠小侯爷,但要是给她知道有妙龄少女在侯府养伤,估计是要直接杀上门来的。” 回想起傅叶歌说过的,三公主跟踪卓煜的种种事迹,陈筱艾缩了缩脖子,也有点害怕:“.......真的假的?三公主犯不着跟我一个丫头过不去吧? “假的。” 卓煜冷不丁出现在身后,陈筱艾和柳容景都吓了一跳。 卓煜冷冷地看了柳容景一眼,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陈筱艾:“刚灌的,拿着。” “哦哦谢谢大人.......”陈筱艾连忙接过,汤婆子微微发烫,捂着双手刚刚好,“您刚说什么假的?” “三公主不会来。”卓煜冷声道,“安国侯府早已禁止她出入。” “什、什么?”陈筱艾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个地方能禁止公主出入,“这,该不会是您定下的吧?” 卓煜点头道:“她多次私自出宫,更是多番惹,皇后与太后也同意。” 陈筱艾想起来傅叶歌曾经说过,为了掌握卓煜的行踪,三公主就曾买通侯府下人当耳目。这个操作估计让傅皇后和端太后丢尽皇家颜面,对卓煜不留情面的做法甚至有可能举双手赞成。 三公主如此胆大妄为,卓煜进宫估计都是提着胆子的吧。陈筱艾忍不住面露同情。 柳容景轻咳一声,笑道:“三公主到底一片情意。小侯爷这样做未免有失男子大气了。” 陈筱艾不明白柳容景为什么这样说,反驳道:“少爷这话不对了。受人跟踪骚扰,不管受害者是男是女,都是令人烦恼不快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骚扰影响生活.......三公主虽是女子,又贵为公主,但即便如此,也不该拿男女不同来分说,这样多不公正。难不成因为小侯爷是男子,你就觉得他该忍下三公主所做一切?” 卓煜垂眼看陈筱艾认真神色,心中不由得一软。 别人向来都是调侃他小侯爷好大福气,得三公主如此情深款款。从未设身处地的想过,三公主这样的行为到底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柳容景没想到自己半真半假一句调侃,却惹出陈筱艾这番义正严辞的话来。他看着陈筱艾眼神纯澈,知道她性子纯善,这番话也是对事不对人。 “一时最快,我的错我的错.......这就给小侯爷赔罪。”柳容景难得在陈筱艾面前低一头。 看柳容景给卓煜作揖赔罪,陈筱艾十分解气地哼了一声。 柳容景无奈,轻拍她头顶:“我这就回去了。你好自为之,不许给小侯爷添麻烦。” 又朝卓煜行礼:“那这丫头就拜托小侯爷了。等她伤好了,我便送她回宫。” 卓煜点头示意他随意。柳容景也无二话,刑虎赶忙牵马过来,后头还跟着一辆空空的马车,便骑马缓步离开。 见离开安国侯府有段距离了,刑虎看了眼后头跟着的马车,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自家少爷的脸色,心想少爷出门前,因为陈姑娘受伤还特地吩咐了软轿,里头还铺了厚厚的被褥和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却一个都没用上....... 怪不得少爷离开后脸色臭成这样。 “刑虎。” “在!” 刑虎在身后赶忙应声,却迟迟不见柳容景说话,他目视前方,像是在沉思。 “少爷?” “在京城里.......除了三公主,还有哪位世家小姐喜欢小侯爷?” 刑虎眨眨眼,下意识的回答道:“那不要太多哦!” 见柳容景回头,刑虎赶忙补救答道:“.......乔家的四小姐!还有钟家的五小姐!这两位是除了三公主外最明显的了,元宵灯会的时候还因为小侯爷的彩头打起来了呢!” “我怎么不知道?” “唉,那都是女儿家闺阁里的事情,哪里好叫外头的人知道,名声要紧。”刑虎感叹道,又想了想,“以小侯爷的身份地位,外加人品处事,多的小姐们私下芳心暗许。但因为有三公主在前,也不好表露出来啊。” “......那我呢?” “........啊?”刑虎懵了。 柳容景回头看他,脸色有些犹豫,眼神却很认真,问道:“我和卓煜比,如何?” 刑虎一介英雄好汉,差点当街摔下马去,他慌乱地抓住绳子,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您该不会是喜欢三公主吧?!” 我的老天爷哦!怪不得老爷前不久说少爷差不多也该定亲了,要给少爷找门好亲事,向来很少忤逆老爷的少爷却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原来是因为........唉哟这得是什么虐恋!难怪少爷看卓小侯爷如此不顺眼! 柳容景眉头一皱,一脚将刑虎踹下马去,斥道:“怎么可能!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第41节 刑虎捂着屁股好无辜,特别冤枉:“........您刚刚又是说小侯爷又是三公主的,又跟小侯爷比.......我可不就想到这里去了。” “但凡有点脑子,就想不出这茬来。“柳容景万分嫌弃。 刑虎也不敢上马,牵着自己的马跟在柳容景身边,闻言道:“说起来也奇怪,三公主这些年的行为不是让自己陷于没有后路的境地吗?若小侯爷始终不肯低头对她有所表示,难不成她打算就此不嫁了?” “皇家女儿,怎么可能不嫁。”柳容景道,“听说三公主召集了南府舞姬和教导嬷嬷,打算对自己加以特训,对今年的铃兰姑娘是势在必得啊。” “少爷的意思是?” “上一届的铃兰姑娘是明珊郡主,她不就得了皇上的赐婚,成功下嫁给了镇北王军营里的左护军吗?” 那位左护军远在北境,出身又不高,为了早日求娶明珊郡主,多次不要命似的想要立功表现,为此还伤了一只眼。 而明珊郡主出身高贵,优雅娴静,从不与人争锋,却为了得到皇上的赐婚,废寝忘食的练习舞蹈,还磨破了双脚,最后终于成功夺得铃兰姑娘一角,在朱雀门上大胆请求盛成帝赐婚。 盛成帝对她颇为欣赏,称赞她是女子,却敢作敢为,不仅赐婚,还赏下不少嫁妆。 明珊郡主因此风风光光的嫁到北境,如今已生下一儿一女。 “等等,您的意思是.......三公主想要走明珊郡主的老路,想要在朱雀门上当众让皇上赐婚嫁给小侯爷??”刑虎一脸震惊。 柳容景一拉绳子,悠悠然地转了个方向,道:“三公主并不擅舞,三年前的铃兰姑娘选拔不见她参加,今年却突然下死力练习,要知道,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而卓煜年底便成年袭爵,到时想要与安国侯府攀亲的人不要太多,与其继续苦追无果,不如赌上皇室公主尊严,就看皇上如何想了。” “太后与皇后势必不想勉强卓煜,但皇上又不能不顾自己女儿的颜面.......”柳容景哼笑,“真是这样,这出戏真是绝了。” “您别笑了,笑得我心里直发寒.......这跟少爷您也没关系啊。”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还打算添上把火,好把这出戏烧得更热烈一些。” 刑虎惊了:“您要做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乔家四小姐与钟家五小姐对卓煜芳心暗许吗?”柳容景笑道,“我记得她们也尚未婚配,不知对今年的铃兰姑娘有没有兴趣?如果有,我可以帮她们引荐晨妃娘娘。” “.......大小姐知道会打死您的。” “谁教小侯爷受欢迎呢,我等可是羡慕得很。”柳容景一夹马腹,小跑起来,“也好叫某人知道,小侯爷的身边是有多不好待,提醒她不该生出不该想的心思来。” 刑虎一脸茫然,他搞不懂他家少爷究竟在说什么,急忙骑马跟上。 柳容景走后,虹夏迫不及待地拉着陈筱艾到后宅,子伊院是淑慧长公主生前的日常居所,虽然淑慧长公主有自己公主府,但因与卓老侯爷感情甚笃,所以一直居住在安国侯府里。 子伊院一直由虹夏打理,光看院子就保持着原来的样子,陈筱艾进去不敢随便乱看乱走。 就见虹夏扛着铁锹提着裙子兴冲冲地跑来,在陈筱艾惊讶的眼神中拿着铁锹不停撬着院中一块巨石,那么大一块石头哪里是t她能撬动的,纹丝不动对杵在那儿。 虹夏左蹦乱跳,嗯嗯啊啊的有些着急。 “虹夏姐,这里面是埋着什么吗?哎哟你别急别急,我帮你我帮你.......” 陈筱艾赶过去帮忙,两人一顿吭哧吭哧地猛虎操作,最终就是倒在一起气喘如牛。 卓煜没想到自己不过去了一趟书房,回来就看到这番场景。 “在做什么?”卓煜看到脚下两个铁锹,踢开些许。 “大、大人.......虹夏姐要撬开那个石头.......”陈筱艾扒拉着卓煜的衣角,指着那块巨石喘得脸蛋红扑扑的,“里面是不是埋了什么啊?大人您的女儿红?” “瞎说什么。”卓煜将她拉起来,问虹夏,“是要当初母亲埋下去的东西?” 淑慧长公主的东西? 虹夏点头如捣蒜,很愤怒地用铁锹猛敲巨石。 “这么突然挖出来做什么?” 虹夏只摇头,很坚持地撬着巨石。 “这块石头多年没动了,别硬撬,当心受伤。”卓煜踢起地上铁锹,握在手中,在巨石边转了一圈后,将铁锹插入巨石边缘处,运气后飞起踩下,巨石顿时一动,飞溅的泥土让陈筱艾哎哟一声赶忙跳开。 卓煜拍了拍衣角,扔开铁锹后叫来府兵,几个府兵合力之下终于将巨石挪开些许,露出下面泥泞脏乱的泥土面。 虹夏这下开心了,将铁锹舞得生龙活虎,没过一会将地面挖开一个小坑,府兵们想要帮忙,虹夏却不肯,她怕府兵们弄坏地底下的东西。 陈筱艾刚想过去帮忙,卓煜却按了按她的头顶,眼神警告。 陈筱艾只能尽量不动到肩膀,蹲在一旁用手帮忙把泥土扒拉开,她采药就习惯用双手挖土,两只手掌扑腾地跟小狗挖洞一样,长发垂进坑里都不知道。 卓煜无奈,只能跟着蹲下身来,将她的头发轻轻挽到她背后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虹夏和陈筱艾鼻尖沾土,坑里终于露出埋着的东西。 “大人,这还真是你的女儿红啊??”陈筱艾一看上面的红绸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卓煜知道母亲在怀他时,曾与闺中好友一起往这块石头下埋过东西,当时他还未出生,还真有可能是陈筱艾口中的女儿红。 虹夏也笑,她比划道——有一罐的确是少爷的。 陈筱艾笑问:“还有一罐?是谁的是谁的?” 虹夏的笑容却淡了下去,她笑了笑,用手指了指陈筱艾和卓煜,又仰头做了个饮酒的手势。 “要我喝吗?”陈筱艾特别浮夸地捂嘴假装惊讶,“是大人的女儿红哎,女儿红哎!这怎么好意思呢!说起来我还没喝过女儿红呢哈哈哈!” 卓煜扬手就将她的长发甩她脸上,陈筱艾一头一脸的头发,趴在虹夏的怀里还是止不住地笑。 虹夏低头细心地为她整理好头发,眼含温柔与慈爱,就好似一位长姐对待小妹一般。 最终女儿红还是没喝成,陈筱艾肩膀还有伤,卓煜没搞清这两罐酒的由来,自然不敢随便让她们喝。 虹夏也不生气,她对于这两罐酒能重见天日这点就十分开心了,将酒罐清洗干净,扎上新的红绸后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子伊院的正堂桌上。 她久久地注视那两罐酒,眼中满满地漫上眼泪,她低头呢喃两句什么,转头离开。 子伊院里,在卓煜的威压下,陈筱艾不得不又穿了那件行动不方便的红狐狸斗篷,她在院子抓着裙角兴奋地奔跑着,虹夏仔细一看,跑在陈筱艾前面的隐约是卓煜带回来的那几只貂鼠,因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养得十分肥美,跑起来圆不隆咚的,跟个灌满水的水囊似的。 卓煜原想着让陈筱艾静养,便把从南罗人那缴获的几只能嗅药的貂鼠放出来给她玩。谁知道她刚和那几只貂鼠眼对眼,一人眼中一亮,三鼠毛发一炸,杀气在空中互相一撞,一人三鼠大打出手,顿时就在满院里疯跑起来,要不是卓煜看着,陈筱艾能直接爬上树去,将那只挑衅她的貂鼠揪下来。 “大人!太不公平了,它们会爬树!”陈筱艾一头钻进草丛里的树叶,指着树上控诉道。 卓煜叹气:“你跟它们争什么?” “我天生就跟它们不对付!以前在野外总是抢我干粮吃,还特别鸡贼,我再能爬树也爬不过它们啊!”陈筱艾甩着一头乱发,“太过分了,上哪都不放过我!那个山楂糕是虹夏姐留给我的!” 貂鼠从树丛中冒出头来,嘴里还嘎吱嘎吱的咬着山楂糕。 “你看!它还挑衅我!”陈筱艾说着就要撸袖子干上一场。 卓煜连忙把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怀里来制止住,将她的斗篷和衣裙整理好,警告道:“再闹你的伤口就要裂开了,还想再清创一次吗?” 陈筱艾闻言一缩肩膀,她的确擅长忍痛,但再清创一次就有点非人道了。 “那我的糕点......” “让虹夏姐再给你做,不准再闹了。”卓煜低头就看到她头顶上的叶子,伸手轻轻拿开。 陈筱艾注意到他的动作,直着脖子仰头看他,睁着大眼睛问道:“那我吃完后,可以出去逛逛吗?” “你想出去?” “我想去趟平王府,当时走得急,都没跟王妃打招呼,也应该过去把把脉看看孩子的情况。” 这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况且陈筱艾本来就有照顾平王妃的职责在。 “那晚点我送你过去,让虹夏姐跟着你。” “好嘞好嘞。”陈筱转头对坐在阶梯上看着他们的虹夏笑道,“虹夏姐,咱们去平王府玩呀,王妃那有好吃的小馄饨哦!” 虹夏撑着下巴,面目柔和地看着他们,听见陈筱艾喊她,便小跑过去抱住陈筱艾,使劲往怀里揉了揉她单薄的身子。 见卓煜面露疑问,她又笑着揉了揉卓煜的头顶。 卓煜与陈筱艾相视一眼,见虹夏高兴,便一个低头给摸,一个软着身体给抱。 用了午饭后,陈筱艾拜托虹夏帮她调和桃花液和药水,好用来画脸上胎记。 虹夏一听陈筱艾要用来遮盖真容的,背着手不愿意帮她忙,见陈筱艾一脸疑惑,又有些被拒绝的伤心,她强忍着将陈筱艾抱入怀中的冲动,只在陈筱艾的手心写下——没事的,你还小。 这话说得陈筱艾一头雾水,什么还小,这关她岁数什么事? 陈筱艾就跑去拜托卓煜,卓煜随手拿起身边的帷帽说:“戴着这个不就好了。” “可是……” “平王妃也不会多言。” 想起陆碧芯的品性,陈筱艾也放心些许。 “如今在京城里,不是在宫里,你也可以松动些许。”卓煜命人取来合适的帷帽,“那药水虽不伤皮肤,但多少也会有些不舒服吧?” “习惯了就好。小的时候总调和不到位,不是太湿就是太干,要不就是颜色不对,可难受了。”一旦弄得不好出门,总遭人嫌弃。 “何时开始上手的?” “十岁左右吧,记不太清了。” 卓煜眼前不由得浮出一出画面,年幼的陈筱艾拿着毛笔,愁眉苦脸的对着镜子画又湿又黏的胎记,一个不小心画错一处,脏得跟只花猫似的,不得不垂头丧气,重新来过,小脸都泡皱了。 他不由莞尔,笑容温煦暖和,使他整个人充满温柔亲和起来,伸手拍了拍陈筱艾的头顶。 ……这人是不是再想些很损的事情才笑成这样的?? 头顶被拍了又拍的陈筱艾一脸不敢言说的懵圈。 振伯知道他们要一起出门,顾及陈筱艾有伤,便安排了马车软轿,里头一应物品都是崭新的,连汤婆子都是新灌好。 虹夏给陈筱艾备了兔毛衣领和暖手抄,连耳帽都拿了出来。 陈筱艾连忙拒绝,她的确怕冷的很,但她又不是连走路都有人扶着的千金大小姐,卓煜本来就不肯让她脱下斗篷,要再按照这身装束出门,行动上肯定要受到限制,多不方便。 虹夏只好退而求其次,将耳帽和暖手抄收了回去,毛领却是不肯让陈筱艾取下,说在屋内取了斗篷,有毛领也不会受凉,陈筱艾不想再拂她好意,便乖乖戴上。 毛茸茸又柔软的兔毛十分舒服又暖和,陈筱艾将脸埋进去,满意地叹了口气。 卓煜换了织锦缎的玄色银丝外出服,腰封刺绣上是腾云驾雾的银鹿,低调内敛又不失富贵大气,很符合他现在平静的心态。 他亲手牵来阿黛,喂了几把草料,又让阿黛自己在院子里跑几圈,阿黛本就是纯种烈马,脾气极大,牛气哄哄地朝卓煜喷了次鼻息,不肯去跑。 “听话。”卓煜拍拍它黑色的马腹。 阿黛这才不情不愿的小跑出去。振伯手里端着新打造的马鞭,看着阿黛漂亮乌黑的鬃发,笑道:“阿黛还是小姑娘呢,脾气是要娇t纵一点。” 第42节 “自从到了金都后,它的脾气就越发大了。” “阿黛是北境王专门培养的纯种战马,性子本就烈,少爷不也是花了好些时间才将它驯服吗?”振伯笑道,“京城人那么多,地方又不够草原宽阔无边,的确是委屈阿黛了。” 卓煜挥手招回阿黛,摸了摸它结实修长的身体,说道:“我想着带它去南沙,虽然风大沙子又多,但有足够的地方给它奔跑。” 振伯看着卓煜四分酷似卓老侯爷的英俊面孔,心中不由发酸。 当年那个孤身一人待在府中,半年内就迎来两次噩耗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成长得顶天立地,如此的英勇刚毅,成为不输于父亲的男子汉。 老侯爷,长公主,你们看到了吗? 第37章 杜家小姐 卓煜在正堂喝了两盏茶,虹夏才拉着陈筱艾姗姗来迟。 陈筱艾被打扮得焕然一新,身着三彩蓝白雾祥云纹裙,外着藕色花穗刺绣毛领半袖披袄,发髻更是用心编过,扎了双髻又独留了一束长长的发丝,发饰也都是与衣服相合村的浅色琉璃珠花样式,流苏上缀了小小的圆润珍珠。 虹夏笑着将陈筱艾推进来,她虽一脸生无可恋,但不得不说这样精致时兴的装扮非常适合她。 振伯一看,眼里更是止不住的欣喜。他瞅了瞅卓煜的脸色,偷偷朝虹夏比了个大拇指。 “怎么了?”看陈筱艾软倒在桌上,卓煜放下茶盏,伸手正了正她发上珠花。 “大人......虹夏姐都哪来的这些衣服啊?”府里明明没有女眷,这些衣服发饰却都是流行时兴的款式,不应该啊。 “平王妃送来的。傅三小姐知道你在我府中养伤后,也送来了不少。” 陈筱艾本来眼神放空,闻言转头将下巴支在桌上,眨巴眼睛问道:“傅三小姐?傅叶歌的那个三姐姐吗?为什么三小姐会.......” “那晚你救下的那位曹小姐是曹氏布行的独女,与傅三小姐十分要好。” “哦......原来如此。可是这些我又带不走,大人您帮我多谢三小姐的好意,还是让人送回去吧。” “都是按你的尺寸送来的。你在宫里没机会穿,就放虹夏姐那,出宫来府里找虹夏姐就是。” “......没必要吧?我出宫就那两天,要去柳府照顾我师父呢。”她哪里有时间穿漂亮衣服,陈筱艾犹豫道,“而且我直接过来安国侯府.......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妥当? 卓煜接过振伯递来的披风,闻言回头道:“那你出宫时便直接来找我吧。我再带你回来。” 是这个问题吗?陈筱艾眨着眼睛,有点发懵。 “走吧。这个时间过去,不会打扰王妃休息。” “啊?好的好的.......”陈筱艾赶忙跟上卓煜的步伐,虹夏走在身后还不忘给她披上斗篷,俨然一副习惯伺候的样子。 陈筱艾总觉得这其中有哪里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但她又形容不出来。 到了府们外,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石信飞牵来阿黛,不忘笑着跟陈筱艾打了声招呼。 卓煜回头,伸手过来想要扶陈筱艾上马车,陈筱艾吓了一跳,刚要拒绝,卓煜已经不由分说的将她半扶半抱的送进马车里,压根儿没留半分拒绝的机会。 ........不是这样啊大人!我知道你是看我受伤才如此好意!但这里可是安国侯府大门!大门啊!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啊! 你一个炙手可热,气宇轩昂的美男子对一名姑娘如此亲厚,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风言风语传出去,我这个人的命还能留下不?三公主会不会当晚就派人暗杀我??我现在逃命还来不来得及??? 虹夏进来,看到陈筱艾一脸欲哭无泪,指着卓煜的背影像是要跟她抱怨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张口结舌老半天,最终捂着脸躲到马车角落自闭去了。 虹夏歪歪头,对她的行为表示不解,又想起她家少爷刚刚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心里十分欣慰,抚掌笑起来。 马车刚行驶没多久,就在街道上碰上一群在闹市街道上策马奔腾的年轻人,惹得百姓纷纷躲避惊叫,石信飞一转马头,毫不客气地将为首的年轻人当场踢下。 几人年轻气盛正得意,见同伴被踹下马,气势汹汹便要上前算账,见为首的正是一脸冷意的卓煜,顿时惊慌失措,纷纷下马请罪。 “三、三哥........”一名还显稚气的少年胆战心惊,躬身朝卓煜行礼时差点没站稳,他身后的少爷公子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卓航。”卓煜微眯眼睛,“谁给你的胆子?” “三哥恕罪!我、我们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故意的.......”卓航将头埋得更低了,“卓航愿受一切责罚!” 身后有人笑道:“卓四公子未免小题大做了,不过小跑了这一段而已,难不成还惊扰到了小侯爷?” 卓煜没有搭理堂弟,眼睛落在一位身穿红色劲装的男子身上:“燕二公子,你为何会在这儿?” 燕延涛见卓煜点了他名字,他吊儿郎当地站着,态度随意回道:“回小侯爷,我昨儿才回的金都,这不想着跟各位兄弟好好切磋一把,正打算往射靶场去呢,没想到能碰上小侯爷,也是缘分不是?” “那可不巧。我跟学术不端的人一般没什么缘分。” 卓煜态度十分冷淡,他连马都没下。 “.......小侯爷如今说话越发不客气了。”燕延涛沉下脸色。 “这话如何说得?难不成燕公子自己做下的事情不愿意认?倒是失了男子气性。” 众人面面相觑,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敢搭话。 燕延涛咬了咬唇,更是无法反驳,他曾在一次骑射比赛上为了赢得彩头选择作弊,正巧被卓煜发现并当场指出,卓煜向来讨厌心术不正之人,再加上燕延涛故意使绊子使无辜之人受伤,因此在公开场合上从来不给燕延涛留面子。 若燕延涛有些眼色还好,偏偏此人性子傲慢不逊,每每见到卓煜都压抑不住心中的好胜感,出声总爱针锋相对。 陈筱艾在马车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能让大人如此不客气对待的会是什么人物? 虹夏在陈筱艾掌心写道——忠武将军家的燕二公子,与少爷不对付。 卓航见燕延涛脸色不对,心中大喊糟糕,连忙岔开话题道:“我等与燕二公子正要去射靶场比射箭!若三哥无事,一起前去如何?三哥箭术出神入化,也好叫我等开开眼界,学习学习!” 其他人立马连声附和。 “不了,我有事。”卓煜拒绝了,他看了眼马下的卓航,“许久未见你去军营,功夫可有疏忽?” 卓航结结巴巴的回道:“.......军、军营到底太远了,来回不便,母亲便说.......在自家的场子练也是一样的。” 卓煜与卓航是堂兄弟。卓航的父亲,也就是卓煜的小叔,与安国侯是亲兄弟。安国侯袭爵后屡有军功,卓航父亲为避免比较,索性分家别过,但好在兄弟和睦,早年也常有来往。 堂弟卓航性子温吞易受人影响,卓煜的小叔没少拜托卓煜帮忙管制,但到底隔着一层,卓航不上道,更有一个护犊子的叔母在,卓煜有心也无力。 见他还与燕延涛等纨绔子弟之徒混在一起,卓煜点了点卓航,叹道:“你好自为之便是。” 卓航知道卓煜心里对他失望,有心解释,张嘴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二哥早年便认清现实,知此生无法赶上卓煜,反而放下心中成见,大大方方的与卓煜坦诚相待。他父亲便把未达成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可自己却比二哥还要差上一等,更无法像二哥那般宽大为怀。 卓煜对他失望是应该的.......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燕延涛见卓煜骑马离开,后头还跟着一辆马车,车窗上的帘子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少女秀美精致的侧脸。 燕延涛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碰了碰一脸失意的卓航:“你看到没有?卓煜的马车里坐着女人。” “胡说什么呢。”卓航不愿搭理他,意兴阑珊的牵过马匹,问其他人,“还去射靶场吗?” “当然去!反正都要受罚了,不去就亏了!” “就是就是!唉,撞到谁不好撞上卓煜,回去又要被我爹说了。” “要我说你爹就是不肯死心,要赶上卓煜,还是想着下辈子怎么投个好胎吧!” “齐兄心眼忒小了,这只是投胎的事情吗?有本事你也上北境历练个几年去!就你这个头,头天就要给风吹飞了!” “就是,我倒是挺服卓煜的,但也就是服气罢了。到底不是一路子人。” “走t吧走吧,别去晚了没场子!” 有要好的朋友来扯燕延涛,燕延涛还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真的有女人在........” 平王府大门,叶管家和杨妈妈正侯在门外等待,杨妈妈看到陈筱艾先是吃惊不小,接着很快喜笑颜开。 叶管家看到卓煜的反应倒是让人有点看不懂,有点迫不及待又有点欲哭无泪。 进了平王府后自然分开走,卓煜要去见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王,陈筱艾直接往后宅见平王妃去。 跟着杨妈妈穿过回廊时,陈筱艾刚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胖上一圈的平王正喜气洋洋地朝卓煜迎去,看卓煜脸色,估计是明白过来叶管家的心情。 王妃不是再给平王节食吗?怎么还胖了那么多! 面对陈筱艾的疑问,杨妈妈忧愁叹气,对她说道:“你进去看看王妃就知道了。” 陈筱艾满腹疑问,进了东苑,就看到陆碧芯扶着荷香的手正等着她,以前只知道窝在房里伤春悲秋的平王妃脸色红润,脸蛋微肉,近临产期,身体和肚子却比之前整整圆了一圈! ........原来如此,要胖夫妻一起胖。 面对取下帷帽露出真容的陈筱艾,陆碧芯惊讶之余就要给晨妃书信一封,给陈筱艾连忙拉下阻止了,以晨妃的性子,若不是自己去解释,回宫后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知道陈筱艾扮丑的来龙去脉后,陆碧芯自然心疼理解,她道:“你以前常年行走在外,自是该小心谨慎些,这样做没错。只是你花儿一般年纪,天生丽质,却要在脸上画这些,真是可惜.......” “不可惜不可惜,只要不带来麻烦就好。”陈筱艾捧着小碗吃馄饨吃得正欢,“今天我看到您和王爷的气色都很好,想来后面也不用担心了。” 陆碧芯有些羞涩,笑道:“其实都怪我,没想到到了这个月份反而开始有胃口,王爷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让他吃,实在是有点......太残忍了。” “没事没事,到时皇上也肯定能理解的,再不济后面再减嘛。”陈筱艾乐呵呵地说,“等王妃您顺利生下孩子,王爷可有得忙呢,还怕瘦不了?” 这话说得,不仅陆碧芯,连杨妈妈心里都十分贴心,她笑道:“筱艾姑娘说得再正确不过。太后刚安排下来接生姥姥,王妃心里正紧张呢。” 陈筱艾连忙问:“是太后亲自安排的接生姥姥?” “是呢。其中有两位是宫里的老人了,替怡妃娘娘和晨妃娘娘接生过的,错不了。” “那就好,还是由太后安排下来才让人放心。” “你和晨妃娘娘一样,都替我想着这一遭。”陆碧芯心里十分感动,牵着陈筱艾的手道,“听小侯爷说你为了救那几个失踪少女,不惜以身涉险,还受了伤,快给我看看怎么样了。” 陈筱艾给她看了肩上包扎好的纱布,笑道:“伤不重,养些时日就好了。王妃不必挂心。” “虽然小侯爷说你无事,更会照顾好你。但晨妃娘娘还是不放心,特地带信出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如何了。” “呃,那王妃现在看我的确没事......麻烦回信上帮我跟晨妃娘娘说些好话。”陈筱艾双手合十,一脸的楚楚可怜,“好王妃,拜托拜托了.......” 陆碧芯咯咯笑道:“我算是明白了,筱艾你最怕的是晨妃娘娘。” 众人哄笑,陈筱艾有意缓解陆碧芯临近产期的紧张心情,将前几日她如何潜进玉春楼,又怎么深入水莲教腹地,再救下一群无辜少女的惊险体验,手舞足蹈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众人捂着胸口,听得入神,到惊险之处还跟着一起心惊胆颤,连连小声叫着,仿佛身在其境。 “小侯爷武功高强,就从那两个人中救下了我.......各位先等会,我先喝口水。”陈筱艾说得口干舌燥,虹夏连忙给她端来温热的茶水。 陆碧芯等人听得正上瘾,正要催促,就见大门轰然打开,一名十分高挑的明艳女子携着冷风出现在门口,她跺着脚焦急喊道:“怎么在这儿停呢!接下来呢?” 陈筱艾差点将茶水喷出,陆碧芯惊道:“蕾莹,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人正是杜家嫡女杜蕾莹,陆碧芯的姑表妹妹。 “我来好一会儿了,听你们在谈事,原想着待会再来,没想到在门口听到这么一出精彩的故事!”杜蕾莹将汤婆子扔给丫头,提着裙子兴冲冲地坐到陈筱艾旁边,一双美目配着精心修饰过的粗眉毛,配着她脸色红润,健康十足的脸蛋竟意外的适合。 第43节 杜蕾莹催促道:“姑娘别停,快快说下去!小侯爷是怎么救得你?是不是三两招就把那歹人揍趴下了?我之前在军营见过小侯爷与将士交手,总是能轻易取胜。” 陈筱艾被她炯炯有神的双眼问懵了,回头看了眼陆碧芯,陆碧芯看起来很无奈的样子,只朝陈筱艾点点头,示意这人在兴头上,还是继续说下去比较妥当。 陈筱艾只能硬着头皮讲下去,但言语不敢跟刚刚那样胡来,严谨又认真的描述小侯爷的英姿飒爽,杜蕾莹听着连连点头,由衷地佩服道:“小侯爷到底是连我大哥都心服口服的人物,真是厉害!” 又朝陈筱艾说:“姑娘更厉害,舍生忘死,勇气可嘉!真乃女中豪杰!” “......多谢杜小姐赞扬。” 陆碧芯连忙问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了?只有你自己?” “自然只有我自己了。姐姐还想见谁啊?”她们几个姑表姐妹自小亲密,杜蕾莹说起话来也不客气,“快快给我盏热热的乳茶来,刚刚在门外听可把我给冷死了!” 杨妈妈连忙叫人去准备,陆碧芯怪道:“你自己也不进来,怪谁呢。” “这不原先怕打扰到你们嘛!后来听着听着就忘记了。”杜蕾莹被乳茶烫得嘶嘶抽气,“.......嗯!还是姐姐这儿都乳茶做得浓厚,我就想着这这个呢。” 陆碧芯哭笑不得:“你难不成就为了杯乳茶来的不成?姑姑短着你了?” 杜蕾莹撇撇嘴:“那倒没有,就是没有心思待在家里喝,怪无趣的。”说着又看向陈筱艾,“还未问姑娘名字呢,瞧着你怪小的,是妹妹吧?” 陈筱艾见她言语坦诚,又是个自来熟,便报了自己的名字,杜蕾莹也未询问她家是哪里,只笑道:“陈姑娘讲起事情来,跌宕起伏又扣人心弦,真真有趣。鼎味楼的说书先生都没你讲得好,听你经历非同一般,可还有什么曲折离奇的故事讲来听听?” “看你,还当真我这儿是客栈茶肆不成,又要乳茶喝又要人给你讲故事。”陆碧芯一甩帕子,稍微坐直起身缓了缓腰上酸软,略带忧心的问杜蕾莹,“姑姑不是让你最近少出门吗?你是偷跑出来的?” “才没有,我是光明正大从家里门口出来的。又没有做亏心事,干嘛躲躲藏藏的。”见陆碧芯这样问起,杜蕾莹有些不开心。 “你别生气,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姑姑不让你出门,也是怕外头风言风语的.......你听着要不高兴。”陆碧芯让荷香将桌上的点心端给杜蕾莹。 杜蕾莹挑一块甜豆糕递给陈筱艾,自己拿一块枣糕吃着,哼了一声道:“该不高兴的是燕家,事情是从他们哪儿出来的,我跟他们家又没有关系,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就算是这样......杜家已经跟燕家交换庚帖,你与燕大公子的婚事已定,这事儿也是关系到你与燕大公子的婚姻大事。” “这有什么,庚帖可以退,婚约也可以解除。”杜蕾莹看着手中糕点道,“姐姐该不会认为我一定得嫁给他不可吧?” “这事若有你口中那么容易,我也不在此忧心了。”陆碧芯看着好似满不在乎的表妹,心里知道这件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陈筱艾跟不上她们说话的思路,默默将甜豆糕吃完,杜蕾莹又递她一块珍珠糕,自己也吃过不停,眼见杜蕾莹友善,陈筱艾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杜小姐已经定亲啦?对象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的。”杜蕾莹毫不犹豫的点头,见陈筱艾一脸懵圈,又说道,“可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啊?” 杜蕾莹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手,说道:“我与他相识于骑射比赛,他是燕家的大少爷,同是出身将门,一见如故。他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小看我,相反在比赛总是全力以赴,对我很是尊重,我自然跟他多又来往,便因此.......两情相悦。他于年中向我t家提亲,两个月前刚刚定下来,我正欢喜于能做他的新娘子,谁知道前几天.......” 陆碧芯垂头叹气一声,就听杜蕾莹冷笑道:“他一个远方的亲戚带着他的表妹找上门来,说是他小的时候亲手给了他表妹定情信物,保证以后要迎娶他表妹为妻的。” 剧情峰回路转,陈筱艾连忙用手接住差点掉下的糕点。 “他家原先不知道吗?”陈筱艾对这个剧情很是熟悉,“定情信物是真的吗?还是他那个亲戚表妹伪造信物,故意逼迫?燕大公子又是如何解释的?” 杜蕾莹眨眨眼睛:“陈姑娘对此好像......很有经验?” “因为我还真遇上过不少这样的。”陈筱艾不堪回首。 “呃,这样啊......那陈姑娘有什么想法?” “燕大公子既与杜小姐定了婚约了,按高门大户不成文的规矩,这种有失名声的事情找上门来,燕家应该第一时间压下才对吧,听王妃刚刚的意思......怎么好像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陈筱艾回头看了看陆碧芯,问道。 “不仅没压下,还闹大了。”杜蕾莹耸了耸肩,但看她神情其实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毫无所谓。 陆碧芯想起来此事还是糟心,又关乎从小要好的表妹,这几天没少听自家姑姑抱怨,心里总觉得有块石头堵着不上不下,便细细解答起陈筱艾的疑问来:“你刚怀疑定情信物是伪造的,燕家夫人也是如此疑心,取来一看,一方有着燕大公子小时字迹的帕子,以及燕大公子小时自己做的小木剑。燕夫人自己都记得她儿子有这两样东西不说,从小伺候燕大公子一起长大的家仆也想起来,这两样东西的确是燕大公子回母亲娘家玩耍的喜爱之物,后来回金都时便赠与他表妹。” “您等等,这怎么就定情了?表兄妹一块玩耍,送些东西也没什么呀。” “那帕子写得是一首定情诗句,小木剑上更刻有二人的名字。”陆碧芯叹道,“最重要的是,他那个表妹声泪俱下的说,燕大公子当时亲口承诺过,要娶表妹为妻,以这两样信物为证的。那信物专门请人看过,的确不是伪造。” “也就是说.......是燕大公子自己不记得了?” “他的确说自己不记得了。说当时回外祖家无人管制,都快玩疯了,这两样信物的确出自他手,定情诗可能是为了应付功课随手乱写的,也不知道木剑有刻名,更不记得自己有说要求娶表妹。只能说,信物是真的,但他否认表妹口中他所承诺的诺言。” 陈筱艾摸着下巴:“.......燕大公子这个解释还算不错啊,不仅将两样东西的可能性解释清楚了,还正正经经的否认了。” “所以我给了他一次机会。”杜蕾莹说道,她表情十分平静,“只要把这件事情解决,我父母与大哥并不会计较,我也......愿意相信他。 “难道说闹大是指......” “他那表妹一路从燕府门口哭到城中河去,在河边硬是哭了半个时辰后投身入河,燕延章赶到后下水救人,两人浑身湿透,衣冠不整,燕延章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上来的,两人相拥,皮肤贴合.......”杜蕾莹死死咬着嘴唇,“外面顿时都传遍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他那表妹.......势必要成为他房中人了。” 第38章表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屋里众人无声,陈筱艾也明白过来了。 “那位表妹一开始就来者不善!明白燕家与燕大公子不可能轻易相信此事,索性算计着将事情闹大,当着众人的面,以舆论来逼迫燕大公子必须收她为房里人。” 她甚至可能都不是冲着正室位置去的,只要燕大公子收她就好。 陆碧芯见杜蕾莹神情萎靡,知道此事对她的打击,对陈筱艾说道:“你说得极对。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均是湿透,搂搂抱抱......那表妹还哭着说非他不嫁。这事如今满城皆知,四处谈论,人都道燕大公子好大艳福,有女子不要性命都要嫁他,又说燕家冷酷无情,居然如此逼迫一个痴心女子,再者本就是燕大公子先说要娶人家的,如今又闹这一出,当真是好没道理。” 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只会越演越烈,这事很快就扯上与燕家定亲的杜家。 杜蕾莹抿了抿嘴角,恨道:“这也就罢了,横竖我不嫁就是。但那些市井之人将话扯到我家去,说不过多纳一个人罢了,男子多是三妻四妾,是我杜家留不得人,才把人逼去投河。” “这是做什么,燕家自己没有看好人才闹出这么一出来,关杜小姐你家什么事?况且是在定亲之后闹出来的,杜小姐你可是受害者!难不成燕家就这么听着外面这么风言风语的对待杜家?” 陈筱艾义正严辞的反驳道:“燕家也太不厚道了吧,就算杜小姐能容下她,但绝不能是以这种方式容忍!” 听着陈筱艾言语,杜蕾莹心里既感动又委屈。 陆碧芯拉住陈筱艾,小声道:“有一点你不知.......杜将军只有蕾莹一女,又是老来女,明确要求她未来的丈夫屋里不能有任何妾室。” 因此才会牵扯到杜家上去。 陈筱艾哇哦一声,转头对杜蕾莹真挚道:“你父亲对你可真好,男人或许不靠谱,但你可以永远相信你父亲。” 杜蕾莹噗嗤一声给她逗笑了,又补充道:“还有我哥哥呢,我哥哥也是个好男人。” 杜家同是将门世家,杜将军年老,多年不上战场,但威严还在。因年少时曾受岳家赏识与帮助,又将嫡女,也就是杜夫人嫁与他,因此十分感激,即便后来做了大将军也不改情谊,只与杜夫人一心一意白头偕老。 不仅如此,杜蕾莹这个老来女出生后,他还定下规矩——将来娶他女儿为妻之人,必须房里干净,不得有妾室。 为做表率,杜蕾莹的哥哥杜旗举便只娶了一妻,别说妾室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见杜家家风严谨。 杜旗举更是表示,若因为这点无人娶她妹妹,他这个亲哥养着一辈子便是了,绝不能让妹妹受半点委屈。 陈筱艾一拍桌子道:“那还怕什么!解除婚约就是!” 陆碧芯差点没坐稳,虹夏在身后连忙捂住陈筱艾的嘴,就看见杜蕾心事重重,若有所失,她垂头揪着自己的帕子不说话,众人一看,也不敢出声劝慰。 .......也对,她毕竟与燕大公子两情相悦,此刻心里还有燕大公子。 解除婚约虽然挂在嘴上,但心里又有几分是愿意的呢?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但杜蕾莹生在杜家,有父兄撑腰,她从小就明白自己可免遭这些,只等到那个愿意与她一心一意的人就好。 等她欢欢喜地要与人白头偕老,没想到却等来这一出,心里的委屈不用言说,旁人也觉得她无辜。 她就算接受了,别人或许会赞她一声善良大度,但她要那样的赞言做什么?她本不用受这样的对待,也愧对杜家家风规矩。 陈筱艾凑到陆碧芯边上小声问:“燕家到底准备怎么做?那个燕大公子可有什么表示?” 陆碧芯捏着帕子,眼睛闪过不满,“燕大公子......是个心软的,那表妹投河后,对她态度软和了不少,据说还多次到屋里去看望。” 陈筱艾一听,在心里大骂燕大公子也是个俗人!无用!这点小招数就给降服一半了! 杜蕾莹一甩帕子,撇过头,胸口起伏不定,眼眶都红了。 陈筱艾看向虹夏,虹夏端了一盏乳茶,劝着杜蕾莹喝,她是安国侯府的老人,又是淑慧长公主的侍女,杜蕾莹也认得她,不愿拂她好意,红着眼眶喝了。 陆碧芯看她这样,心里十分不忍,她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委屈,别看她性子如男孩般爱闹张扬,其实本质是个识大体的,这事闹得再大,她也从未公开怪罪表达不满,嘴上虽然倔强,但也乖乖等着两家商量出个结果。 说明她心里是有所期许的,期待燕大公子能办好这件事,给她一个完美的交代,但偏偏事与愿违,燕大公子到底让她失望了。 陈筱艾犹豫了一下,问道:“杜家是怎么想的呢?” 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杜老将军不得气炸了。 “我父亲自然要解除两家婚约,但燕将军上门来求,不愿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以后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者这件事情皇上也知道.......只说会给我一个交代。”杜蕾莹揉了揉鼻子,“但也拖了一段时间了,我不知道t他们燕家究竟想怎么样。” 陈筱艾又问:“那燕大公子呢?他没来找你跟你解释解释?” “他找过我几回,我都没见........”杜蕾莹心中有气,不愿意跟他面对面,“我母亲和哥哥也不愿我跟他见面,说就该晾着他才好。” “不,按我所说,你该去见他才是。跟他说说你心底里的委屈,让他不回家里更好。”陈筱艾摇头不赞成这个说法,“不然让燕大公子留在家里,时时刻刻面对那个表妹的心机谋算?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面对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哪怕她是装的,态度上也会软一些的,她原就占了先机,这样一做更给了她可趁之机。” 杨妈妈忍不住插嘴道:“筱艾姑娘说的对,这样一听燕大公子也不是个性情坚定的人,给那蹄子一番惺惺作态,挑拨离间......岂不是更破坏你们之间情谊?” “可、可明明是他自己心智不坚定.......为何要我主动去谈和?”杜蕾莹是将门嫡女,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燕大公子多次来找你,说明他是想着当面跟你解释清楚,努力求得你谅解的。”陈筱艾劝慰道,“我知道此事你委屈,但杜小姐你与燕大公子本是情投意合,为何连个当面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呢?” 杜蕾莹低头不语,但看她神色,是有所悔意的。 就算那表妹有所谋划,但自己也给了她可趁之机。 房里正沉默着,有丫头来回话:“卓小侯爷在门外问王妃好,让陈姑娘出去一下呢。” 陆碧芯一听,连忙让陈筱艾出去,又问道小侯爷和平王是不是刚比试完,若是,让叶管家将备好的衣服赶快送过去,冬日里闷着汗是要着凉的。 暖阁里温暖,陈筱艾刚出门就被扑了一脸冷风,低头打了个喷嚏。 正四处张望卓煜在哪时,温暖的黑影从头而降,披风带着卓煜的气息,稳稳落到陈筱艾头上。 陈筱艾回头,卓煜身上冒着激烈打斗后的热气,正背着手垂眼看她。 “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卓煜不赞同道,“虹夏姐呢?” 陈筱艾忙道:“外面冷,就别让虹夏姐出来了。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无事。见你们谈得久,便过来问问。” “正与王妃和杜小姐说话呢,”陈筱艾道,“大人你知道吗?关于杜家和燕家的这件事儿。” 卓煜点点头:“知道一些。” 陈筱艾刚想问对此有什么看法,叶管家带着仆从,端着衣服过来了。 第44节 叶管家忙道:“小侯爷,刚与王爷对打切磋真是辛苦了,快些换上干净清爽的衣服,别被汗闷着了。” 卓煜偶尔会被平王叫来府里切磋,两人不论输赢,痛痛快快地打上几场。因此也习惯在平王府里更衣,平王妃心细,只拿平王平时备着的新衣物,让叶管家亲手拿过去,从不假他人之手。 卓煜到客房里更衣,陈筱艾原打算等在门外,卓煜看她一眼,叫她跟着进去。 陈筱艾一缩肩膀:“.......不好吧。有什么事大人你换完出来说就是。” 卓煜懒得跟她啰嗦,大手抓着她的头顶将人赶进去,道:“........里面大的很,又不在你面前换。” 客房里已经点上炭火盘,想来是平王妃早早吩咐的。 卓煜赶她一起进来,大概是怕她在门外又被冷风扑着。 哪里就这么脆弱了........陈筱艾心想,低头又打了个喷嚏。 卓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略带不满:“你怎么回事?着凉了?” “没有没有.......就是鼻子到冬天有点敏感,我向来是这样的。” “回去让虹夏姐给你准备姜汤。我那儿有通气顺气的鼻烟壶,你记得用。”腰带上的饰物磕在桌上,卓煜的身影在屏风上影影绰绰,他不放心的嘱咐道,“我会让虹夏姐盯着你,别嫌着辛辣不肯用。” 陈筱艾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我哪里有那么娇气了,还要人盯着。” “你可以娇气。”卓煜的声音稳稳当当地传来,看他身影动作似乎在穿外衣了,“但原则问题上,不能惯着你。”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陈筱艾不懂,也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炭火盘太旺,只觉得热意从脖子漫上脸蛋,她不适应地挠了挠耳朵,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又扯了扯身上卓煜的披风,声若蚊蝇的回道:“......知道了。” 卓煜换好衣服,正调整着手上臂缚,出来就见陈筱艾埋头在他的披风里,他脚步一顿,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筱艾抬起头来,新奇道:“我闻到大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呢,有点清新,怪好闻的。” 卓煜微微瞪大了双眼,陈筱艾毫不知情,又低头下去仔细嗅了嗅,一双大眼睛圆溜溜地直乱转。 “真的哎大人,你用的是什么香.......哎哟。” 卓煜实在是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抓着她的小脑袋抬起脸来,见她毫不自知一脸坦然无辜,他心里轻叹,嘴里道:“别乱闻。香囊是你上次给的那个,我随手添了些茶叶而已。” “这样啊......一定是很名贵的茶叶吧?居然还能有这样的香气。”陈筱艾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大人,上次那个香囊只是让你驱蚊虫用的,你还带着干什么,小摊上随便买的,带出去多不称您身份。” “实用就好。再者我也不在意这些。”卓煜说着轻轻正了正陈筱艾身上的披风,“你刚刚是不是想问我对燕家杜家此事有什么看法?” “大人真是察言观色。”陈筱艾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注意到卓煜修长的双手正在给她系披风带子,“您有什么看法吗?” “你刚刚劝慰杜小姐让她与燕延章见面这点是对的。” “怎么说?” “燕将军与燕夫人不像杜老将军与杜老夫人那般伉俪情深,凡事夫妻一起商量出个章程来,他们时常因为意见不合各自甩头而去。燕延章生为长子,被寄予厚望,偏偏从小就要面对父母的各种意见相斥,导致他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性子。” 说到这里,卓煜还轻皱了下眉头:“在军营里,他甚至会因为别人随口几句话,便犹豫自己是该选剑还是选枪,从而沦为最后一名。他明知自己更擅长甩枪的。” “难怪啊.......他那表妹这么快就攻略他心软下来。”看来那位表妹对燕延章这个表哥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以他的性子,杜小姐一开始便该与他开诚布公的把话说明白,别留下给他选择的机会。” “他这样的性子,难不成杜小姐不知道?” “这点不清楚。但燕延章总体是个不错的人,为人随和温厚不拿乔,武功上也总有追求,从不躲懒。”大约是想到了燕延涛,形成了鲜明对比,卓煜短暂的沉默了下,“杜小姐刚与他走得近时,她哥哥杜旗举曾来问过我意见,这两处我与他说明了。原以为就算有发展,以燕延章的性子也是好事多磨,没想到他提亲倒是奇快。” 为此,杜旗举还特地来找他说诬蔑他未来妹婿,明明做事很果断嘛! “听大人你这么一说.......燕大公子到杜家提亲大有点一时冲动的感觉。” “若他说服了父母,不纳妾室的话,倒是对杜小姐真心实意。”卓煜说道,“战场凶险,将门世家最讲究子嗣,多子多孙最好。燕延章是长子,按理更该如此。” “可杜家不也做出了让步吗?说是杜小姐十年内无所出的话,就可以纳妾室的。” 卓煜摇摇头道:“后院龃龉,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若不是燕家需要这门亲事巩固地位,光是不能给儿子纳妾室这点,燕夫人就不会同意。” “这怎么说?”陈筱艾纳闷道,怎么还牵扯到世家之间去了,“这桩亲事不是燕大公子与杜小姐两情相悦的结果吗?” 卓煜仔细为陈筱艾点明其中要点:“杜老将军是辅国大将军,两朝元老,皇上登基前就实打实站在皇上这边的,对皇上多有支持肯定,皇上因此非常敬重他。杜老将军虽然只有两个儿女,但杜旗举是少年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并不是燕家这种后起之秀可比的。” “所以,要知道杜小姐的名字,在太后皇后那,可是写在皇子正室的名单上的。” 陈筱艾恍然大悟,杜蕾莹可是将门嫡女!她的亲事本来可以更高规格的! “燕家在家世底蕴上不比杜家,两个儿子在军事才能上也不显,所以与杜家结亲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燕延章和杜小姐二人有情,自是锦上t添花,也是杜家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关键。” “那......那也就是说,其实那个表妹的事情本来就不难解决,燕家是肯定要迎娶杜小姐进门的。说来说去就是燕大公子对那表妹心软,迟迟不给个交代罢了!” “所以你劝解杜小姐那几句话是对的。这事本来就拖不得,若谈不拢,由两人自己去说开,杜家与燕家也少生言语,不会闹得难看。” “我刚刚那样劝杜小姐.......也是不想让两个有情之人遭受误会,想让他们好好沟通一次。”陈筱艾说道,“但燕大公子不能给杜小姐一个交代的话,也希望杜小姐能顺利脱身。” “若真如此,你希望杜小姐解除婚约?” “........杜小姐这样的出身,又有父兄撑腰,她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去选择自己的亲事,若还要在这方便吃亏,那些不能有自己丝毫选择的姑娘们该如何自处?”陈筱艾撇撇嘴,“......当然,我不是说一定要杜小姐为此做出表率啦。” 她总是这样,富有同情同理之心,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想问题。 卓煜揉揉她的发顶,闻言道:“出去吧。” 两人出了客房,陈筱艾原打算往王妃屋里去,就见杜蕾莹站在院子里看池里鱼儿,杨妈妈看见她来了,连忙赶上前道:“王妃犯了困,王爷便不让打扰了,筱艾姑娘你若还未回宫里,有空再过来喝茶。” 陈筱艾应下了,杜蕾莹走上来,朝卓煜行礼道:“蕾莹见过小侯爷。” 卓煜还了礼,并不说话,只退后两步到陈筱艾身后。 杜蕾莹看到陈筱艾身上那件过长的披风,又见虹夏还捧着她刚来时穿的斗篷,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她伸手挽住陈筱艾的胳膊,对卓煜笑道:“我家与安国侯府顺路,可否将筱艾借我半路,与我同坐一车,等到了我家再还小侯爷?” 陈筱艾眨眨眼睛,转头问杜蕾莹:“.......不是应该问我吗?” 还什么还的?说得她好像归卓煜管似的.......虽然现在的确是被管着。 杜蕾莹回她一个眨眼,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好好说话,抛什么媚眼! 杜蕾莹是好友杜旗举的亲妹妹,再者杜蕾莹性子大方和气不矫情,卓煜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可以。” 杜蕾莹挽着陈筱艾走在前头,小声笑道:“你刚刚与小侯爷并肩走来,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叫人移不开眼。” 陈筱艾大惊,想要回头看卓煜却不敢,只低声道:“杜小姐别胡说,我还要命呢!” “知道知道,我不过调侃一声罢了。”杜蕾莹笑道,“我参加过几次骑射会,总有许多世家小姐们来看小侯爷马上英姿,巴巴地往小侯爷跟前凑,但别说与小侯爷并肩了,小侯爷连落后几步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刚小侯爷给你提裙子又避着我到你身后,你说我能不调侃你嘛。” “.......他平常都是那么避着姑娘?” “不仅如此,除非是有长辈张罗着见面问候,小侯爷连与姑娘家们同处一室都不愿意,只找借口避开。”杜蕾莹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我哥哥可没少跟我抱怨,说小侯爷不给姑娘们留情面,总要留下他善后。又怕引起嫂嫂误会,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找嫂嫂自证清白,哈哈!” 陈筱艾也笑道:“听起来你哥哥嫂嫂感情很好呢。” “当然!虽是两家父母定的亲,但哥哥和嫂嫂就像父亲和母亲,什么事都讲得来说得来,当真是琴瑟和鸣。”说到此处,杜蕾莹有些神伤,“.......我一直期待着像他们这样的。” “或许燕大公子一开始有些拎不清,但只要得他一句保证,杜小姐您还是相信他的是吗?” “只要.......只要他如提亲时那样保证,他表妹此事.......我就当没发生。”杜蕾莹到底还是垂下头去,小声说道。 陈筱艾在心里叹口气,她挽住杜蕾莹的手,像小姐妹那般柔声劝慰道:“你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好。” 杜家的马车同样在门外,卓煜先去跟平王道别,让她们先行一步。 平王正陪在陆碧芯床前,闻言就是挥了挥手,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匆匆出门唤住卓煜。 平王圆润些许的脸庞少了平常的粗旷,他对卓煜小声嘱咐道:“马上就要到你生辰了,回去想想跟皇上要些什么生辰礼物,恩典也行。此次不要再拒绝,失礼于御前也无所谓,总之就要跟皇上要东西,明白吗?” 平王这个嘱咐突如其来,卓煜头脑转得极快,沉声问道:“陛下要赏我什么特别的东西不成?” 第39章 有我在还需要你带钱? “你后宅里不是连个丫头都没有吗?” 平王将双手收进宽大的袖子里,他看了眼相貌堂堂,身姿挺拔的外甥,道:“我知道你与我一样,正室之位不会随意许人。但在皇上看来,你堂堂大男子,马上成年袭爵了,别人莺莺燕燕一大堆,你的后宅却空无一人,说出去多难听,多没脸面。” “正室可缓些,自然要挑合适喜欢的,但妾室随便,怎么也得给你安排几个,我看皇上应该是这样想的。” “陛下不会突然想起来我安国侯府的后宅。是谁提的主意?”卓煜微微眯眼。 平王虽还在禁足,但不代表宫中琐事能逃得了他的耳目。 他低声道:“慧贵妃有个侄女,你见过的。以及成国公家有个还未出嫁的庶女,给你做妾室都是刚好。不仅如此,京城里多的是人想要与你,与安国侯府攀亲,这两位速度最快,已经说到皇上跟前了。” 慧贵妃还好说,她一直致力于想将自己的亲戚全部培养成皇亲国戚。 但成国公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插上一脚?傅叶歌从来没有提过。 “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向来无感,既然如此,安安静静的安国侯府就没必要成为女人们争风吃醋的地方,免得影响你。” 平王一想起卓煜要管理后宅女人,也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他这个外甥清心寡欲,冷漠无常,也的确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 “你自己到皇上跟前去要个什么赏,再与太后通气,皇上不会勉强。” “我明白了。”卓煜朝平王躬身致谢,“多谢殿下告知。” 平王挑眉看他,忍不住调侃道:“慧贵妃那个侄女你见过的,长得甚美。还有那个傅三姑娘,叶歌也没少在你跟前唠叨过吧,我听说也是个好姑娘,你都不动心?到底想要怎么样的?” 卓煜不答,只问平王道:“您看到和我一起来的姑娘没?” 平王被他一问,想起来今天卓煜的确是带着一个姑娘来他府中,因着自己着急想要卓煜陪他切磋,对那姑娘只是匆匆一瞥,现在想起来........大眼睛,明眸皓齿,杏脸桃腮的,是个美人胚子。 就是看着年纪小了点,粉雕玉琢的,若是再长开些........等等!卓煜身边带着姑娘本身可是件稀奇事! 平王瞪大眼睛,但卓煜没留给他问话的机会,人早就往回廊走了。 平王追不上,他哎哎几声,指着卓煜的背影喊道:“你小子是什么意思!敢情你自己心里已经有底了是不是!你给我回来!” 房里的陆碧芯微微抬起头来,问床边正在缝制小衣的荷香:“王爷是怎么了,嚷这么大声。” “不知道呢。”荷香问门边坐着的杨妈妈,“杨妈妈,你听到王爷说什么了吗?杨妈妈?” “........啊?王妃有什么吩咐?”杨妈妈如梦初醒,她站起来连忙问道。 “瞧您,刚是在发呆吗?”荷香笑道,“您站在门边,可听到王爷跟小侯爷说了什么吗?” 杨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帕子:“没呢,没有听到。” 第45节 陆碧芯关心道:“妈妈可是累着了?” 杨妈妈走过来掖了掖陆碧芯的被角,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王妃,您与晨妃娘娘互通书信,晨妃娘娘有没有跟您说过筱艾姑娘的来历?” “筱艾的来历?是有说过,筱艾出身昌州,是个孤儿,由她师父一手带大的。今年年初时得柳家恩惠,筱艾才进宫陪伴晨妃娘娘的。妈妈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觉着,以筱艾容貌气质,倒像是高门大户出身呢。”杨妈妈笑道,“如果她真出生高门大户,要论美貌,以后怕都是要低她一头呢。” 荷香兴冲冲道:“是呀!再长大两岁,会是个大美人呢!之前都白担心她了。” 陆碧芯也笑道:“是啊,要说出生民间却生得花容月貌的,也就是慧贵妃了。” 杨妈妈只笑笑,她想起来刚刚陈筱艾坐在厅中时的一颦一笑,垂头时t鼻子的弧度,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和左脸小小的,精致的酒窝....... 只是巧合吧,杨妈妈在心里想道。 陈筱艾与杜蕾莹坐在马车上,杜蕾莹也不再说有关燕家的事情,只捡着在京城里发生的趣事来说。 说前两日孟家四小姐与常家的五小姐为了一个舞蹈师父,二人在大街上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两家更是颜面尽失。 又说孟家姐妹众多,光是庶女就有**个,地方住不开,常有姐妹拌嘴吵架,孟夫人上有极守规矩的恶婆婆要伺候,还要面对一群吵吵闹闹的庶子庶女,上下忙乱,人老得极快,夫人们偶尔赏花聚会,都快认不出孟夫人的脸皮了。 “这就是嫁得不好啊。”陈筱艾感叹一句。 杜蕾莹玩着手中帕子,轻轻点头。 马车缓慢,突然从后头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有男人的哄笑声传来,陈筱艾听见这声音从左侧的车窗传来,接着车帘一动,一只马鞭从车帘缝隙伸进来,企图撩起车帘—— 陈筱艾伸手拽住马鞭,乘其不备一把将马鞭扯进来,大声斥道:“哪个狂徒在外面!竟敢惊扰杜家小姐的车驾!” 杜蕾莹一蹙眉头,丫头立马打开车门出去查看,就听丫头说道:“燕二公子这是做什么?这地方这么大,快把马让开!” 燕二公子?刚来平王府上的路上就被卓煜讽刺的那位燕延涛?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怎么又是他。”杜蕾莹也是一脸讨厌,“上次出门也是,看到我的车就要堵我,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他不是燕大公子的弟弟吗?堵你做什么?” 杜蕾莹咬着嘴唇,道:“自他们那个表妹闹事后,他便多次来拦我的车,说什么要代替他兄长向我赔罪.......这关他什么事情!我虽与燕家定了亲,但他一个还没关系的弟弟出面,别人只会加深其中误会!” 在这种都是人的大街上拦车,燕延涛肯定是故意的。 怪不得大人会讨厌他。陈筱艾心想。 燕延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吊儿郎当的腔调:“把马让开可以,让你家小姐把马鞭还给我。” 杜蕾莹的丫头自然不是吃素的,回道:“燕小公子自己的马鞭拿不稳,惊扰到我家小姐可怎么算?” 燕延涛笑道:“别说笑了,杜小姐乃是将门嫡女,怎么可能会被我的马鞭吓到嘛。” 丫头不欲与他纠缠,转身回车里想拿马鞭,好打发了人离开。 燕延涛却不依不饶,他道:“我与杜小姐有话要说,杜小姐却连面都不肯赏吗?到底是要成为我嫂子的人了,面子未免端得太快了些。” 杜蕾莹抓着马鞭,想出去把马鞭扔到燕延涛那张令人生厌的脸上去! 她不明白,同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燕延章性子温厚纯善,怎么这个弟弟却是爱无事生非的纨绔子弟! 陈筱艾压住杜蕾莹的动作,燕延涛的目的看来就是想要激怒她,到大街上当着众人跟他对峙。 到时杜家小姐与未来的小叔在大街上闹不和一传出去,事情只会更难看,更难收场。 杜蕾莹眼中满是不甘,要不是已经定亲,要不是为了声誉,按她以往性子,早就冲出去和这厮打上一场了,用不着受这气! 陈筱艾看杜蕾莹神色,伸手拍拍她肩膀,一提裙子,拿着马鞭打开车门走出去,迎着冬日不算热烈的阳光直起身体来,冷眼直视拦在马车前的燕延涛。 燕延涛没想到杜蕾莹的马车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一个好像不知道在哪里见过的美貌少女。 这少女美貌惊人,衣着华丽,正吊着大眼睛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年纪看着还小,却端出了冷若冰霜的清冷傲色来。 燕延涛躲在一旁的狐朋狗友们交头接耳,都在小声猜测此女是谁。 燕延涛轻咳一声,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姑娘.......” “就是你这狂徒掀我帘子?”陈筱艾直接打断他,冷声问道。 “呃、不知姑娘也在车里,我与杜小姐相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笑话。”陈筱艾嗤道,她不屑的样子也十分动人,“我还未听说过,哪家少爷和小姐相熟,就可以在大庭广众下,用马鞭如此轻挑浮薄地掀小姐的车帘,如此不庄重不敬重,当真是好没教养!” 燕延涛被陈筱艾一通抢白,脸色微红,听到陈筱艾斥他没教养,刚要变色就听陈筱艾问他:“你是哪家的少爷公子?报上名来。” 旁边的狐朋狗友立马喊道:“你这小妮子不认识人,可不要浑说话。你跟前的可是燕家的燕小将军,燕延涛!” “哦?那可真是奇了,我只知道忠武将军燕励从,这燕小将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陈筱艾挑眉,揶揄道,“与忠武将军同姓,倒是你的福气。说说你这小将军是怎么封的?有什么军功?好叫小女子我见识见识。” 燕小将军是朋友酒后调侃出来的称号,连他大哥燕延章都不敢担此称谓。燕延涛私下为满足私欲听他们叫一叫无所谓,但若是传出去不仅要受人嘲笑,更有可能害他父亲受弹劾,他大哥那关更是不好过! 燕延涛有意闹事给他那个慢性子的大哥找点麻烦,又不满父母向来偏心大哥,但还不致于要弄到影响父亲仕途,兄弟反目的境地去。 因此赶忙出声呵斥正打算吹牛的朋友:“闭嘴!别乱叫!胡说什么呢!” 那朋友一缩脖子,闷里闷气的不说话了。 燕延涛朝陈筱艾抱拳道:“朋友之间开玩笑,还请姑娘不要当真。此事是我不对,这就跟姑娘赔罪。” 陈筱艾抱臂道:“只跟我赔罪?” 燕延涛只觉得这少女如此神情也是漂亮鲜活的很,他笑道:“当然还有杜小姐。这就跟两位赔罪。” “不必了。”陈筱艾一甩袖子,冷漠道,“你拦我姐姐车驾多次,不见你道歉。如今瞧你神色,更知道你心里不诚,与你这样的人说话也是白费功夫。我只告诉你,若再有下次,两家见面也不必留什么颜面了,你只搞清楚自己能不能担得起后果吧,燕小将军。” 陈筱艾咬字加重燕小将军四个字,转身回了车里。 “哎等等,姑娘你又是何人......”燕延涛急忙喊道,骑马欲上前,他身边人却脸色一变,连忙扯住他小声道,“二公子!小侯爷来了,快走!” 卓煜与杜蕾莹的哥哥杜旗举乃是好友,杜旗举此人不好对付,最是护着妹妹,且和卓煜一样年少有为有军功,燕延涛自然不想与他杠上,和同伴赶紧策马离开了,走时还回头盯了杜家车驾好一会。 旁边有人看他神色,嬉笑道:“那姑娘着实貌美,京中少见,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是美貌......主要还是她那个眼神。”燕延涛回想起少女清亮的眼睛中满是冷意,添了添嘴角道,“性子又冲,我就喜欢这种的......降服起来,多有意思。” 那位少女称杜蕾莹为姐姐.......那就好打听了。 卓煜一来,陈筱艾双手趴在窗上,将刚刚燕延涛令人讨厌的行径全说了,言语里满满都是嫌弃。 卓煜听了,瞧不出来神色,只问陈筱艾:“戴了帷帽没有?” “啊?忘了........”陈筱艾眨眨眼睛,“虽然我骂他没教养,但他又不认识我,要找我算账也找不到呀,应该不要紧吧?” 杜蕾莹在后头默默说道:“小侯爷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问题.......” “罢了。”卓煜揉揉陈筱艾头发,“不必担心,他的确没什么教养。” “小侯爷.......”杜蕾莹捂脸,希望卓煜给她留个面子,这样当着她的面说她未来婆家没教养也有点太....... “哦,抱歉。是燕延涛“这个人”的确没什么教养。” 卓煜心想的确有点失礼,他态度极好,立马改正。 “你看嘛杜小姐,连大人都这么说!”陈筱艾回头义正严辞道。 .......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到了杜府大门口,杜蕾莹下车后拉着陈筱艾不放,笑道:“你得空了一定要来找我玩,我却是不好往安国侯府去的,免遭误会。姐姐也马上就要临盘了,不方便过去打扰,但我可是一直都有空的。” 陈筱艾笑吟吟地应下,她喜欢性子直爽不矫情的大家小姐,问杜蕾莹:“杜小姐不用准备铃兰节吗?” 杜蕾莹吐吐舌头:“我自小就不擅舞,叫我骑马射箭还行,光是压腿就要我命了。” “骑马射箭好呀,练舞也是拘在屋子里,好没意思的。” “就是就是,那些教舞嬷嬷又都好凶的!练舞更要节食,吃不饱饭什么的,也不知道她们t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杜蕾莹撇嘴,突然想起来什么,鬼鬼祟祟的瞅了卓煜一眼,将陈筱艾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前两日陪我母亲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听说三公主对此次的铃兰节是下了死功夫的,南府和金都教司坊的师父和嬷嬷全都被她请到宫里,这也就算了,她是公主,紧着她就是了。但居然还不肯给嬷嬷们离开!其他也需要指导的贵女小姐们怨声载道,闹得皇后娘娘也不清净。” 陈筱艾好奇道:“三公主是志在此处吗?想要当那个铃兰姑娘。” “才不是呢。她要是志在于此,怎么十岁后就不练舞了,如今匆匆捡起,怕是连腿都压不下去了。”杜蕾莹身份贵重,皇宫宴会上与三公主有几次照面,她不喜三公主蛮横霸道的性子,“我们猜测,她怕是要走明珊郡主的老路,对你家小侯爷去的。” “什么我家你家的......”陈筱艾无奈,给杜蕾莹说得心里没底,她回头看了眼卓煜正等待她的侧脸。 杜蕾莹笑眯眯地看着她,笑得陈筱艾更心虚,转移话题道:“你刚说什么郡主的老路?” “想知道?” “那不是你在说嘛!” 杜蕾莹捏了把陈筱艾的脸,笑道:“问你家小侯爷去,他肯定乐意告诉你,就当给他提个醒了。” 说着回头对卓煜福了福身子,“多谢卓小侯爷一路护送。” 卓煜点头,陈筱艾只能满脸疑问地看着杜蕾莹小跑进门。 讲话讲到一半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杜小姐! “不走?”卓煜俯身问她,“虹夏姐应该已经到了。” “走走走。” 回府路上,陈筱艾还是没压下好奇心,拉开车帘问车外的卓煜:“大人,你知不知道明珊郡主的事情啊?” 卓煜说了个大概,明珊郡主的事情算得上美谈,如今也的确过得幸福。京城中不少适龄少女打算效仿,争取像明珊郡主一般,能与有情郎终成眷属。 陈筱艾也明白过来三公主为何突然重捡舞蹈了,要比身份她可比明珊郡主还要贵重,只要站在朱雀门上成为铃兰姑娘,哪怕卓煜再不愿,也得顾着皇家公主的颜面。 三公主最终还是走上用身份和权势逼婚的地步。 卓煜看着趴在窗上的陈筱艾,她思想早已经神游,压得脸颊肉肉的,一双大杏眼湿漉漉的,睫毛纤长,被风吹得一动一动的,像是扑闪的小蝴蝶。 “为何突然问起明珊郡主,是杜小姐跟你说了什么?” 回想起刚刚杜蕾莹一脸狡黠的笑容,陈筱艾结结巴巴道:“就、就提到三公主在苦练舞蹈,说要走明珊郡主的老路什么的.......” 说着她瞅了一眼卓煜的表情,卓煜还是那一副仿佛不会抽筋的冷脸,只听他淡淡道:“三公主走不了。” “怎么说?”陈筱艾抬起头来看他。 “每隔三年铃兰节,报名选拔的姑娘一年比一年优秀,更有甚者三岁就开始习舞,多年苦练只为等铃兰。三公主很早就放弃舞蹈,再有天赋,也不是这段时间就能练成的。” “说不定三公主就是天赋异禀呢?再者三公主贵为公主,肯定在其他地方有所益处。” 卓煜摇头:“三公主并不擅舞。铃兰姑娘是民间出身,虽然也有贵女当选,但首选民间擅舞者。且判官和教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评定严格规范,每一届铃兰姑娘都是精挑细选。” 第46节 他看着陈筱艾道:“你到时回宫,看晨妃宫里是如何训练的便知道了。” “有人去找晨妃娘娘训练吗?” “据我所知,是乔家和钟家的小姐。” 陈筱艾来了兴趣,笑道:“以前还在当雏儿的时候,就要被逼着练舞,腿要是不能在墙上压得直直的,不仅没饭吃还要打扫庭院,可痛苦了。不知道小姐们是不是也要这样辛苦。” 卓煜目视前方道:“要想人前显贵。” 陈筱艾补上后面一句:“就得人后受罪。” 卓煜哼笑,他骑在马上,仪态端正,肩背挺直,气势不凡又英俊潇洒,不少姑娘频频回头看他,神态向往娇羞。 陈筱艾也跟着看他好一会,不由得有些出神。 她心想,像卓煜这样的人中龙凤,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走到他心里去呢?以后他又会喜欢什么的女子呢? 怪让人好奇的,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陈筱艾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劝慰自己不要想得太过,能和卓煜这样的人相识相熟,还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偏颇已经足够幸运了。 自己身为女儿身,一路走来多有困难不易,可不要为那些无关紧要的情感烦恼影响自己的内心和决策才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呢。 该打起精神来才是。 陈筱艾伸手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眼神更加清明起来,刚刚眼中忧思全然不见。 卓煜将陈筱艾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这个少女刚刚的情绪还略显失落,很快就调整成为自己打气加油的自我鼓励,眼神都变了,可见内心深处十分强大。 不仅是在他跟前,在别处她也是像这样吧?总能迎难而上,丝毫不退却。 所以才撞得一身是伤。 卓煜想起来陈筱艾双臂上的陈旧伤口,不由得暗下眼神,那是他不知道的陈筱艾的过去。他或许可以忽略不计,但陈筱艾的肩伤.......受伤那一晚,她的每一次蹙眉咬唇都牵动他的心,血沾湿了手袖都不在意。 若不是虹夏姐把人抢了过去,一再保证精心照顾,他恐怕要彻夜难眠了。 卓煜伸手将车帘掀开,在陈筱艾疑问但不避开的眼神中碰了碰她的肩膀,问:“伤口还痛吗?” “不痛啦。”见他始终关心自己的肩伤,陈筱艾心里柔软,她笑着拍了拍卓煜的手背。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自己的手。 卓煜心想,少女的手指纤细,指甲莹白,皮肤上有细细的伤口.......但很柔软,暖暖的,让人心中悸动。 陈筱艾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抓住自己的手了,她小小一个手掌在他手里捏着,盖得严严实实的。 “.......大人?” 卓煜轻轻握了下她的手,再轻轻放开,只道:“你手真小。” .......跟你比可不得小嘛!再说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好吗! 卓煜看着陈筱艾气呼呼的小脸,觉得十分好笑,含笑道:“前面是济世老药堂,你想去看看吗?” 陈筱艾一下子就被哄开注意力,眼睛睁得大大的,扒着车窗问:“可以吗可以吗?济世老药堂哎,百年老字号了,我一直想去看看!” “去看看,不可太晚。虹夏姐还在家里等你喝药。” “好的好的!”陈筱艾连忙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可怜兮兮道,“可是我没带钱......” 卓煜一挑眉毛,意思很明显——有我在还需要你带钱? 陈筱艾十分惊喜,又商量道:“您给我个数儿......不然我怕我见到药材把持不住。” “不用替我省钱就是了。” “大人威武!”陈筱艾欢呼雀跃。 看她脸上夺目笑容,卓煜摇头轻笑。 当晚安国侯府的马车几乎是拉了一整车药材回来的。 陈筱艾坐在车驾上,捧着精致的木盒笑得脸都酸了。 远远看到虹夏插着腰鼓着脸在门口等他们,连卓煜都不免心虚,从车上抱下陈筱艾后,看她跟冲天的小鸟一样朝虹夏开心扑去,将虹夏撞得一个趔趄。 一番撒娇滚打后,虹夏最终还是没绷住,抱着陈筱艾一脸无奈。 站在她们身后,卓煜猛然想起来,他母亲的那位挚交好友,就惯会用这招让生气的母亲败下阵来,冲当时不过三四岁的自己笑得一脸得意。 第40章 装腔作势,我在行 “振伯,您说是谁来找我?” 陈筱艾从虹夏手中翻下花绳,她擅玩这个,虹夏面对她手中一下子复杂不少的红绳默默抵住了下巴,不知从何下手。 卓煜一身家里常服,正在书桌后面书写什么,闻言也抬起头来。 振伯笑道:“是杜家少夫人。” 陈筱艾回头看卓煜,问道:“杜小姐的嫂嫂?” “对。杜旗举可来了?” “没呢,只有杜少夫人自己过来了,说请筱艾姑娘到杜家一叙。” “我和杜少夫人也没见过面啊.......难不成是杜小姐让她嫂嫂过来的?”陈筱艾将红绳的解法翻给虹夏姐看,站起身来,“杜小姐那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难不成是和燕家谈妥了? “去把大衣穿上,”卓煜将毛笔和字帖收好,一边整理手袖一边对陈筱艾说道,“振伯,请人到厅中坐一坐。” 振伯有些犹豫道:“请了,但我看杜少夫人好像很着急呢。” “没事。”陈筱艾穿上虹夏递来的大衣,“我去看看吧。” 首t发:塔gt;-读小说 杜旗举的妻子,出身金都包家的包桂娟是家中的嫡长女,气质高贵雅涵,一举一动进退有礼。她面孔端庄优雅,因着常年管教弟妹,嫁到杜家后又是独一无二的少夫人,脸上有些矜持的肃色,她此时频频对安国侯府大门张望,捏着帕子叹气。 门口传来匆匆脚步声,她急忙一抬头,就见一美貌少女提着裙子小跑而来,大杏眼,小尖下巴,赫然就是自家小姑子形容的那位有勇有谋的少女。 陈筱艾一福身,姿态毫不扭捏,清脆道:“见过杜少夫人,我就是陈筱艾。” 果然跟蕾莹形容的一样,一见就让人心生喜欢。 包桂娟在心里赞叹一声,一拉陈筱艾双手,道,“姑娘别见怪,我是蕾莹的嫂子,刚从家里出来,是替蕾莹请你去家中做客的。我那口子不在家,不好贸贸然的递帖子来,只能上门来请了。” “杜少夫人客气了,杜小姐她有什么事情吗?”杜蕾莹说过她与她嫂子关系和睦亲密,陈筱艾便也直接问了。 包桂娟附耳小声道:“蕾莹跟燕大公子见面了,似乎是没说个所以然来。这两日在家一言不发,心事重重.......我虽是嫂子,但她不说,也不好过问太多。上次听蕾莹说与姑娘相谈甚欢,便想着来请姑娘到府中坐坐,好宽慰她一二。” 这番言辞十分诚恳,陈筱艾思考一番,说道:“还请杜少夫人等我一等,我去说上一声。” “哎,应该的。” 陈筱艾又跑回府里,想去争得卓煜同意,没想到卓煜跟着过来了,正在回廊处等她。 “大人,大人!杜少夫人请我过去杜府,说是安慰安慰杜小姐,她与燕大公子的事情恐怕不太顺利.......” “别跑,小心点。”卓煜抓住她的胳膊,又给她拍背缓气,“杜小姐怎么了?” “不知道,大概是跟燕大公子见面谈得不顺利吧......”陈筱艾想了下,抓着卓煜的袖子有些担心的问道,“可是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去安慰杜小姐啊?这种我没经验啊.......” 要是杜小姐让她下毒整燕大公子,她还能想想法子。 卓煜见她小手抓出来的褶皱,看来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便轻声道:“你只待在她身边便可。这种事情旁人如何安慰都没用,得自己想开才好走出来。” 是啊.......若是人真的变了心,难不成是别人多劝解几句就能再变回来的不成? “大人说的对,我知道了。”陈筱艾重重点头,“那我便去杜府府上一趟,也不知道方不方便。” 卓煜却道:“如今你与京中贵女交情颇多,为着行事方便,我与昌州有所交情的太医世家陈家,要了个旁支小姐的身份给你,你道真名也好,喊假名也无所谓,由我在你后头,不用怕得罪人。” 陈筱艾心里一惊,愣愣道:“.......昌州陈家?大人你认识?” “陈家祖上出过一位太医院使,其子孙继承衣钵,与我母亲有些渊源。我在外历练,时常拜托他们制药。如今陈家虽有所没落,但药材生意极好,且广开医堂,名声口碑都不错,以他家身份,你尽管放心。” “那这个身份是.......” “我买来的。陈家旁支众多,身份也是真实的,不怕别人查证。” “应该也没人来查我身份啊........”陈筱艾哭笑不得,“等我上妆,还是宫里出来的宫女,不是更方便吗?” “你并不是真正的宫女,若在宫中,柳容景准备的身份不能不用。”卓煜肃容道,他看着陈筱艾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睛道,“但在宫外,我希望你能自由,不受别人约束。” 若与杜雷莹继续在宫外打交道,势必会遇上更多的京城贵女。卓煜准备的这个身份会让陈筱艾在言行举止上自由自在许多,起码不是宫女身份,低人一等。 他在担心自己。 甚至还找到了懂医理和药材的陈家旁支,好让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了正确的解释。 这个男人不仅贴心,做事还紧密周全! “......大人,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身份啊?” 卓煜轻咳一声,道:“.......你受伤后。” 难怪这段日子石信飞总是急急忙忙地送来书信,原来就是为了敲定这件事情。 陈筱艾撇撇嘴:“那买这个身份会不会很贵啊?大人你可不能为了我欠下人情啊。” 卓煜云淡风轻道:“陈家与济世药堂有合作,其他地方的药材生意,也有一半是我的。” 陈筱艾瞪大眼睛,满是震惊,她上上下下打量眼前这个深藏功与名的男人。 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大人你好诈!还叫我不用省钱!你明明是照顾自己生意嘛!” 卓煜笑着按住炸毛的小猫,笑道:“济世老药堂有着最好的药材,你不亏。” 怪不得那日看的药材,不管是种类还是成色都是最好的.......她还以为济世老药堂是老字号了,财大气粗,原来人家掌柜是因为看到了卓煜。 “好了,别叫杜少夫人就等,换身衣服就去吧。” “大人不去?” “杜旗举不在,我不便过去。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去接你。”卓煜自然而然的说道。 陈筱艾也没觉得不妥,这几日她偶尔被允许出门,卓煜都是跟着的。 第47节 “那我去跟虹夏姐说一声,等会就跟杜少夫人一起过去。” 陈筱艾刚走出两步,突然脚步一停,回头来看卓煜,她神情释然,又有些狡黠,朝卓煜说道,“大人就没想过,我在昌州长大,又懂医药,怎么那么刚好,与太医世家陈家一样的姓氏吗?” 卓煜微愣,就听陈筱艾说道:“我师父原就是陈家的弟子,后来犯错被逐出师门,但他感念陈家恩情一场,便冠于我陈姓。若是在外行医得人称赞,也只道是昌州陈家的弟子。” “大人你说,是不是很巧?”陈筱艾歪头一笑,好不俏皮,“你放心,我会好好用这个身份的。” 说完她一转身,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卓煜摇头轻笑,心想的确很巧。 这两天他为了找符合陈筱艾出身,又不辱没她才能的世家的确费了点功夫,昌州陈家是最合适不过的,连姓氏都是一样,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份渊源存在。 陈筱艾乖乖让虹夏换了身衣裙,因着那件火狐狸斗篷太过显眼又压重,虹夏便找出来一件白毛的,虽不比火狐狸名贵大气,但颜色素雅柔和,也足够轻薄保暖,衬得陈筱艾一双大眼睛跟一对墨玉似的,圆润俏皮。 得了卓煜的允许,陈筱艾与包桂娟一起坐上杜家的马车,一路往杜府去。 杜府在金都城南,路途稍远,远远就看见宅子古朴厚重,仿佛有深厚的力量积蓄在那,将门世家的气势果然不同。 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包桂娟下去一问,门房连忙来回话,说是二房的三小姐请来素日交好的朋友,一起在大小姐的屋里喝茶聊天呢。 包桂娟端庄的眉眼一蹙,说道:“之前不来,怎么挑这个时候来了。” 赶来的管家也有些担心道:“大小姐心情不佳,但三小姐不请自来,还带来朋友,因此不好不接待。” “你去跟大小姐通报一声,说是陈家的姑娘来了,叫小姐开心些。” 管家匆匆赶去了。 包桂娟挽着陈筱艾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因着老太太还在,我们杜家并未分家,只是二房另府别住,就离了两条街而已。二房有位三妹妹,性子倒不如蕾莹爽利,总是把话藏藏掖掖地说半句,叫人猜不透,也总爱讲些酸话,要换平时,蕾莹也懒得跟她计较。但她如今难受着,陈姑娘,麻烦你待会警醒她几句,免得说了什么,叫二房与其他人抓了把柄去。” “少夫人放心,这点我擅长。” 廊下有丫头候着,见人来了匆匆起身掀帘子,包桂娟牵着陈筱艾,扬起笑容走进去:“叫各位客人就等了,哎哟这不是三妹妹吗?你许久不来了,这么冷的天在家里反倒待不住吗?” 陈筱艾忍不住看了包桂娟一眼,这少夫人放在宅斗里得是个刺头,一进门就讽刺三小姐没安好心。 屋里炭火正旺,温度不燥。 厅中除了杜蕾莹,还坐了三位姑娘,脸色微变的自然是三小姐杜慕诺,另有两位姑娘衣着不俗,举止得体,起身与包桂娟行礼。 “见过杜少夫人。” “两位姑娘客气了。”包桂娟笑道,牵着陈筱艾上前,“这位是昌州陈家的陈姑娘,前几日与蕾莹一同玩耍,正巧在路上碰见了。” 陈筱艾摘下兜帽,抬头与三位面露惊色的姑娘行礼问候。 “筱艾,来这里,这里暖和。”杜蕾莹心里正烦躁,拉着陈筱艾在她旁边坐下t。 陈筱艾侧头细看她一眼,发现她脸上脂粉下倦色正浓,眼神无光,应该是没睡好的缘故。 杜慕诺坐在左边第一位,她细细看着陈筱艾的脸蛋,目光如炬,想假装看不到她都难。 杜蕾莹看到了,面露不虞,正要说什么,陈筱艾轻轻按住她,转头朝杜慕诺轻轻微笑起来,仿佛花朵绽放。 杜慕诺一愣,轻捏帕子捂了捂耳边发丝,垂下眼去。 陈筱艾熟悉这种姿态,也将杜慕诺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与不甘看在眼里。 同时陈筱艾也看出来了,杜慕诺在对比自己与她的容貌,她显然习惯用美貌来衡量自己与别人的优势劣势,以此来思考出自己接下来的该怎么行动。 若是个容貌输她的,便要端出姿态来。若是个赢不了的,估计要从其他地方进攻问候。 比起杜蕾莹的明艳大方,其他两位姑娘的端庄秀丽,杜慕诺的姿色也不差,五官温婉清秀,但瞧脸色和皮肤却是一般,是一个文弱到有点孱弱的女子。 陈筱艾心里有些疑问,明明看身高骨架,身体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才对啊。 杜慕诺一放帕子,笑道:“我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知道昌州路途遥远,陈姑娘进京路上顺利吗?可是住在亲戚家里?” 这是讽刺昌州偏远,陈家没有家底,在金都没有自个儿的宅子,只能到亲戚家打秋风呢。 包桂娟正要说话,就见陈筱艾大大方方一笑,说道:“是呢,如今暂住在一位兄长家中,对我很是照顾。我家生意常来往于金都,路上很是熟悉顺利。” 武家小姐武芸捏着帕子轻按嘴角,说道:“陈姑娘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吗?在京城里怕是有些难呢,老字号的药房多的是,昌州路途遥远,也不知道药材能不能顶得住一路颠簸。” “是呀,若陈姑娘是为了学习家里生意来,这一路钉子恐怕碰得不少吧?”韩家小姐韩惠美端起茶盏,似笑非笑道。 这二位的出身都不错,看言语就知道多少有点看不起陈家的家世。 “筱艾小小年纪就懂医理,又常年行走在外,阅历丰富多彩,可不是我等能相比的。”杜蕾莹出声呛道,她讨厌她们以家世背景看人,刚刚还对自己毕恭毕敬,如今看陈筱艾却又是这番嘴脸,真叫人心里厌烦。 包桂娟心里也不满,武家和韩家最高也不过是四品官,这两位小姐却如此心高气傲,怪不得会让杜慕诺当枪使。 陈筱艾挑眉,要说装腔作势,她可在行。 便朝韩惠美笑道:“钉子没碰几个,倒是一路上还能领略各地山水风光,体验各处风俗民情,我可涨了不少见识,真真有趣,可比家里畅快多了。各位出身大家,怎么能闷在家里呢?岂不浪费这大好时光。” 武芸一听,果然露出向往的神色,问道:“我虽去过昌州,但行程不便,并未出门游玩,听说昌州的凤台山春景乃天下一绝,满山桃花朵朵盛开,还有各种各样的桃花点心,果真如此?” 陈筱艾笑道:“是呢,桃花足足开到夏天去。不仅春景让人流连忘返,山下酒楼更是别出心裁,每年春季就会出各种有关桃花的点心吃食,其中一样**满园的桃花糕点,样子可爱别致,软糯细腻,十分可口,吃完满嘴留香,最受夫人小姐们喜欢。” 几人都不由得露出心驰神往的神色来,连年纪最长的包桂娟都忍不住想象起来,陈筱艾又道:“还有每年必出的桃花酿,入口清香凛冽,呼吸鼻息间都是淡淡的桃花酒香,一开市马上就被抢光,想来都是好这口的。” 韩惠美一拍手掌,跃跃欲试道:“别的不说,我最是好这口的!陈姑娘手中可有桃花酿?我愿重金求购。” 陈筱艾笑道:“韩姐姐这样说叫我脸往哪搁呢,怪我说出来诱惑你,等回了家就让人送到你府上。” “妹妹这样说,我便不客气了!”韩惠美喜道。 陈筱艾口中所说的昌州桃花酿的确是有的,陈筱艾带过几次回宫,颇受晨妃等人好评,因此没少去光顾生意。但因没有人脉和好店面,在金都几乎没有销路,老板跟陈筱艾抱怨过几次,都是昌州人,陈筱艾自然愿意帮上一把。 杜慕诺眼见陈筱艾不过三言两语就让韩小姐满意,心中不满。 她今日故意请来武芸和韩惠美,就是看她们与杜蕾莹不相熟,又在骑射会上被杜蕾莹压上一头,势必能讨得杜蕾莹不痛快,没想到中途却冒出来个陈筱艾。 甚至还拥有比杜蕾莹更胜的美貌.......杜慕诺暗自咬牙。 又看陈筱艾不过几句话就引得人注意过去,说些什么点心吃食来,她觉得心中烦躁,只淡淡笑道:“本来在说春景风光,陈姑娘倒说起这些吃食喝的来,倒像是我们少了这一口似的。” 陈筱艾仿佛听不懂她话里带讽,她俏皮地吐吐舌头:“我年纪小嘛,自是关心有什么好吃的呀。” 众人看她可爱,也笑着称是。 “说起来,我看三小姐瘦弱,是不是脾胃不适,吃不了我所说的这些呀?”陈筱艾状若无意的问道。 “多谢陈姑娘关心,我的身体无碍,只是向来不好美食罢了。”杜慕诺脸上端着得体的微笑。 “哎呀,那真可惜。”陈筱艾一捂脸蛋,巧笑倩兮,十分灵动,“我还带来许多对美容养颜有用的点心方子呢,又好吃又美容的,不知道其他姐姐有没有兴趣呀?” 杜蕾莹去掐她脸蛋,笑道:“好呀!你还打算藏着掖着不成,什么好方子快拿出来看看!” 武芸一直烦恼自己脸上有点点暗色,闻言连忙问道:“美容方子?陈姑娘你看看我脸上这里,有什么方子可以吃吗?” 陈筱艾用帕子轻轻拭去武芸脸上脂粉,细细看了后笑道:“武姐姐是不是仗着自己天生丽质,出去玩耍时不戴帷帽?” “啊?我、我的确不喜戴那个,总觉得行动起来麻烦,这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长时间日头晒后产生的斑点,可别小看太阳,不仅刺眼,有时还会影响咱们的皮肤呢。”陈筱艾插着腰认真道,“有些人只是晒黑些,但咱们女子皮肤娇嫩,可不能随意对待。” 包桂娟也附和道:“陈姑娘说的对,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怎可以在这方面随意应付呢?” “我、我以后戴着就是了。”武芸捂着脸蛋很是后悔,“那我这脸上的斑点还能去掉吗?” “当然。”陈筱艾灿烂一笑,“保管帮姐姐去掉。” “等等陈姑娘,再看看我这儿!我这一直长这种红点子,偶尔会痛,倒是不痒呢......” “韩姐姐别怕,长这种红点子,代表你青春正茂呢!” 韩惠美还没来得及开心,又听陈筱艾道:“不过韩姐姐是不是偷喝甜酒,晚上又很晚才睡呀?” “咦?你怎么知道......” “经常吃甜的对皮肤也是有损的,熬夜更是皮肤大敌,韩姐姐你很勇嘛。”陈筱艾调侃道。 “.......这、这不是好喝嘛,”韩惠美有些脸红,倒比刚刚阴阳怪气的模样来得可爱不少,“我母亲不让我多喝,我只能晚上偷着喝.......可不就晚了嘛。” 杜蕾莹上下打量她,笑道:“那我倒是小瞧韩姑娘了,甜酒虽然甜,喝着也上头的。” “可不是嘛,可那甜酒着实甜蜜甘口,我实在忍不住。”韩惠美连忙说道,“下次我带来给你们尝尝,保证你们也喜欢。” “既然如此,就拿你的甜酒换筱艾的药膏吧。”杜蕾莹说着将陈筱艾拿出来的药膏抢过去。 陈筱艾眨眨眼,反应过来赶忙去抢,不满道:“要换可是换给我呀,你抢我的药膏做什么!” 杜蕾莹仗着身材高挑,举手不肯给,两人打闹成一团,韩惠美想要上前看看能治自己脸上小红点的药膏,被她们两个一起带歪,捂着头发又是叫又是笑。 武芸和包桂娟正在研究琢磨陈筱艾带来的美容方子,两人讨论得头头是道,恨不得立刻就跑去准备起来。 杜慕诺脸色苍白,她咬着唇看着她们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独留她一人干坐在那。 等陈筱艾与她们商定下次见面时间,已然站在杜府大门口了。 经过陈筱艾一番交代,武芸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顶帷帽,此时稳稳戴在头上,她对杜蕾莹笑道:“那咱们可说好了。等下了初雪,一起来杜小姐这儿品尝甜酒。” 因脸上擦了药膏,韩惠美也戴着帷帽,她拉着陈筱艾的手道:“你教我的办法都记住了,若是用完了,拿着方子去济世堂就可以了是吗?” 陈筱艾笑道:“济世堂可是老字号了,做得肯定不差,韩姐姐尽管放心t。” 得了陈筱艾再三保证,武芸和韩惠美才执手开开心心地坐上马车离开,甚至连招呼一声请她们过来的杜慕诺都没有。 杜慕诺站在马车旁边,她穿着半新不旧的紫蓝纹披风,眉眼隐隐含着忧愁,身姿文弱如一抹细柳,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要散了,衬得她身旁高挑红装的杜蕾莹好像抢了她饭吃似的。 杜蕾莹微微皱眉,她便是最不喜杜慕诺这幅样子。 她是二房嫡女,自也是金尊玉贵的娇养着,她偏偏要做出一副杜府对她这个女儿的衣食住行上有所亏待的样子来,杜蕾莹的身份本就比她高贵显眼,两人一起出外参加夫人小姐们的聚会,总有人明里暗里的询问——杜家在两个女儿的对待上是否失了公平。 别人看杜蕾莹明艳,又看杜慕诺孱弱,生出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第41章 陈筱艾只冷淡地轻瞟他一眼 包桂娟看了眼杜慕诺坐的蓝布马车,看着就透风,蹙眉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坐这个车过来,风透进去怪冷的。我这就让人换个马车来。” 杜慕诺笑着阻拦道:“大嫂嫂别忙活了,不过就两条街罢了,一会就到了。” 正说着,远处有人骑马过来,马上男子面孔看着端正,但眼下青黑,嘴唇微紫,眉眼隐含高傲,下马后缓步到杜慕诺身旁道:“我来晚了,没久等吧?” 杜慕诺面带羞涩,盈盈笑着也不回话,只轻轻摇头。 男子才转身过来行礼:“见过杜少夫人,杜小姐。” 第48节 “赖公子是来接三妹妹回府的?”包桂娟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掩唇笑道,“真是有心了。” “杜三小姐身子娇弱,赖某护送一二也是应该的。” 赖广说着轻斜杜蕾莹一眼,心想此女还是如此张扬,将门女子大都个性跋扈,也不知道什么男人才能消受得起,还是杜三小姐这种知书达理温温柔柔的好。 女人嘛,当然得是毕恭毕敬的,垂眉顺眼地站在男人的身后就好。 陈筱艾将赖广的眼神尽收眼底,心里不由得冷笑。 “今日真是叨扰二姐姐了。”杜慕诺朝杜蕾莹微笑,“二姐姐要是得空了,到妹妹那儿去坐坐,前几日得了新的花茶,正新鲜呢。” “三妹妹真奇怪,今儿叫了朋友过来,怎么也不带过来一起品尝。”杜蕾莹心里不大想理会,反正每次过去二房,不是看杜慕诺扮可怜较弱,也是听小叔与小叔母唠叨抱怨。 杜慕诺脸上有些涩然,她轻轻道:“二姐姐屋里的好茶那么多,妹妹不过些许新鲜花茶罢了,哪里好拿来在客人面前丢人显眼呢。” 赖广眉头一皱,对杜慕诺说道:“你总是想着将好东西留着跟别人一起享用,也不紧着自己点。” 杜慕诺柔柔笑道:“瞧赖二公子说的,都是自家姐妹,自该一起分享呢。” 赖广背着手轻哼一声,道:“就你好性子,你这好意有些人怕是不想领呢。杜大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是不是?” 杜蕾莹心中微怒,这赖广想讨好杜慕诺她管不着,惹她做什么。 一直在身后默默不说话的陈筱艾突然走起来,对杜慕诺说道:“三小姐听我一句劝,你这身子怕是不好喝花茶呢。” 她声音清脆,众人的眼神都移向她。 赖广转头一看她,没少彻夜玩乐的微黄面孔顿时一愣,接着便细细的端详起陈筱艾来,更是直接出声询问道:“这位姑娘是?” 陈筱艾只冷淡地轻瞟他一眼,并不搭理。 但只这一眼,便让赖广浑身打颤酥麻,盯着陈筱艾的视线越发热切起来。 杜慕诺将赖广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心中既吃惊又怨怼,暗骂男人果然不靠谱。 这赖广是在茶会上说上话的,对她颇有意思,言语行动上十分热情,奉承得她心中得意。又看不上杜蕾莹虎虎生风的将门做派,因此颇合杜慕诺心意。 她暗自咬牙,正想说些什么来挽回赖广的注意力,又听陈筱艾脆生生道:“三小姐经常节食,脾胃虚弱,花茶会对脾胃产生不小的刺激,不宜用呢。” 此言一出,杜慕诺差点没端住平时端庄文静的面容,她心里慌乱,眼睛却沉沉盯着陈筱艾,道:“.......陈姑娘胡说什么,什么节食?” 包桂娟未出嫁前管着一家子弟妹,姑娘家心中最在意什么,有什么弯弯绕绕她最是明白。 在这之前她心中早已有所猜想,突然听陈筱艾这样一说,心里顿时也有了底:“.......陈姑娘,这话从何而来啊?” “难道没有吗?”陈筱艾歪头眨了眨大眼睛,她神情娇憨,仿佛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我之前医治过节食过头的人,也是像三小姐这样,皮肤松弛暗淡无光,脚步虚浮,眼睛无神的,难不成三小姐只是一时的脾胃不适?哎呀那倒是我的不是,我一时口快,真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陈筱艾捂着脸害羞地躲到杜蕾莹身后去。 杜慕诺越听脸越沉,不由自主的捂上脸颊,赖广也回过头来看她。 虽然杜慕诺五官清秀,但细看皮肤.......的确有些暗沉干燥,完全不如陈筱艾粉嫩玉润,白里透红,就连年长她们的包桂娟都比她有精神。 而且她的确文弱过头了,赖广的确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但不代表他想要一个病秧子。 杜蕾莹眼看赖广面露嫌弃,到底是杜府的姐妹,杜慕诺没脸,她脸上也不好看,她打岔道:“如今天冷,三妹妹本就体弱,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赖公子你说呢?” 杜慕诺眼含泪意,楚楚可怜的抬眼看他,赖广心中又是一软,心想杜慕诺到底合她心意,再者不过是走得近些罢了,也不碍彼此些什么。 他便道:“杜小姐说的是。” 包桂娟安排了软轿,笑着将连番推辞的杜慕诺硬是推上了马车——开玩笑,你自己喜欢扮可怜,可不要连累杜家的脸面。 赖广上马前还望了陈筱艾几眼,期许这美貌少女能看上他一看,他自诩端正,是花街青楼的骄子。 但陈筱艾自始至终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心下失望又不满,杜慕诺几声催促后才缓缓跟着马车离开。 少了其他人打扰,包桂娟掩盖不住心中好奇,连忙挽着陈筱艾说道:“我之前就有猜想,未进门时在赏花茶会上也是见过三妹妹的,她体态康健,脸色红润。但这两年多来,人看着是瘦了不少,却也没精神,走在园子里我都怕一阵风就能把她吹了!” “也没听说是身体有恙,我家中有一个妹妹也是突然如此,后来我才知道原因,所以就想着,是不是这两年长身体,体态不好控制,私下里不吃饭来着.......” 杜蕾莹也说道:“难怪。每次过节吃饭,她总说没有胃口,避到一边去,可她的丫头明明随身带着点心糕点给她吃,原来是在节食啊。” 陈筱艾笑道:“常年节食的人,是很容易得厌食症的。表现在于别说吃东西了,她们光是听到吃食点心,心里就不畅快,容易心烦意乱。三小姐的皮肤状态也着实不算好,年纪轻轻的,却一点姑娘家的水润紧致感都没有,因为不吃东西,身体自然没有营养嘛,何必呢。” 包桂娟叹道:“她这个法子也不妥呀,一时半会的也就算了,我看她这两年间都是如此,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住呢。” “我瞧你们家身形都高挑,骨骼也算大,三小姐难不成是在意这个?” 陈筱艾问杜蕾莹,杜蕾莹大约是遗传了杜老将军的体格,身段高挑,但因为她常年有所锻炼,身形利落结实,丝毫不显臃肿粗胖,反而有一股姑娘家里少见的健美,看起来就是神采奕奕的。 “我那小叔母蒲柳之姿,弱不禁风的,见不得风雨,并以此自身娇弱为美。三妹妹大约就是受她母亲影响吧。” 杜蕾莹说道,“她与我一样,体格都比平常女子高大一些,我倒还好,小的时候跟着父亲与哥哥学骑射,或是打马球,十天半月都在外锻炼。她嫌弃马场尘土有异味,能推就推,推不了也是在那干坐,每次回来还不肯与我同坐一辆马车,真是惯得她。不过她琴棋书画倒是都不错,像是什么诗会茶会的都愿意请她。” 陈筱艾扶着包桂娟下台阶,笑道:“说句实话,本来就是易显粗壮的体格,一点都藏不得肉,三小姐却只喜欢那些静坐不动的,难怪要出节食这一招。但若不配合活动,只会把身体糟蹋坏的,还影响女子身体机能。” “我那妹妹就是,月信一年才来两次,导致我们不敢随意给她说亲,幸好今年好了许多,不然真是愁死了。”包桂娟捂着胸口轻叹。 “说到说亲.......t.”陈筱艾看向杜蕾莹,才想起她这一趟的目的。 包桂娟也反应过来,她看杜蕾莹心情低落,正要借口离开去,杜蕾莹却摇摇头道:“嫂嫂别走了,一起听我说吧。等哥哥回来了,再与我一起到爹爹母亲跟前.......将与燕家的婚事解了吧。” “这话......是怎么说?” 屋内,炭火微旺,丫头们小心翼翼撤下了茶盏,重新换上新的茶水和点心。 包桂娟扶着杜蕾莹坐下,与陈筱艾相视一眼,小声问道。 杜蕾莹脸色十分疲倦,她撑着额头没回话。 包桂娟习惯她总是精神百倍的,瞧见她这样心中也是不忍。 “来,喝口热热的茶,精神一下。” 陈筱艾却不想等待,她接过丫头端来的枣茶,细细吹凉些后送到杜蕾莹干燥的嘴边轻声道:“你若下定决心,事情就都推到老将军和夫人身上了,杜家与燕家婚事本来就不算小事,你哥哥和嫂嫂也要为以后走动做准备。你得把事情好好说清楚,到时当面商讨起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你也不想让别人挑你杜家毛病吧?” 杜蕾莹看着陈筱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将自己心里纠结乱成一团的事情映照得清清楚楚,心里反而有些冷静下来。 杜蕾莹这几日心烦意乱间,总是想起在平王府里,陈筱艾听她述说的认真姿态来。不像其他人,陈筱艾说话直接不掩饰,俏皮灵动间看似心直口快,其实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说的话。 杜蕾莹有自己的心气,她出身将门,又不是寻常女子作派,她知道不仅那些少爷公子们不喜欢她这样,连那些只愿待在屋里吟诗作赋的同龄姑娘们也嫌她身上一股粗俗气。 当然她也讨厌那些人总是惺惺作态,只会在男人面前矫揉造作,自然说不到一块去。 所以从小到大,她并没有什么闺中好友,遇到伤心之事,也只是自己排解情绪。 本来杜慕诺身为一家姐妹,却故意带人来给她添堵,她心中已足够难受。突然遇到一个自始至终都站在她身边,听她述说,认真了解她的陈筱艾,她心里一生委屈,总算掉下迟来的眼泪。 包桂娟大惊,捏着帕子左右乱转,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听丈夫说过,杜蕾莹上一次掉眼泪,还是她五岁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心爱的小弓! 陈筱艾静静看杜蕾莹掉了一会子眼泪,性子倔强的姑娘哭起来也是安安静静的,叫人怜惜。 等杜蕾莹吸着鼻子冷静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了,包桂娟让丫头打水来服侍她净面。杜蕾莹甚少敷粉,只简单修饰眉毛,淡淡沾了唇脂,整个人一下就鲜活起来。 她接过陈筱艾递来的糕点,吃了两口后才说道:“......那天我听了你的话后,让阿英去找他的长随浩子,约定晚上在绿林园见面,之前我们常在绿林园闲逛说话,那个地方.......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之地。” “可那晚他没有来,我等了许久,才见浩子姗姗来迟,支支吾吾地说他家公子家里有紧要事处理.......我原也没想多的。”杜蕾莹拿着帕子按了按鼻尖,垂下头去,“阿英,你来说吧。” 阿英是跟杜蕾莹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那日马车上对着燕延涛的就是她。 她站出来,看着杜蕾莹的眼神满是心疼,说道:“不瞒少夫人,我与燕家一位姓蔡的马夫交好,自从燕家出了那位表妹的事情后,我便拜托他替我盯着,有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那晚燕大公子之所以没有来,是、是因为那位表妹喊了一下午的胸口疼,燕大公子就在她房里陪了整整一晚!” 包桂娟霍然站起身,捏着帕子一脸严肃,道:“是真的?” 陈筱艾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神情。 “他不敢撒谎,还说第二天早上燕大公子从房里出来后,整个燕家后宅就都知道了。燕夫人带着人把消息压了下去,还惩治了几个多嘴多舌的,说什么......什么在小姐进门之前,不许走漏风声。” “竟然这么过份!”包桂娟怒摔帕子。 “这是打算先斩后奏啊。”陈筱艾看着杜蕾莹道,“到时你嫁进去才知道多了个妹妹,事情也不好收场了,自然叫你忍下来。” 杜蕾莹道:“以往只看到燕夫人是个和善,没想到......” “自己亲儿子,不向他向谁呢。”包桂娟冷笑一声,“咱们与燕家一直都是开诚布公的说话,当初公公去和谈时他们是什么嘴脸,言辞恳切,说什么定对得起你.......如今背后倒是来使这招。” 陈筱艾又问杜蕾莹:“不是说你后面与燕大公子见面了吗?他是怎么说?可有为自己的行为举止解释一二?” 阿英愤愤不平,抢话道:“燕大公子的心早就到那个表妹身上去了!那晚小姐问他到底如何想,他竟然说那表妹可怜,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等着他,其真心可鉴,如今名声又闹得不好,要是赶她走怕是要出人命的......所以、所以他就跟小姐说,给那表妹姨娘的名头,先送她在外头养着,等小姐愿意容她了,再........” “欺人太甚!”包桂娟骂道,“什么叫等蕾莹容她.......根本就没这个选择!一开始提亲的时候就说得好好的,十年内无所出才能纳人!这番话倒是指着蕾莹善妒不容人不成!” 陈筱艾不屑道:“正妻还没进门,倒想着怎么安排外室了。” 这燕大公子不仅有大人说的优柔寡断,还很是贪心。 “嫂嫂你看,”杜蕾莹含着泪光看向她,“最终竟成了我的不是。” 包桂娟连忙过来揽她入怀,安慰道:“好妹妹,你可别这么想,这事你还有脱身的余地,咱千万不能载进那个火坑里去。我这就叫人去把你哥哥,还有公公婆婆都叫回来。” 杜蕾莹哭道:“那晚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他不再是之前的延章哥了,他没问我这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只说他表妹身子不好,跳河一事他难辞其咎,叫我担待一些.......可这段时间我的心情如何,如何心烦意乱,如何怕他变心的.......难道就不比他表妹难过吗?连他一句担心都不值得吗?” 那天晚上,杜蕾莹看着燕延涛许久,她在这个与自己定情过的男人的脸上,只看到了陌生。 “他的心已然到那个表妹身上去了。” 陈筱艾叹道,蹲下来握住杜蕾莹的手,看她泪眼婆娑,此刻她只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女孩儿而已。 “先不说那表妹心机谋算,单是燕大公子如此心软不成事就不中用。就算没有这件事,将来也少不了。燕夫人想把事情压下来,也代表以后她极有可能往他儿子屋里塞人。再说得难听一点,你真嫁进去了,三年?不,两年就好,要是没有很快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婆家的压力,丈夫的懦弱,你能撑上多久?” “难道.......难道是我一开始就不该所求一世一双人吗?”杜蕾莹抽噎道。 “傻姑娘,这不关你的事情,你当然可以所求如此。”陈筱艾轻拍她手掌,诚恳道,“只是选错人罢了。燕大公子此番行事所为,你便该知道他不是跟你一双人的人。” 杜蕾莹怔怔地,她眨了眨双眼,掉下晶莹的泪珠来。 接下来杜蕾莹不再说些什么,她让阿英将她一直很宝贵的红木盒子拿出来,陈筱艾一看,果然是各式各样的定情之物。 杜蕾莹当着她们的面,仔细看了看后收起,对包桂娟说:“麻烦嫂嫂替我拿着,等哥哥回来了,帮忙送还给燕家吧。” “哎,公公婆婆也在回来路上了,等我们商讨一番后,带上庚帖就去燕家退婚。”包桂娟接过红木盒子,轻轻劝道,“妹妹也想好了,一旦去说退婚,以公公和你哥哥的脾气,怕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他和他们燕家又何尝给我留了余地。”杜蕾莹冷笑,“外室安排好了,又要强逼我忍下......我对燕延章再有情,但在这之前我可是杜家女儿,我父亲与哥哥给予我最好的一切,凭什么叫我去将就?” “那是,世间上好儿郎多的是,何必吊在一棵歪脖树上。”陈筱艾附和道,“杜小姐仙女之姿,还怕找不到更好的人?” 第49节 杜蕾莹破涕为笑,她伸手去拧陈筱艾脸蛋,笑道:“好你个丫头,才多大就劝我这些,你家小侯爷听了怕是不肯。” “什么又我家的......再说了,这话要是给大人听了,他也是要说讲得对的。”陈筱艾自信道。 杜蕾莹转了转眼珠子,突t然有了想逗她玩的心情,笑道:“我听说小侯爷后院里可是一个女人都没有,我哥哥也说小侯爷也是要一世一双人的,那配我不是正好?我要不找小侯爷去?你和小侯爷交好,要不帮我去说和说和?” 包桂娟正要吃惊,看杜蕾莹神情才反应过来是在逗陈筱艾,看陈筱艾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样子,也觉得十分有趣。 虽然才相处半天,但也能看出来陈筱艾不是个寻常姑娘,小小年纪却是冷静又睿智,刚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武家韩家两位姑娘哄得服服帖帖,还能一眼看出杜慕诺正处于节食的窘境,要不是时机不恰当,她恐怕还打算给杜慕诺更沉重的一击。 这样的姑娘......不论出身,这样的性情她们也喜欢。 小侯爷要是中意,也是理所应当。 眼看杜蕾莹将陈筱艾逗得面红耳赤,包桂娟笑道:“好啦,别逗陈姑娘了。” 陈筱艾捂着发烫的耳朵,委委屈屈对心情正好的杜蕾莹说道:“.......我专门过来陪你老半天,还安慰你,你倒好,取笑我不说,还不管饭。” 杜蕾莹一看窗外天色,才赶忙赔罪道:“没想到这么晚了,我的错我的错,这就去给你做一桌子好酒好菜来!” “开玩笑啦,别忙活了。”陈筱艾将杜蕾莹按回去,“杜老将军和夫人马上就要到家了,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呢,我怎么好留在这儿打扰。” 果然是个贴心的仔细人!包桂娟在心里赞道,面有愧色道:“今日陈姑娘帮了忙,本该好好款待才是......唉这真是。” “没事的少夫人。”陈筱艾一指杜蕾莹,理直气壮道,“反正是她欠我的,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可不急现在。” 这话说得不仅杜蕾莹心里安慰,连包桂娟听着也是称心,看着陈筱艾越看越喜欢,心想杜蕾莹就该交这样的朋友才对! 正准备送陈筱艾出门时,管家在门口回道:“少夫人,大小姐,那位赖公子正在门外等着,小的去问候,赖公子只问刚和大小姐在一起的姑娘回去没,您看这.......” 包桂娟蹙眉,杜蕾莹大怒:“好一个赖广!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才送三妹妹回去多久,如今又盯上别家姑娘,真真是不知好歹!” 第42章 我看你不顺眼! 陈筱艾拉住怒气冲冲的杜蕾莹,道:“跟这样的人费什么口舌。倒不如担心三小姐是不是给他哄骗了。” “我那三妹妹心里有数的很,赖家这样的人她只是拿来哄自己开心罢了。”杜蕾莹对杜慕诺的性子摸得透彻,她担心道,“赖家的人难缠,你可千万别沾上他,我这就去把人赶走。” “算了,别在这关头闹出对你们杜家不利的事情来。”陈筱艾拉着杜蕾莹,问包桂娟,“少夫人,方便让我从后门出去么?你们再去打发他。” “我这就去安排,真是委屈陈姑娘了。”包桂娟说着连忙起身吩咐下去,“你放心,你的身份保证不透露出去半句,这赖广是花街青楼的常客,过两天就忘了.......” 正听包桂娟说起赖家人,又有小厮匆匆来报说燕家二公子燕延涛,也在杜府门口乱晃,正打听府中是不是来了位远亲的小姐,形容得正是陈姑娘。 陈筱艾面露嫌弃,而杜蕾莹一撸袖子,咬牙切齿道:“好呀.......燕延涛也来了,正好我一块收拾了。” 还没等杜蕾莹取来称手的武器,管家匆匆小跑进来,急忙道:“小姐先等等,卓小侯爷来了!说是来接陈姑娘回府的!” 场面一时寂静。 杜蕾莹和包桂娟相视一眼,陈筱艾这才想起来,出门前卓煜说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来接她回去,现在......时间的确差不多了——刚好回去就可以吃晚饭!出门时虹夏姐说给她做醉鸡和炸虾呢! 陈筱艾喜笑颜开道:“大人来接我了,那少夫人杜小姐,我就先回去啦,刚好可以赶上晚饭!” “你给我等等。”杜蕾莹抓住陈筱艾,捧着她软嫩的脸一脸严肃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小侯爷的关系?” 包桂娟也凑过来,一脸要笑不敢笑的八卦的神情。 陈筱艾被捏成了小鸡嘴,她不解道:“当然开心啊,大人来接谁不开心啊?” 更何况府里还做了许多热气腾腾的美食在等她! 杜蕾莹心想也是,哪怕她对卓煜不感兴趣,但一想到卓煜那张周正俊脸,站在马边背手等待,仿佛一副画一般。 心里也不由得啧啧啧,英俊的男人可真犯规。 又看陈筱艾一脸懵懂,大眼睛又漂亮又纯澈,好像卓煜来接她回府是多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杜蕾莹突然想起去年围场狩猎,三公主和王家小姐跟在卓煜身后不肯走,不小心陷入深林腹地,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导致整个狩猎计划都乱了。 卓煜却只告诉禁卫军她们的大概地址,连跟着一起去寻找的想法都没有,三公主和王家小姐被找回来时的样子别提有多狼狈了。 当时杜蕾莹还在心里腹讳卓煜此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现在呢,安国侯府和杜府离得才多远,他这就巴巴地赶来了。 .......这小侯爷是怎么想的,我得去看看,可不能让男人坑骗了我的朋友去。 杜蕾莹下定决心,拉着陈筱艾走出房门,包桂娟赶忙在身后吩咐丫头们拿衣服。 而此刻杜府门外,赖广在卓煜的注视下瑟瑟发抖,满脑子都在想为何卓煜会出现在这里。 而燕延涛靠在自己的马上,一脸好无所谓,但看卓煜的眼神也充满好奇。 杜旗举出外办公务去了,卓煜应该没有理由上杜府来,而且还是在大门外等待。 卓煜没理燕延涛,看了眼躬身向他行礼的赖广。 他记忆力极好,想起来此人是赖家的公子,宫中如今受宠的丽贵人就是赖家的女儿。 赖家没有嫡女,对丽贵人这个庶女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十分得意,这一两年里,随着丽贵人的得宠,赖家儿郎在京中也越发狂妄起来,时常出入花街青楼花天酒地,说话更是不知所谓。 卓煜问道:“你是赖二还是赖三?” 燕延涛嗤笑,赖广强忍恼意,躬身道:“......回小侯爷,我是赖广,家里行三。” 卓煜点头,若是行二的赖笛,倒还有几句话可以说道说道。眼前这个赖广虽是赖家嫡子,但被后宅妇人宠坏,行事为人皆不成。 “你在这做什么?” “回小侯爷.......我刚刚路过,见杜府三小姐身边没带护卫,就送她回去府上。” “然后?”卓煜看了眼杜府大门。 “那什么,刚刚我见杜大小姐身边有一姑娘,没带人也没带车的,天晚了不安全,路上恐有宵小........想着帮忙护送回去。” 赖广说着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卓煜的神色,心想都是男人,卓煜对此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赖三公子看来很清闲啊。”卓煜背手道,“上次与令尊说话,还说你常闷在屋子里读书,还读昏了头,发了一好阵子的高热。现在时间却都用来护送姑娘了。” 说罢他凉凉地看了眼满头大汗的赖广,道:“劳逸结合,真是不错。” “.......小侯爷说笑了,家父说话向来爱夸大些,倒也.......没有那么严重的。” 赖广恨不得此刻回到家里闹上一通,他与人玩乐不知节制发了高热,母亲怕父亲生气怪罪,就编造一出他是用功过头的假象来。 偏偏父亲还真信了,大感欣慰,在外没少跟人赞许他废寝忘食,恨不得直接送他下场考试。 赖广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明白卓煜只是拿此事警醒他,要怪就怪自己与父母都不靠谱。 他心里畏惧卓煜权威,不敢言语,又不忍住怪罪起他那位在宫中当妃子的庶出姐姐来——若是肚子争气些,快些生出个皇子来,他也不用在卓煜面前如此伏低做小。 燕延涛直起身来,兴致勃勃地问赖广道:“嘿,杜小姐身旁那个姑娘你可知道名字?” 赖广不清楚这里面有这位爷什么事,奇怪的看他一眼,说道:“那姑娘怪冷漠的,不说。” “真是有性子,她对我也是如此。”燕延涛笑道,“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性格。” “燕二公子知道了,又要如何?”卓煜侧身过来,问道。 “哟,难得小侯爷有点兴趣,我还以为你肯定要说我无所事事,打扰人家姑娘清静呢。”燕延涛摊着双手,半讽半刺道。 “你难道不是?”卓煜眼含疑问地看他一眼。 燕延涛如今没有谋个一官半职,既不读书也不上军营历t练,成日与一群纨绔子弟在外乱晃,难道不是无所事事? 赖广差点没忍住嘴里喷笑,赶忙捂着嘴转过头去,心想这燕二公子也不用取笑他,在卓煜跟前,他们都是一个样。 燕延涛只觉得嘴里发痒,他磨着后牙槽看着云淡风轻的卓煜,心里的胜负欲被激起来,口不择言道:“要不是有皇上太后照拂,卓小侯爷你也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荫封罢了,哪来今日风光,如今却拿着这点在我等面前高人一等,脸皮未免忒厚了一些。” 赖广一脸震惊,虽然与燕延涛不熟,但此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怕是不要命了,可别连累在场的自己,连忙打岔道:“燕二公子是吃酒吃醉了吧!快些醒醒神,别说胡话!” 卓煜却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看不出来什么神色,只问道:“当年北寇犯我北境时,你在何处?是几岁?” 燕延涛微愣,不知道卓煜为何问这个。 他大卓煜半岁,年中刚行成年礼。当年北境出事的时候,他还是懒在后宅里的娇贵小少爷,不是与美貌的丫头玩笑说话,就是与朋友们打诨插科地玩闹,北境的情况如何凶险,他也不过当下酒菜似的听听罢了,毕竟实在是离得太远。 而年仅十五岁的卓煜就在此战役中一战成名。 众人毕恭毕敬的称呼他小侯爷,也是因为卓煜着实担得起。 不像别人私底下奉承他的小将军,名不正言不顺,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猛然清醒过来,他刚刚气性一时上头,说得都是什么狗屁浑话,居然说卓煜是靠祖上荫封.......当年被卓煜从敌人马下救出的北境王世子,第一个就要来问候他。 “怎么不说话了?”卓煜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燕二公子刚刚说我是靠祖上荫封,这话原也没说错,我生于尊贵世家,是我的福气,我承认。就跟你们一样,理所当然的享用着一切。” 燕延涛抿着嘴唇没说话。 “再来,你刚刚说我高人一等看你.......”卓煜缓步到燕延涛跟前,燕延涛在这种压力下忍不住退后一步,他身后的马匹像是感受到什么,不安地跺起蹄子。 阿黛突然一声嘶鸣,护卫差点没抓住它的绳子。 卓煜轻哂一声,道:“我不用脸皮厚,因为你的确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赖广一声尖叫。 就见卓煜在燕延涛怒而出掌时,背着手一脚踹向他的膝盖,直接将人踹跪在地。 哎哟我的天......小侯爷果然好身手!甚至都看不到他出腿的动作!赖广唯恐伤及自身,赶忙躲到一边去。 膝盖剧烈疼痛,燕延涛不服,他咬牙起身数次朝卓煜出拳挥掌,但卓煜一一轻松躲过,他神情自若,看燕延涛的眼神仿佛他是三岁稚童般不堪一击,终于施舍一般出臂格挡燕延涛一掌,运气后将人推翻出去。 燕延涛在地上滚了一遭,爬起来只感觉胸口闷痛,他强行压住了喉咙里的血腥之气,愤愤的眼神还紧盯卓煜不放。 卓煜一收手掌,背着手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杜府大门。 包桂娟脸上微霜,冷笑道:“两位倒是有些闲情逸致,在我杜府门口打岂不委屈了?” “失敬。”卓煜作辑赔罪,在人家府门口打架,是不对。 “燕二公子呢?”包桂娟冷眼看向燕延涛,“我身为妇人,不懂你们来往招数,但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你先动手的。” 燕延涛理亏,只能勉力站起来,抱拳赔罪。 包桂娟脸色稍霁,淡淡道:“两位还想活动手脚的话,就请到比武场去,府里必定上下准备齐全,让两位尽兴。” “不用了。”燕延涛有些僵硬地拒绝,他知道卓煜武功高强,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 他的功夫在兄弟堆里也是有些脸面的,在卓煜这里反倒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儿科。 燕延涛恨极了刚刚卓煜看他的眼神,又自知技不如人,心情杂乱烦闷,随手招来牵马的随从想要离开。 第50节 “大人!” 只听一声呼唤,燕延涛恍惚回头,就见一名头戴帷帽的蓝衣少女从台阶匆匆而下,抓着卓煜的手臂询问什么。 卓煜扶着那少女,低声说了些什么,姿态自然亲密,伸手将少女帷帽上的白纱撩开些许,露出少女精致的脸庞来。 正是那个站在马车与自己对峙的冷漠少女。 卓煜伸手顺了顺少女微乱的发丝,那少女也没有反抗,说了些什么后才将眼神移到他身上来,又很快将移开。 赖广早已经跑了,他看那少女与卓煜姿态亲密,想必关系不一般。身为男人的直觉,他快速地遁了。 但燕延涛由不自觉,他站在原地盯着陈筱艾好一会,直到杜蕾莹站在他身边冷声道:“快些回去,我不想在我家门口发生命案。” “.......那姑娘是谁?” “你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杜蕾莹皱眉,“不是你该想的,不要想。” “那你呢?”燕延涛侧头看她,感觉嘴里一股铁锈味,“你心里明知道我哥不可能做到与你一世一双人的,你还痴信他做什么?” 杜蕾莹侧过头去,她的脸庞坚毅,颇有点杜旗举的味道,难怪是亲兄妹。 燕延涛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他嗤笑一声,道:“也对,不管是杜家还是你,都吃不得这亏。” 他拍拍刺痛的膝盖,站起来身道:“......那个表妹深得我母亲的心,让她做外室的主意也是我母亲提的,我大哥向来优柔寡断,此事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全凭我母亲做主。” 他看了眼杜蕾莹道:“你不嫁进来是对的。” 杜蕾莹抿了抿嘴唇,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燕延涛像是嘲笑她一般摇头失笑,起身看着站在卓煜身旁的陈筱艾,大声问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陈筱艾眨眨眼睛,知道燕延涛是在问她后,看着燕延涛大声回道:“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陈筱艾底气十足地喊回去,“就冲你老是给人找麻烦!我看你不顺眼!” 喊完就躲到卓煜身后去了。 燕延涛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冲陈筱艾说道:“小侯爷身边的麻烦事可不必我少。” 陈筱艾露出不解的表情来,她拧眉看了看燕延涛,又抬头看了看被她抓着腰带的卓煜,小声说道:“这人有毛病啊,跟大人你比什么,有什么好比的。” 卓煜垂头看着扒拉他腰带的陈筱艾,嘀嘀咕咕的样子像一只骂骂咧咧的小猫。 他露出微微的笑眼来,将陈筱艾帷帽上的白纱整理好,对包桂娟说道:“打扰府上,少夫人不必送了。” 包桂娟连忙道:“小侯爷客气了,今日不便,没有好好招待。若下次得了空,请务必带上陈姑娘到府上坐坐。” 杜蕾莹也过来牵着陈筱艾的手,神情涩然,只道:“这几次真是麻烦你了.......你的话我都有听进去。” “有件事想与你说一下,”陈筱艾看着杜蕾莹牵她的手,嘱咐道,“到时你们与燕家解除婚约时,想必人都齐全,你记得带上济世堂里一位看面相的老嬷嬷,她姓赵。若燕大公子再说什么那表妹可怜,就让那表妹出面来,老嬷嬷会告诉你怎么回事的。” “这是为何?”杜蕾莹不解,旁边的包桂娟却明白其中关窍,她暗暗朝陈筱艾点了点头。 “只是我一个猜测罢了。”陈筱艾没有多解释,知道此时杜蕾莹心里依旧难受,放开双手使劲抱了抱她,道:“只要走过这关,前面就是康庄大道,风景更好。” 杜蕾莹闭着眼睛,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余光瞟见卓煜乖乖等待的神情,忍不住在心里发笑,故意抱住陈筱艾的腰身,往上掂了掂后朝卓煜说道:“小侯爷,你养人的功夫还不到家啊。啧啧,真是高看你了。话说筱艾你要不要留在我家里养伤啊,别的不说,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啊?”陈筱艾懵了。 杜蕾莹循循善诱道:“我家饭菜可好吃了,每天换着花样做的!冬日就该进补,昨天刚进了上好的进补食材和牛肉,做炖牛肉就最入味了!我光吃那个就能吃下两碗米饭!” 卓煜挑眉,将有些动心的陈筱艾从杜蕾莹身上扯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做警告,陈筱艾只能嘿嘿傻笑。 但一握到陈筱艾的胳膊,他还是皱起眉头,将她藏到自己身后,转头对一脸促狭的杜蕾莹认真说道:“杜小姐再等些时日看看。” “好好好.......我再等等。”杜蕾莹捂着嘴巴直笑,难得在卓煜脸上看到如此不甘的神情,要让她大哥看见了肯定惊讶。 卓煜将陈筱艾抱上马车,二人就此告辞离开。 燕延涛自讨没趣一场,浑身狼狈,膝盖又疼得厉害,临走时拉着马绳对t杜蕾莹说:“让你那个妹妹在外嘴巴收敛点,我们燕家也不想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什么意思?”杜蕾莹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她做了什么?” “我父亲姨娘房里有个小丫头,大约是和她的丫头交好,没少收钱财在院子里打听消息。她早就知道我母亲的安排打算,却没告诉你这个姐姐。”燕延涛嘲笑道,“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不好嘛,在外装什么姐妹情深呢,真叫人作呕。” “多谢燕二公子告知。你这段时间常在外找我麻烦,不也是想给你大哥添堵嘛,毕竟你处处输给你大哥,我能理解你心中不甘。”杜蕾莹似笑非笑的嘲弄回去,“你和我那三妹妹一样半斤八两,好自为之便是。” 燕延涛冷笑一声,策马离开。 包桂娟过来揽着杜蕾莹安慰几句,杜蕾莹却未再露出疲态来,和嫂子携手进了家门。 等天气更冷了些,肩膀上的伤口已经不用上药缠纱布了,柳容景又发来回宫的催促时,陈筱艾从回府的卓煜嘴里听到杜家与燕家解除婚约的消息。 “一切顺利吗?”陈筱艾手里抓着卓煜给她买回来的冰糖葫芦,振伯手里抱着交待好买来的药材。 “也不算。” 卓煜脱下披风交给虹夏,在温暖中松了松衣领,见陈筱艾穿着带毛常服,就知道她听话,没有在院子里和貂鼠们乱滚乱玩。 接过陈筱艾递来的温热茶水,卓煜饮了两口后说道:“燕延章不肯解除婚约,说看那表妹可怜,给她一个名义赏她一口饭罢了,担误不了与杜小姐的一世一双人。” 陈筱艾面露嫌弃道:“他之前与杜小姐见面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说得再好听,他有了妾室,就违背了杜家规矩。” “杜家自然不会让步。事情发展成这样,就算燕家将那个表妹赶出门去,他们也不可能结成亲家。”卓煜说道,“杜老将军盛怒,直言燕家再纠缠,就把事情禀到皇上跟前去,他就算豁出一张老脸,闹得金都人人皆知,也断不可能将唯一的女儿嫁给言而无信的男子。” 杜老将军果然可靠。 陈筱艾在心里赞叹一声,连忙问道:“那个济世堂的赵嬷嬷可有说些什么。” 卓煜看她饶有兴趣的脸,说道:“难怪你让杜家带上赵嬷嬷,是早猜到了?” 陈筱艾吃着冰糖葫芦一脸无辜:“早猜到什么?” “那位表妹不仅不是完璧之身.......还怀有身孕。” 陈筱艾眨眨眼睛,嘴唇上还沾着冰糖的糖片,她手忙脚乱地擦拭嘴唇,缓缓道:“我只猜到她不是完身.......怎么还有身孕了??” 我去这表妹比想象中还要猛哎! “赵嬷嬷看出来后,杜老夫人当场将人拿下,传了大夫把脉,已经一月有余。” “一月有余......那就不是燕大公子的.......是她在老家的?” “应该是,那个带她来金都的亲戚要逃,被抓了回来,只说是看她被男人抛弃可怜,又有燕延章小时的信物在,便策划了这一出,她想要生下孩子,便答应配合。” “她胆子未免太大了,所以当时她才急着想要将燕大公子留在房中,是打算把肚里孩子架到燕大公子头上去??” 陈筱艾想起来又有点想笑,“那燕夫人岂不是开心死了,白得了个便宜大孙子哎。” 这件事情上,卓煜倒没有多同情燕延章,此事是他心智不坚定又优柔寡断所造成的,不仅差点闹出一个大笑话,连被哄骗得团团转的燕夫人都失了大脸面。 燕夫人的心思很好猜测,她不想让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受制于媳妇与未来岳家,本身就对杜家所要求的不纳妾室颇有微词,但又想让儿子搭上杜家带来的体面便利,因此索性拿着表妹这个人来试探杜家底线。 没想到翻车如此彻底。她在杜老夫人跟前彻底没了脸,当天掩在脸上的帕子就没放下去过,以后夫人们的聚会上,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那燕大公子........就没话说了吧?” “他乞求杜小姐再给他一次机会。”卓煜垂眼喝茶,“杜旗举要揍他,被杜小姐拦下。只将一个红木盒子还给他,说将各自庚帖退了,以后各走各路,毫无关系。” 陈筱艾叹了一口气道:“挺好的。” 卓越也点点头,突然看桌上摆放整齐的衣服和首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啊,我打算把衣服和首饰都收起来,叫虹夏姐帮我收好呢。”陈筱艾展颜一笑,唇红齿白,“明日下午,我便回宫去了,多谢大人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第43章 大人他,是不是在生气啊? 回宫的事情定得不算仓促,一来她的伤养好了,二来是听说宸徽宫上下忙乱,乳母一时没顾好九皇子,正在学走路又喜欢到处摸索的九皇子从三阶高的台阶上摔下,据说嚎得整个宸徽宫都震了震。 陈筱艾知道晨妃肯定焦急,想赶紧回去帮忙,便回了柳容景,柳容景自然求之不得,定下明日下午回宫的时辰。 卓煜听了陈筱艾的解释,只淡淡点头应下,说不出来是什么神情。刚好石信飞过来回话,他便去了书房,晚饭也留在书房用了。 陈筱艾一边将虹夏放进去的衣裙重新拿出来,一边嘶得一声,回过味来,看向跟她同样坐在床上整理衣物虹夏,犹豫着问道:“虹夏姐.......大人他,是不是在生气啊?” 虹夏正在理顺几条崭新的腰带,闻言只轻看她一眼,摇头叹气。 “哎你叹什么气呀,不是.......大人是在生气没错吧?” 陈筱艾越想越觉得自己没说错,赶忙坐直起身体来,仔细回想着。 卓煜每次回来都会跟她简单说说宫里或是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也会问她在府里做了些什么。如果见她写药方子或是研究毒药,还会过来询问两句,陪着她一起翻找药材和书籍。 等到了晚上,还会过问厨房晚饭吃些什么,和虹夏一起,他们三人一起用饭。陈筱艾总是吃多了,便在厅里用茶,或是到园子里走路消化,继续聊天说话......这几日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今日,她刚说完明天下午要回宫,卓煜便一言不发,叫上石信飞去了书房,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影! 除了生气,陈筱艾一时半会想不出缘由来。 难道是生气自己没有提前跟他报备回宫一事吗?这事的确是她有点心急的决定了,但是......她迟早是要回宫的啊! 卓煜明明也知道她与柳容景的二年交易,是要满打满算的在宫里陪伴晨妃的,如今已经拖了一些时日,柳容景和晨妃没有怪罪她已经实属很好了,还让她在安国侯府里安心养伤,过了好几日这样的神仙日子。 不过........这样的神仙日子明天就要结束了。 陈筱艾一想到明天的到来,心里一时也有些怅然若失。 在宸徽宫里的日子虽然也很好,但总少不了提心吊胆的时候,而在安国侯府里,在卓煜身边只有安心,她吃饱喝足穿暖,有人关心关爱畅所欲言,虹夏姐待她极好极宠溺,就连卓煜.......虽然也管着,但大多数时候也是放任居多,由着她上蹿下跳的将院子里折腾的一团乱。 说到院子,她前段时间觉得卓煜院子里有块土地,冬天用来种植药材十分合适,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卓煜二话不说便让人将地翻了,与她一起撒下种子,只等待熬过这个冬天。 她现在还记得卓煜沾上泥土的指尖,和他温和坚毅的侧脸。 啊——陈筱艾突然低头揉了揉自己刚洗好还没干的长发。 真是.......生什么气嘛!害得她平白无故地又想起许多留恋的事情来,原本下定决心回到宫中,现在心里藏着这么多事,她怎么能好好干活!这不耽误人嘛! 陈筱艾又生气又沮丧,她心里烦闷,是对必须回宫的无奈,也是面对卓煜生气的不知所措。 虹夏突然伸手碰她,嘴角含笑,比了个手势——要用宵夜吗? 陈筱艾顶着一头乱发,想起来这几日睡前用宵夜的习惯还是卓煜提的。 大约是最近养得好,她突然开始长身体,晚上总是饿得不睡着,挠心挠肺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也不知道卓煜是怎么发现的,他身为男子又年长陈筱艾几岁,对此有些经验,说加顿宵夜就是,起码不会饿得睡不着。 第51节 而许久不在睡前用宵夜的卓煜,这几日愣是陪她吃着。 听振伯说,因着身体不适应,在她们睡后,卓煜总要在院子里多溜达几圈,才回房里躺下。 寒冷冬夜,他一个人t看着冷清月色,静静散步消食。 ......什么嘛。陈筱艾撇撇嘴,眼里泛上氤氲,心里软得不行, “用。”陈筱艾朝虹夏斩钉截铁道,“不过,送大人书房里去!” 卓煜的日常居所名叫听雷阁,书房比他的寝室还要大,四周是特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与各种机关巧物,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名师的字迹画作。 炭火微旺,卓煜没有叫人添炭块。 他在淡淡茶香气中,放下手中举了许久的狼毫,看着桌面白纸上字迹未干的“静心”二字,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写字也是他的强项,可不过是两个字罢了,他却在书房里待了两个时辰,写了又扔,扔了又写,直到刚刚,才勉强写出满意的。 写字能静心,他所有师父们都是这样教他的,可是此时此刻,却毫无用处。 是为什么? 卓煜想起来陈筱艾的笑颜,她手里还拿着自己给她买的冰糖葫芦,嘴里所说的事情,也是自己早已有所准备并且认同的,可为什么仔细一听,心里却蔓延出不快来? 自己为何会不快? 陈筱艾与柳容景所约定之事乃是板上钉钉,不仅陈筱艾自己不会食言,连他自己都觉得陈筱艾可以很好的完成。 接下来不过一年罢了,陈筱艾足智多谋,又有自己照应,想来一切都能顺利。 他到底在烦躁些什么? 卓煜眉间微蹙,正要提笔再写,窗边突然一暗,转头一看,原来是窗边烛台的蜡烛已经烧完,积了一小盘红色烛油。 天色已晚,虽有家仆守夜,卓煜也不打算呼唤。他收起桌上宣纸,正打算在书房柜子里找出常备的蜡烛。 窗边却似有人影一闪而过,卓煜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影从窗边底下冒出来,脚步不稳,跌跌撞撞,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门口不安乱晃。 卓煜微微皱眉,后院里没有这样个头身形的家仆,更有他早年定下规矩,除了守夜的人,不许深夜有人在府里乱逛乱晃,振伯办事想来严苛严谨,一丝不苟,从未出过疏漏。 这身影到底是...... “我去,这什么啊,会不会坏了........”少女小声嘟囔着抱怨什么,虽然压低着声音,但卓煜耳力极佳,立马听出来是谁。 他唰得一声打开房门,往左边窗下一看,就见陈筱艾跌坐在地上,衣裙扑了一地,肩上披风也歪了,手里却紧紧护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盏白瓷炖盅,闻起来像是药膳。 陈筱艾抬头看到他,尴尬一笑,道:“那啥.......大人晚上好,我可以问问我有没有将这个踩坏吗?” 卓煜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是前两天刚打造好的一把九曲枪,昨天上手熟练时不小心弄脏了枪上的枪缨,石信飞清洗过后放在门口,大约是忘记收回库房了。 黑灯瞎火下,陈筱艾不熟悉路,又顾着手上东西,一脚踩在靠在墙上的九曲枪,一人一枪一起翻在地上,怪不得在窗口看到她的人影一闪而过,原来是摔倒在地上了。 这种情况下,她还死死护着手中托盘没倒,昏黄的烛光下,卓煜看到她手心上一片殷红的擦伤。 “怎么自己过来了?”卓煜上前将她扶起,看到她小小手心上滲出来的血迹皱起眉头,一手扶着人,一手端过托盘,将她扶进书房里。 “我刚刚叫了虹夏姐的,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困的样子,我就自己过来了......” 陈筱艾的脚其实也扭到了,她抓着卓煜的手磕磕绊绊地在椅子上坐下,“振伯说晚上不许有人随处走动,我怕麻烦别人,就自己摸过来了,没吓到你吧?嘿嘿。” “你的夜视能力不是很好吗?”卓煜转身取来药箱,“怎么还会摔了。” “我不确定大人你在哪间屋子嘛。一进来听雷阁里,到处都是你身上的茶香气,分辨不出来,我只能到处看看。” 陈筱艾对此十分有理,见卓煜朝她伸手,便乖乖将受伤的左手放到他掌心里去。 烛光下,她掌心的血珠仿佛上好的红玉珠,一转动间就滴落到他的虎口处。 那一滴血,让卓煜心头微微一颤。 但他表情丝毫不显,用干净柔软的软布轻轻轻按压止血,再取来上好的止血药粉,轻柔细腻地撒在伤口上面。 他抬眼看陈筱艾,陈筱艾正盯着他手上动作看,黑眼珠里闪闪映照着一旁的烛火,还有自己紧抿的下巴线条。 “不疼?”卓煜看她眉头都没皱一下,轻轻捏了下她细细的手腕,上面空无一物。 陈筱艾正盯着卓煜骨节修长的双手看,这双总是十分温暖的手掌结实有力,偏偏又长得很好看.......冷不丁听卓煜一问,她一抬眼就撞进了卓煜的眼睛里。 陈筱艾一时顿住,卓煜也没移开眼睛,只静静地看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卓煜身上的沉静与淡漠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温暖的身躯和安静的眼神,却又十足的放大这个男人在深夜里的魅力。 .......我去,这个杀伤力有点太过了。 陈筱艾匆忙移开眼神,吹毛求疵道:“大人,你捏痛我了!” 卓煜挑眉——连药粉撒在伤口都不喊疼的人,居然敢挑剔他手上动作,他明明如此小心。 将纱布缠绕包扎好,卓煜才放开她,一边收拾桌上残物一边问道:“你端来的是宵夜?怎么不在房里和虹夏姐一起用。” “虹夏姐说她不用了......” 陈筱艾有些不自然的左顾右盼,看到对面墙面上挂了一副浓墨重彩的山水图,瞧着名字,是某位名师之作,市面上重金难求的那种。 “晚岭峡观图,原来真迹在大人这啊。” “你知道这幅画?” 陈筱艾狡黠一笑,道:“我不仅知道。章大师当时还嫌弃带过去的墨不好,书童跑遍了整个镇子都买不来他满意的画墨,气得他直上头。我师父便让我去给他送下头的汤药,那汤药色泽偏偏是他想要的颜色,你猜猜他做了什么?” 卓煜将眼神移到画上颜色稍浅的景致上去,扯了扯嘴角:“.......那树木是用药汁画的?” “答对啦!”陈筱艾咯咯笑道,想起来当时场面很是滑稽,“药汁怎么可能用来作画嘛,颜色又无法上纸,还将纸张给毁了,经过好一番折腾才抢救回来,章大师又不肯放弃,所以那一片的树木景致,看起来颜色不太一样,还因此给人误会是赝品。” 章大师性子暴躁孤傲,哪里能忍得别人说他作品是赝品,索性自己收着,说这晚岭峡观图只打算送给有缘人。 没想到这个有缘人居然是卓煜,还真是巧了。 “那日我从北境回京,路上见有人遇上匪寇,便搭救一把。章大师说他近日毫无灵感,只有晚岭峡观图在身,便送与我了。”卓煜摇头叹息,“他送画和作画一样随意。” “他就是那样的人啦。”陈筱艾笑道,“我倒是满喜欢他的,每次他到昌州找我师父配药,师父总能和他掐起来,从这屋打到那屋,整个人精神十足,上蹿下跳,也没时间挑我毛病了。” “章大师脾气暴躁,你师父也不遑多让。” 陈筱艾看他表情温和,心里也终于稳定一点,想起来桌上还有带来的宵夜。 “大人,这是我早上配好的药材,振伯让厨房做了药膳粥,补益气血,晚上也好入眠的,尝尝?” 卓煜点头,转身去净了手,回头见陈筱艾已经放好碗筷,正打算从炖盅里小心翼翼地盛出粥来,卓煜伸手去接,示意她坐下,陈筱艾只能乖乖坐下。 两人一起低头吃粥,一时无话。 拖泥带水,话说一半向来不是陈筱艾的性格所在。 她吃完碗里的粥,放下汤勺,正打算张嘴问卓煜什么,卓煜一边挑碗里食材,一边将一块剥了骨头的瘦肉送到她嘴边。 “这肉我不要,你吃。” “大人你还说我挑食,你自己也不是,”陈筱艾下意识张嘴吃下,肉炖得酥烂,她认真咀嚼的样子好似那些总和她打架的貂鼠。 “人总有不吃的东西,不是你说的?”卓煜挑眉。 陈筱艾无言以对,心想这人真是什么话都记得,一点都不给人留余地。 “你大晚上过来,是有话与我说?” 陈筱艾挠了挠脸,轻轻点头道:“.......那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想多了,总觉得大人好像在生气。” 卓煜并不言语,只放下手中勺子。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提前跟你说要回宫的安排啊?”陈筱艾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看着卓煜的侧脸问道,“.......这段时间大人不是经常与我们一起吃饭吗?可是你听完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不出来,连晚饭都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t。” 像是有些受了委屈一半,陈筱艾说着垂下头去。 “我这段时间一直受大人你的照顾,没有提前与你说安排是我的不对,我......我太不知礼数了。” “不是。”卓煜一推碗盏,侧过身来面对陈筱艾,认真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更不是你不知礼数。你把我当信得过的人,在我面前才没有瞻前顾后的做安排,你没有做错,别怪自己。” “是这样吗.......”陈筱艾微愣,她在小脑袋瓜里有些混乱。 “我回少爷话的时候,少爷问我大人怎么说,我、我只说大人肯定支持我回宫,又不是以后不能见面了,大人还在府里给我留了漂亮裙子,还有那么多的药材......” “没错,你只记得这些就好。” “那大人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陈筱艾还是搞不懂,男人的心思怎么那么难猜! 卓煜搅着碗里的粥,他思绪微乱,见陈筱艾朝他投来不解的神情。 她似乎只对自己的美貌只有一知半解,并不擅长使用,这样疑惑不解的神情下眼神依旧纯澈,毫无任何防备。 说起来,一个姑娘家,深更半夜的进入一个男人的书房,若是换成刚认识时的她,是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她恨不得远远避开。 如今毫无防备,浑身上下充满信任......大约就是自己给她的信任感足够强大吧。 想起这点,卓煜隐约心里安心。 “大人你干嘛不说话了?”陈筱艾越发不解,长发披散在单薄的肩上,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下,一股凉凉的桂花香味。 凉凉的? 卓煜伸手一摸陈筱艾垂下来的长发,脸色顿时黑了。 “你头发没干就出来了?” 这么冷的冬夜,她居然顶着一头还泛着湿气的长发,跨过那么大的院子来找自己。 而自己坐在她旁边说了好一会子话,竟然也没有发现。 “啊?虹夏姐帮我擦过了.......”陈筱艾摸着自己凉凉的长发感觉还好,她爱干净,经常洗头发,有时候洗好甚至不理会,反正都会干的。 就见卓煜黑着脸起身,将炭火盘里的炭火挑得旺一些,又取来一方厚实干净的帕子,示意陈筱艾坐到炭火盘旁边的卧榻上去。 陈筱艾正要摇头拒绝,卓煜拿着帕子一指卧榻,姿态不容拒绝。 陈筱艾有点怕他将帕子搅在自己脖子上,乖乖走了过去,一本正经地坐到卧榻上去。 卧榻被炭火烤得暖暖的,还挺舒服。 第52节 陈筱艾忍不住摸了几下,感觉头发被轻柔的撩起,卓煜正拿帕子,垂眼认真仔细地为她擦干头发。 她浑身一炸,差点没从卧榻上蹦起来,连退两步差点摔到地上去,她的长发又在卓煜手里,一拉一扯,捂着头皮苦不堪言。 “你到底闹什么?”卓煜给她的行为弄得十分无语,伸手轻轻为她按摩被拉扯到的发顶。 头顶上大手温暖,手法又轻柔,陈筱艾捂着脸不敢退了,只小声道:“大人,我自己来擦吧.......” 明明只是头发在人家手里,怎么她的心里却跟被搓揉的头发一样痒痒的...... “我不信你。头发没干就敢在冷风里走,也不怕着凉头疼。” 卓煜将黑色顺滑的发丝用指尖轻轻梳开,心里居然有点想要编辫子的冲动。 .......他明明不会编辫子的。 “这个大人你就小看我啦,我们这种不分冷热昼夜在外面活动的人,身体要比常人强健许多的!你别看我一入冬好像弱了点,其实我压根儿就不会着凉感冒的,一来是我常年服药,体质特殊,二来身体习惯了这种环境.......” 陈筱艾侃侃而谈,打算为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冬天而弱小的身体情况正名。不见卓煜回话,又感觉发丝在卓煜手中一动一动的,还以为卓煜正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给她擦头发。 不愧是大人,这种事情都如此仔细认真! 陈筱艾刚在心里赞扬完毕,突然头皮一扯,她哎哟一声,赶忙回头—— 就见她的长发在卓煜手中,已经被分成几把,这几缕又分开,在卓煜翻飞的指尖中,被编成了.......麻花辫? 这是麻花辫没错吧?? .......不是这怎么能歪成这样?她头发也不毛躁啊,这一股咋编着编着还乱成一团了呢? 厉害啊大人!上面是麻花辫下面就不知道是啥了,怎么编着编着还能跟旁边的一块错乱呢! 梳头嬷嬷都想赞你有天赋! 当然是不要拿她的头发做实验的情况下! 发丝在手中乱开,卓煜嘴里轻啧一声,抬头就见陈筱艾抓着还没到自己手中的长发,一脸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卓煜一看,人家好好的长发,在自己手中已经成了乱开的绳团了。 ......这能解开不? 卓煜也犹豫了。 “大人,”只听见陈筱艾诚恳道,“您的手,还是适合拿刀枪武器,写写字什么的.......不要在意,不要介意这个!没事的!人总有不擅长的事情!您看您这样多鲜活真实啊.......” 看陈筱艾一脸由衷感叹,卓煜反倒不服了。 书房里没有梳子,又不愿叫人取来,卓煜索性取来一张被褥扔给陈筱艾,又再点亮了一盏烛火,低头捧着她的长发,在烛光下固执又细细地解起来。 .......何必呢。 陈筱艾缓缓打了个哈欠,缩着手脚靠在卧榻上,见卓煜认真到话都不说了,她一个人无聊,不久便犯起困来。 虹夏在房里许久等不到陈筱艾回来,起身穿衣,提着一盏灯笼一路来到听雷阁书房门口,见里面只亮了一小盏烛火,她轻敲房门,得了卓煜的回应后进去。 陈筱艾卧在塌上已然熟睡,还是那个手脚蜷缩的姿态,这张卧榻明明不大,她却容不满。 烛光下能看到她睡得脸蛋红扑扑的,长发铺散在被褥上,只留下一小束还在卓煜手里。 卓煜轻捻手中发丝,转身对虹夏说:“外面冷,让她在这睡吧,你留下陪她便是。” 第44章 少爷啊......这点是你心急… “等等,大人你搅得太快啦,力道不要那么重!” 木勺磕在碗上,几滴桃色汁液溅在桌面上,虹夏急急忙忙的拿来湿帕子,回头就见陈筱艾坐在镜子前,盘着腿一脸无语的看卓煜给她调和药汁。 妆台前几瓶空的瓶瓶罐罐,都是浪费掉的桃花汁液和药水。 今日下午就要回宫,陈筱艾想要在回宫前到柳府看望师父,因此上午就得准备好出门,偏偏昨晚在卓煜书房里睡得太舒服,本来就起晚了,正打算调和药汁画胎记时,卓煜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兴趣,自告奋勇地要帮忙搅拌。 陈筱艾将信将疑,亲眼看着他一番操作后彻底明白了——卓煜这人就不适合太精细的手艺活,明明拉霸弓甩大刀虎虎生风的...... .......也不对啊!这人明明就写得一手好字!书房里密密麻麻的小楷字帖写得多精细漂亮啊! 卓煜眼看陈筱艾面露怀疑,他十分顺手地将调和好的桃花汁液递过去:“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陈筱艾低头一看浓稠,刚刚还是一团糟的.......现在却又是正正好的程度。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大人你今天好像很闲?” 卓煜在水盘前净手,闻言回道:“送你去柳府后,我去趟宫里。” “是有什么差事吗?” “朱雀门的舞台搭得差不多了,例行巡检。” “哦。”陈筱艾点点头,铃兰节办得隆重,皇上皇后太后都会去朱雀门现场观赏,因此一应安全布置都十分严苛,卓煜得盛成帝信任,这事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你还不画吗?” 陈筱艾一顿,看向镜子里卓煜的面容,犹犹豫豫道:“要画了......大人你出去等我呗。” 卓煜看她眼神游离,没明白过来:“为何?” 不是画脸而已吗。为何要他出去等? “什么为何,没有为何!你在站在这里看我画.......怪让人不自在的!”陈筱艾小跑过来推他出去,“没时间磨蹭了,大人你就在外面等我呗!” 卓煜低头就看到她耳朵微粉,连露出来后脖子都是粉色,他好似明白过来什么,门就在他眼前轰然关上。 这还是卓煜第一次吃到闭门羹。 思绪一会,他刚转身,就见振伯不知何时站在院中,背着手,望着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 卓煜心里有点纳罕,他什么时候让老人家这样看过。 “少爷啊......这点是你心急了。”振伯小声又痛心疾首道。 “......振伯何意?” “哎哟,您呀,t就是太年轻了。”振伯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惆怅,他小声道,“人家筱艾姑娘看着小,但也是个半大姑娘家了。同在一个屋子里,您堂而皇之的看着人家姑娘对镜上妆.......可不妥呀!” 卓煜缓缓眨了下眼睛,他回头看了眼房门,又回头看振伯。 “当然啊,只是说现在还不妥,为时尚早嘛!但一旦.......那什么,有那什么关系了,不就能光明正大地看了?”振伯一拍手掌,循循善诱道。 卓煜神情一顿,道:“是我不周到。但是振伯,你想得太多了。” 振伯觉得卓煜是不好意思了,笑着告罪道:“也是也是,我也是操之过急了,您别在意。您这样也很不错,我刚刚看筱艾姑娘,她其实并不生气,小姑娘家嘛,脸皮还是比较薄的。” 陈筱艾的脸皮还薄? 卓煜挑眉,并不打算告诉振伯真相。 半刻钟后,陈筱艾改回桃花胎记妆,鼻尖处是星星点点的小黑点。 她又变回后宫里,晨妃娘娘身边那个时不时因为容貌而遭人白眼的小宫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过陈筱艾的真容,卓煜突然觉得这妆容并不能改变什么。 虹夏对陈筱艾的扮丑十分可惜不舍,几次拿着帕子想要去擦拭陈筱艾脸颊,又想到她宫里生存不易,只能不甘心的放下。 一应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看时间差不多了,卓煜一路将陈筱艾送到柳府。 因怕引人注目,柳容景只开了偏门,陈筱艾倒是见怪不怪,卓煜则是微微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柳容景得了信,匆匆赶到门口来,他依旧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朝卓煜躬身行礼后,对陈筱艾笑道:“你总算是收心了,我和娘娘心里也欣慰。时间不早了,你先进去看看你师父吧,你师父吃的药一直都是你亲自配的,我已经着人备下所需的药材了。” 陈筱艾听了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少爷费心安排,那什么,药材就不用了,我已经将我师父的药全都配好带过来了。” 陈筱艾刚说完,虹夏就将大包小包的药包拿上前,状若无意地看了柳容景一眼。 药材不便宜,还有几味是难得名贵的,陈筱艾自己根本买不起,那也就是说.......柳容景看向自始至终都站在陈筱艾两步后的卓煜。 卓煜注意到他的眼神,抬眼看回去,两道情绪不明的眼神在空中一撞。 卓煜淡漠,柳容景质疑,两人又快速移开。 “大人,你是现在就去宫里吗?”在进门前,陈筱艾回头问卓煜。 卓煜是去面见圣上的,不经过后宫,自然无法与她一起走。 “对。”卓煜低头看着陈筱艾,“你直接回晨妃娘娘身边,如今因为铃兰节忙乱,若有什么需求,让年子来找我。” “后宫之事,大人怎么好掺合进去。”陈筱艾笑道,但得了卓煜这句话,还是很开心。 卓煜伸手将她微乱的刘海发丝抚正,道:“我走了。你去看你师父吧。” “嗯!大人一路小心。” 卓煜跃上马,看陈筱艾笑着朝他挥手,明眸善睐。 在府里养伤这段时间,每每他出门回府后,陈筱艾若是得了空,会和虹夏一起到门前,也是这样的笑容灵动,迎他回来。 他朝陈筱艾淡淡一笑,策马离开。 陈筱艾也不留恋,她转头带着虹夏进柳府,柳容景走在她旁边问道:“她是谁,怎么跟在你身边?” “她是虹夏,是淑慧长公主的侍女,在安国侯府里多亏她对我的照顾,不过跟着我一起去看看师父而已,等会她就回去了。”陈筱艾说着朝虹夏一笑。 虹夏也回她温柔笑脸。 柳容景一听是淑慧长公主的人,便没有再多问。 陈筱艾的师父,陈长泰一直住在柳府的客房里。 柳容景有心,安排的是招待贵客的独处小院,安静又安全,除了伺候陈长泰日常所需,以及喂药的小厮和婢女外,无人前去打扰。 身患失魂症的人本就需要一个相对安全寂静的环境休养生息,千万不能受人打扰刺激心神,以免造成失忆或是失智这样的严重后果。 陈筱艾对柳容景的安排十分感激,这也是她能义无反顾进宫的原因。 不然单靠她一人,根本无法在外为师父提供这样的环境与住所。 院里有个婢女正在晒换下来的被褥,见到陈筱艾进来十分惊讶开心,喊道:“筱艾,你回来啦!” “小霞,辛苦你了!我师父最近如何?” 第53节 “很好呢,前天早上醒来,还说想吃腌菜!可是这两天又是昏睡着,暂时没有醒来。” 小霞说着推开房门,里头炭火正旺,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味。依照陈筱艾的吩咐,小霞每天都会特地开窗透风一会,换换里头的空气。 陈长泰躺在床上,长发散在枕头上,泛着柔软黑亮的光泽。 他面容安静,呼吸均匀,眼角微微有些皱纹线条,脸部轮廓因为生病的关系略微骨感刻薄,但整体看着十分年轻,好似不过二十来岁而已。 陈筱艾坐在窗边,看他寢服柔软,被褥温暖,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过的,心下安心不少。 她把脉后查看瞳孔,又不免多了点黯然。 师父的情况很稳定,但也没有太大起色。这一年间他断断续续地醒过来几次,每次时间都不长,有时陈筱艾正在宫里也看不到情况。 只听小霞说,师父醒来时大多是安安静静的,很少说话,说话了也是找陈筱艾,懵懵懂懂间又能接受陈筱艾不在身边的现实,喝药也配合,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已经快一年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若是等到二年交易时间到了,她必须就得带着师父离开,但又能去哪呢? 陈筱艾一时十分苦恼,没有注意到虹夏来到床边,低头仔细地看着陈长泰的面容。 她的表情无法看透,像是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最后无声地化为无尽的柔和,只低头为陈长泰掖了掖被子。 听闻陈筱艾回了柳府,之前与她交好的婢女们全都跑来小院找她说话,陈筱艾怕吵到师父,连忙请她们到院子亭子里去,将备好的点心糕点拿出来给她们。 一时间吵吵闹闹,幸好管家与他儿媳赶来催人。 管家儿媳名**兰,是与蔓琪是自小一起长大,年长几岁的姐妹。晨妃进宫前将她指给管家的儿子,如今帮着管理后宅一应事务,是个十分勤奋能干的,人也爽快,蔓琪在宫里经常念叨她。 “好妹妹,还是老样子,帮我交给蔓琪。”春兰笑着将一封信塞到陈筱艾怀里。 陈筱艾收了,笑道:“姐姐怎么只给蔓琪写信,其他人的呢?” 春兰一甩手,笑道:“也不知你什么时候过来,就匆匆写给蔓琪了,有事与她说呢。苏歆那蹄子我可招惹不起,而且啊......” 春兰看左右无人,在陈筱艾耳边小声说道:“以后怕是都不能跟她闹到一处去了.......那丫头在御花园里,给二皇子看上了。” “什么??”陈筱艾瞪大双眼,很震惊,“真的吗?怎么回事?” “小声点小声点,这事大家都不知道,我也是听少爷房里的竹文说了两句。说是苏歆在御花园里练舞,好巧不巧的给二皇子看到了。”春兰感叹一声,“苏歆这丫头本就貌美,这性子嘛.......反正有男人喜欢。没想到还能飞上枝头去,二皇子明年三月就要封东宫太子了,弄个王姬侍妾当当,也是她的福气,真是没想到呢。” 陈筱艾忍不住问道:“苏歆自己可愿意?” “不可能不愿意吧!二皇子哎,马上就要封东宫太子了!” 就是因为二皇子马上就要东宫太子了,却看上了皇上宠妃的贴身侍女,难保别人不会胡思乱想,又会猜测是否是晨妃与柳家的谋划,企图搭上未来太子。 况且陈筱艾知道苏歆一直偷偷喜欢着柳容景,也期待着有朝一日柳容景能收她做妾,她身为晨妃的贴身侍女,又是一起长大的情分,看在晨妃的份上,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要有朝一日得了出宫的恩典就好。 如今她却被二皇子看上了,也不知道晨妃和傅皇后怎么想。 满怀疑问,在回宫路上,陈筱艾忍不住问柳容景怎么想。 柳容景闲庭信步,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闻言说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皇子只是身边添个侍妾罢了,就看皇后怎么样想了。” “那您......是怎么想的?” “我想些什么?你是问柳家是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 “不是,我是问您对苏歆是怎么想的?”陈筱艾停下脚步,看着柳容景,“以您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苏歆对您有意。” “然后呢?”柳容景回头问她,神情冷淡,t“我知她心意,要我如何?” “您要是对她无意,为何不跟晨妃娘娘说清楚?娘娘向来厚待身边人,苏歆的心意一直都看在眼里,如果我没想错,娘娘私下肯定问过您对苏歆的想法,您好像一直什么都没说?” 柳容景再度反问道:“这事有说清楚的必要吗?宫女到了一定年纪可得恩典出宫,苏歆虽不是柳家的家生子,但伺候娘娘多年,她父母兄长又在柳家做事多年,以后许了谁,柳家少不了她这一份嫁妆。我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如此了。” 陈筱艾微怔,却无法反驳柳容景说的不对。 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他已经是个不错的主子了,苏歆在晨妃面前或许有些体面,但对柳容景来讲,她就是姐姐房里的丫头,是个奴才,再无任何不同。 他一个主子,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地,去回复一个丫头的情意。 是她想岔了。 快到宸徽宫门口,柳容景走在前头冷声说道:“我不知道卓煜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身份悬殊,你最好明白自己的位置。我让你到宫里来,是让你照顾好晨妃娘娘和九皇子,不是让你来替人打抱不平,儿女情长来的。” 陈筱艾垂头,嘴上应是。 宸徽宫里的院子竟搭了一座不大的舞台,春晓正在上面忙活着洒扫,抬头就见陈筱艾站在门口对她微笑,她一愣,接着欣喜若狂,提着裙子就跳下台子,朝陈筱艾飞扑过去。 “筱艾,你总算回来了!”春晓对她又亲又抱,兴奋不已,“你这一出宫就是两个月,我晚上自己睡可无聊了!我可想你了!” 陈筱艾心想春晓和虹夏肯定合得来,嘴上笑道:“我也想你啦。一开始晚上没听到你磨牙的声音怪不习惯的。” 春晓撅嘴正要不满,突然反应过来柳容景就在旁边,连忙福身行礼,又小跑进去通报。 仙茅和蒙公公见陈筱艾回来了,也是满怀喜色。 “我算是发现了,你在哪儿都能混的不错,人缘极好。”柳容景感叹一声。 “以诚待人,总不至于糟糕。”陈筱艾见蔓琪站在门口微笑着朝她招手,扔下东西就跑了。 晨妃身着水蓝色衣裙,发髻上的金珠步摇微晃,正坐在塌上看书,转头就见陈筱艾小跑进来,她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免了陈筱艾的行礼,将她拉到跟前来仔细查看。 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晨妃劈头就问:“你伤在哪儿了?” 陈筱艾只能转过去,略微拉开衣领,让晨妃看愈合后留下的伤疤。 晨妃一看就拧起秀眉,忧心忡忡道:“这么大一个疤,要多久才能消?肯定伤得很深吧?” “没呢,离见骨头还有半个指头呢,不算深。” “这还叫不深?”晨妃震惊。 “呃,娘娘不用担心,真的还好啦。” 晨妃理好陈筱艾的衣领,叹道:“当时碧芯送来书信,真的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看这样子,小侯爷也是让人尽心照顾你了。若是在宫里碰上了,得去跟他道声谢才是。” 蔓琪端着茶水上来,笑道:“筱艾可是帮了小侯爷大忙,按小侯爷人品,照顾筱艾也是应当的,恐怕不承娘娘的谢呢。” “蔓琪说得对。”柳容景坐在下首悠悠然道,“大约是照顾得太好,某人还不想回来了呢。” 晨妃一瞧柳容景神色,没说什么,只对陈筱艾道:“虽然回到宫里来,但你伤才刚好,也别捡着事情做,好好修养一阵才是。” “不了不了,这段时间我养着太久,骨子里都懒散掉了,浑身不对劲,该活动起来才是,不然身体以后就不适应了。”陈筱艾笑道,又想起来九皇子,“听说九皇子前几日摔了?现在还好吗?” “快去叫夏妈,抱九皇子过来。” 晨妃连忙吩咐蔓琪,对着陈筱艾勉强笑了笑,脸色微愁,“虽说小孩子难免磕磕碰碰的......但他第一次摔就摔得这么严重,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陈筱艾安慰她道:“没事的,您心里总想是也是为人母亲的忧心,我帮着看看。” 夏妈很快抱着九皇子过来,九皇子个头见长,身子也比之前敦实不少,俨然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小胖子,一笑起来特别像年画上的胖娃娃。 陈筱艾过去逗他两句,九皇子咬着手指,看神情似乎还识得陈筱艾,扭着屁股直往她怀里趴,陈筱艾差点没抱住这肉墩子,蔓琪急忙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九皇子是摔在额头了?”陈筱艾一看,额头光洁如初,既没乌青也没磕伤啊。 “不是,是摔到后脑勺上了。”晨妃抓着儿子的小肉手臂,轻轻压下他的脑袋,露出后脑勺上的磕包来。 陈筱艾轻轻摸了下,磕包不大,也不算肿胀,但大约还是有点疼痛,九皇子咧着嘴角乱动起来。 “是不是冰敷过了?” “对。” “吃喝玩乐都还正常?” “正常呢,没有什么不妥的。” “那就没什么事了,让夏妈在九皇子晚上睡觉的时候,用热毛巾再热敷一下,回去我再拿个气味不重的消肿药油来,配合着用,大约三四天就能消下去了。” 晨妃彻底放心下来。 “不过,为什么九皇子磕到的是后脑勺啊?不是说从台阶上面栽下去的吗?”那摔得应该是额头才对啊。 夏妈小心翼翼看了眼晨妃的神色,交握着双手紧张回道:“九皇子当时看院中跳舞热闹,吵着要自己走下台阶,奴婢看只有两阶,九皇子最近走路又稳了许多,便先到下面护着,让九皇子自己走下来.......没成想,九皇子脚下一滑,往后摔去,直接磕在地板上了。” 夏妈想来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九皇子是在她手里摔的,她难辞其咎,因此这两天心里总是不安定。 陈筱艾抓住九皇子扯她耳朵的手,问道:“往后摔的?可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当时九皇子哭得厉害,奴婢一心都在九皇子身上,没细看。” 蔓琪说道:“也是有这种可能的,这几日因为三公主五公主,还有世家小姐们常来练舞,人多走动,怕是地上一时不干净,九皇子踩到了什么。” 晨妃点点头道:“让春晓和小蒙子领着人,务必保证屋里和院子干净。” 又对夏妈道:“夏妈,本宫知道你一向尽心尽力,此事不怪你。以后带着九皇子出来走动玩耍,必须前后小心。” “是,奴婢谢过娘娘。”夏妈感激道。 陈筱艾笑道:“娘娘自己也说的,养孩子难免磕磕碰碰,尤其男孩子,不摔哪会长大学乖呢。” “我呀,一想起九皇子要是个女孩子,怕是恨不得别在腰带上,一刻都不敢放下来的。幸好男孩皮实,不然也是这样一摔,是要心疼死我的。”晨妃捂着胸口道。 “九皇子你听到没?”陈筱艾抓着九皇子的小爪子笑道,“娘娘这就开始偏心了,要是有个公主妹妹,你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咯。” 众人笑着,晨妃嗔怪地瞪她一眼。 第45章 不是来练舞,是来斗法来的 柳容景此行主要是送陈筱艾进宫,与晨妃略谈几句,便要告辞离开了。 “不再多坐一会?” “不了,再晚些要是碰上公主贵女们,多不方便。”柳容景起身对晨妃笑道,“姐姐不用送了,这段时日你怕是要辛苦一些,我带来好些滋补养气的补品,你勤着吃些,别累着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荐了乔家和钟家的小姐来我这儿练舞,往日可跟他们家没什么来往的。” 晨妃了解这个弟弟,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什么坏,“快些说清楚,不然我可不帮你,本来三公主和五公主到我这儿来已经足够乱了,你还来添乱。” 柳容景奇道:“三公主不是自己找了人吗?怎么跑姐姐这儿来了?” “她想把南府的嬷嬷们拘为己用,命妇夫人们都告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皇后娘娘好大一通训斥,警告她若是再如此便不让她参选铃兰姑娘了。”晨妃叹道,“知道五公主在我这儿后,也跟着跑来了。” 第54节 柳容景咂舌:“那姐姐这儿可不是成了修罗场?” 晨妃恨得拧他一把,怪道:“你还知道啊!那乔家小姐和钟家小姐两个也是不对付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容景受了胳膊上这一拧,疼得龇牙咧嘴的,告饶道:“原是我的错,不过是想帮这两个痴情女子一把罢了,没想到三公主五公主也到姐姐这儿来了,是我做得不周到.......” “痴情女子?你指的是乔四小姐和钟五小姐?” “可不是嘛。” 柳容景隔着老远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陪九皇子玩耍的陈筱艾,“她们两个私t底下没少为卓煜打架吵嘴,铃兰节可是个好机会,我便顺手帮她们一把。” “什么叫顺手,你这是拐着弯的用我的手!”晨妃狠狠打他一下,“你不过是想看小侯爷的热闹罢了!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小侯爷哪儿惹到你了,父亲不是说就算不与他交好,也别得罪他吗?你想什么呢!” “姐姐你自己都说我是为了看热闹罢了。”柳容景乖乖挨了这一下,“而且就算我不荐她们过来,她们自己也会摸过来的。” 晨妃瞪了弟弟一眼:“就你借口多。” “本来就是嘛。谁让明珊郡主开了个好头呢。” 晨妃一点弟弟的额头,说道:“首先,明珊郡主与那位左护军两情相悦,情投意合,皇上赐婚自然是美谈。但有一点你们别忘记了,明珊郡主是低嫁,她为了情人如此努力,皇上看中的便是她的情意所在,赐婚也是圆她心愿罢了,不代表皇上看好这桩婚姻。” “况且那位左护军是北境王旗下,更是看在北境王的面子上。明珊郡主家中无人出仕,嫁去北境自然也没什么。”晨妃一捶弟弟肩膀道,“但小侯爷是什么人物?你真以为随便上去个姑娘当铃兰姑娘,皇上就能答应她嫁给小侯爷?” “姐姐说的我自然想得到。”柳容景笑道,“我说了,我就是想要个热闹罢了。” 晨妃越发看不透这个弟弟了,她见柳容景的眼神轻轻越过她,转头一看,就见陈筱艾抱着九皇子在院里疯跑举高高,九皇子兴奋地不行,抓着陈筱艾的头发咯咯直笑。 一大一小闹成一团,笑容明亮。 晨妃突然怔住,她心里有了点猜测,忍不住道:“不会吧.......” “姐姐说什么?” “没什么......你快些回去吧,三公主她们应该快要到了。” 柳容景点点头,他刚走两步,在晨妃疑问的眼神中又回头来说:“姐姐,若是有人在来宸徽宫找陈筱艾出去,你拦着些吧。” 晨妃挑眉:“为什么?怎么突然嘱咐这个?” 柳容景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只道:“她这段时间在宫外,心思散了不少,我怕她不能专心照顾你与九皇子,你多拘着些她就是。” “筱艾在我这儿,自然按我说的来做。”晨妃打发他,“快些回去吧。” 柳容景只能乖乖回去。 “筱艾,你过来。” 见晨妃呼唤,陈筱艾乐呵呵地将九皇子抱给夏妈,自己小跑到晨妃跟前:“娘娘有什么吩咐?” 晨妃突然发现,陈筱艾长高了。 两个月前额头还是只到自己下巴的少女,如今已然到鼻尖了,不再是需要抬头仰视自己的高度。 “筱艾你,长高了不少啊。”晨妃拉着陈筱艾转圈,再细细地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不只是身高,其他地方也长了.......” 陈筱艾有些羞涩地退后两步。 晨妃笑道:“害羞什么,这是好事儿!姑娘家体态玲珑有致是最好的。原想着你小时候受太多苦,以后怕是要有所吃亏,没想到呀.........看来小侯爷还挺会养人的。” 陈筱艾闻言撇嘴道:“大人盯我吃饭盯得紧,什么菜都要吃。” 晨妃眨眨眼,倒想不出卓煜盯人吃饭的画面来,试探着问道:“小侯爷......对你很好?” 她一直很担心,以为卓煜将陈筱艾留在安国侯府养伤,也不过是让府里人帮着照顾一些罢了,但听陈筱艾这么一说,怎么像是卓煜就跟在身边照顾似的........ “嗯!大人对我很好呢!”闻言,陈筱艾笑容灿烂,脸上胎记和黑点已经有些压不住她脸上丽色。 晨妃先是一震,接着将陈筱艾压进怀里,左右查看无人后才松一口气。 “怎么了娘娘?”陈筱艾在她怀里露出疑问的小脸蛋来。 “那什么,小侯爷对你怎么好了?” “嗯.......好吃好喝的,还给我买了许多名贵的药材!” 陈筱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卓煜的好,反正她心里卓煜很好,她笑道,“娘娘你知道吗?大人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很厉害的样子,其实他不会编辫子!我的头发他怎么都学不会编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晨妃震惊,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陈筱艾的肩膀,认真道:“筱艾,以后在宸徽宫里不要提到小侯爷,也不要说你与小侯爷相识的事情,明白吗?” “........是因为三公主吗?”陈筱艾捂着嘴巴。 晨妃无奈道:“不仅是三公主,还有乔家与钟家的小姐,她们与三公主五公主一起,如今也在宸徽宫练舞。” “乔家与钟家的小姐难不成对小侯爷也是.......” 晨妃捂着耳垂上的珠玉金环轻叹:“估计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难怪三公主对她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哇哦.......娘娘您这几日过得岂不是水深火热?”陈筱艾面露同情。 “是啊,所以啊,咱们就先不提小侯爷了。” 晨妃捏捏陈筱艾被养胖一点的脸蛋,心想不怪阿景那副样子,连她心里也不由得有点酸意,筱艾在她身边养了这么久,都不见她怎么长肉,不过被小侯爷照顾一段时日罢了,不仅长高还长胖了....... .......这一想怎么有点气人呢? 晨妃抱着陈筱艾不甘心的想道。 陈筱艾抱着大包小包,跟着喜气洋洋的春晓回了耳房。 “知道你差不多快回来了,我特地趁着前两天阳光好的时候,把你的衣服和被褥都拿去晒了呢,都是干干净净的,保你晚上睡个好觉!” “谢谢你,春晓。”陈筱艾听着十分暖心,“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喏,这是你的份!” “哇!好漂亮的珍珠手串!”春晓捧着珍珠手串爱不释手,“这珍珠又大又圆的,旁边还有小珠花,这肯定很贵吧?” “你就放心收着吧。”陈筱艾说着帮她串到手腕上,“你手腕细,我还特地让人改小呢。” 春晓感动地稀里哗啦的,看着手串不肯移开眼睛。 “对了,我怎么一直没看到苏歆?”陈筱艾一边整理东西,突然想起来问。 春晓突然窜起来,急急忙忙道:“对了对了!那什么,苏歆被二皇子看上的事情筱艾你知不知道?” “听说一点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苏歆在御花园里练舞?她跑御花园里做什么?”晨妃就在宸徽宫里教舞,她没必要跑到御花园里去啊。 春晓小声说道:“是因为她练的舞是禁舞,娘娘训斥她不准练,大约就是因为这样才偷偷跑去御花园里练。” “禁舞?”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舞,反正不能跳,苏歆多问了几句,又去翻了书籍,娘娘就很生气,好几日都没允许苏歆到跟前伺候。”春晓说道,“你也知道,苏歆本身就有些脾气在嘛.......” “所以她就这样忤逆娘娘,跑到御花园去偷偷练?”陈筱艾面露不赞同,这事是苏歆做过了。 “蔓琪也很生气,还骂苏歆不知天高地厚.......”春晓缩了缩脖子,一脸心有余悸,“总之那日大家都生了好大气,苏歆也不在宫里做事,躲出去好几日呢。接着在御花园里与二皇子遇上,听现场的人说,二皇子称赞苏歆舞姿曼妙,回去就跟皇后娘娘提了,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皇后娘娘怎么说?” 春晓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啊,不能跟你多说了,这会子就得去打扫院子了。” “我陪你一起。” 取了东西,陈筱艾陪着春晓在院子打扫,因还未到深冬,下午时分还有阳光照耀,活动一番就不觉得手脚冰冷,春晓还一边说最近发生在宫里的趣事。 春晓说着说着突然脚步一歪,哎哟一声跌倒在草地上。 “没事吧?”陈筱艾连忙过来扶起她。 “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春晓在草地上一阵扒拉,摸出一颗珍珠来。 “这怎么会掉了一颗珍珠?瞧着成色这么好,该不会是哪位公主小姐掉的吧?” 陈筱艾接过来一看,是一颗圆润且还没加工过的珍珠,擦拭干净后成色还很不错,隐隐有些粉色的润泽感在。 等等。 陈筱艾突然抬头,比划了下自己与门口台阶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这颗珍珠......该不会就是九皇子在台阶上踩到的东西吧? “春晓春晓,先别扫了,跟我一起找找东西。” “哎?找什么啊?” “看看这珍珠是不是其他地方也有。” 陈筱艾和春晓,又拉上蒙公公,三个人在院子里,尤其是在有台阶的地上仔细摸索几遍,果真又找出几个。 “这t珍珠就算是不小心掉的.......也不可能分散在好几个地方啊。”蒙公公小声说出她们心里所想的。 “而且这种粉色的珍珠不常见,若是哪位公主小姐不小心掉下的,应该会找才对啊。”春晓也小声说道。 看着帕子上这几颗光滑圆润的粉色珍珠,陈筱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三公主到了。” “五公主到了。” 三公主萧欣阳与五公主萧明阳一起到了。 陈筱艾火速抱着东西离开现场,虽然当初三公主拉她头发的帐还没算,但在宫里可不能被三公主认出来。 萧欣阳一身红衣白裙的舞装,萧明阳则是蓝衣白裙,在装束上就能看出这两姐妹的性格截然不同。 接着乔家与钟家还有其他世家的小姐们也都陆续赶来,还包括两个得主子支持的宫女。 接着南府的教舞嬷嬷也板着面孔来了。 原本安安静静的宸徽宫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晨妃同样换了简单的舞裙,和众人简单问候过后,一行人到园子里搭的舞台上去,教舞嬷嬷让众女先压腿伸展一番,热身打开身体后才能练舞。 萧欣阳一边压腿一边朝晨妃笑道:“晨娘娘,我听说二皇兄看上了你身边一个宫女,是哪个呀?叫出来我看看,二皇兄第一次跟母后要人,看来得是个十分美貌的。” 此话一出,在台下候着的蔓琪仙茅等人神色都不太好,陈筱艾和春晓躲在后面偷看,也跟着露出不爽的表情来,这三公主明显就是想看笑话。 晨妃也在活动手脚,闻言只笑道:“不巧,我让她出去办差事去了。” 萧欣阳换了个姿势压腿,笑道:“没事儿,等会来我再看看就是。” 第55节 “三姐姐连腿都压不直,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去想那些。” 五公主萧明阳出声说道,她面孔沉静,眼神微冷。 陈筱艾眯眼细看,五公主算不上美貌,但身材修长,仪态极好,气质更是清清冷冷的,一身简单素色,站在花朵般的众女中间也没有被压下去。 萧欣阳脸色一变,回呛道:“你管我想什么,还有我这腿哪里不直了?” 萧明阳冷淡地看她一眼,突然一踢腿,抓着自己的脚腕来了个侧面高抬腿,动作极其流畅自然。 而且她的腿伸得极直,并且脸色轻松,丝毫不见勉强。 “厉害啊。”陈筱艾赞道,“五公主常年练舞吧?才有这么好的柔韧性。” “可不是嘛,五公主可是这次铃兰姑娘的有力竞争者,大家都看好她呢。”春晓看得津津有味。 看萧明阳姿态优美地收回长腿,萧欣阳看着不爽,冷哼道:“我可不像你,成天无事可做,只知道待在屋里压腿练舞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脸上都不好看,什么叫没事可做只能练舞?这不是把所有擅舞的女子都骂进去了? 南盛国风气本就好乐舞,除了铃兰节外,还有许多节日也是以舞蹈为亮点,多有贵女以舞姿为荣,就连太后年轻时都十分擅舞,本来也是雅事一件,怎么从三公主嘴里出来,倒是她们无趣了? 三公主如此看不起,为何又要来练舞,跟她们竞争铃兰姑娘? 教了一辈子舞的教舞嬷嬷徐嬷嬷对萧欣阳的言语倒是见怪不怪,她拿着竹竿敲打萧欣阳的背脊,冷声道:“再压下去些。” 萧欣阳咬牙道:“......不成了!” “这才哪到哪,连腿都压不开,接下来的动作怎么做?”徐嬷嬷十分严厉,丝毫没把萧欣阳的身份看在眼里,将杆子抵在萧欣阳背上,一点一点用力,“再不压好,老奴就直接上手帮公主了。” 萧欣阳前不久才领略过徐嬷嬷教舞的残酷,一想起来就浑身打冷颤,赶忙喊来自己的侍女过来帮自己压腿。 徐嬷嬷冷眼盯了好一会子,才暂时放过她,盯别人去了。 她直接略过了萧明阳,只说道:“五公主热好身体,便将上次学的那几个动作复习几遍。” “是。”萧明阳毕恭毕敬道,其他人赶忙给她让了位置,空出一块地来。 萧明阳神色矜持,她抬手翻转手腕,提着裙角翩翩起舞起来。 除了萧欣阳不太顺利以外,其他几人都有充分的舞蹈底子在,不管是热身还是学动作都十分顺利。萧欣阳看得眼热,又没得徐嬷嬷的同意,只能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若萧明阳得了徐嬷嬷和晨妃的赞赏,她便面露不屑,连装都不装一下。 “三公主和五公主这不和的也太明显了吧?”陈筱艾啧啧声道,问趴在她身下的春晓,“春晓百事通,她俩是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这你不就问对人了吗?”春晓很是得意地哼哼两声,“三公主和五公主就相差一岁,她们的生母怡妃和芳嫔也是同一时期入宫为妃,本来就是属于竞争关系,连带女儿们也是一样的相处,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但你说闹翻嘛,又没到那种程度上去。” “怡妃更得宠些,三公主又是长阳大公主后的第二个女儿,又惯爱撒娇弄痴的,因此皇上也多疼一点。而五公主性子冷淡,不喜讨好,在各个方面也差上一点。” “哦哦……”陈筱艾点点头,心想怪不得一见面就火力十足,“那五公主,是对玲兰姑娘势在必得咯?” 不仅是因为舞蹈上的自信,更是一举压下三公主气焰的大好机会。 “是吧是吧。在宫里,怕是南府舞姬都要略逊于她。”春晓连忙点头,又叫到,“筱艾你看那边,乔小姐和钟小姐也吵起来了!” 就见台子边上,乔四小姐与钟五小姐正面对面,两人正在争论些什么,乔四小姐竟上前拽住钟五小姐的裙角就要掀开,钟五小姐的丫头连忙上前护住。 徐嬷嬷和晨妃也注意到她们的情况,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练习动作吗?” 乔四小姐面色有些委屈,她一指钟五小姐道:“嬷嬷,晨妃娘娘,我刚刚看乔小姐一个举腿的动作做得不到位,好心想要为她示范,她倒转过来说我!” 钟五小姐紧紧捂着裙子,她冷声道:“且不说乔小姐做得不如我,一上来就要掀别人裙子是什么道理?” “大家都是女人,怕什么。我不过是想看清楚你腿上发力对不对而已。”乔小姐抱臂哼道,“当真是好心没好报。” “大家互相互助,原是好事,别伤了和气。乔小姐,你说钟小姐怎么做得不到位了?”晨妃问道,“本宫一直在旁边看着,未见钟小姐的差错呢。” “就、就腿的位置抬得不够高呢,反正我看着是这样。晨妃娘娘离得远些,大概是没看清楚吧。” “哦,是这样啊。”晨妃对钟五小姐笑道,“乔小姐一片好心,钟小姐练习时多注意一些就是了。倒是乔小姐,从刚刚开始,你练舞的方向一直不对,你没发现吗?” “啊?”乔四小姐微惊,她左右张望,发现自己的确站反了方向,应该是对着舞台下面的,但她为了盯住钟小姐能出差错,始终都没有注意到。 “你练得什么啊,连方向都找不到。”萧欣阳冷哼道,“地方本来就不大,要是不想练了就赶紧下去,别占地方。” “我、这.......”乔小姐脸色红了又白,不敢言语。 “好了。”徐嬷嬷出声道,她面孔刻薄严厉,只瞥了乔小姐一眼,“乔小姐怕还没醒神,到后面去练吧。” 乔小姐只能走到后面不好的位置上去,别人低头嗤笑她,她只能装作不在意。 “聪明反被聪明误呢。”春晓点评道,她抬眼看压在她身上的陈筱艾,“筱艾,你说那乔小姐是想干什么呢?” “刚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钟小姐的腿上好像有一片红色的疤痕,”陈筱艾微微眯眼,“不知道是烧伤还是胎记,挺大一片在腿上的,我看乔小姐的目的,就是掀开钟小姐的裙子,好让别人看到她腿上疤痕吧。” “真哒?你看清楚了吗?”春晓惊道,“没听说过呀.......如果真是那么明显的伤痕,看来钟小姐一直藏着不让人知道呢。也是啊,她一个世家贵女,腿上有疤痕可不好看,肯定藏着呢。” 陈筱艾摇摇头,叹道:“我看都不是来练舞,是来斗法来的。” 怪不得娘娘感到如此心累。 第45章 苏歆......真要嫁给二皇子… 足足练了两个时辰不停歇,徐嬷嬷才勉强同意休息小半个时辰。 萧欣阳跌坐在地上叫苦连天,其他人也是面含苦色,只有萧明阳和钟五小姐呼吸微乱,从头到尾都坚持了下来。 陈筱艾和春晓早已经在偏殿里备下茶水点心,等公主小姐们更衣后便坐下休息。 “嬷嬷尝尝这冬尖t叶,今年最新鲜的,口感醇厚,我喝着不错,想着您肯定喜欢。” “多谢晨妃娘娘。”徐嬷嬷的脸上总算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这冬尖叶虽常见,但味苦微涩,多是人不喜,也就您知道老奴好这一口。” 晨妃抿嘴微笑,仪态优雅大方,她笑道:“小的时候到外租家与姐妹们玩耍,您说这冬尖叶味苦,本宫还不信,尝过苦头才知道您没骗人。” “晨妃娘娘小的时候倒是像男孩子般爱调皮捣蛋,”徐嬷嬷点头道,“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到底是当了母亲的,老奴看了十分欣慰。” “叫您费心了。”晨妃笑道,又问坐一旁的公主与小姐们,“按各位的喜好准备的茶,喝着如何?若有什么不合适的,可千万不要跟本宫客气。” “晨娘娘费心了,我喝着极好。”萧明阳微微笑道,又问道,“九弟呢?怎么不出来玩了,是还在睡觉吗?” “是呢,最近天气冷,他自己也知道窝在屋里暖和,总要到有太阳的时候才肯出来走走。” 钟五小姐微笑道:“九皇子和我家小弟弟一样,天气一冷就不愿意出门呢。” 晨妃来了兴趣,问道:“钟小姐的弟弟多大了?” “回娘娘,前些日子刚满的两岁,正是活泼爱闹,怎么都不肯消停的年纪。” 钟五小姐提起幼弟,也是满脸的笑意,“我与母亲,再加上乳母三个人,有时候一跑起来,都跑不过他呢。只能跟他身后追着,真真是狼狈。”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晨妃也拍掌笑道:“好样的,是个健壮的好孩子。这样跑跑跳跳的才长得高呢。” 萧欣阳转了转眼珠子,笑问道:“我记得.......钟小姐的这个弟弟,是姨娘生的吧?” 气氛顿时微凝,钟五小姐脸上保持得体微笑,轻轻点头道:“是的。” “怎么姨娘生的,送到钟夫人房里养着了?可是记到了钟夫人名下,和你一般是嫡出了?” 这三公主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晨妃心里直呼受不了,只垂眼饮茶,徐嬷嬷同样用茶盏做掩饰,在一旁递给她一个白眼,惹得晨妃差点失笑出声。 “三姐姐,能否劳烦你,每次问话前能不能过过脑子,知道什么是该问不该问的?” 坐在钟五小姐身边的萧明阳将茶盏重重一磕,冷声道。 “五公主.......”钟五小姐吓了一跳,满是惊慌。 ”老五,你什么意思?我跟钟小姐说话,关你什么事了?”萧欣阳一拧秀眉,也跟着扔下茶盏,“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驳我的话,哪里还有点当妹妹的样子。” 萧明阳冷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有个好妹妹的样子来,但您这个姐姐在前头如此不知礼数,丝毫没有以身作则,叫我如何自处?” “萧明阳你不要太过分了!”萧欣阳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她怒目而视,“真是给你脸不要脸了!” 萧明阳一把打开萧欣阳的手,直逼她双眼道:“到底谁给谁脸呢?明明知道钟小姐家里出了事,好不容易才盼来一个幼弟,你却总是说些不着调不知所谓的话来伤人心!你以为你问的问题很有趣吗?大家会附和你吗?这里不是你的曼霞殿,好好想清楚该说不该说的!” 萧欣阳被她一通训斥,气得脸色发红,就要像小时候一样去扯她的头发做教训。 但萧明阳早已经不是那个仍她欺负的妹妹了,出手更快,一把将萧欣阳重重推到椅子上。 众人惊呼,宫女们上前阻拦,钟五小姐赶忙拉着萧明阳连退几步,一脸焦急,左右劝阻,急的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心里感谢五公主帮她出面说话,但三公主一向不好惹,若因此记恨她与钟家,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看这边。” 突然有人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她下意识回头,就见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撞进她的怀里,盘子里温热的茶水直接撒了她一身,刚换的衣裙全都湿了。 “哎呀,是奴婢不小心,请钟小姐赎罪!” 那小宫女拉着她的裙子,明明眼里不见丝毫焦急,嘴里却着急忙慌的地喊道:“怎么办,全都湿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晨妃也站起来看了看,对那小宫女说道,“还不快带钟小姐去换身干净衣裳,免得贴着着凉了,快去。” “是!钟小姐,请随奴婢来,奴婢带您去更衣。” “可是我.......” 小宫女力气极大,几乎是将她拽着走的,一路带她到晨妃寢殿的外屋里,取了干净柔软的衣裙给她换,又将弄湿的衣裙放在炭火盘旁边烤着,做事又快又顺,很是熟练。 钟小姐换了衣服出来,她跟晨妃身形差不多,衣裙刚刚好合适。陈筱艾一看,很满意的点头。 “刚刚......你是故意的?”钟小姐看着眼前这个小宫女,这几日来晨妃娘娘宫里练舞,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宫女。 “委屈钟小姐被奴婢泼一身水了。” 陈筱艾对她福了福身子,笑道:“可是若不找借口离开,等会三公主五公主闹得更甚,对您就越不利。” 钟小姐神色黯然,她知道陈筱艾说的对,这事开头是因为三公主过问她钟家的情况,虽然有五公主出面为她打抱不平,但一旦传出去,别人又要旧事重提,对钟家指指点点了。 陈筱艾不明白钟家出了什么事,但刚刚她奉茶进去时,看晨妃一脸生无可恋的朝她使眼色,她也只能上了。 “多谢你跟晨妃娘娘。”钟小姐说道,“等晚些人散的时候,我再去跟晨妃娘娘道谢。” “钟小姐客气了,您头发还湿着,我帮您擦干吧。” 陈筱艾心想自己这一泼可够大范围的,明明只是想泼湿衣服而已。 钟小姐点头,在妆台前坐下,看陈筱艾拿着干净的帕子帮她擦干发丝。 第56节 她抬眼细看镜中陈筱艾的脸,这小宫女看着年纪还小,脸上桃色印记和黑点也十分明显,但灵动的双眼让她丝毫不显难看。 而且她总觉得,这小宫女要是没了脸色胎记,肯定是个好看的姑娘...... “你......脸上的可是胎记?”钟小姐犹豫着问。 “是的,是胎记。” 钟小姐摸了摸胸口道:“还好......我还以为是烧伤。” 看来钟小姐腿上的伤疤是烧伤造成的,陈筱艾心想。 就在此时,蔓琪引着萧明阳进来了,她脸色微冷,看到钟小姐才稍微缓和,问道:“钟小姐,刚刚可有伤到?” “五公主!”钟小姐连忙起身行礼,感激道,“娥馨一切都好,多谢五公主为我说话,娥馨感激不尽。” “不必道谢。”萧明阳展开双臂,陈筱艾连忙上前为她脱下外衣,她刚刚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那一泼水也波及到五公主了。 “我那三姐姐一旦出声就没什么好话,她自持高贵没问题,但不该捡着别人家的家事出来说三道四,让别人以为我皇室公主的嘴脸反而跟那些市井妇人似的。” 萧明阳冷哼一声,说话依旧毫不客气,若是萧欣阳在她跟前,怕又是要掐起来。 钟娥馨咬了咬嘴唇,劝道:“三公主到底是三公主,若真细问起来.......娥馨也不过将家里情况说一遍罢了,若是三公主因此记恨上您,叫娥馨如何是好。” “我与她向来就不对付,也不差这一遭。”萧明阳摆手道,“倒是你,不仅三公主,连那个乔小姐都找你麻烦,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处,钟娥馨脸色变得极难看,她又害怕又难堪地低下头去,手里搅着帕子,没有言语。 萧明阳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只对正在帮忙整理衣裙的陈筱艾说道:“你刚刚泼那一下不错,下次我建议你泼三公主脸上去。” “........那奴婢还能有命在不?”陈筱艾一脸惊恐,“或是五公主您管我全身而退,那奴婢还能考虑一下。” 萧明阳失笑,点了点陈筱艾笑道:“你怪合我心意的。” 看着萧明阳与陈筱艾说笑的侧脸,钟娥馨突然生出勇气来,上前对萧明阳说道:“.......请五公主帮我!” “这是何意?”萧明阳有些诧异。 钟娥馨看了眼打开的窗户,陈筱艾明白过来,连忙去把窗户关好,又将屏风移过来,站到屏风后侯着。 钟娥馨坐到塌上,犹豫再三后撩起裙摆,露出修长白皙的细腿来。 萧明阳一脸不解,却见钟小姐一翻脚腕,顿时露出右大腿后的烧伤疤痕,大约巴掌大小,伤疤已经愈合一段时间了,留下紫红色的斑驳瘀痕,只一眼,萧明阳就吓得退后一步。 钟娥馨虽料到她这个反应,但还是低头捂脸抽泣起来。 萧明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给她带来的伤害,连忙t将她的裙子整理好,坐到她身边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么严重的烧伤.......难不成,是当初那场灾祸造成的?” 钟娥馨捂着脸轻轻点头。 萧明阳的神情十分不忍,她揽着钟娥馨的肩膀,蹙眉轻声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我听说你也受了伤,但没想到会这么.......当时没有及时治疗?” 钟娥馨接过陈筱艾递来的帕子,抽泣道:“当时.......当时情况混乱,伤者众多,大家自顾不暇,我母亲与弟弟又.......等到发现时,伤口已经严重溃烂,养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就剩这个疤痕,怎么都去不掉.......” “我那有上好的祛疤药,这就让人去拿。” “没用的。”钟娥馨拉住萧明阳,含着眼泪摇了摇头道,“什么好药都用过了,顶多颜色变淡了些,大夫说是祛不掉的。” “这.......”萧明阳缓缓坐下来。 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这么大一块疤痕留在腿上,心里是有多难过。 又突然想起来刚刚在台子上练舞时,乔小姐故意掀她裙子,顿时便怒了:“难不成乔四小姐是故意的!她知道你腿上疤痕,想要你在台子上出丑!” 一个姑娘家腿上有那么大的疤痕,不仅传出去不好听,更影响参选领兰姑娘。 “她大概是隐约看到过.......”钟娥馨也不确定,她捏着帕子道,“上次练舞,她也是让她的丫头故意闯进我更衣的屋内,就是想要看我腿上疤痕,幸好我的丫头帮我挡住了,如今又在台上对我.......五公主,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不过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好好争一次铃兰姑娘罢了,偏偏她们都.......” 萧明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拍着钟娥馨的肩膀轻声安慰。 陈筱艾看时机合适,蹲到钟娥馨的脚边轻声问:“钟小姐,可否给奴婢看一下疤痕?” 钟娥馨泪眼婆娑地抬起眼,陈筱艾道:“奴婢懂些医理。” 反正已经给她看到了,钟娥馨点头拉起裙子,微微侧过身去,方便陈筱艾查看。 已经是有些年头的疤痕了,虽然当时处理得晚,但多年来各种好药用着,颜色已经较淡,但烧伤所导致的皮肤变化却是祛不掉的,只能想办法去掩盖。 “您用脂粉遮过没?” 钟娥馨轻轻点头道:“试过了......但很难遮住,又费时间,而且也不方便,走路时会被裙子擦掉的。” 陈筱艾心想也是,冥思苦想一会后,问钟娥馨道:“您排斥动物皮吗?” “什、什么意思?” 萧明阳却明白过来,问陈筱艾:“你该不会想拿什么动物皮,给钟小姐遮上吧?” 陈筱艾很认真地点头道:“民间有这个法子,拿猪皮处理干净后,用特殊的药水粘贴在皮肤上用来遮住伤口,虽然不能完全与旁边的皮肤一致,但是经过上妆,基本上看不出来的。就是这个法子.......难免心里有点不舒服。” 钟娥馨的表情看起来就很不舒服。 “但您放心,懂行的巧匠是能够完全处理干净的!”陈筱艾连忙补充道。 见钟娥馨犹豫,萧明阳也劝道:“这也是个法子,总好过你时时担心被人看到的强。” “可、可我心里过不了这关......”钟娥馨哭道,“我本来就甚少吃荤腥,猪皮这种东西,我实在是.......”说着她捂着嘴巴,作势欲呕。 陈筱艾赶忙端来茶水,萧明阳顺着她的背道:“看你这样,还是别勉强了......筱艾,除了猪皮这一类,还有什么东西能过来遮挡疤痕吗?” “也有,曾有妇人研制出一种胜肤膏,涂抹在疤痕上也能遮挡自然,但此物粘稠,不易调和,颜色也容易出差错,倒不如猪皮来的方便。” “你有此物吗?” “奴婢会做,但是此膏涂抹上去后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等它干透才行,行动上也有所限制。”陈筱艾说道,“比如做高抬腿等高难度动作时,会拉扯到旁边皮肤,影响动作发挥。” “……我想试一试。”钟娥馨苦笑,“反正也不能比现在更糟了。” 说着,她取下发中簪子,塞到陈筱艾手中:“劳烦你,帮我做胜肤膏来,到时我另有重谢。” 陈筱艾应承下来,钟娥馨又看向萧明阳,面带恳求。 “我明白。”萧明阳说道,“此事我不会与人提起,你放心吧。都是女子,知道你的难处。” 钟娥馨感激道:“娥馨谢过五公主。” 蔓琪过来唤人,说是休息时间结束了,徐嬷嬷见她们迟迟不来,马上就要发脾气了。 萧明阳和钟娥馨连忙提着裙子赶去,还是挨了徐嬷嬷一顿骂,还是晨妃出声劝道才作罢,罚她们去一边做几套动作再来。 萧明阳看乔小姐又盯着钟娥馨不放,故意跳到她身边去,伸腿绊了乔小姐一把,又假模假样地扶起她到一边去,不给她靠近钟娥馨的机会。 陈筱艾在台下看着,心想总算来了个正常的公主。 直到黄昏时分,连晨妃脸上都有了倦意,徐嬷嬷才收了杆子,结束今天的教舞。 萧欣阳完全起不来身,只能由两个宫女扶着送进轿子里。今天徐嬷嬷对她依旧毫不客气,严苛程度远胜其他人,大有将她逼到知难而退的程度。 送走了其他人,晨妃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大大咧咧的一挽徐嬷嬷的胳膊,道:“您别把三公主逼出气性来,她本就心高气傲,过些日子觉得自己没有其他人跳得好,自然就萌生出退意来。” “用得着你教?”徐嬷嬷给她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揽这破烂事来做?马上就得恩典出宫恩养了,临到头倒是来了这破事,真是晦气。” 晨妃笑道:“别介啊您,善始善终嘛,您在南府跳了一辈子舞教了一辈子舞的,再从您手下出来了个铃兰姑娘,也是功成身退不是?” “我看太后是要把我直接逼退。”徐嬷嬷叹道,“这三公主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为避免她在铃兰节上乱来,太后私下给了我任务,便是让她自己退了。” “太后果真如此安排。” “不难猜想,到底是亲外孙占上了上风。”徐嬷嬷哼道,“不想勉强小侯爷,不过也是给三公主留些颜面。” 晨妃扶着徐嬷嬷坐下,道:“太后也是关心则乱了,以三公主的资质,上不了朱雀门。” 徐嬷嬷看一个脸色有瑕疵的小宫女上了茶,忍不住多看两眼。 闻言朝晨妃轻声说道:“我也是这样劝的,太后让我照做便是。后来才知道,慧贵妃有个侄女,原本是要找我教舞的,我若教了三公主五公主的,便可以推了她。” “慧贵妃的侄女.......王家的小姐也要参加?”晨妃奇道,“我怎么没听说?” “因为论资格是不够的,那王家小姐曾议婚过,后来也不知怎么地,没成。”徐嬷嬷附身小声道,“再者,我听满福说......慧贵妃到皇上跟前去求,说王家小姐对小侯爷一片痴心,愿给小侯爷做妾。” 正在收茶盏的陈筱艾一惊,差点磕落了手中杯子。 晨妃也是惊讶,连忙问道:“皇上允了?” “皇上自然是要问小侯爷的意思,不过听慧贵妃一番恳求,大也有那意思。毕竟小侯爷那么大了,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徐嬷嬷垂眼饮茶,“等袭爵后就该议正妻,安国侯府里的后宅马上就会充盈起来吧。” “........也是。”晨妃点点头,转头看见陈筱艾已经收好茶盏出去了。 蔓琪正要走进正殿,刚好撞上陈筱艾,正要与她说什么,就见陈筱艾面色微呆,也没听见自己叫她。 “筱艾?筱艾?”蔓琪奇怪,晃了晃肩膀才看她醒神,“怎么在发呆,哪里不舒服吗?” 陈筱艾赶忙将脑中杂念甩开:“没事没事,就想了点事。怎么了吗?” “你刚回来,先休整一下,不用忙着上前伺候。”蔓琪拍拍她的头顶,也讶异道,“你长高了呢!” 陈筱艾撅着嘴避开她的手:”好不容易长高一点,你再拍我又要缩回去啦。” 蔓琪喷笑,道:“先回去整理一下屋子吧,不过春晓应该都帮你弄好了。” 陈筱艾点点头,又问道:“我回来半天了,怎么还是没看到苏歆?娘娘真让她出去办事了?” 一提起苏歆,蔓琪脸上笑容淡了下来。 “是真让她出去了,去了长春宫那。” “什么?”陈筱艾震惊,“娘娘不要苏歆了?” “不是这个意思。”蔓琪摇摇头,“二皇子跑去跟皇后娘娘要人,皇后娘娘自然要来问娘娘的意思,今天一早,苏歆就被皇后t娘娘召去长春宫。”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啊?” “二皇子马上就要封东宫太子,被他看入眼的人都要经过皇后娘娘的层层筛选。虽说苏歆只是婢女,但由于是娘娘的贴身侍女,皇后娘娘也是不得不防,大约是叫过去问话训导吧。” “苏歆......真要嫁给二皇子了?” 蔓琪苦笑道:“怎么能说嫁呢?以我们的身份,只能说是纳入屋里当侍妾罢了,连侧妃一位都沾不上.......” “那苏歆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蔓琪负气道,提着裙子在花坛边坐下。 第57节 “我与娘娘说了她,她气性倒是大,直接跑去御花园偷偷练,就算她练得再好,禁舞也上不了舞台啊!” 第47章 臣.....就是想要送她礼物 陈筱艾好奇道:“我一直想问了,禁舞到底是指什么?某个舞种吗?” 蔓琪也面露迟疑,她左右张望无人后,才小声问陈筱艾:“你知道......凌王吗?” 这个名号陈筱艾在小时略有所闻,记得是个臭名昭著的,她犹豫道:“是十几年前,叛国的那个凌王吗?” “是他。他的妻子凌王妃擅舞,前后创作了不少名舞,不少贵人小姐对她很是推崇,其中名为“故里”的舞种难度最高,一旦跳成,宛若飞仙。但因为凌王后来叛国,此舞也被太后所禁,不许有人再跳。” 陈筱艾眨了眨双眼,她摸了摸胸口,总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有点堵堵的。 “你说,她私下偷练禁舞,又跑去御花园偶遇了二皇子,说是偶遇,谁都不信.......让我跟娘娘怎么想。” 蔓琪跺脚道,她咬着嘴唇,“多年姐妹,我却从来都不知道她有这个心思,哪怕她跟我透露一二,我都不会.......原也没什么,人都是向上看的,但她不该一声不吭,倒让娘娘难做。” “皇后娘娘是怀疑.......晨妃娘娘是故意要往二皇子身边放人?” “连瑾妃娘娘都来问娘娘,你说其他人能不这么想吗?封太子的旨意一下,皇后娘娘正要整肃二皇子宫里人,苏歆却一脚***.......” “那苏歆,怕是要不好过啊.......”陈筱艾心里有些担心。 两人一时无话,蔓琪还要到晨妃跟前伺候,拍拍陈筱艾让她不要多想就进了正殿。 陈筱艾去了趟小厨房,一路想着心事回到耳房。 刚打开房门,却听身后有人轻轻唤她,声音微弱,是苏歆。 苏歆站在花坛边,身穿一身簇新的宫装,明玉金纹的绸缎,不是她一个宫女能随意上身的。 看陈筱艾微愣,苏歆从树影下走出来,她的眉毛有些不自然的微微清淡,眼神迷乱没有焦点,眼角更是含娇含媚,嘴唇殷红,仿佛沾了血似的。 陈筱艾一看她眉毛与走路的姿势,霎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筱艾......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苏歆捂着发轻笑道。 陈筱艾一把扯过苏歆,扶着她进房里,锁上门后对苏歆小声质问道:“你说做什么?你不是去了长春宫吗?怎么会.......是跟二皇子?” 苏歆软软靠在被褥上,她想要撑坐起来却没有力气,索性直接躺下,叹道:“......还能有谁?” “你疯了??”陈筱艾捂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皇后不是还没答应吗,你这就.......二皇子呢?他就让你这么回来了?” “他想要留我在房里,是我自己要回来的。”苏歆懒懒道:“........二皇子与皇后之间也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母子和睦.......再说二皇子想添房里人,本来也不用皇后娘娘如何过问,我又不是能当个侧妃正妃什么的。” 说罢,她埋头冷笑。 “那你也不应该现在就跟二皇子.......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陈筱艾见她捂着肚子,便从炭火盘下取出一块烧得热热的鹅软石来,用被褥厚厚包裹住,塞到苏歆怀里。 “暖暖肚子。你这是何必呢,等皇后答应,你正正经经地进了二皇子宫里,有人服侍,哪里用现在这个样子。” 暖意通过被褥温温地包裹着钝痛的小腹,苏歆眼神放空,缓了一会才说道:“二皇子已经答应我了,封我做才人,过两日就接我过去。” “就这样?”陈筱艾看她散乱的发,她被二皇子宠幸后就回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与自己说,“你没什么需要跟我说的?” “这不挺好?”苏歆微笑道,“我给你让了位置,以后你就是娘娘身边第二人了。” “你在胡说什么?”陈筱艾皱眉,“你明知道我只在娘娘身边待两年而已。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占你的位置了,相处这么些时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见苏歆闷头不语,陈筱艾冷冷道:“你只是一直找不到自己该往何处而已。可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说着陈筱艾也生气,苏歆虽然爱挑她毛病又爱欺负她,但总是姑娘家之间不过火的打打闹闹而已,陈筱艾从未放在心上。也知道苏歆不过是心眼小些罢了,她本心不坏,不然也不会在宫里照顾自己。 两人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大冲突,一来是有晨妃和蔓琪管制,二来是陈筱艾觉得没必要。既然苏歆气性小,那自己让着一些就是了,她自己使着小性子也就过去了,没必要让晨妃和蔓琪难做。 苏歆也明白,按陈筱艾的性格和能力,她要是想取代自己在晨妃身边的位置,其实不难,她只是没有将自己放到敌对上的位置而已。 她看着陈筱艾气呼呼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说的不对,你别在意。” 她倒是难得低头,陈筱艾回头看她一眼,道:“.......为何会找上二皇子?是他马上要当太子了,你以后也想当个后宫妃子?” “不是我找他,是他找上我。你们一直以为是我心里有所谋算,才会去御花园,其实不是。” 苏歆淡淡淡淡解释道:“二皇子知道我是宸徽宫的人,一次我去内务府取俸禄,路上碰见,他攀谈几句,我自然回话,突然他问我,会不会跳故里舞。” “我说那是禁舞,自然不会。他看起来很失望,说一直很想看看。我想起来当初娘娘带进宫里的书籍中,有少许关于故里舞的,就想在他面前卖个好,于是偷学了几个动作,在御花园的小角里跳给他看了。” “你就不怕你卖这个好,把命送出去?”陈筱艾扯扯她的头发,“禁舞也敢随便跳?” 苏歆一笑,道:“怕什么,故里舞是太后禁止的,但听二皇子说,皇上私底下也曾召过舞姬跳呢,他自然也会替我瞒着。后来他便问我......要不要跟着他。” “你也知道,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就算是贵人看中,也不过是姨娘妾室罢了。在府里的时候我就对.......” 说到此处,苏歆顿了顿,又道:“.......二皇子的妾室,未来东宫太子的才人,再往远的地方想,对我而言,几乎再找不到更好的路了。” “怎么会?平王妃的杨妈妈跟我说过,你放出去,在外面做个正头娘子是肯定有的。” 苏歆笑了下,微微不屑道:“那样的日子我不是没想过,但我不想要。嫁个只是有点底子的农户或者穷书生有什么意思,我虽是奴婢身,但从小到大什么都没短过缺过,有机会做别人的主子,为何不要?” “你这样想....我不能说你不对,那是你自己的骨气。” 苏歆一直都是小姐身子丫鬟命的最好体现,你要说她苦吧,她在柳府这样的规矩人家伺候,又跟着晨妃这样的宽厚好主子长大。 但你要说她享福吧,她却一直都是站在主子身边的丫头,端茶倒水,洒扫侍奉。 “我的骨气.......没想到我最想听到的话是从你口中出来的,” 苏歆摇头失笑,她撑着被褥站起来,小心走到春晓的妆台前坐下,解开发髻,用梳子细细地梳理起头发来。 她说道:“我知道蔓琪生我气,但此事我也不愿跟她说理。她那种一眼就望到头的规划有什么好,我可不愿过那种无趣的日子。” 陈筱艾叹道:“你也不要说她,各有取舍,好自为之就是。” “你这话我爱听。”苏歆盈盈一笑,她看到春晓放在妆盒里的珍珠手串,哎哟一声,“这春晓,哪来这么好的东西。” “我在玉珍阁买的,送给你们的。”陈筱艾说着将苏歆那串给她,“你以后会有更多更好的珍珠手串,这串还要吗?” “干嘛不要?”苏歆一把抢过来戴到手上,脸上t微微欣喜,“与我之前给你的那对珍珠耳环相抵,正好。” 当天晚上,苏歆在晨妃寢殿里跪了半夜。第二天一早就被长春宫召走,回头就传来了傅皇后的旨意,苏歆被封为才人,择日进二皇子宫中侍奉。 晨妃领着蔓琪一同收拾出来一个箱笼,里头满满都是绸缎和首饰,是晨妃许诺过的,给苏歆的嫁妆。 几日后,苏歆含泪拜别晨妃,一顶小轿子就将她从宸徽宫接走。 蔓琪和仙茅遥望着宫门口那段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路,什么都没说。 光华殿里,盛成帝喝下一整碗人参鸽子汤,点了点筷子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一旁伺候的李汋道:“皇后指给耀青的宫女是不是封了才人?” 李汋躬身道:“是呢,今天人已经接过去了。” “嗯,那晚些朕去看看晨妃。” “是,陛下体恤,想来晨妃娘娘也高兴。” 盛成帝夹起一片炙羊肉,对坐在下首与他一起用晚膳的卓煜说道:“煜儿,这炙羊肉做得不错,火候把得很好,你尝尝。” “谢陛下。”卓煜一点头,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进嘴,“是不错。” 盛成帝看他挺直端正的坐姿,也不由得直了直背脊,笑道:“到底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你这坐姿数年来都没一丝松懈。” “微臣习惯了。” “很好,”盛成帝大感欣慰,点了点头笑道,“听见朕刚问得没?耀青又得了个才人,你就没什么想法?” 卓煜略微歪了下头,眼神清明,道:“......恭喜二皇子又得佳人?” “哎哟,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盛成帝指着他又是无奈又是失笑,李汋也笑着低下头去,端着酒壶为皇帝杯中添上酒。 “陛下,小侯爷说得也没错呀。”李汋笑道,“晨妃娘娘身边的宫女,肯定是个好的。” “嗯,晨妃是个温柔性子,她身边的人都不错。” 盛成帝饮了杯中酒,因为放松的关心,他的心情很不错,指了指卓煜,笑道:“晨妃身边还有个蔓琪,那丫头贤惠能干,谁都要夸上一句的。煜儿啊,你府里后院不是缺个能管事的嘛,要不赐了你做妾室?” “陛下厚爱。府里还有一位当初伺候母亲的侍女在,由她一手打理,微臣很是放心。” 卓煜道:“再者,微臣虽然不了解,但也曾听太后说过,那位蔓琪姑娘是晨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言语很是赞赏,大有要好好培养的意思,微臣不敢。” 盛成帝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又听卓煜提起淑慧长公主和太后,自然不勉强,笑道:“说起来,今年你又是成年又是袭爵的,都是大事,朕要为你好好操办一番。” 卓煜起身跪下,一脸肃然道:“臣知陛下对臣的厚爱,感激不尽。但如今冬日,年下节日多,花钱的地方更多,最是该节俭的时候,川洲等地又有雪灾,所以臣恳求陛下,不要为了臣的生辰与袭爵大肆操办。” 盛成帝一蹙眉头,道:“那怎么能行,就算不操办,也该为你庆祝一番。” “自然是庆祝,但臣只想办一场家宴。” 卓煜抬眼看盛成帝,英俊的面容饱含诚恳,“臣终于成年了,怎么多年来,多亏陛下照顾。父母不在,只想与陛下,与太后一起饮一杯,不需要其他人为我做什么寿。” 盛成帝十分触动,他连忙起身,让李汋将卓煜扶起来,他自己也抓着卓煜的肩膀不停叹气,苦涩道:“朕明白,朕明白.......你这孩子还是老样子,依着你,就办一场家宴就好,朕与太后都陪着你,你并不孤单。” “谢陛下。”卓煜嘴角含着淡淡笑意,“这对臣来说,足够了。” “你啊.......” 回到座位上,盛成帝想起慧贵妃的恳求来,道:“你到底也成年了,先不说成亲,这屋里头怎么能连个人都没有呢,多不像话,太后也总担心没人照顾你。” “前几日,慧贵妃来跟朕提,说她有个侄女不错,朕瞧着也行,不如........” 却听卓煜一改刚刚板正的语调,对盛成帝笑道:“陛下刚刚说到成年,臣近日可收到不少礼物,陛下难道不赏臣些什么吗?” “自然是要赏的。” “臣厚脸皮,借着生辰,想跟陛下讨要一样东西。” “哦?”卓煜开口要东西,那可是一件难得事,盛成帝感兴趣道,“是什么?名帖字画?奇珍异宝?你难得开口,朕都答应你。” “陛下还是等臣说了再说这话吧,不然臣怕陛下反悔。” 盛成帝一摆手,道:“朕一言九鼎,说罢,是要什么?” “陛下还记得,您收藏的那只金丝桃玉墨染手镯吗?” 盛成帝一听,觉得很是耳熟,看向一旁的李汋。 李汋在心里讶异,为何卓煜会知道这只手镯?明明连盛成帝自己都有些想不起来。 他忙笑道:“陛下怕是有些忘了,那只金丝桃玉墨染手镯是您十几年前得的,十分难得精巧,当时在东宫可是您的爱物,一直收着呢。” 第58节 听李汋一说,盛成帝想起来了,他神情有些恍惚,脑中记忆翻腾,好似有什么摇摆不定,问卓煜道:“你怎么知道那手镯?” “当年臣刚被太后接进宫里的时候,性子不好,总是不笑。陛下为了逗臣笑,拿了许多收藏品给臣玩,其中就有那只金丝桃玉墨染手镯。” 卓煜解释道,“当时陛下还跟臣说,手镯里的墨染如同游走的小蛇,看着奇怪,但配着粉桃玉色与尊贵的金纹,又是十分奇特,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配得上如此彩玉。” “朕记得了,记得了。”盛成帝一磕酒杯,似有醉意,摇着手指道,“的确有这么一样东西,如今朕的好东西太多了,倒是忘了它。” 又问卓煜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怎么突然要它了?” 盛成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李汋也反应过来,问出盛成帝心中所想:“难不成小侯爷,是要送给姑娘的?” “等等,煜儿,该不会是前段时间外面传的.......说你与一姑娘来往亲密,朕还不相信。” 卓煜点头坦然道:“是的。” 又补充道,“臣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方便送给姑娘的,又不懂挑选,只能借花献佛了。” “哎哟,你这花还借到朕身上来了,这面子也忒大了,”盛成帝调侃道,“谁家姑娘要你如此厚待?那姑娘是你心仪的女子?” “臣……”卓煜微顿,“就是想要送她礼物。” “你的生辰,却想送她礼物?”盛成帝笑道,满怀欣慰,“还说不是心仪之人?” 卓煜微微低下头去,只道:“……陛下见笑了。” “小侯爷英姿飒爽,那位姑娘肯定青睐。”李汋也是看卓煜长大的,他笑眯眯道,“陛下听着也高兴呢。” 盛成帝笑道:“是啊,快与朕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若是有意,朕就给你们指婚!” “她不是哪家的姑娘,是臣在外办差事时结识的。”卓煜轻描淡写的隐去一些细节,“她对臣多有帮助,臣亦感激她。” 盛成帝细瞧卓煜神色,见他是真的认真,对一旁的李汋道:“......他这到底是开没开窍?” 李汋小声道:“小侯爷还年轻呢,情窦初开,还没摸清楚也是有的。但想着送礼物,就是不小的进步。” “说的也是。”盛成帝赞同道,“你去把那只金丝桃玉墨染手镯拿来。” “陛下,真给呀?”李汋有些犹豫,“您当年可是宝贵的很........皇后娘娘跟您求,您都不给的,这.......” “给煜儿,想来皇后也没什么意见。”盛成帝只淡淡道,“去拿来吧。” 李汋很快就将手镯取来,红木盒子已经有些年月,隐约发旧。 盛成帝将盒子打开,露出里头的金丝桃玉墨染手镯,多少年过去了,这只手镯依旧保持当年得到它时的风采。 如同盛成帝形容的,里面的墨染细细蜿蜒着,看着像是一条小蛇,桃玉不算难得,但成色如此细腻柔滑的却是少有,还带着浑然天成的金丝纹路,既华丽名贵又不失俏皮灵动,很适合佩戴在小巧少女的手腕上。 当年盛成帝没有将这只手镯成功送出去,是他人生一大憾事之一。 早些年对此耿耿于怀,甚至夜不能寐,如今多少年一过,也将它放在宝库里,与其他东西一起遗忘了。 李汋伺候盛成帝三十年,早已经练就火眼金睛的本事,从盛成帝的眉眼里就看出他的不舍,轻声道:“陛下,库房里还有许多,不如.......” “罢了。”盛成帝盖上木盒,示意卓煜向前来,“煜儿,拿去吧。若能哄得姑娘家开心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可不能轻言放弃。” “谢陛下。”t卓煜接过木盒,想了想说道,“臣觉得她会喜欢。” “你就这么确定?”盛成帝拿起酒杯,叹道,“你要是能说会道些,朕也不用担心了。” 却听卓煜认真道:“因为这只镯子值钱。” 李汋哎哟一声,连忙拿帕子去接盛成帝喷出来的酒水,盛成帝摆手示意无事,捂着帕子瞪眼看卓煜。 “........到底是什么姑娘?要不朕再跟你说说慧贵妃那侄女?还有成国公家的女儿?皇后很是看好.......” “陛下才跟臣说不能轻言放弃的。” “.......这又不冲突。” “臣已经跟陛下要了礼物,自然不能再厚脸皮,要其他恩赏了。” 盛成帝觉察出不对味来,摸着下巴问道:“你这是计划好的吧?就这么排斥?” “臣心里有数。” 眼见卓煜油盐不进,盛成帝又想起来太后的嘱咐。 当年他们的长姐,卓煜的母亲淑慧长公主也是在婚事上诸多不顺,先帝很是烦恼,先后指了两位青年才俊都没有下文,眼看心爱的女儿就要沦为剩下来的,安国侯长子突然一战成名,势如破竹,将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长姐迷得不要不要的......二人感情甚笃,伉俪情深,完美的呈现了什么叫真感情不怕迟到。 如今看卓煜,也是长姐那般性子。 “罢了罢了,朕不勉强你,你自己屋里的事,自己解决就是。” 原本他觉得不管是慧贵妃那个侄女,还是成国公家的庶女都还不错,当个妾室都是正正好的。倒是正室不着急,定要挑一个门当户对,又得卓煜喜欢的才行,但以他外甥这性子.......得他喜欢的姑娘估计也得是个难搞的角色。 卓煜刚要行礼,就听盛成帝补充道:“那姑娘缺钱你就给人送钱,拿朕的东西去卖钱算什么事,这还用朕教你吗?” 卓煜道:“臣明白了。” 见卓煜还是一张冷脸,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盛成帝眼不见为净,干脆到一旁喝闷酒去了。 宸徽宫里,今晚是春晓守夜,等晨妃和九皇子睡下后,蔓琪拎着一壶酒,敲开了陈筱艾的房门,后面跟着没阻拦成功的仙茅。 蔓琪将酒壶一把塞给一头雾水的陈筱艾,进屋闷头坐下不语。 仙茅对陈筱艾叹道:“.......苏歆被接走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娘娘说让她好好想吧。” 陈筱艾回头看了眼蔓琪,她只盯着炭火盘里的火光,依旧沉默。 “喝呗,今天可是苏歆的好日子,她没有喜酒可以喝,咱们替她喝了。”陈筱艾将酒壶一开,“冷酒如今喝着不对时,我烫一壶热热的,蔓琪,你今晚必须喝痛快了才是。” 蔓琪拭了拭眼角泪意,道:“对,我要好好喝上一壶,姐妹一场,就当我祝她以后平安顺利。” 第48章 没想到小侯爷这么受欢迎啊 这几日陈筱艾陪着晨妃去长春宫里请安,无论去的早还是故意晚到,总能看到苏歆在皇后面前跟前立规矩。 按说苏歆只是二皇子的才人而已,就算得了二皇子的宠爱,也自有嬷嬷训斥教导,根本到不了傅皇后面前去。 但晨妃数次去都在,在场同样来请安的妃嫔也都知道,傅皇后不过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傅皇后端坐在凤坐上,身穿紫金色莲花裙,姿态雍容尔雅,她与怡妃说些什么,掩着嘴唇轻笑,一甩手中帕子,站在一旁一直端着盘子的苏歆弯下身,轻手轻脚地将盘子用双手呈到傅皇后跟前。 傅皇后轻轻看她一眼,捡起一块糕点,手指一松,哎呀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糖粉。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羽舟拦着宫女不让上前打扫,愣在当场的苏歆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怡妃轻轻斥道:“怎么就光看着,手脚如此怠慢,你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二皇子的?” 说着看了眼对面的晨妃笑道:“大家都说晨妃妹妹最会教养人,看来也不是全都是嘛。” 丽贵人也搭话道:“这苏才人之前可是在晨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不应该呀。” 晨妃只低头饮茶不回话,陈筱艾看了眼面色苍白的苏歆,别说自己了,连晨妃都无法帮忙。 怪不得蔓琪前几日回来,眼眶都是红肿的,不愿再前去长春宫了。 她哪里能看着苏歆如此境遇。 苏歆咬着嘴唇,蹲下身去,伸出手去将糖粉收拢起来。 傅皇后眼看差不多了,用眼神示意羽舟,羽舟明白,赶忙上前扶起苏歆,笑道:“这哪能让您来呢,小心弄脏裙子,奴婢陪您去净净手吧。” 苏歆下去后,众人才又开始谈笑起来,瑾妃不想让晨妃在其他嫔妃面前跌面,笑道:“妹妹这几日教舞,可还顺利?” “顺利呢,大家都很努力。臣妾也许久没有这样活动过,手脚经脉活络了不少。姐姐可要来试试?”晨妃笑道。 瑾妃连忙摆手道:“哎哟,那我可不成,我可没跳过舞,去了平白惹人笑不成?” 众人微笑,咸昭仪抱着瑾妃的胳膊笑道:“嫔妾也不会,与娘娘一起,就等着铃兰节欣赏美人们的舞姿吧!” “说到铃兰节,三公主练得怎么样了?”歪在椅子上的慧贵妃看着自己染了凤仙花的指甲,懒懒道,“还是同之前一样,连腿都压不下去?” “慧贵妃未免也太小看人了。”见慧贵妃如此贬低自己的女儿,怡妃自然不愿。 慧贵妃假装讶异,道:“难道不是吗?本宫前儿路过,三公主和五公主一比,那真是.......本宫到底不懂,不好胡乱说,只看到五公主那腿压得跟杆子一样直溜溜的,到底是从小就开始练舞的,果然不一样。” 丽贵人掩唇笑道:“慧贵妃惯不会形容的,虽是在夸五公主,但五公主听了怕是要不依的。” “五公主不像丽贵人,好话坏话分不清。”慧贵妃轻斜她一眼,懒得搭理。 芳嫔打岔道:“多想慧贵妃夸奖。五公主别的不会,从小练舞也是她自己喜欢。” “这不挺好的,不像三公主,晨妃和教舞嬷嬷整天费劲心思的,还是不得要领。” 怡妃气急,正要反驳,傅皇后轻飘飘地说道:“说起来,丽贵人宫里不也在教舞吗?一切可还顺利?” 丽贵人表情微顿,只笑道:“回娘娘,一切都顺利的。” “那就好。”傅皇后看她一眼,笑道,“咱们宫里,就属晨妃跟你最是擅舞,本宫很期待今年的玲兰姑娘出自你们之手呢,你们定要好好教导才行。” “是。”晨妃和丽贵人同时起身道。 等众人散了,瑾妃和晨妃一起走回宫里,咸昭仪一看跟在晨妃身边的陈筱艾,顿时不想凑这个热闹,自己先跑了。 “你知道皇后娘娘刚刚为何问丽贵人的宫里事吗?”瑾妃心情不错,挽着晨妃的胳膊饶有兴致地问。 “怎么了?” “丽贵人同你一样擅舞,再加上她这两年得宠,京城里不少人家也托了她家,将女儿送她宫里练舞,如今也是进行的如火如荼呢。” “那皇后娘娘问得是?” 瑾妃小声道:“丽贵人不像你,她需要经常在皇上面前固宠,皇上也常到她那儿去,这段时间不是要教小姐姑娘们跳舞吗?皇上这一来二去的,难免撞见,就有人起了心思.......” 晨妃微微一惊,问道:“怎么回事?” “在她宫里练舞的,有一个是她家的姑表妹妹,皇上过去的时候,她那妹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还在门口摔了一跤,皇上听到声响,自然前去查看。” 瑾妃说起来也是啧啧有声:“那姑娘摔得可有门道了,小露香肩,衣衫半褪.......偏偏浓妆艳抹,精心打扮,一看就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丽贵人知道吗?” “她当时吓得不轻呢,想来是不知情的。也是,她自己都需要经常到皇上跟前去,怎么会让别人来分她的宠呢。” 晨妃边走边点头:“难怪皇后娘娘会那么问.......是怕丽贵人心思不正,冷不丁地又弄来几个妹妹呢。” ”要我说啊,有好几家本来心思就不正,说是送进来练舞竞选铃兰姑娘的,一看到皇上,或是二皇子四皇子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瑾妃杵了杵晨妃道:“有了苏歆一事,皇后娘娘盯得更紧了,你也真是的,怎么这档口让苏歆撞上去。” 晨妃叹道:“不瞒姐姐,这么多年了,身边人在想什么,我还是糊涂得紧。” 第59节 “唉,你就是这样的好性子。” 瑾妃拍了拍晨妃的手,望着红色的宫墙叹道:“要我说啊,多几个妹妹什么的,也无所谓。皇上正是壮年,后宫也只会源源不断地进新人,防来防去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是所有人都像姐姐这么想,就好了。” 陈筱艾和瑾妃身t边的静安跟在身后,听到有人在丽贵人的宫里摔倒,觉得哪里有些熟悉。 转头问静安:“静安姐姐,你知不知道丽贵人的妹妹为何会摔倒啊?” “她是趁着皇上来故意摔的。”静安小声道,觉得陈筱艾果然年纪小,不懂这里的门道,“听说她故意在门口台阶上撒了珍珠,假装踩滑了呢,丽贵人怪罪起来,也好有个借口不是?” 珍珠? 等回了宸徽宫,陈筱艾去找春晓,将这件事跟她一说,春晓摸摸下巴,对陈筱艾道:“这事交给我,丽贵人宫里我熟。” “交给你了。”陈筱艾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到了下午,众人都照例来到宸徽宫里练舞。 徐嬷嬷依旧对三公主十分严厉,三公主没了此前娇惯的作风,咬牙硬是都忍下了,想来在私底下还是费了一些功夫,但与其他人,尤其是格外出众的五公主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她看着其他人的眼神越发焦急起来,手脚不够柔韧,又不够修长,同样一个动作做起来,萧明阳就是要比她好看。 连那个一直与她一起挨骂的乔家小姐也有不小进步,也不再盯着钟小姐不放了,手脚放开来,竟然也有点飘飘欲仙的味道。 她心里想得越多,动作就变得更加拖沓。 徐嬷嬷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刚为三公主这几日的刻苦努力有所改观,但三公主果然还是不适合跳舞,她的心一点都不静,始终游离在别处。 等到了休息时间,萧明阳和钟娥馨一起在偏殿更衣,陈筱艾取来清水和帕子,问钟娥馨道:“钟小姐,感觉如何?” “.......不太行。”钟娥馨有些不适应的踢了下腿,“太干了,而且我一做动作幅度比较大的动作,就会扯到旁边的皮肤。” 萧明阳低头看了看,道:“可是效果很不错呢,肤色也对,看起来也光滑,抹上去后根本看不出来你这里受过伤。” “筱艾,有办法让它不要那么干吗?” “这是最适合的稠度了,若是湿一些,看起来的效果就没有那么好。” “果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萧明阳说道,“要不就再调湿一些吧,平时穿着裙子也看不到,不要影响跳舞才好。” “只能这样了.......” 钟娥馨点点头,看着萧明阳笑道:“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赢得过五公主,但还是想争一争呢。” 萧明阳淡淡笑道:“别谦逊,徐嬷嬷不也说了,你的羽飞舞跳得比我有味道,就是体力和底子还是差了些。说起来,我记得你原本不打算来参选铃兰姑娘的,怎么改主意了?” 说到这里,钟娥馨的脸上漫上一股羞意,低下头去搅着手中帕子。 陈筱艾和萧明阳一看就明白了。 两人相视一笑,萧明阳平时习惯清冷示人,一看她这样也忍不住调侃道:“我说呢,你平时也不是喜欢跟人争什么的性子,原来是有喜欢的人。” “五公主你别乱说......” “怕什么,你我都是女子,又是这样的好年华,心里对谁有情意,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萧明阳倒是很坦然。 陈筱艾忍不住投过去赞赏的眼神。 “其实......就算当上铃兰姑娘,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就是想让他看看我,注意到我这个人罢了。”钟娥馨只盯着被自己搅得乱七八糟的帕子。 “你这要求太低了。”萧明阳不赞同的皱了下眉头,“都当上玲兰姑娘,怎么能不提点要求。不像我,我要是当选铃兰姑娘,就要父皇给我最好的封号,以后都要压在三姐姐头上,叫她只能抬头看我。” “五公主,你这.......”钟娥馨连忙就要捂她嘴,回头张望门外有没有人,可别被三公主听去。 “放心吧钟小姐,我嘱咐过,这里没人来。”陈筱艾笑道。 钟娥馨放下心来,对一脸傲气的萧明阳笑道:“我就没有五公主这样的气性与格局。” “你可以跟父皇要指婚,就像当初明珊姐姐那样。” “我、我不敢.......”钟娥馨捂着发烫的脸颊。 萧明阳好奇道:“娥馨你喜欢的是谁?按说你如此才貌双全,多的是世家子可选。” “我、我.......喜欢的人不是普通的世家子.......” 萧明阳心想难不成是她那两位皇兄或是皇弟,但看钟娥馨神情好像又不是,难不成....... 萧明阳一拍手掌,反应过来道:“是小侯爷?煜哥?” 陈筱艾手里的勺子一脱,磕在桌子上顿时碎了一地,将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筱艾,没伤到吧?”钟娥馨关心道。 陈筱艾蹲身收拾地上碎片,朝钟娥馨笑道:“没事没事......奴婢只是讶异,没想到小侯爷这么受欢迎啊。” “这也不奇怪,要不是三姐姐这几年一直缠着煜哥,煜哥会更受欢迎的。” “乔小姐也与我一样.......” “怪不得处处看你不顺眼。”萧明阳道,“虽说这几日她也有不小进步,但还是你略胜一筹。” “但愿吧。”钟娥馨苦笑一声。 萧明阳好奇道:“话说你为何喜欢煜哥?煜哥为人处事是没得讲,但他性子那么冷,除了驯马,去军营还有校场以外,好像就没什么东西能入得他的眼,得他喜欢。” 他还喜欢练字看书看画,最近似乎还喜欢上了编辫子.......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补充道,那日回宫的早晨,要不是虹夏姐拦着,自己的头发又要再遭一次殃。 “此事说来,是有原因.......前年我与家里姐妹去了安宁寺祈福,路上崎岖泥泞,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裙,便在一客栈上更衣,没想到却遇上了藏在客栈里的匪徒,闯进我房内........” 钟娥馨带着羞涩回忆道:“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小侯爷出现了,他不仅救了我,当时我因为在更衣,衣裙不整......他看到了我腿上伤疤,却什么都没说。” “还怕此遭影响我的声誉,他帮我瞒了下来,让护卫送我回府。我原以为我腿上伤疤会传出去,但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说着,钟娥馨脸红耳热的,她道:“我一直以为小侯爷是个冷漠的,没想到是我误会了,小侯爷如此贴心周到......” 陈筱艾心想,这的确是卓煜会做的事情。这个人看似冷淡,但长了颗细腻入微的心。 “我与煜哥交流不多,但总听父皇太后夸赞。”萧明阳想了想,肯定道,“府里后宅也是少有的干净........等等。” 萧明阳捂着嘴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我记得前段时间,外面都在传煜哥与一神秘姑娘姿态亲密,不仅是在安国侯府门前牵手,还曾听说煜哥接她回府里小住过,这是不是真的?” 陈筱艾越听越将头低下去,低头搅拌瓶里的胜肤膏装作没听到。 果然还是给人看到了,大人怎么也不出来澄清一下....... 钟娥馨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暗下去,萧明阳连忙解释道:“不是我说出来打击你,此事外面都在传,可也不见有个真影。三姐姐气得在自己屋里都不知道摔了多少瓶子物件。” “这事我知道的,好像是真的.......听人说,小侯爷对那位姑娘很是亲密照顾,但不知那姑娘姓甚名谁,也不知真容.......”钟娥馨勉强笑了笑,“能让小侯爷如此在意的,必定是.......” “你也别自己吓自己。这么些日子了,也不见再传出什么来。”萧明阳安慰道,“有可能是像你一样,是得了煜哥的帮助呢?” 陈筱艾也适时出来说道:“五公主,钟小姐,休息差不多快结束了。” 两人同时想起徐嬷嬷的冷脸竖眉,赶忙起身出去了。 陈筱艾轻叹一口气。 此时春晓也从丽贵人宫里打听消息回来了,拉着陈筱艾往角落里去,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里面是半块碎掉的珍珠。 “就是这个,丽贵人那位妹妹就是踩到这颗珍珠摔倒的,只有这颗碎掉不要的,其他的都给她们抢去卖钱了。” 春晓说道:“我还打听到,那位小姐在被丽贵人赶出宫前,说她的确想要在皇上跟前露脸,但这珍珠不是她扔的,她还怪丽贵人让她出那么大的丑呢,皇上才因此没看上她。” 陈筱艾对比了一下,发现同样有点粉色的光泽在,跟在宸徽宫里发现的是一样的。 丽贵人宫里和宸徽宫里同时出现被扔下的珍珠......这玩意除了踩着滑倒,也不能干嘛啊。 难不成扔下珍珠的人,就是想要别人踩滑在地,因此受伤? “嗯?怎么正殿里那么吵?”t 一直在正殿门口候着的蒙公公小跑过来道:“徐嬷嬷拿来了以往给铃兰姑娘设计的衣裙,让公主和小姐们试穿挑选,好回去改尺寸,以后练舞时便都要穿着,好在比赛前提前适应。这不,就为着裙子归谁,又吵起来了。” 陈筱艾进去偷偷一看,晨妃和徐嬷嬷坐在一起,见怪不怪地看着几人为着殿中架起来的衣裙吵架。 这次倒不是三公主和五公主争吵,五公主萧明阳早早选好了架上那一条深紫微金搭配的衣裙,配着雅致的莲花纹路,单拎出来只觉得尊贵,但在金红一片的衣裙中并不算出挑,晨妃等人都表示这条裙子十分符合她的气质。 钟小姐性子娴静,也不愿在这方便与人争吵,便挑了一件白净素雅搭着简单金饰的衣裙。 另外有两位得主子支持来的宫女自然不敢挑选,只等剩下的就是。 三公主与乔小姐,还有一位蒋小姐,同时看上殿中央那一条华丽璀璨的金红色裙子。 那是一条极特别又极挑人穿的裙子,窄肩收腰大裙摆,臂上与腰上的金链金饰熠熠生辉,裙身红色又深又艳丽,满满覆盖着金色纹路,整条裙子珠光粼粼,好不耀眼,要是旋转起来,裙摆翻飞,真是美不胜收。 也难怪她们三人同时看中。 “乔小姐站起来还没有这条裙子高呢,与我们争什么?”蒋小姐说话十分不客气。 乔小姐直接呛回去:“蒋小姐连旋转都做不好,这条裙子要是给你穿上身,定是要被辱没的。” 萧欣阳冷着脸道:“你们二位看来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徐嬷嬷和晨妃娘娘说了,谁适合就谁穿,三公主尊贵,但也懂这个道理吧。” 蒋小姐与乔小姐相视一眼,两人同时对峙上萧欣阳,并不打算让步。 若是在其他场合,她们自然不会跟三公主起冲突,但如今同是一个目的,都下了不少功夫,徐嬷嬷和晨妃娘娘又是公正之人,她们在家也是被娇宠长大的,顿时都来了气性,此时并不害怕萧欣阳。 “你们竟敢........” “乔小姐和蒋小姐说的对。”一旁的萧明阳淡淡说道,“谁适合就谁穿,都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晨妃也道:“五公主说的对。这套衣裙和其他不同,可是南府不轻易拿出来的珍藏,布料难得做工繁杂,用时需久,当年制作这件裙子的绣娘已经告老,因此这条裙子无法改尺寸,只能是谁穿得合适,便是谁的了。” 徐嬷嬷也道:“老奴和晨妃娘娘都是看过来的,也由我们来决定吧,各位尽去试一试。” 晨妃一个眼神,陈筱艾上前将裙子的肩部和腰部小心翼翼地展开给她们细瞧。 心里也有些惊诧,这条裙子的尺寸未免太小了,在场的公主小姐们虽然都很纤瘦,但常年养尊处优,腰身再细,也并没有细到这种地步上去。 萧欣阳咬了下嘴唇,对陈筱艾道:“你,拿好裙子,先帮本公主试试。” 陈筱艾只能端着裙子,来到偏殿与三公主的侍女素素一同帮她更衣。 陈筱艾一看萧欣阳的身体就知道这条裙子她穿不上,但她不敢说,还是素素小心翼翼道:“公主......怕是不行。” “你再往旁边紧一紧,我收肚子了。”萧欣阳深吸一口气,企图用硬塞的。 第60节 素素满头大汗,这条裙子珍贵,她又不敢下死力气,只能劝道:“公主,还算了吧,这条裙子我看其他人也穿不上的.......要是弄坏了,不好跟晨妃娘娘和徐嬷嬷交代啊。” 陈筱艾也提醒道:“三公主,这条裙子可是南府的珍藏。” 眼看真的不行,萧欣阳负气,粗鲁地推开两人,坐在塌上发脾气:“.......真真是没有一件事情顺利!萧明阳本来就压我一头,要是没有这样的裙子去比赛,我如何在众人里脱引而出!” 素素看了陈筱艾一眼,陈筱艾明白,抱着裙子告退关门。 刚好春晓蒙公公忙完手中事情,陈筱艾将裙子交给蒙公公让他帮忙送回去,和春晓一起,小心翼翼地贴上耳朵细听起来。 第49章 头发和裙子,三公主自己选一个吧 就听屋内的素素劝道:“怡妃娘娘不是让绣娘们在赶制新的舞裙吗?您别着急。” “我看过了,都没有这件来得华丽不俗。母妃也真是的,为何一开始不来帮我跟南府要,这样也有时间改制了。” 苏苏耐心劝道:“那条裙子是南府的珍藏,要不是太后发话,徐嬷嬷也不肯拿出来的。” 萧欣阳冷哼一声,问素素道:“你确定其他人也穿不上?” “肯定的,乔小姐身高不够,穿起来多奇怪。蒋小姐就更不行了,她都没腰线,直直板板的根本不好看。” “那就好,我穿不了,也别便宜了其他人。”萧欣阳满意地点点头。 “是啊,等回到宫里就试试新的舞裙,怡妃娘娘花了大价钱吩咐下去的,绣娘们别出心裁,还请了能人来出主意。可能没刚刚那件特别,但肯定比五公主,还有乔小姐她们的好!” “嗯!你说得对!”萧欣阳满意的点点头,眼里又是欣喜又是兴奋,“母妃说了,不止舞裙,还给我新赶制了几件新的衣裙,等煜哥哥进宫,我就穿着最漂亮的去见他!” 素素心里咯噔一声,觉着十分麻烦,但还是陪笑道:“公主貌美如花,小侯爷看了肯定欢喜。” 萧欣阳一听,自然喜不自胜,望着镜中容颜,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素素在心里叫苦,心想三公主还没忘记那茬。 果然,就听三公主冷冷问道:“查到那个与煜哥哥一起的女人没?” 在门外的陈筱艾愣了一下,等等,这该不会是指她吧? “还未呢.......您也知道,安国侯府上下规矩极严,不肯透风,自从小侯爷禁止您进府后.......”素素不敢看萧欣阳的脸色,“我们的人连门口都无法靠近。” “哪怕是名字和长相也好,连这个都打听不出来吗?!” “公主赎罪.......实在是无法打听出来,那姑娘是小侯爷自己带回安国侯府的,听说出门更是戴着帷帽或是白纱,长相听说.......” “究竟如何?”萧欣阳忍不住挺了挺腰板。 “听京中的忠武将军燕家说,在街上有过一面,那姑娘年纪虽小.......但容貌已有倾城之姿.......” 春晓瞪大双眼,缓缓看向陈筱艾,陈筱艾连忙朝她胡乱摆手。 萧欣阳果然在里面怒火中烧,拍桌大声骂道:“燕家是什么东西,眼皮底那么浅,说出来也不怕绕自己舌头!如今京中有头有脸的小姐姑娘们本公主心里都有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隐藏的那么深!” “公主,您先消消气,别激动.......按奴婢想的,会不会不是京中的小姐姑娘?”素素有所怀疑,“毕竟小侯爷经常出外办公务,又常去几大洲巡视,也可能是路上遇见的姑娘.......” “不可能!煜哥哥那样的神仙人物,路上随便遇见的姑娘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萧欣阳闻言,白了素素一眼。 “也是,是奴婢想岔了,”素素赔笑道,“不管那姑娘如何貌美,小侯爷身份如此贵重,又深得皇上信任,论出身论尊贵,也只有三公主您,与小侯爷才是良配。” 萧欣阳听着满意,她矜持地理了理长长的流苏耳环,问道:“对了,杨如寿荐来的人,就是那个来找本公主献计策的那个女人......是在哪里?” “在丽贵人宫里。如今皇后盯得紧,她在丽贵人那也不敢乱来。”素素说道,“但她的计策颇有成效,丽贵人自己也怕被人当垫脚石,已经赶走好几个了。” “丽娘娘那的人本来也不多,都是想着出来露把脸罢了,赶走也是好的。”萧欣阳沉思道,“就是晨娘娘这边,不仅萧明阳讨厌,连那个钟小姐跳得也越来越好,计策没见成效啊。” 就听素素说道:“见效了......不过是九皇子遭的殃。晨妃娘娘本来就谨慎,宸徽宫里的人做事又细致,我怀疑那些珍珠早就给收走了。” 陈筱艾一把捂住春晓欲张的嘴巴,用眼神示意她绝对不能出声。 “九弟也是倒霉,罢了,回头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他送些玩具就是了,想来晨娘娘过段时间也就不在意了,小孩子嘛。” 萧欣阳一脸无所谓,轻轻甩开手中长发,眼中似有狠意,说道,“本来还想着这计策能帮我踢开一些拦脚石,但在宸徽宫这儿不顶用,真是,怎么就不摔死萧明阳那个讨厌鬼。” 素素垂首在一旁,不敢搭话,又听萧欣阳说道:“看来这铃t兰姑娘怕是当不成了,是我小看了,那女人之前说得法子或许可以一试.......” “您千万不能做!”素素惊呼道,“这个法子一用,就算一切顺利,您和小侯爷之间也只会闹得难看的!” 刚说完,素素突然直起身体,转头就朝门口奔来,刷得一下打开房门,探头左右一看,无人。 “怎么了?”萧欣阳紧张道。 素素有些迟疑,转身说道:“没事,是奴婢想多了。公主,这个话题咱们还是回宫里去说吧。” “也是,这儿不适合,回去看看她们试的怎么样了。” 等素素扶着萧欣阳离开,又等了一会,偏殿门口的角落里,一扇木镂空雕花门突然打开,陈筱艾和春晓一起从里面摔了出来。 “我去.......这里什么时候有个小房间了!”春晓捂着胸口,回头看刚刚和陈筱艾挤在里面的小隔间。 小隔间很小,空无一物光秃秃的,一个人在里面转动都难,她们俩刚刚是硬挤进去的。 陈筱艾也吐了一口气,道:“之前就有的了,只是没有门,我想着可以用来和九皇子玩躲猫猫,就让蒙公公打了扇门。对了春晓,你是不是长胖啦?咱们刚刚差点进不去。” 闻言春晓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长高长胖了,你都没发现你已经高了我一个指头了吗。” “哎呀有吗?”陈筱艾兴奋道,将春晓拉起来面对面比划,“好想是哎,我真的长高了不少呢。”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不是宸徽宫最矮的了! 春晓垂眼看她原本一马平川的胸前,如今却有了优美的弧度......吞了吞口水,再看看自己的....... “春晓你看,我高你这么多哦!”陈筱艾比了个指头给她看。 春晓只能捂脸默默说道:“不止是身高.......” “你干嘛捂脸不看我啊?” “我不能看,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好神奇,我突然有点欣慰.......” “??你在说什么屁话?” 等两人闹完,回了正殿,才发现乔小姐和蒋小姐已经试完裙子了,皆是不适合。 而那套裙子却也没收起来,而是穿在了宫女兰玥的身上,她跪在殿中央,在三公主的怒目下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陈筱艾小声问仙茅。 仙茅小声道:“那兰玥挑的那一件,内衬是烂的。她见此便斗胆请求,想要试试那条裙子。没想到啊,不仅穿得上去,还十分合适,那尺寸就好似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贴合又不紧绷。三公主正生气呢,说她一个宫女,没资格穿这么好的裙子。” 兰玥是其中一位得主子支持来练舞的宫女,她的主子是后宫里的透明人张贵人。 张贵人性情温和,一年到头也不在皇上跟前露一次脸,虽不得其他妃嫔尊重,但却跟下人们打成一片,很得人心。 见自己的宫女兰玥跳舞不错,便跟晨妃请求送来宸徽宫练舞,没想着兰玥能当成铃兰姑娘,但也是给她一条出路。 晨妃敬重张贵人为人,因此教导两个宫女跳舞也不偏颇,都一样看待就是。 但这条裙子到底是南府的珍藏,晨妃便询问徐嬷嬷的意见。 徐嬷嬷看兰玥跪在地上,身姿玲珑有致,她低着头泫然欲泣,明明身穿如此华丽的衣裙却卑微到尘埃里。 这条裙子除了当年那位贵人穿过后就一直收在盒子里,无人可穿,到底可惜了。 “既然能穿,又适合,那便穿着吧。”徐嬷嬷叹道。 萧欣阳大惊,喊道:“徐嬷嬷,这不可!她不过一个婢女罢了,怎么可以.......” “三公主,要记得铃兰姑娘不挑出身家境。”徐嬷嬷打断她的话,“再者,老奴身为南府掌事,这点决定还是有的。” 萧欣阳气急了,狠狠一跺脚,连接下来的练舞也不顾,负气离去了。 萧明阳在兰玥身边转了几圈,道:“我太高了,所以才穿不上这条裙子。平常见你身形不显,原来是这样的凹凸有致,真是小看你了。” “奴婢不敢......”兰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钟娥馨笑道:“许是有缘分呢。” “罢了,反正是看谁跳得好,不是看谁穿得漂亮。”萧明阳一甩手袖,其他人便与她一起前往台子继续练舞。 兰玥提着裙子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晨妃便对她说:“你先收着吧,回去让你主子张贵人帮忙放好。” “是......多谢晨妃娘娘。”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陈筱艾一边试毒,一边跟晨妃说明三公主在房里所说的事情。 听到三公主是故意让人撒珍珠在宸徽宫的地面,才导致九皇子摔倒的,晨妃愤怒至极,怒拍桌子道:“好一个三公主!我说她怎么那么好心,给九皇子送来这么多精巧玩意.......原来罪魁祸首就是她,装得也太好了!” 蔓琪也愤愤道:“三公主当时还抱着九皇子好一会儿,说什么让我们这些下人做事小心......太过分了!” 徐嬷嬷转着手中粉色珍珠,悠悠然道:“这样的伎俩虽然过时了,不过也是行得通的,要是不小心踩到滑倒,以大人的身高体型来讲肯定是摔得不轻。前不久我手里一个丫头不过跌了一跤,手都骨折了,就别说这些娇养的小姐姑娘们了。” “快到铃兰节了,若是摔得重些,要恢复也没时间......只能干脆退出了,就少了竞争对手。”晨妃冷笑,“这三公主,如今谋划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真是小看她了。” “听着她们说话,好像是有人在给三公主出谋划策。”陈筱艾接过仙茅递来的汤羹,闻过味道后才进嘴,细嚼慢咽后吞下。 徐嬷嬷看她悠悠哉哉地试毒,觉得十分有趣,一直盯着她看,闻言说道:“看来要搞幺蛾子的人还是不少的。晨妃娘娘,如今你的性子被磨平不少,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陈筱艾听着看向晨妃,听平王妃和柳容景说过,晨妃还在闺阁少女时,可是出了名的男孩性子,刺头无比。 深宫为妃后,为了柳家与自己,硬生生地改变自己多年来的性格与作风,现在有了九皇子,更是时时刻刻步履小心。 “嬷嬷说得对,本宫是好相处,别人倒是看我好欺负了。”晨妃微微眯眼,冷若冰霜,“九皇子还这么小......三公主这一帐我肯定要跟她算。” ”娘娘,娘娘.......” 晨妃看向唤她的陈筱艾,陈筱艾眉眼弯弯,笑吟吟地朝她说道:“说起要跟三公主算账,请算上我一份。” 第二日,三公主走进宸徽宫里,突然打了个冷颤。 她心想这天怕是要下雪了,裹紧披风加快脚步。 一脚刚踏上台阶,突然脚下一滑,身旁的素素也来不及扶住她,顿时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台阶上,发出一声刺耳惨叫。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素素见她面有痛色,连忙叫人。 “哎呀,三公主摔跤了,快来人!” 陈筱艾也跟着叫道,跑上前来,和素素一起将萧欣阳扶起来道:“快,快去屋子里看看伤势,三公主你坚持一下。” 晨妃迎了出来,捏着帕子状作担心道:“呀,这好好地怎么突然摔跤了,筱艾你快帮着三公主看看,来人呀,春晓春晓。” 春晓应声赶来,晨妃又道:“九皇子前段时间就在这儿摔的,快检查检查是有什么不干净的,让三公主踩滑脚了呢。” “是!”春晓很是认真的检查一番,然后捏着一颗珍珠道,“娘娘,这里掉了一颗珍珠呢,三公主怕是踩到珍珠滑倒的。” 素素在屋里一听,讶异道:“怎么还有珍珠在这?” 第61节 “素素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筱艾眨眨双眼,“难不成之前也掉了珍珠在那儿?” 素素一时哑然,干巴巴道:“我是说......怎、么会有珍珠掉在那儿了。” “估计是哪位公主小姐不小心掉的吧,”陈筱艾微微一笑,“我刚刚听素素姐姐的意思,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放珍珠在那儿,要陷害三公主呢,听着怪让人害怕的。” 素素刚要训斥她多嘴,又想起她是晨妃近前伺候的,便抿了抿嘴将话吞了下去,赶紧问捂着腰一脸痛苦的萧欣阳:“公主,您感觉如何了?是不是摔到腰了,奴婢请太医过来帮您看看吧?” “不,不行!”萧欣阳抓住她的手臂,拒绝道,“不用请太医,没事,我感觉还行。” “可您一直捂着腰.......”素素想起刚刚摔那一下,怕是腰直接磕在台阶上了。 “素素说得对,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晨妃过来一看萧欣阳痛得满头大汗,心里冷笑。 九皇子滑倒受伤时,更受了惊吓,当晚哭了整整一夜,哭得晨t妃的心都碎了。 三公主摔这一下,可是一点都不亏。 见萧欣阳还是不肯,素素心里更加着急:“公主,您这样不行,要是真摔到哪里不好了,岂不是影响接下来跳舞?” 萧欣阳咬着牙忍着腰间阵阵剧痛,她也想让太医立马来帮她看看伤势,但萧明阳和其他人马上就要来了,若是看她摔倒又要太医医治,肯定要对她冷嘲热讽,或是逼迫她退出铃兰姑娘.......她才不会给她们得逞! “......我没事!不用太医来看。”萧欣阳抓着椅子扶手就要站起来,哎哟一声又跌了回去。 素素急的直跺脚,正要再劝,就听陈筱艾说道:“公主若不想太医来看,那让奴婢拿药酒为您按摩推拿一下吧,要是肿起来可就糟糕了。” 萧欣阳看她一眼,心里有点犹豫:“......你会按摩?” 就听晨妃笑道:“我这侍女是学过这些的,经常也为我按摩肩骨,效果很是不错,三公主要不试试吧。” “奴婢那有气味不重的药油,味道不会留身上的,三公主还请放心。”陈筱艾笑得人畜无害的。 萧欣阳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此刻她被疼得顾不过来,只道:“.......那就快些去拿来,帮我按一按。” 得了这话,陈筱艾便和素素扶着萧欣阳到偏殿里的床上去,为着方便按摩,让萧欣阳脱下身上华丽又挂满金饰的舞裙,换了寢服躺在床上。 陈筱艾取来药油,正在水盘里净手,刚好素素将三公主脱下来的裙子挂到一边上去,她鼻子一动,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香气。 这香气.......陈筱艾看了眼裙子,心里微微有些讶异。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三公主按摩。”素素催她。 “哦,来了来了。三公主您闻闻,这药油气味不重吧?” 萧欣阳满心焦虑,压根儿没这个耐心,嘴里催道:“快点按吧!我等会还去练舞。” “好嘞。” 将药油倒在手上搓热后,陈筱艾满脸笑容,双手就朝萧欣阳腰部一压—— “啊——” 春晓在门口猛地被吓了一跳,听着里头传来三公主断断续续的惨叫,小心问一旁抱着手臂,歪着身子,好似街井大哥的晨妃:“.......娘娘,筱艾为什么对三公主下手这么狠啊?” 筱艾帮她们按摩的时候可叫一个温柔体贴.......三公主这是做了什么让她如此记仇啊? “大概是教三公主,做人得厚待些吧。”晨妃冷笑,“不然死得快。” 哎噫今天的娘娘也好可怕........ 等萧欣阳脚步不稳地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徐嬷嬷刚教完新的动作。 徐嬷嬷挑眉看萧欣阳身上新制的舞裙,虽然是不容易出错的金红配色,但金饰金链未免挂得太多了,舞动起来是很好看,但也容易在做动作的时候出现差错。 “三姐姐干什么去了?”萧明阳不满道,“新的动作都学完了,可别耽误我们接下来的时间。” “我听人说三公主摔倒了,可有请太医来看过?”钟娥馨关心道。 萧欣阳却不承她好意,只冷冷看她一眼:“你这是在咒本公主不成?” 钟娥馨好生无辜,不过关心一句就惹来如此过份的质疑,抿着嘴唇退到五公主身边去。 “三姐姐好没意思,钟小姐好意关心你,你不受就算了,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萧欣阳蹙着眉头。 “本公主怎么说话不用你教。”萧欣阳扶着素素的手走上台子。 徐嬷嬷看她脚步不稳,就知道她摔得严重,道:“老奴看三公主摔得不轻啊,还是回去先休息休息吧。若是严重起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没事。” 萧欣阳挥开素素,直起身体来,晨妃那个小宫女虽然按得很痛,但的确有效果,腰部肿块已经消散开来,就是还冒着酸痛,以及药油还残存着火辣辣的刺痛。 “劳烦嬷嬷,将刚刚的新动作再教我。” “.......行吧,三公主要是受不住,可千万别勉强。”徐嬷嬷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到一旁去,把那几个动作好好再练几遍。” “是。” 萧明阳领着人到一旁去练习,其实眼睛都盯着萧明阳,想看看她到底摔得如何了。 晨妃和陈筱艾也在一旁冷眼看着。 就看到萧欣阳刚刚提起腿就倒吸一口冷气,手又放了下去。 “要是腿抬不起来,就做旋转吧。”徐嬷嬷也不勉强。 萧欣阳松了一口气,提起裙摆,扬起头高举右臂,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旋转起来。 一时间,金红色的裙摆和黑发长发一起旋转飞扬,倒也十分好看。 但随着旋转速度的加快,肩上和臂上长长的金饰慢慢就跟长发卷在一起,越卷越上,越卷越多,素素在台下看着,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萧欣阳只觉得头皮被撕扯的剧痛,她叫着停下脚步,肩上和手臂的金饰已经与长发卷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她连脖子都无法直起来,只能保持着手臂高举的姿势,坐跌坐在台子上大声哭叫。 众人连忙过去查看。 “公主,公主你先别动!”素素手忙脚乱,面对和金饰卷成一团的头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只能把头发剪了吧?”乔小姐捂着眼睛不敢看,这一看就知道很痛! “不行,不能剪!不要剪我头发!”萧欣阳叫道,“素素你快想办法啊!” “奴婢也没办法啊!”素素都快急哭了,赶忙求助徐嬷嬷和晨妃,“娘娘,晨妃娘娘!嬷嬷,你们快看看,这该怎么办才好!” 徐嬷嬷倒有些经验,她看了看说:“只能看着剪掉一些头发了,再去请巧匠来,看能不能把这些金饰都解开,再挽救一些头发了。” 萧欣阳更不愿了,她哭道:“这条裙子是新做的!” 晨妃凉凉道:“头发和裙子,三公主自己选一个吧。” 第50章 我心里想着谁? 三公主最终还是被她生母怡妃带回宫里,一路是哭着回去。 听说回宫后,怡妃让人紧紧压着她,让人剪掉了许多被缠绕住,根本无法救回来的头发,又将衣服上的金饰挂链全部拆下,才挽回剩余的头发。 萧欣阳又哭又闹又咒骂,还要怪罪到做这条裙子的绣娘们身上去,就因为挂太多金饰才导致她如此遭难。 尚衣局的掌事大喊冤枉,明明是怡妃和三公主吩咐下来,要求裙子要做得华丽大气一些,金饰更要许多,她们也是按吩咐办事。 傅皇后遣了身边的羽舟来问怎么回事,怡妃无法,只能将女儿锁到房间里,让她冷静下来再说。 晨妃晚膳时痛饮了两杯果酒,举着酒杯直呼过瘾。 “娘娘心里舒坦了不少,也要慢点喝,小心呛着,” 蔓琪给酒杯添上酒,想起来也是十分解气,道:“三公主经此一遭,以后肯定不会来宸徽宫了,咱们九皇子还是远着她好。” 陈筱艾将试过毒的菜夹进晨妃碗里,道:“娘娘快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您这样喝等下胃里要不舒服的。” 晨妃一把揽过她,姿势豪迈,笑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三公主头发被缠住的那副凄惨样子。说实话,我进宫这么多年,也是一路跟人斗过来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要跟皇上的女儿斗,真是可笑。” “她在哪里作妖都行,毕竟是公主嘛,金枝玉叶。”晨妃又饮了一杯,脸色沉沉道,“但她不应该将注意打到我宫里来,还让九皇子受伤,光是这点我就绝对不饶她。” “咱们今天已经没有饶过她了。”陈筱艾喂了晨妃一口菜,“摔伤了腰,头发更成那副样子,后面要作也是作不起来的。” 晨妃拍掌笑道:“刚刚众人散去,不仅是五公主,连其他人都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乔小姐甚至还和钟小姐说笑了几句,可见大家有多烦她。” 春晓问陈筱艾道:“筱艾,三公主是怎么惹你了,你按摩时下手那么狠.......” 陈筱艾将当时在守王的温泉别院里,三公主如何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倒在地,又踩她一脚,害她被人抓走,险些没命的事情简单述说一遍。 要不是有卓煜在,她可是要没命的。 晨妃摔了筷子,怒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她的事情!” 蔓琪摸着陈筱艾的头顶满是怜惜,也愤愤道:“怪不得那天三公主连夜赶回宫......” “若是给皇后知道她私自出宫,去了花街,还被歹人掳走过......哼,看她还能像这般张扬吗。”晨妃冷笑道,“小侯爷还真是给留她脸面了,就该捅到宫里来才对。” “若这件事情闹大了,怕对其他姑娘们的名声有影响。”陈筱艾笑t道,“小侯爷顾忌这个呢。” “嗯,小侯爷做事的确周到。” 晨妃点点头,见陈筱艾被一盘菜辣到,正吐着舌头直抽气。 屋里温暖,她又藏不得热,脸蛋红扑扑的,跟九皇子有得一比。 晨妃突然一惊,连忙搁下筷子道:“差点忘记了!这几日太忙,都忘记让你卸了胎记黑点,让我看看你的真面貌如何了!” 陈筱艾也跟着一惊,蔓琪等人也兴奋道:”是呀是呀,快些卸来看看!” 陈筱艾根本来不及拒绝,春晓兴冲冲地端来热水,仙茅拿着厚巾子也是双眼发光,她兴奋道:“我就说嘛,我的眼光不会出错,之前看你就觉得是个美人胚子!” “快洗掉,快洗掉!”喝了酒的晨妃兴致勃勃,不容她拒绝。 陈筱艾只能默默捂脸,放弃道:“.......知道了。” 寢殿里温暖,炭火被挑旺,桌上还放着冒热气的饭菜,果酒的酒香清甜不腻,丝丝缕缕引人遐想。 陈筱艾不小心呛了一口水,仙茅连忙拿巾子给她擦脸,春晓怕她洗完脸要发干,拿着玫瑰精油膏连忙给她糊上脸去。 只见烛火下,陈筱艾的双眸仿若星辰,含笑含俏。肌肤莹润白皙没有丝毫瑕疵,粉面红唇,香颊玉嫩。湿乱的发丝微微黏在她额上,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睫毛轻颤,微微侧过头去,少女羞涩的眉眼与侧脸宛若神女,娇美纯净,不可直视。 “娘娘您快看!”仙茅既吃惊又激动,捧着陈筱艾的脸回头喊晨妃。 晨妃连酒也不喝了,到陈筱艾跟前来细细看着,半响才叹道:“.......那燕家人形容你倾城之姿,倒是没说错。筱艾你啊.....再大一些,可是了不得哦。” 就是......稍微有点眼熟呢。晨妃在心里想道,是像谁呢? “春晓!”陈筱艾大窘,这春晓怎么跟娘娘说得那么仔细。 第62节 春晓笑着躲避道:“那也的确没说错嘛。原来一直睡我旁边的是个大美人儿,唉哟我也真是有福气。” “别取笑我了。”陈筱艾捂着巾子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小时候吃过样貌长得好的亏,这么多年扮丑下来,还是有点习惯不了。 晨妃突然问她:“你在安国侯府里养伤的这段时间,就一直是真容?” 陈筱艾点点头,被仙茅抓着下巴,正和蔓琪讨论哪个颜色的唇脂适合她。 “好事都先给小侯爷赶上了.......”晨妃嘀咕道,“那阿景呢?阿景也看过了?” “少爷来安国侯府时看过了.......哎哟两位姐姐,你们往我嘴巴上糊什么呢,太黏糊了!” “别动别动!这等会就干了!” “仙茅仙茅,你说这两个耳环哪个好?” 晨妃插嘴道:“这两个都不行,去把我那双白玉点珠拿来。” 陈筱艾大惊,这怎么就开始打扮起她来了?! 偏偏仙茅压着她不让走,两人一番手脚较量下,以陈筱艾被绑在椅子上告终。 ......这都是什么魔鬼,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展开? “娘娘娘娘,我觉得这件水蓝色不错哎,配着流苏耳环很是秀气。” “这件水红色的更好!黑发红衣,肌肤胜雪嘛!” “要我说啊,还是白色好。”晨妃摸着下巴,半眯眼睛,企图打开更大的格局,“筱艾年纪还小,穿深穿浅都太拘着了,白色最好,白色纯净舒坦,又不压其他颜色,更有可塑性嘛。” 蔓琪等人十分佩服,纷纷表示:“还是娘娘有眼光,高明高明。” “.......换衣服给你们玩可以,但起码给我吃完饭吧。” 陈筱艾抱怨着,今晚可是好酒好菜的,转头就看到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好好打量几眼,心里也不由得啧啧几声,虽然夸自己有点厚脸皮,但她长得确很好嘛! 小时候拐她卖去青楼的人,虽然该打,但眼神是真不错。 放弃挣扎的结果就是,陈筱艾试了整整数十套多的衣裙,换了一样又一样的发饰,在春晓给她梳头发时还不忘递梳子。 那什么,不是有人说过嘛,反抗不过,索性学会享受。 晨妃手里拿着酒杯,在一旁大刀阔斧的指挥江山,活像要把自己这么多年存着的衣裙都往陈筱艾身上套。 但可惜的是,陈筱艾毕竟瘦小,这段时日虽然长高了,但离着晨妃的身高体型还差了一些,什么漂亮衣裙到她身上都是裙摆拖地。 蔓琪等人也可惜道:“就差了些许,筱艾,你得再多吃一些才行。” 刚干完两碗饭的陈筱艾表示她已经十分努力了,晨妃这几日也不知是跟谁斗气,总是给她准备很多。 “呀,我想起来了。”晨妃突然道,对蔓琪说,“我刚进宫时穿的那套裙子,应该还在吧?” “那套清羽水桃裙吗?”蔓琪也想起来了,一拍掌道,“奴婢一直好好的收着呢,给筱艾穿应该差不多!” 说着拉着仙茅去翻库房了。 陈筱艾无语,这都多久了,兴致竟然还这么好....... “娘娘,您到底玩够了没有呀.......” 晨妃笑道:“没呢,我不是说过嘛,我要是有个小妹妹,定要给她穿最漂亮的裙子,戴最名贵的首饰。” “唉,此生怕是没缘分了。正好筱艾你来到我的身边,就当哄我开心吧。”晨妃望着陈筱艾笑吟吟道。 陈筱艾挠挠脸,无奈道:“您都这么说了......穿穿也就罢了,您可别赏我,也是浪费。” 说着想到放在安国侯府里的那些漂亮裙子,虹夏说帮她好好收着,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过去。 大人.....自进宫后就没再见过了。 将陈筱艾眼里的失落看在眼里,晨妃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到底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满怀心思的模样不似愁,反倒透着软软的情意来。 晨妃是过来人,此时看着陈筱艾轻轻微颤着的睫毛,心里也软和起来。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筱艾,你现在心里想着谁呢?” 我心里想着谁? 陈筱艾懵懵懂懂的,她刚刚想到了卓煜......但要跟晨妃说想起了卓煜,是不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奇怪呢? 晨妃也知道卓煜多有照顾她,提起他,应该是坦然才对啊.......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见陈筱艾面露纠结,晨妃心里好笑,也不逼她,少女烦恼起来,娇憨也美丽。 “来了来了,哎哟外面好冷呀!” 蔓琪和仙茅抱着裙子回来,笑道:“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呢,没有云,月亮和星星都十分清楚。” “那明天便带九皇子去御花园玩吧。”晨妃笑着决定道,“来,筱艾,试试这条裙子。” 正如蔓琪所说,这条裙子果然刚刚好合适。这种难得的水桃色不似平常粉色那么娇嫩容易俗气,又轻又淡仿佛羽毛般轻盈灵动。 春晓将她的头发全部解开,只简单在两边簪上琉璃碎花流苏玉簪,陈筱艾一转头,那珍珠流苏缎子轻轻挂在她耳朵尖上,更显得她耳垂可爱。 晨妃一合掌,笑道:“大功告成。” 陈筱艾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玩够了。 “虽然平时也打扮娘娘,但感觉果真不一样呢。”蔓琪笑道,“让奴婢回想起以前在府里,娘娘每次出门,都要试好多套裙子才行。” “是呀,少爷总是等到睡着。” 陈筱艾心想不怪柳容景,她也想睡了....... 几人闹了一通,饭菜都凉了,蔓琪拿着饭菜去小厨房重新热一热,没多久就回来,在门口小声说道:“娘娘,太后身边的小年子来了,说是要来筱艾的.......” 正和仙茅因为卸妆的问题开打第二回合的陈筱艾回头,眨着眼睛,也充满了疑问。 “小年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面怪冷的,让他进来喝口热茶吧。”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但他只说找筱艾出去玩呢。” 晨妃突然想起来柳容景的吩咐,说是有人来找筱艾出去要拦着些.......依她对柳容景态度的猜测来看,柳容景让她防着点的原因,指的应该是卓小侯爷才对。 这小年子是太后宫里的人,小侯爷与太后亲厚,的确是有可能让小年子过来传话一二。 这小年子说是来找筱艾出去玩,其实另有原因吧? 晨妃小声问仙茅道:“今天小侯爷可有进宫留宿在太后宫中?” “今天小侯爷的确进宫去向太后请安了,但留宿不知情呢.......咱们的人一向也不盯着小侯爷呀。” 卓煜进宫无非就去哪几个地方,为躲着三公主,其他时候在宫里的行迹都探不到。 “那什么.......”陈筱艾凑到晨妃,晨妃清楚t看到她眼中隐隐的期待,“娘娘,我可以出去吗?” “你想出去?”晨妃挑眉,“是跟小年子,还是其他人?” “我也不确定。”陈筱艾坦然道,“但我想出去。” 卓煜说她可以去找小年子,但可没说他会通过小年子来找她。 “你倒是实话实说。”晨妃失笑,将沾在她耳边的发丝轻轻捻开,“去呗,别太晚了,把披风穿上。” “好嘞,谢谢娘娘!” 看着陈筱艾出门,小年子果然在门口等她,两人兴冲冲地一起跑了。 “娘娘这就让筱艾这样出去了?在宫里怕是有点......” 晨妃垂眼饮酒,闻言道:“不怕,那小年子是个人精,肯定知道安全的路。” 蔓琪小声道:“若真的是小侯爷来找筱艾.......”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再说人家小侯爷也没做什么。”晨妃挑起嘴角,不怀好意道,“我倒要看看阿景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蔓琪无奈,娘娘又开始欺负少爷了。 小年子一步三回头,盯着陈筱艾的脸直傻笑,笑的陈筱艾整个人都不好了,举手就要敲他的脑袋。 “哎哟,姐姐饶命,怎么还打人呢。”小年子抱着头道,“这不是看姐姐好看嘛......这才多久没见,姐姐就变了个大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姐姐这么漂亮的人。” “你才多大,就说这些来笑话我。”陈筱艾笑道,才不相信他。 “真的!你别不相信我,在这宫里,我什么美人没见过呀。” “好啦,多谢你夸奖了。”陈筱艾左右张望,“这条路通往哪里?你究竟带我去哪里啊?” “姐姐跟着我就好了,你放心,这条通过御花园的小路很少人知道,不怕见到人。这儿的叶子要刮人的,你把脸遮好。” 陈筱艾连忙戴上兜帽,跟在小年子身后兜兜转转, 小年子自小长在宫中,因为年纪小又是太后宫的人,没什么人敢管束他,他认得宫里许多偏僻又难走的捷径小道,陈筱艾都快要被他带晕了,见前面天空开阔,来到一座佛堂小楼前。 “这里是.......” “惠能堂。是以前太皇太后设立的佛堂,供平时祈福做法事用的。”小年子说道,“后面太后宫里也设了小佛堂,这儿就不大有人来了。” “这大晚上的来佛堂做什么?”陈筱艾不解。 小年子狡黠一笑,对陈筱艾说道:“姐姐自己去问小侯爷吧。” 说完,他轻敲惠能堂的小门。 不一会,小门从里头打开,金色烛火轻晃,卓煜微微低头,神色冷峻,身着玄色披风,从门后缓步出来。 陈筱艾微愣,下意识说道:“大人,还真是你啊?” 卓煜在她面前停下,听她这话,微微挑起眉头,问:“怎么,不行?” 陈筱艾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当然行,很可以!” “那你为何这么问?” 第63节 “是刚刚娘娘问的啦,不过大人你这么晚怎么还会在宫里?” “晚上与太后用晚膳,见天晚了,太后就留着了,明天一早还要去朱雀门。” 陈筱艾点点头:“原来如此。” 卓煜看她干净面容和精心打扮过的装扮,这颜色倒是少有,很适合她。 问道:“那你呢?怎么穿这幅模样,还洗了脸上胎记。” 提到这点,陈筱艾终于有人能抱怨了,扯着卓煜的袖子就是一通噼里啪啦的述说,还给卓煜看被仙茅绑红的手腕。 卓煜捏着她的手腕细看,果然红了一圈。 ”看来晨妃和她宫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卓煜挑起修长手指,轻松地将手心里细瘦的手腕翻了个圈,抓住她柔软的手掌,稳稳地握在手里。 男人宽大温暖的手心让陈筱艾心里一怔。 卓煜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他牵着陈筱艾的手,引着她跨过地上的碎石堆。 陈筱艾抬眼看卓煜清俊面容,他也正垂眼看她,眼神直接,不见丝毫退缩。 “你看什么?”他问道。 “我还想问大人看什么,”陈筱艾指了指卓煜牵着她的手,“.......我自己能走的。” 长这么大,除了师父,她从未跟男子牵过手........不太适应。 “我知道你能走。”却听卓煜淡淡道,“但这和我牵你的手有什么冲突吗?” 好像.......没有?陈筱艾一脸茫然。 “可是......大人你牵我手干嘛啊?”手心温暖灼人,陈筱艾终于有点迟来的不好意思,她微微垂下眼去,不看卓煜了。 “楼梯窄小,怕你摔了。” 卓煜说着,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向小门,一直在门边候着的小年子连忙递过烛火,不忘朝陈筱艾笑着挥了挥手。 陈筱艾进门,就看到大堂里中央是一座颇大的金身佛像,两排蜡烛围绕着满屋,壁上悬挂佛化对联和图画,禅香圣洁醒神。 他们正处于佛像身后,拐角暗处里竟然有一处窄窄高高的楼梯,通向佛堂楼上。 卓煜一手拿着烛火,一手牵着陈筱艾的手,还时不时回头看她有没有踩稳脚步。 陈筱艾虽然不怕又黑又高的地方,但感觉卓煜手上力道的缩紧,还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抓住了卓煜的衣袖。 二楼是藏书室,都是一些有些年头的经书。穿过藏书室,就是一处回形走廊,红木雕花的栏杆和廊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透露着古朴与典雅。 虽然不算高,但站在走廊处,还是能将不少宫宇收在眼底下。 此时深夜,万物寂静,深宫仿佛蛰伏的巨兽般宽阔无边,各宫早已经歇灯,只有星星点点几处守夜的灯火,只是萤火般的光亮罢了。 今晚是晴夜,虽然依旧寒冷,但冷风微小,人站在高处心旷神怡。 陈筱艾扶着栏杆,站在高处就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气,抒发一下心中快意,下一秒就被气呛了一口,闷头咳嗽起来。 将她刚刚行为看在眼里,卓煜只觉得好笑,过来轻拍她的背。 “......咳咳,没事,就是被风呛了一口。”陈筱艾连忙摆手。 卓煜将桌上一小盏琉璃灯点起来,取出怀中的红木盒子放在桌上。 “大人,你这大晚上的,带我来这儿登高望远,是做什么?” 陈筱艾扶着栏杆,探出身子仔细辨认,终于找到了宸徽宫的所在之处,还亮着淡淡灯火,想来春晓她们还在等她回去。 卓煜靠在墙壁上,姿态微微放松,他望着天空如墨染般的星辰,淡淡道:“没事,就觉得这地方你应该喜欢。” 陈筱艾回头道:“怎么说?” “因为很高,很静。” 宸徽宫再自由,也是要守规矩的方寸之地,陈筱艾在外自由了十多年,天地广袤,风花雪月,冷不丁进宫伺候,不是跪地就是行礼,不是阴谋就是心计。 卓煜看得出来,她表面虽不显,心里也惆怅。 陈筱艾明白卓煜为什么带她来这儿了。 最近出了苏歆一事,宸徽宫里的大家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想到苏歆在长春宫的遭遇,心里都闷闷的,她们已经许久不谈论苏歆了。 “人在地上踏久了,看高些看远些,心里自然会舒坦不少。”卓煜轻轻道。 陈筱艾沉默了一下,朝卓煜笑道:“大人,你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惠能堂的二楼是我母亲建造的。” 卓煜轻轻拭去琉璃灯上的灰尘,道:“听太后说,母亲小的时候总觉得这宫里又大又小,走到哪儿都是高高的墙,四四方方的天,于是偷偷建了此处,一旦哪里不顺意了,就跑到这儿来,看风雨,看星辰,看花开日落。” 陈筱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栏杆处的几盆小花盆,只有细瘦的枝桠撑着,花开应该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就听卓煜说道:“你以后哪里不爽了,便可以到这里来。” 第51章 这要他如何是好啊 “大人说的这话,好像我经常受委屈一样。” 陈筱艾心中泛起涟漪,她没看夜色中卓煜格外清明的双眼。 卓煜看她低头用鞋子轻蹭地面,不愿正面回话,就表示她心中有所固执在。 卓煜也不急,只说:“我只跟你说有这么一个地方,不想来也别勉强。” “我又不是这意思。”怕卓煜误会,陈筱艾抬起头来解释道,“我心里感激大人为我着想,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为何?” 卓煜指了指身旁的木椅,示意她坐下。 陈筱艾脚步微顿,但心里直觉,还是别太逆着卓煜比较好。 于是便乖乖走过去坐下,将脸半藏在毛领里,闷闷道:“.......我与大人又没什么交易,又没给大人带来什么好处,大人却这么照顾我,当初在府里养伤是因为帮了大人,得到的已经很足够了。” “如今甚至连这样一方小天地都愿意跟我分t享……我心里,就是有点不踏实。” 怕卓煜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而且那日听柳容景冷嘲热讽,也觉得自己与卓煜似乎过于亲密了点。 进宫后面对了许多事情,心里也明白他们到底相差太多。 卓煜仿佛有些听不真切,他直起身问陈筱艾道:“先不说为何一定要有交易,你之前帮我那么多,怎么能说没给我带来好处?” 深夜抓鬼、秘药探寻、还有不顾自身安危解救少女,哪件事情不是帮了他? “可是就算没有我,大人你也一定能圆满解决的啊。”陈筱艾笃定道。 “不要否认自己所带来的帮助。”卓煜却摇头道,“正如我当初受了你的帮助一样,你也该知道我有很难做到,或是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遇上了吗?”陈筱艾双眼发亮。 “.......暂时没有。” “我就说嘛。”陈筱艾白他一眼。 卓煜无法,说道:“暂且不提这个,你刚刚说交易,是为何?” “因为方便啊,大家各取所需,开诚布公的讲话。”陈筱艾指了指椅子,“我能把腿屈起来吗?这个高度不习惯。” “随你,不必拘束。”卓煜说着,将身上披风一甩,盖到陈筱艾身上去。 陈筱艾本来就怕冷的很,因此也不跟他客气,扯过卓煜的披风盖到自己腿上,没注意到卓煜的身体被自己扯得微微一歪。 卓煜无奈地看着她,这人.......在自己面前明明行为举止很是自然坦荡,为何还会在心里纠结那些。 “刚说到哪啦?” 陈筱艾吸吸鼻子,抬眼望远处皎洁月光,道:“哦,那什么,大人你也知道,在遇到少爷进宫之前,我与师父一直在外行走,居无定所.......偏偏我师父医术远名在外,为着生存,带着我常年奔跑各处,一个孱弱的大夫带着一个幼小的孩子,不难想象有多艰难吧?” 卓煜轻轻点头。 陈筱艾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来,虽然那段日子很苦,但她和师父互相依靠,示彼此为唯一,也常苦中作乐。 “我师父这人早年很是谨慎,我长大些能自己行事后,便给我定了个规矩,若我要帮一个人,或是想要赚这笔钱,就必须与当事人定下交易,话说分明,行事准确无误。若对方违反,也可以立马收手不留任何情面。” 陈筱艾道:“我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从没出过差错,很安全。” “所以大人......你要是对我太好,我反而不太适应,我会觉得不安全。” 简单来说便是她习惯独善其身,不与别人产生过多的瓜葛。 这对她一个姑娘家来讲,的确算是一个保护自己的好办法。 所以她睡觉才总是屈着身体,捏着拳头,将自己护得紧紧的,便是因为她没什么安全感....... 她至今为止的安全感都只自己给自己的,她愿意不顾危险的去拼,是因为她一路就是这么,靠自己走过来的。 所以她才什么都不怕。 卓煜的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一般,刹那间的疼痛让他呼吸顿住,敏感如陈筱艾,她很快捕捉到这一点,侧身伸手过去,关心道:“大人,你冷吗?” 卓煜抓住她的手,低头将鼻尖抵在她小小的手心里。 这要他如何是好啊。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陈筱艾低头看她,眼睛里满满都是关切,她小心翼翼触碰卓煜的脸颊,指尖微凉,“是身上有哪里痛吗?” “没有。”卓煜抬起头,轻捏她的手心道,“无事,只是.......觉得你过得辛苦。” 陈筱艾听他这话,觉得心里微微发酸,她却只扬起笑脸,道:“我有师父呢,自己又有本事,辛苦不辛苦的.......习惯也就还好啦。” “嗯。” 卓煜垂眼,指尖轻轻落在陈筱艾的手心里,道:“我明白你心里顾及,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我不想与你定下什么交易。” “你我相处,不该是如此。” 陈筱艾眨眨眼睛,坦然道:“那大人还是不要对我这么好了,我怕.......” “这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第64节 这人是干嘛,我明明说得那么清楚了。 陈筱艾鼓起脸颊,正要不满,卓煜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木盒子。 “.......这是什么?”陈筱艾不敢打开,总觉得卓煜憋着什么坏。 卓煜好整以暇道:“打开看看,是个很值钱的好东西。” 值钱两个字让陈筱艾竖起耳朵,盯着卓煜侧脸完美的线条,缓缓打开盒子, 金丝桃玉墨染手镯,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柔软莹润的光泽,墨染里的小蛇仿佛活过来似的。 卓煜拿起手镯,就要往陈筱艾手腕上套—— “给我等等等——”陈筱艾大惊,连忙用脚踩住卓煜的木椅,企图在蛮力上斗过卓煜,“干嘛干嘛,不要随便往人家手上套东西!话说清楚先!” 卓煜无奈,一只手掌就擒住了陈筱艾的双手,另一只手探下去将她的脚腕提开。 “就像你给我准备糖丸和毒药一样,我也想送你的东西,这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吧?” “这不能比啊!这镯子一看就很贵!” “见血封喉配制起来不是也很麻烦吗?” “但我顺手啊!话说这镯子大人你哪来的,一看你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还真给她说中了。 见她真的不肯收,卓煜无法,手里用着巧劲,将陈筱艾挣扎的手拂开,一把将镯子套进她细瘦的手腕上,只见手镯十分合适,轻轻地卡在手腕骨上。 “这......取不下来了!”陈筱艾震惊。 卓煜也没想到会这么合适,转着陈筱艾的手腕端详了一会,道:“很好,它是你的了。” “大人!你这是强买强卖!” “说点好话吧。”卓煜一点她额头,“难道真的不喜欢?” “这又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陈筱艾嘀咕着,看着手腕上那一圈极特别的墨染桃玉色,道:“.......可恶,真好看,没想到大人你的眼光竟然还行。”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不会是别人帮大人挑的吧?” 卓煜挑眉,道:“我的眼光究竟如何,你以后会知道的。” “不了不了,强买强卖一次就够了。”陈筱艾连忙摇头,又叹道,“大人你这样......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想送就送了。我给你的东西,你收着便是了。” “那么霸道.......话说明明是大人的生辰快到了,却送我东西,我还要回礼,很麻烦的好不好?” “不是本来就该给我准备礼物的吗?”卓煜将琉璃灯盏的烛火略略挑亮一点,随口说道。 “对嘛,那我岂不是得准备双份?” 卓煜轻笑,伸手将她手袖拉下,道:“不必想太多,我原也不在意那些。送你这个镯子我也不知道为何,那晚梦见了,便想着要送你。” 陈筱艾看他清朗眉眼,接受了这个解释,嘴里乖乖道:“那就......谢谢大人啦。” 说完,到底忍不住,微微拉下袖子,仔仔细细地端详这个她人生第一次收到的镯子,越看越喜欢。 卓煜将披风往她脚下塞了塞,看她微微欣喜的神色,心下安定。 什么都不要紧,她开心就好。 等月亮开始上升,卓煜又眯了一会眼起来,发现陈筱艾还是乖乖坐在他身边,屈着腿抱着膝盖,鼻尖微红,正一边玩着手指,一边望着满天星辰,轻轻眨眼。 “大人,你醒啦?”注意卓煜的眼神,陈筱艾侧头看他,展颜一笑,“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咱们回去吧。” “嗯。”卓煜点点头,起身站起来,“你刚刚一直在看星星?” “是呢,以往也没发现,原来京城的天空这么近,月亮和星星也可以这么明亮。” 腿脚屈得发麻发酸,陈筱艾搭着卓煜伸过来的胳膊勉强站起来,道:“让我想起在昌州的时候,要是歇在山里,也能看到这么好的夜色。” “听你经常提起昌州,是想念了吗?” “算是吧,因为在昌州待得时间最长呢,景色好,美食也多,在那儿我也有几个朋友,许久未联系了,甚是想念。”陈筱艾轻叹道,“如今冬日,农户最是难熬,希望他们吃饱穿暖的,一切都能顺利。” 卓煜点点头,拿起烛火,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朝陈筱艾伸去。 只是下个楼梯而已.......陈筱艾无语,乖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后宫我不能进去,不便送你回去。”卓煜的侧脸在灯火下十分端正,“小年子在后门等你。” “刚好,让小年子帮我认个路。” 他们下了楼,却发现小年子不在后门,他用来取暖的汤婆子倒是还放在椅子上,人却不见踪影。 “哎,小年子去哪了?t” 卓煜在门口看了两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吹灭手中烛火,回头示意陈筱艾小声,指着不远处的园林道:“有人。” 不是小年子?难不成是其他人? 陈筱艾放轻脚步,跟在卓煜身后,两人踏着淡淡月光,一深一浅的往园林处走去,因着慢慢起了风,在树木的掩盖下不难藏住身影。 小年子撅着屁股,正躲在一处墙角下,不时朝里面张望。 “小年子?”陈筱艾轻声叫他。 小年子慌乱回头,见是卓煜和陈筱艾,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挥手示意他们两人一起过去,藏到墙后。 墙上的海棠漏花窗透出淡淡的灯火,忽明忽暗,隐约有人走动,突然听见有女人声音娇软的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贵人还没有来?” 陈筱艾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她碰了碰卓煜的肩膀,卓煜明白过来,矮下身去,让陈筱艾撑着他的肩膀,微微从窗口上探出脑袋,眯眼仔细一瞧。 就见园林亭子里,摆了几盏红烛,并没有全部点燃,只有一盏随着微风闪动着烛火。 一名身穿金红色衣裙的女子坐在旁边,捏着袖子,眉眼微蹙,眼神柔媚,红唇微微轻启,露出洁白的贝齿,在夜里动人心魄。 陈筱艾顿时瞪大眼睛,这个女人.......竟然是兰玥! 她和在宸徽宫时那副卑躬屈膝的宫女模样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成熟妩媚又妖娆风情的女人了! 虽然陈筱艾一直觉得,女人不拘一个形貌,随自己开心怎么变化都好........但这也太不一样了吧! 要知道每次兰玥练完舞,都会跟在她和春晓的身后,将台子打扫收拾完了再走,春晓让她赶紧回去休息,兰玥也总只是腼腆羞涩的笑了笑,手脚却毫不停歇。 面对三公主和其他小姐的打压,也只是默默承受没有半句怨言。 而此时的兰玥问完话后,见迟迟得不到回应,垂眼捏着自己的拳头,嘴里念叨着什么,陈筱艾趴过去仔细一听,就听到兰玥念念有词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已经到这一步了,肯定顺顺利利,必要拿他性命来.......” .......什么意思,兰玥她想杀谁?陈筱艾心里震惊。 兰玥的对面,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矮小身影来回踱步,闻言也有些不耐烦道:“你跟我急有什么用,说好这个时辰过来的,许是路上耽搁了些,再等等吧!” 兰玥看了遍天边暗色,犹豫道:“再等下去怕是要天亮了,于公公于我怕是都不便。” 矮小身影听她一说,停住脚步问道:“你确定要走吗?要是晚些人来了,咱这钱可就白花了!这关系打通起来可不是那一两个,个个都只管伸手张嘴的,上哪儿搞这么多钱去!” 兰玥柔声道:“公公何不想远一些,若兰玥得了贵人青眼,那些钱又算什么?” “哼,我知道你是有些本事在,但皇宫是什么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若不是知道你会跳舞,也有些姿色,能得贵人欢心,我可不挣这钱.......” “兰玥必定不让公公失望,”兰月恳切道,眉眼里盈满了楚楚可怜,“一定会好好报答公公对兰玥的帮助。” “唉,这话等你飞上枝头了再与我说,我还念你是个知恩图报的。” “兰玥必定记得。” 两人正说着,一个身影窸窸窣窣地出现在亭子外边,那被兰玥称做公公的矮小身影连忙迎了过去,兰玥也立马站起身来。 陈筱艾注意到,兰玥往袖里摸了什么东西,像是在确定什么,然后挺了挺背脊。 两个身影在暗处推推拉拉一阵子,最后刚来的那道身影一甩手,快步离开了。 兰玥连忙问道:“公公,贵人来了吗?我要不要把烛火点起来?” “下次吧下次吧,贵人被他刚得的美人缠住了手脚,压根儿出不来了。” 矮小身影从暗处走出来,陈筱艾隐约觉得他有些眼熟,就听小年子小声道:“是杨如寿,怡妃宫里的大太监,三公主的狗腿子,他怎么在这儿?” 怡妃宫里的大太监,和张贵人身边的宫女,这两个人深夜在这儿上演什么戏呢?那个刚刚离开的身影又是谁? “可是公公,兰玥今晚的安排,不就.......”兰玥面露不甘。 “你也别灰心,我听他的意思,不过是新鲜劲儿还没过,等过几日,他多劝劝,贵人定然过来。” 杨如手说道:“这次你就先回去,好好保养着,等我给你信儿。” 兰玥只能答应下来。 “对了,记得再准备一百两银子,好打点上下用的,记住了。” 说完,杨如寿就先行离开了。 兰玥目视他走后,转身缓步来到蜡烛前。 她一改娇媚姿态,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闪耀的烛光,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寒光,甩手狠狠戳在石椅上,霎时飞针四射,仿佛狂风吹过,林中叶子顿时被刮落一片。 陈筱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大跳,卓煜起身将她护在怀里,皱着眉头看不远处钉在树干上的钢针。 “这群没用的阉货.......竟敢如此浪费我的时间。”兰玥怒目切齿,满眼都是恨意,“一百两银子......说得容易,我上哪去弄来!” 她满是焦躁,来回在亭子里走动,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将蜡烛收拾干净,脱了裙子换回宫装,又将脸上妆容擦拭干净,最后抱着包袱,趁着夜色正浓,赶紧快步离开了。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这姐姐居然会武功,”小年子奇道,“还有这杨如寿私底下居然还干这种拉皮条的勾当........也不知道他要荐的是哪位贵人。” 陈筱艾也疑问道:“该不会是几位皇子?” 小年子一拍掌道:“有可能,几位皇子都是屋里添人的年纪。” 卓煜来到树下,盯着那枚钉在树干上的钢针,接过陈筱艾递来的帕子,将钢针取下。 陈筱艾只看一眼,道:“没毒。” 这钢针是特制的,有他食指那般的长度,卓煜道:“就算没毒,杀人也足够了。” 陈筱艾心里一惊,一开始她的确听到兰玥嘴里说什么必要谁的性命....... 第65节 “而且这种钢针与手法,她应该师承于鬼手鹰。” 陈筱艾好奇道:“江湖上那位铁爪鬼手鹰吗?大人你交过手?” “嗯,他轻功极好,总是在远处用这种钢针先发制人。” 卓煜将钢针收好,帕子还给陈筱艾,道:“是个奸诈阴险的小人,当年被我打断手脚后就藏身起来,没想到会在宫里碰上他的徒弟。” 呃.......打断手脚什么的,请不要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陈筱艾和小年子都露出了牙痛的表情来。 “看你神情,是认识这个宫女?” “她叫兰玥,是张贵人身边的,如今在宸徽宫里练舞,我平时也跟她多有交流,倒是看不出什么反常来。” 陈筱艾细想着:“她是年中进宫的,因为没有钱打点关系,就被分配到不受宠的张贵人身边伺候。” “看她刚才手法,有鬼手鹰五成功力。”卓煜说道,“这样的人不可能是普通宫女,进宫怕是有另外的目的在,不能留着。” 小年子说道:“既然知道她是哪宫的人,明天让人去抓来一问不就好了?” 陈筱艾道:“她是个有身手的,逼急了唯恐伤及别人,而且,总得知道她的目的才行,估计要害人性命的。” “那就抓杨如寿去!杨如寿是个外强中干的,小侯爷一站到他跟前,他保准什么都说!”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说,杨如寿是怡妃宫里的大太监?” “是的,我可讨厌他了,他就是个趋势附炎的小人!” 小年子愤愤道:“他原本是芳嫔宫里的大太监,后面见怡妃给的好处多了,反过头来陷害芳嫔对皇后娘娘有所怨言,后来就去了怡妃宫里伺候,当了三公主的狗腿子,仗着三公主的焰气十分得意。” 三公主? 等等,杨如寿是怡妃宫的大太监,是三公主的狗腿子,如今杨如寿要荐美女给宫中的贵人.......依小年子对他的评价,没有主子在头上保他,他有胆子在私下里做这种事?要知道因为苏歆一事,后宫风声正紧呢。 再者,前几日三公主在宸徽宫试衣的时候,不是说有人到她跟前献扔珍珠的计策吗,那人就是杨如寿荐的。 兰玥如今在宸徽宫里练舞,要说扔珍珠........的确是能做到的,今晚又见她与杨如寿见面,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存在? 但是,她记得素素说过,扔珍珠的那个人是在丽贵人的宫里........ “大人,能否帮我一个忙?”陈筱艾转身问卓煜。 卓煜t一直看着她冥思苦想,道:“可以,什么?” 陈筱艾一愣,问道:“这么爽快的吗?” “你之前说过的事情,我哪件不爽快了?” 好像也是,这人说话做事本来就很爽快。 “我要今年的内务府宫女名册,能弄来不?” 卓煜看向小年子。 小年子朝陈筱艾露齿一笑,还是那颗漏风的门牙,他笑道:“姐姐真是的,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小侯爷,我来替你搞定。” 第52章 人家小侯爷骗我干嘛? 那晚陈筱艾不仅要了内务府的宫女名册,还给了小年子两颗珍珠,让他帮忙问问,这种粉色珍珠的产地在哪里。 小年子应下,表示肯定完成任务。 卓煜在门口目送她与小年子离去,陈筱艾在拐入树林小道前朝他挥了挥手,左腕上的桃玉手镯在月光下散发柔和的光泽。 见陈筱艾的裙摆消失在树丛中,卓煜理了理披风,转身消失在暗处。 宸徽宫里已经熄灯,房间里只亮了一小盏烛火,大概是春晓给她留的。 陈筱艾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春晓果然已经睡了。 她脱下披风跟衣裙,打理整齐后挂在衣架上,好方便明天还回去。洗漱时想起来明天还要画胎记,怕是时间不够,连忙从药箱里取了桃花汁液和药水出来,坐在烛火边,细细地调和起来。 手腕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拉起袖子,发现手镯稳稳地卡在她的腕骨上,她不太习惯,转动着手镯,往上移了一移。 这个手镯最终还是收下了.......她得好好来想想回礼,以及卓煜的生辰礼该送些什么了。 虽然手头上攒了一些钱,但也不足够给卓煜买什么贵重的礼物啊。 而且卓煜肯定也不缺什么贵重的礼物,定要送他一些合心意的东西才行。 陈筱艾一边调和手中汁液,一边歪着头分出心神来想该送什么礼物.........名帖?字画?早知道以前就跟章大师多要点作品了!不过他这个人本来也小气的很.......下次再遇上他,就拿配药来要挟好了! 话说卓煜喜欢驯马.......不成不成,她上哪去找一匹媲美阿黛的,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卓煜还喜欢上军营去历练,但像什么铠甲啊刀剑武器什么的,她又不懂其中的门道。 对了,卓煜不是喜欢上了编辫子吗? 那........陈筱艾抓过一缕自己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摇头——不行不行,礼物虽然很重要,但自己的头发更重要! 哎哟这可真难啊—— 这边陈筱艾在抓耳挠腮,春晓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迷迷糊糊地看着陈筱艾的背影:“筱艾你回来啦.......怎么还不睡啊?” “哦,我快睡了,弄点东西马上就好。”陈筱艾看春晓只穿着寢服,连忙给她盖好被子,“吵醒你了吗?” “没呢,本来我也睡不太踏实。”春晓打了个打哈欠,摸到陈筱艾的手,一下子就惊醒了,“我的天,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说着赶紧将放在被褥里的鹅卵石拿出来,塞到陈筱艾的手里暖着,她自己也不停的摩擦着陈筱艾的双手,言语又是心疼又是怨的:“脱了衣服就赶紧进被窝里来嘛,也不怕着凉了。什么东西等明天再弄,来,你睡我这个位置来。” “哎不用啦.......” “快点快点,别啰嗦。”春晓少见的强势,陈筱艾拗不过她,被强硬地塞进睡暖的被窝里。 春晓自己跟着睡在一旁,突然摸到了什么硬物,抓着举起来一看,是陈筱艾手腕上的手镯。 “嗯?你什么时候戴着手镯了?娘娘给你的吗?”昏暗中春晓看不清模样,只觉得摸起来凉凉滑滑的。 “不是.......”陈筱艾闷闷道,“是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人给的。” “说啥呢?”春晓听不太懂,她又犯着困,“不管怎么样,收了人家的礼,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准备个回礼什么的......” “我正烦恼着呢,他是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要送合他心意的东西可真难。春晓你别睡,帮我想想送什么好。” 陈筱艾翻身面对春晓,春晓体热,靠着她总是暖呼呼的。 “这大晚上的,我困着呢........我哪里有什么好主意.......” 春晓半睡半醒间,不忘应付陈筱艾,道:“要是不知道什么合他心意.......就送他常用的东西吧。好让他时时刻刻都想起你。” “我要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干嘛........”陈筱艾将脸埋进春晓温热的臂弯里,闷闷道,“你重想一个。” “哎哟傻丫头........” 春晓眯着双眼,转身将陈筱艾揽进怀里,道:“礼物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让人看到就会想念的.......我要是送了你礼物,你看到就想起我,我心里自然开心啦.......它是这样存在的。” 卓煜送她手镯,也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嘛,送常用的东西最好,能贴身带在身边的就更好了,就算人家不喜,也是一个实用的东西,你也不尴尬嘛不是.......” “春晓。”陈筱艾从她的臂弯里抬起头来,由衷道,“你真厉害。” “那是,起码我还是长你两岁的.......”春晓打了个打哈欠,拍了拍陈筱艾的背,“快睡吧快睡吧.......再不睡就要掉头发了。” 陈筱艾心里有了底,嗯的一声,在春晓温暖的怀抱里很快熟睡过去。 第二天春晓睡醒过来,这才想起来什么不对劲,看到陈筱艾细白手腕上那一抹桃墨色,捂着嘴巴激动地叫起来,指着被她吓一跳的陈筱艾疯狂跺脚,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就知道小侯爷对你图谋不轨!” “胡说什么呢!”陈筱艾扑上去就捂着她的嘴,两人差点就扑到被褥上去。 “还说不是,那这个是什么?”春晓抓着她的手腕,言辞凿凿道,“手镯哎!这东西是能随便送的吗?你知道这代表什么不?” 陈筱艾眨眨眼睛道:“不就一个手镯,能代表什么.......” “笨!”春晓一戳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都懂,怎么就这个不懂!男人送女人手镯,跟送发钗一样有特殊的寓意的,就代表他很在乎你,想要疼爱你......” 说着说着春晓就脸红了,她纠结道:“反、反正不是能随便送的东西!他小侯爷怎么可能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你年纪小,可别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随便骗了!” 陈筱艾有些纳罕道:“人家小侯爷骗我干嘛?有什么好处吗?” “那怎么没有!你说说你,是个有大能力的,又长得好看!人家小侯爷骗你不吃亏!” “那这倒也是......” 陈筱艾赞同地点点头,夸奖什么的,先收下来再说。 “所以说你眼睛得擦亮一点,别随便信男人!”春晓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失落,“......千万不要像我娘和我姐姐,被男人骗了又骗,始终学不乖。若不是她们被男人骗光了家产,我也不会进宫来还债。” 陈筱艾知道春晓以前家里也小有薄产,还有几亩好田,起码吃饱穿暖不是问题。但因为母亲与姐姐同时识人不当,家产都被人骗了去,她们母女三人沦落街头无处可去,导致春晓被人卖进宫里还债。 春晓至此还对母亲和姐姐有所怨言,但即便如此,每个月还是会将自己的俸禄寄出去。 “好啦好啦,我记着你说的了,再说我是那么容易给人骗的嘛,你也太小看我了。”陈筱艾向她拍着胸口保证道。 春晓嘟囔道:“是那个小侯爷哎.......” “话说回来,我就这样戴在手腕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陈筱艾转动着手镯,有点犹豫。 “是哎......这一看就很名贵,是不能出现在咱们身上的东西,要是给人看到,估计是要说的。”春晓也说道,“不能摘下来吗?” “不行......我试过了,卡得刚刚好。” “这小侯爷也太会送东西了......”春晓端详了下,说道,“要不拿什么东西给它遮起来?” “好主意。”陈筱艾左右张望,“拿什么好呢......” “有了!” 春晓跳下床,在自己的妆盒里翻出一条粉白的帕子来。 将帕子仔仔细细缠绕在手镯上,末尾打了个精致的小蝴蝶结,既看不出来里面东西,又有点姑娘家的小心思在。 陈筱艾越看越满意,喜道:“春晓谢谢你!” 春晓很是得意,仰着脸哼了一声,心里想道,就算是你小侯爷的东西,也赢不过我的帕子去! 等过了两日,小年子带着瓜果点心来宸徽宫里玩,将抄写过来的宫女名册t给陈筱艾过目。 “这两颗珍珠,我原问了内务府负责宫外采买的公公,他们不太肯定,我就出宫问了负责购办的皇商,他们告诉我这珍珠名叫玉女珠,是端州青泽县一带的产物,因会出粉而小有名气,但产量低,又不算名贵,宫里的贵人们嫌弃不够端庄大气,也甚少装点在头面头冠上。” 听到端州这个地名,陈筱艾脸色微凝,快速翻看名册,将时间锁定在年中时期进入宫中侍奉的宫女,她很快找到了兰玥的名字,对应的出生地,果然是端州,但没有写具体的地址。 第66节 又翻了一页,找到一名同样出生端州的宫女,名叫尹茜。 “这名叫尹茜的,如今在哪里做事?” 春晓探出头来,道:“尹茜啊,她就在丽贵人宫里伺候的。” “春晓,你跟她熟悉吗?” “说过几句话,她性子很是安静,总是在一边做活,很少搭话,”春晓想了想道,“但她在丽贵人宫里有些脸面,说是十分擅长针线活,丽贵人有好几条特别漂亮的裙子都是出自她的手,绣房里的绣娘还经常跟她请教呢,人也随和大方,是个好相处的。” “她常去绣房吗?” “经常呢,她经常给绣房带来不少好点子,绣娘们都喜欢她过去。” 那也就是说........她完全就足够的时间去跟三公主接触,并且不会引人怀疑。 “对了,听说慧贵妃多次跟丽贵人要尹茜过去呢,还许诺说尹茜过去了,就单独给她一个绣房,以后只负责慧贵妃一个人就行了。” 春晓撇嘴道:“.......慧贵妃一个人的麻烦事就不知道顶多少个嫔妃了,幸好尹茜也不傻,不肯过去。” 但陈筱艾却不这么想,有一说一,先不说慧贵妃那一大堆麻烦事,慧贵妃宫里的下人待遇的确是各宫里最好的,皇上常去,慧贵妃又得宠,恩赏也是最多的。 慧贵妃习惯用金钱打点上下,只要合她心意,出手更是十分阔绰。多少人挤破头脑都想去慧贵妃的春满殿出人头地.......尹茜一手针线活的好手艺,却拒绝了慧贵妃的邀请,如果真这么无欲无求,为何要向三公主献计? 无论是兰玥还是尹茜,都是另有目的的。 “春晓,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兰玥和尹茜之间有什么交集吗?” “好啊,反正我不在娘娘跟前当差,想来她们也不会怎么防范我。”春晓有些兴奋道。 “那我呢那我呢!”小年子连忙喊道。 “太后那儿不是还需要你吗?” “太后这几日忙着礼佛,说我年纪小,不必在佛堂拘着,我正没什么事呢。”小年子道,“小侯爷让我在宫里听姐姐你的吩咐,有什么好事情姐姐可不能落下我啊。” 陈筱艾哭笑不得道:“什么好事的,调查这些你们觉得有趣?” “那当然,在这宫里一成不变的日子多无聊。”小年子撅着嘴道,“姐姐你要是不让我参与,我就去告诉小侯爷,你又打算要乱来。” “行行行.......我哪有怎么乱来了。”陈筱艾无语,“你再帮我去查查,这一两年里,有没有哪位皇子去过端州办事。” ”行勒,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三窝在这里做什么呢?”蔓琪在不远处喊道,“快来帮忙打扫台子了。” 今天的练舞三公主照旧没有来,听说一直闷在房里不愿出来,还叫太医院送了许多生发育发的补品,日日进补个不停,连前段时间刚进贡的特品桂花头油,大部分都被三公主要去,慧贵妃对着怡妃很是阴阳怪气。 没了三公主时不时的挑拨和任性,练舞时的气氛也好了许多,众人只需要专心练舞,连晨妃和徐嬷嬷也缓了一口气。 休息时瑾妃和咸昭仪过来喝茶了,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问候,又是一番互相客气,这才落座端茶。 “姐姐不是才说不来我这儿的嘛。”晨妃掩嘴笑道。 “这不,趁着你们休息的功夫过来了,我可是很会挑时候的。”瑾妃挑挑眉。 “是啊,让我跟着在外面蹲着受了好一会子冷风而已.......”捧着热茶的咸昭仪嗡里嗡气地说道。 “哎哟不是让你不要说嘛。” 众人微笑,晨妃忙让蔓琪上热热的姜茶和热点心来。 萧明阳端过小盘子,取了一块点心递给身旁的钟娥馨,但钟娥馨没看到,只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脸色黯然。 今天她练舞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好似藏着万般心事的样子。 萧明阳忍不住问道:“娥馨,你今天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坦?” 蒋小姐与五公主交好,闻言也关心道:“是啊,今天看你心情一直不好呢,动作也做错了几个,按往常可不会呢。” 钟娥馨抬头用帕子捂了捂脸,勉强笑了笑:“多谢两位关心......我没事呢。” “这两天不是.......”瑾妃看着钟娥馨,突然想起来什么,用帕子轻掩嘴唇道,“本宫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两日该是.......钟府应该在做法事才对,钟小姐怎么.......” “......父亲说我是没出嫁的女儿,不好沾上这些事情,怕不吉利,就让我进宫来了,不用在旁。”钟娥馨面色微微苍白,说着低下头去轻轻拭了拭眼角。 瑾妃听着十分不忍,道:“.....到底姐弟一场,也该让你好好上柱香才是。” “我六弟不在时......到底年纪还小,与我有些冲撞,我父亲也是担心我。可是当年出殡的时候我就无法前去,如今三年祭礼我也不能在场,心里到底.......” 钟娥馨说不下去了,掩面哀哀地哭起来。 众人听着不忍,纷纷安慰劝说,连跟她一直不对眼的乔小姐都递了帕子过去。 陈筱艾小声问蔓琪:“说起来,钟小姐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啊?” 蔓琪小声道:“据说是三年前,钟家的老太太回老家看望妯娌姐妹,觉着老家山清水秀,空气清爽,适合游玩,便让钟小姐以及当时才两岁多的六少爷一起跟着回去见亲戚。” “他们游玩时住在一处庄子里,那晚也不知怎么地,不知哪处遭了天火,一时不察,竟然起了大火来,因着地方偏僻,带的人不多又各自慌乱,好几人都丧命在那场大火里.......” “其中就包括钟小姐的弟弟,钟夫人不能承受打击,人就变得疯疯癫癫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只能锁在屋子里。后来钟大人找人看了面相与八字,纳了一房妾室,生下来的男孩归钟夫人养育,有幼儿在身边陪伴,钟夫人这两年才恢复正常了。” 蔓琪看了眼捂脸抽泣的钟娥馨,道:“钟小姐对此一直心怀愧疚,说当时她的房间就在隔壁,却没能救弟弟出来.......唉,其实钟小姐当时是最晚救出来的,真是难为她了。” “原来如此.......”陈筱艾不由得唏嘘。 钟娥馨哭了一通,又有众人安慰开解,只觉得心里的委屈与烦闷疏解不少,有些羞涩地朝晨妃和瑾妃道:“.......娘娘见谅,娥馨唐突了。” “唉,哭出来最好,别心里闷着不痛快,人也跟闷出病来,”瑾妃叹道,“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心里也别念着这些了,如今你母亲已然大安了,你也该往远处想想才是。” “是啊,再过两日也到铃兰姑娘的小赛了,各位最近的成果都不错,想来也该有信心才是。”晨妃让人重新上茶,笑道。 “我听说京城舞坊的姑娘们会在那日进宫参赛?”咸昭仪一脸兴奋道,“那岂不是办得很热闹?” “小赛只是选出五名而已,真正热闹的要等到铃兰节前夕的大赛呢。”瑾妃笑着理了理咸昭仪耳边的发丝,“不过后宫众人都可以前去观看,到时咱们占个好位置,好好欣赏就是。” “嫔妾期待的很!”咸昭仪笑眯眯地看向众人,“在此先祝各位一切顺利,得偿所愿了!” 众人笑道:“多谢咸昭仪。” 喝完茶,瑾妃知道她们还要继续练舞,就先带着咸昭仪离开了。 钟娥馨借口将陈筱艾叫出来,将胜肤膏的瓶子递给她。 “这么快用完了?”陈筱艾有些惊讶,她上次可是调了不少分量。 钟娥馨有些难为情道:“我总怕到了小赛出现状况,这几日便常用着,好习惯一些,没想到用得这么快......” 陈筱艾也能理解,她点点头道:“我明白,那我回去再调一些。” 钟娥馨感激道:“谢谢你筱艾,要不是有你帮忙,乔小姐怕还是要盯着我不放。” “你给乔小姐看过了?” “嗯,她老是那样盯着我出丑也很没意思,我那日涂了胜肤膏t,故意与她一同更衣,她看得清清楚楚的,那日过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钟娥馨叹道:“我家与她家祖上同是出身端州,小的时候还常在一块玩耍,后来父兄在仕途上多有冲突,连带着我两自小一起玩耍的情分也没有了......想来也是可惜。” 还有这样一回事啊.......不过姐妹在长大后闹翻什么的,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毕竟同在京城,难免有所利益冲突。 陈筱艾突然发觉不对,她眼神明亮,问钟娥馨道:“钟小姐的老家.......是在端州吗?” “是的,”钟娥馨道,“祖上便是端州青泽县,怎么了?” 是粉色珍珠的产地。 “我听人说过青泽县一带有一种珍珠,还是粉色的,可是真的?” 钟娥馨对此有些印象,道:“是呢,我祖母就有一匣,偶尔想家了就会拿出来把玩。” “那敢问钟小姐,当时因大火殒命的人......后事可有安排妥当?” 钟娥馨不知道陈筱艾为什么这么问,她道:“当然。厚葬之后还对其家人多有补贴。” 钟家也是有些名望的家族,因为不会在这方面犯下错误才对。 “啊,但是.......”钟娥馨给陈筱艾这么一问,顿时也想起来些什么,她有些不确定道,“.......当时隔壁的庄子都被大火连累,有一户人家明明是住着人的,但第二天前去救援查看时却找不到任何人,当时奇怪了许久呢。” “钟小姐知道那户人家姓什么吗?” “这就不知情了.......筱艾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筱艾笑了笑,道:“有些好奇罢了。哎呀,休息时间到了,您快些过去吧。” 第53章 卓煜受了她这一拳 钟家在端州遇上大火一事,到底太过巧合,陈筱艾并没有多想。 因着马上就要到小赛了,晨妃和徐嬷嬷结束了练舞,让她们各自回去为小赛做准备。 晨妃也总算迎来了清闲日子,在宫里悠悠哉哉的待了两日后,终于捡着一天大晴天,抱着九皇子去寿安宫向端太后请安。 没成想慧贵妃也在,正与端太后谈笑说话。 慧贵妃本就是民间出身,会说许多有趣的民间故事来讨端太后开心。 端太后对眼前这个曾经救过自己儿子于水深火热的女人自然是有所疼爱,一喝茶茶吃点心,时不时被慧贵妃逗得哈哈大笑。 但一见晨妃抱着九皇子来了,自然将慧贵妃的讨好抛到脑后去,满心满眼都是心爱的小孙子。 “见过贵妃娘娘。”朝太后行过礼后,晨妃规规矩矩地朝慧贵妃福身。 “晨妃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慧贵妃妩媚的脸上满是笑意。 “后日便是小赛了,你终于有空上哀家这儿来了。”端太后抱着九皇子笑道。 晨妃刚要回话,就听慧贵妃笑道,“太后也该心疼心疼晨妃妹妹。晨妃妹妹这段时间因为教舞十分忙乱,人都熬瘦了,臣妾看得都心疼。如今刚得空闲就来跟太后请安,可见孝心。” 虽然晨妃没有跟慧贵妃起过太大的冲突,但也难得如此和颜悦色,陈筱艾都忍不住在心里诧异,这人是突然转性了不成? 晨妃不知道慧贵妃心里盘算什么,只笑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臣妾到太后面前孝敬,也是应当的。” 端太后抱着九皇子笑道:“你们都是好的,慧贵妃一早就来陪哀家聊天说话,解了不少闷,如今你抱着九皇子来了,哀家心里更觉舒坦。” 晨妃关切道:“太后可是心里又犯堵了?可有吃药?” “唉,多年的老毛病了,就算犯了,哀家也懒得拿出来说道,没得惹皇帝皇后忧心。” “太后这话可就不对了,臣妾都要替皇上和皇后娘娘叫屈的,”慧贵妃柔声劝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向关心太后凤体安康,恨不得在跟前时时侍奉,若是太后为着不叫两位烦心而隐瞒,倒是伤了一片孝心呢。” 端太后笑着指了指她:“你啊,最近很是识大体,越发贤惠端庄了,可见是有用心读书的,哀家听着心里欣慰了不少,想着皇帝也是十分开心。” 第67节 慧贵妃起身福了福,道:“皇上与太后让臣妾多读书,臣妾不敢不用心。” “很好,很是不错。” 晨妃原本是想来端太后这儿躲个清净,正好也让九皇子与端太后多亲香亲香,宫中马上就要有新生儿诞生了,九皇子就再也不是盛成帝最小的孩子了。 端太后抱着九皇子玩耍,九皇子如今虽然会走会闹,但在行动不便的端太后怀里,他丝毫不闹,就是看着端太后乐呵呵地傻笑,不仅端太后喜欢,连慧贵妃都稀罕得紧。 看慧贵妃十分眼热,端太后将九皇子抱起来,笑道:“去,去给你慧娘娘抱抱,也好给她沾沾喜气。” 慧贵妃一听,连忙卸了手上的护甲和有些尖利的手饰,小心翼翼地揽抱过九皇子,她姿势不熟练,动作奇怪,但力道还是稳的,满福笑着上前,将她扶坐到椅子上,笑道:“贵妃娘娘还如此手生,等有了孩子该怎么办哦。” 慧贵妃轻轻抚摸着九皇子白嫩的小脸蛋,眼中满是喜爱,闻言说道:“姑姑别笑话我......我若有了孩子,肯定.......” 说着她咬了咬嘴唇,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专心逗弄怀里的九皇子。 九皇子也不怕生,抓着慧贵妃的袖子在手中玩,玩着玩着还将袖子上的金丝给抠了下来。 晨妃正要起身告罪,慧贵妃却笑着表示没关系,笑道:“九皇子喜欢慧娘娘这件衣服吗?那晚些慧娘娘给你也做件小衣去。” 九皇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大概是觉得坐在慧贵妃怀里无趣,见自己亲娘坐在对面却不来抱他,顿时不开心的哼哼唧唧起来,朝晨妃张开手,嘴里小声叫着:“娘.....娘抱......” “一大早就起来闹,现在怕是闹困了。”晨妃说着将九皇子抱过来,九皇子在她怀里果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端太后看着慧贵妃还看着九皇子,神情柔和又饱含羡慕,什么心思一眼就明白了。 于是端太后朝晨妃笑道:“到底你是他亲娘,闹觉闹饿都只找你的。” 慧贵妃的神色微微变了。 满福也笑道:“晨妃娘娘是生母,又亲手抚养九皇子,听说九皇子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得晨妃娘娘瞧着才能睡着呢。” “哎哟,是个娇气的,看不到娘亲还睡不着。” 端太后笑着点了点九皇子的鼻子,九皇子皱了皱小脸蛋,转头将脸蛋埋进晨妃怀里,不理端太后了,“还生气啦?小家伙,难不成皇祖母说得不对啊。” 晨妃看着慧贵妃慢条斯理的戴上护甲,神情也变得淡淡的,又听端太后和满福话里话外的,心里多少有点明白。 她笑道:“小孩子长的快,这一转眼的功夫,九皇子也能走能跑了,可见时间不等人,臣妾也想趁现在多陪陪他,倒不觉得麻烦。” 端太后听着也有些动容,她叹道:“是呢,孩子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长大了,等再过两年,小九也得去上书房念书了,就不再是怀抱中的孩子,而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了。晨妃啊,你也多珍惜才是。” “臣妾明白的,臣妾是九皇子的母亲,心里只希望他好的。” 慧贵妃饮了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淡淡道:“晨妃妹妹还年轻,等九皇子念书了,再添个弟弟妹妹不就是了。” 晨妃笑道:“就承贵妃娘娘吉言了。” 慧贵妃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便起身告辞了。 九皇子被满福抱去太后寝殿睡了。 晨妃亲手端了茶到端太后手上,陈筱艾取了凳子来,晨妃便半坐在凳子上,轻轻地为端太后按摩起小腿来。 宫女轻手轻脚地在香炉里添上安神香,闻着心安。 端太后一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轻轻道:“你是个聪明的,该知道她三番两次来找哀家的目的。” 晨妃有点犹豫,小声道:“臣妾斗胆猜测,慧贵妃......是想抚养安贵人的孩子?” 安贵人不日就要临盘了,位份依旧只是个贵人,皇上对她也没有多宠爱。生下的若是皇子,的确不适合由她自己抚养。 慧贵妃至今没有自己的孩子,给她的时间并不多了,也难怪会看上,位份低下的嫔妃孩子。 “她打这个注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仅是安贵人,林贵人的她也叫人去看过。” 林贵人是今年夏天,盛成帝在清河行宫宠幸过后有了身孕的舞姬。 “看过是指.......” 端太后凉凉道:“自然是看男胎女胎了。” 晨妃捂着嘴惊道:“慧贵妃怎么敢.......” “她自然是悄悄的,太医院那t个姓王的,是她家里扶持起来的,原就是个江湖郎中,为着能在宫里帮她出力,花钱塞进去的。” 晨妃道:“慧贵妃年纪也不大,有没有孩子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何苦现在就想这些。” “这几年看她促孕的汤药也喝了不少,一直没有消息,自然心急,不管如何,得先有一个养在身边,她心里才舒坦。安贵人这个月就临盘了,又说是男胎,说什么身边养一个,就能再带来一个.......她自然盯着。” 端太后磕了磕茶盏,道:“唉,到底是出身低微,尽是些不入流的想法,宫里的名医放着不看,尽去相信那些不靠谱的。” 晨妃不好多言,问道:“贵妃来跟您求,怕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儿不同意.......” “皇后自然不同意,给自己找麻烦不成,”端太后好笑地看了一眼晨妃,同她说道,“至于皇帝,大约是有点意头,但又不忍安贵人一生下孩子就母子分离,便来让哀家当这个坏人了。” “那太后您的意思是.......” 端太后一正面孔,道:“哀家自然是不同意。母子分离这种事,得有多心狠才能做出来......哀家的淑慧,当年也是迫不得已才交给太妃抚养,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去。” 提起自己不在人世的女儿,端太后的眼眶刹那间就红了,她轻轻转动手腕上那一圈颜色翠亮的翡翠镯子,那样鲜亮的颜色一看就知道不是端太后的。 陈筱艾心想,那应该是淑慧长公主的。 这么多年一直贴身戴着女儿的遗物,可见当年端太后失去女儿后有多心伤。 “当年生下淑慧后,哀家腹背受敌,为了不让别人将淑慧抢走,只好送给太妃抚养,五年......整整五年。” 端太后强忍眼泪,如今想起来还是恨极了:“.......一个孩子最重要的五年,对一个母亲来讲,是有多难熬多难受。哀家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对不住淑慧。” 晨妃试想一下,若九皇子离开了她的身边.......她根本无法想象。 “还是希望慧贵妃自己能想明白,多体恤一个母亲的不易才是。” 端太后摇摇头,叹道:“她到底没有十月怀胎过,很难感同身受其中的艰辛。就算哀家不肯,也得安贵人自己振作起来才是,孩子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好好留在身边,就像你一样。” 晨妃微微一笑,只低头继续给端太后按摩。 满福姑姑说让小厨房准备了九皇子醒了要吃的酥酪,晨妃便让陈筱艾去看看,陈筱艾离开后,端太后若有所思道:“你身边这个试毒的倒是留了一段时间了。” “她做事勤快,手脚也干净,况且年纪还小呢,臣妾就想好好留着。”晨妃笑道。 “嗯,那倒是,身边得力的人难得。”端太后点点头,“哀家原本看着那苏歆,虽然妖妖娆娆的,但也算是一心在你身上。没想到啊,做的梦也不小。” “到底主仆一场,她想去,臣妾也留不住。”晨妃低头,声音柔柔却又不显可怜,“这种事,古往今来也少不了,臣妾何不成全了她。” “你也别怪皇后,她也算是要熬到头了,关键时刻自然不能放松。”端太后叹道,“但那苏歆到底是从你宫里出去的,你一向恭谨守礼,皇后故意让你难堪,做戏闹两次也就够了,不可太过。哀家会与皇后说道说道的。” “太后关心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陈筱艾尝了酥酪和一些方便九皇子入口的软绵点心,见没有问题后才点头。 满福姑姑在一旁端详,她记得晨妃身边这小宫女,夏天的时候还是娇娇小小的,如今却长高了不少,而且看身形还会是个身姿挺拔的,瞧着就一股利落的感觉。 就是脸上胎记和黑点太可惜了,明明瞧着五官也相当不错的。 小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小厨房门口,朝满福笑道:“姑姑,原来您在这儿,叫年子好找。太后唤您呢。” 满福忙赶着去了,见四下无人,陈筱艾刚想问他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小年子凑上来道:“姐姐快去园子,小侯爷等你呢。” “大人进宫了?”陈筱艾犹豫了一下,“找我做什么?我还得去看着九皇子呢。” “小侯爷知道你让我去打听哪位皇子曾去过端州,好像想起来什么,要与你当面说呢。”小年子说道,“姐姐放心,九皇子这儿有我。” “那你先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 陈筱艾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寿安宫后的圆子里,端太后爱侍弄花草,即便冬日下,圆子里的景致也十分好。 石信飞抱着剑,百般无聊地打着哈欠,被陈筱艾看到后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指了指书阁。 陈筱艾跟他简单打了声招呼,踏着台阶小跑上去,一个没注意,脚上一扭,人就要往前扑去,幸好卓煜听到脚步声刚好出门来,将人抓了个正着。 陈筱艾噗得一声正撞在卓煜胸膛上,捂着鼻子苦不堪言。 “没事吧,撞到哪了?”卓煜弯下身扶起她的脸,眼含关切,“没想到你跑得那么快。” “我、我没事......但大人,你也不用将身体练得那么硬吧?”陈筱艾眼眶都红了,一拳砸在卓煜的胸膛上。 卓煜受了她这一拳,力道倒是还可以,闻言回道:“我的还不算硬,老石的才硬。” 石信飞瞠目结舌,心想这关我什么事,眼看陈筱艾十分好奇地望过来,连忙疯狂摇头摆手。 “你怎么穿那么少?”卓煜看她穿得不多,让她坐到炭火盘边上去。 “不少,我里面穿得带毛的呢,而且经常活动,也不会冷。”陈筱艾笑着解释道,接过卓煜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对了,大人,年子说你想起来什么关于端州的事情,是什么?” 卓煜看着她问道:“你让年子去打听哪位二皇子去过端州,是怀疑他们在端州做过什么事情,导致有人进宫复仇?” “是的。”陈筱艾点点头,“那晚我看兰玥的样子就像是来复仇的,她要找的那位贵人是谁我不知道,但出身端州,又是今年才进的宫,我觉得与端州有关这个可能性是极高的。” 卓煜沉默了一下,坐到陈筱艾身旁道:“皇子里,就只有二皇子曾经巡视过端州。” “二皇子?”陈筱艾皱了下眉头,她没见过二皇子本人,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她记得那天晚上,杨入寿曾说贵人被新得的美人绊住了手脚.......宫里刚得了新美人的,不就是得了苏歆的二皇子? 二皇子曾去过端州,倒是真的有点可能性的。 “而且那年他是突然向陛下请求的。” 陈筱艾好奇道:“为何?” “他说他是皇子居长,应该早日得历练,为弟弟们做表率。”卓煜淡淡道,“陛下便允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三年前。” “等等,钟家遭遇大火也是在三年前,是同一时期的事情吗?” 卓煜想了下,点头道:“差不多。” 陈筱艾沉思了一会,钟家和二皇子这两件有没有关系呢.......这要说巧也没有太巧,没有太多说法能扯在一起。 “听年子说后,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卓煜回想道,“我在端州的情报网,两年前曾报过一件事情,青泽县的县长,死在了自己小妾的床上。那小妾刚娶进门当晚就痛下杀手,基本能肯定是仇杀。我的人调查过,发现居然有江湖人士暗中帮助那个小妾逃走,而那人看身形极像鬼手鹰。” 陈筱艾脑中一炸,抓住卓煜的衣袖失声道,“那兰玥,会不会就是那个县长的小妾?!” 联想起整件事情,兰玥有鬼手鹰的身手......鬼手鹰很有可能帮着自己的弟子复仇! 如今兰玥又跑到皇宫里来意图对二皇子下手,是当年二皇子巡视端州时,做了什么事情吗? “大人,你的人知道那小妾为什么要杀那个县长吗?” 第68节 “事关鬼手鹰,他这个人残忍嗜血,好惹事,他们便前去探查过,县长夫人说,他丈夫手里有过几条不干不净的人命,那小妾估计是为那几条人命寻仇来了,问得仔细了,她说那县长曾经活埋过两个惹事的姑娘。” “活埋??”陈筱艾震惊,“他一个小小县长竟敢......” “说是那两个姑娘多次报官要寻求什么公道,那县长不予理会,还反说她们是诬告诬陷,叫人撵了出去,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将那两个姑娘拖去山上活埋了。” 说到此处,卓煜拧了下清俊的眉眼,道:“我得知后,便让他们去把那两位姑娘的尸身找出来厚葬,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因为山上曾经发生过t泥石流,想着也有可能是被冲走了。” “其实她们......很有可能没死?” 卓煜点点头道:“这个可能性极大。” “两个姑娘........如果丽贵人宫里的尹茜真的跟兰玥有关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她们。” 陈筱艾有点想不明白,问卓煜:“可是县长的死,跟她们如今找二皇子复仇有什么关系呢?该不会是两件事情?” “当初二皇子前往端州巡视,一应人员都是他的亲信,并且安全保密做得十分好。我与他虽算不上和睦,但也没有到他第一次奉皇命出宫,就让人跟着监视他的地步。” 陈筱艾有些奇怪,问道:“大人你和二皇子原来关系不好吗?可二皇子不是皇后娘娘的儿子,我一直以为你跟二皇子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淑慧长公主因为保护四皇子丧命,傅皇后因此对卓煜心怀愧疚,这么多年她对卓煜的照顾与关怀并不输盛成帝与太后。 卓煜垂眼饮茶,道:“我与耀兴更合得来。” 陈筱艾有些惊讶,四皇子萧耀兴啊.......自己的母亲就是为保护四皇子而死的,陈筱艾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会很难相处,没想到反而很好。 一直门口守着的石信飞忍不住插嘴道:“二皇子多次想要拉主子入他麾下,主子拒绝后,明里暗里就对主子有所成见,是个小气的。” “这么小气啊?” “不止呢,后面又见主子与四皇子交好,私底下没少编排各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到陛下跟前去。”石信飞满是不快,“幸好陛下信赖主子,不曾听信。” “等等,二皇子和四皇子一母同胞,也是不和吗?” 傅皇后也就这两个儿子,都是尊贵的嫡出,其中一个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了,没想到亲兄弟反而感情不好? 石信飞看卓煜没说话,便大着胆子对陈筱艾小声解释道:“和总是端着的二皇子不同,四皇子活泼开朗,人也随和大气,又因为小时候曾经被刺杀过,皇上皇后自然更多疼爱照顾,造成两兄弟之间有所嫌隙。” “可二皇子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了,岂不是要对大人不利?”陈筱艾看向卓煜,有些担心。 卓煜只淡淡道:“我只忠诚于陛下。他只管当他的太子,与我无关。” 看到陈筱艾还是面含关心,卓煜顿了顿,认真与她说道:“老石有一点说得对,二皇子多疑多思,你若是碰上了,谨慎一些。” “放心吧大人,我从来不接触小气的人的。”陈筱艾同样认真回道,又安慰卓煜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又小气又难相处,还见不得别人好,你别在意。” “我不曾在意过。”见她安慰的认真,小脸上满是真挚神色,卓煜微微笑道,“只是我现在倒是有些在意其他的。” “什么?”陈筱艾眨眨眼睛。 卓煜轻瞥一眼她手上,悠悠道:“我送你的镯子,为何要包起来?” 第54章 还不得怪大人嘛 石信飞一听卓煜的发问,抱着剑火速离开了,还不忘关好房门。 陈筱艾抽了抽额角,低头瞅了瞅被袖子掩盖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心想这人的眼神是不是太好了点? 卓煜还是老神在在地坐着,就等着听她解释。 “还不得怪大人嘛。”转了转眼珠,陈筱艾理直气壮道。 “........为何?” “谁叫你一送就送这么显眼名贵的东西,我只能包起来,尽量不要给别人看到,”陈筱艾撇嘴道,“我在宫里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手上却戴着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东西,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这......倒也是。 卓煜当时只觉得这手镯适合她,一心只想着送给她。并没有多考虑到她现在身为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身上不应该出现这个东西。 这样一想,卓煜心里隐约有点不爽起来,离陈筱艾离宫......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而且......”又听陈筱艾软软绵绵地说道,“我要干活什么的,也怕手脚没轻没重地,要是磕坏了,可不得把我心疼死.......” 陈筱艾玩着末尾那个小巧的蝴蝶结,不愿抬头看卓煜。 卓煜缓声道:“若是磕坏了.......” 陈筱艾抬眼瞅了卓煜一眼,卓煜看不出来什么神色,只是嘴角微微挑着。 “怎、怎么样啊?” 该不会怪她吧?或是让她赔钱吧? “先说好啊,这是大人你送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赔钱什么的可不行!”陈筱艾护着手腕警惕道,“再说我也赔不起啊.......” 卓煜无奈道:“我是那样的人?你的东西还让你赔钱?” 陈筱艾立马大变脸,趴在桌边边上笑嘻嘻地卖乖道:“那不能!大人你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卓煜挑眉,朝她伸出手掌去,陈筱艾一看,下意识就将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等等!自己怎么就跟被说了握手的小狗一样?! 等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卓煜握住了她的手,将手袖微微拉起,将缠绕在镯子上的帕子正好, 他说道:“你不必太过小心,磕坏了不要紧,我再送你就是。” “都说了强买强卖一次就够了.......” 一想到要给卓煜的回礼和生辰礼还没个主意,陈筱艾就有些生气,忍不住又出拳砸了卓煜肩膀一下。 卓煜觉得她怪像虹夏最近在喂食的小猫,给吃的就任摸,一旦惹哪里不爽了,挥爪起来毫不客气。 “你喜欢猫吗?”卓煜忍不住问道。 “猫?”陈筱艾眨眨眼睛,欣喜道,“喜欢呀,猫和狗我都喜欢。小时候师父怕我寂寞,就养了一猫一狗陪着我,总跟着我上山采药,还帮我赶总是欺负我的貂鼠。” 说到这里,陈筱艾有点神伤,道:“......就是猫狗寿命都不长呢,我只不过是长大了,它们却老了。” “抱歉。”卓煜没想引出她的伤心事来。 “大人抱歉什么啊,”陈筱艾见他认真,心里软软的,笑道,“生老病死,对小动物来讲更是正常的事。话说为什么问我这个,大人你养了猫吗?” “是虹夏姐。她跟灵秀上街时,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翻出来母猫抛弃的几只小猫,怕熬不过冬天,就抱回来养了。” 陈筱艾闻言有些兴奋,连忙问道:“有几只?是什么花色?还没断奶吧?” “四只。一黑一黄,还有两只三色,先用羊奶喂着了。” “羊奶就很好了,运气真不错,在这种季节遇上了虹夏姐,定能得到好的照顾。”陈筱艾想起来就为那几只小猫开心。 卓煜看她由衷高兴而弯弯的眉眼,说道:“下次你得空出宫,便去府里看看。虹夏姐说那只黄色的特别像你。” “像我什么?”陈筱艾兴致勃勃地问道。 “能吃。” “.......” 她可以再揍卓煜一拳吗? 算了算了,老话不是说,能吃是福能吃是福! 陈筱艾在心里疯狂安慰自己。 石信飞来敲门,在门口道:“主子,太后着人过来,说让过去喝茶呢。” “啊,我也该回去娘娘身边了。”陈筱艾连忙起身道,“大人,那兰玥和尹茜,还是继续只盯着她们吗?” “先盯着,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陈筱艾探头瞅了卓煜一眼,狡黠一笑,道:“最好能抓一把二皇子的把柄就更好了,省得二皇子找大人你麻烦。” 卓煜伸手盖住她脸上的阴险笑容。 陈筱艾先去看了九皇子,九皇子依旧熟睡着,夏妈就在一旁陪伴,也没她什么事情做,便回去陪晨妃。 怡妃和瑾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坐在晨妃对面说笑,坐在上首的端太后对怡妃神情淡淡,并不怎么搭理。 卓煜则坐在端太后一旁,只垂眼喝茶。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晨妃掩嘴,担心道:“这补品再好,也不是能一直吃的,三公主再如何心急,也不能乱吃呀。” 是说三公主为了让头发尽快长出来,不要钱似的进补吗? 瑾妃身边的静安偷偷跟陈筱艾说道:“三公主进补过头……说是流鼻血止不住呢。” 陈筱艾皱了下眉头,这也补得太过了吧。 “哎哟,年轻人本来就火气大,怎么可以一下吃那么多呢。”瑾妃闻言十分忧心,也跟着劝道,“怡妃,你该多劝一劝才是呀,不能让孩子吃坏了身体。” “臣妾一直劝着呢,可是欣阳那孩子不听呀!” 怡妃也是十分忧愁,她说话间不落痕迹的瞥了一眼神情冷淡的卓煜,心里又心疼女儿,又气卓煜的冷漠,她在这儿说了多少话了,也不见卓煜出声关心一句,再怎么样,也是表兄妹呀! “欣阳那孩子被臣妾给宠坏了,做起什么事情来都固执的很,t还请太后帮着劝劝,她肯定听您的。”怡妃这话明明说的是要太后帮助,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卓煜。 瑾妃也明白过来,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番真心实意的担心真是好没意思。 端太后自然知道怡妃什么心思,心里越发瞧不上这母女倆,三公主对卓煜纠缠不放,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谈笑起来还能一笑置之。 怡妃可是长辈,她亲自下场掺合到女儿的麻烦事里来是做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你刚刚都说欣阳这孩子都给你宠坏了,那就该换个法子去教导,成天只知道劝着,说好话,倒把孩子教出个不知天高地厚来。难不成这满宫里的人都得围着她转不成?” 端太后冷冷说道,倒吓了怡妃一跳,连忙低下头去。 “欣阳、欣阳那孩子只是娇纵了一些.......” “都多大的姑娘了,你还娇纵得如此。她底下好几个弟妹,不见她有个长姐的样子来,明阳和小七前些日子还到哀家宫里抄写经书静心,她倒是在屋里闹腾得欢啊。”端太后一磕茶盏,“这里面可都是怡妃你这个生母的不作为。” 见端太后说着越发生气了,还当着晨妃和瑾妃的面前对她如此说教,更还有一个晚辈卓煜在呢!怡妃面色苍白,垂着头挨训,辩解一句都不敢,心里满都是喊冤叫屈。 她当年难产,生下女儿后大出血,彻底伤了身子,不可能再生育了,一生只得萧欣阳这个女儿,多有疼爱娇宠只是为人母的人之常情,更何况她无子,未来只有萧欣阳可以依靠,自然希望她能嫁给一个有权有位的夫家,有朝一日能接她出这个深宫,颐养天年。 卓煜是个最好的选择,能力权位一样不缺,品貌更是一等,又是皇亲国戚,深得皇上太后信任......萧欣阳贵为公主,只要嫁过去,安国侯府后宅只会尊她一人。 虽然一开始怡妃也觉得自己女儿过于纠缠卓煜不太合适,后面越想,越觉得卓煜的好。 第69节 虽然.......卓煜对自己女儿总是淡淡的,但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嘛!况且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女儿如此痴缠,如此情深义重,她就不信卓煜没有动过心! “好了,怡妃你就回去好好想想吧!”端太后说过,端过茶盏润了润嗓子道,“欣阳若是不听,就随着她自己去,该让她学会教训才是。” “是......”怡妃慢吞吞的起身,想起来出门时女儿的千叮咛万嘱咐,咬了咬牙,还是勉强对卓煜笑道:“小侯爷难得进宫,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常在宫里与欣阳一起玩耍,若得了空,该一起坐下来喝杯茶叙叙旧才是。” 瑾妃突然被点心呛到,晨妃赶忙给她拍背,二人都装听不到。 连陈筱艾和静安都十分有眼色地递帕子端茶水。 “怡妃娘娘怕是记错了。”卓煜终于正眼看了怡妃,他声音清冷,只道,“我小时是在太后宫中待过几年,但每日只与皇子们一起读书骑射。且男女大防,公主尊贵,并不曾一起玩耍过。” 三公主萧欣阳,小的时候的确是爱跟在他的身后叫个不停。卓煜当时刚失去父母,心境越发封闭冷漠,偏偏萧欣阳就要待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哭喊玩闹,影响他念书写字。 毕竟是公主,卓煜一开始对萧欣阳还算礼数对待,但萧欣阳是个被娇宠过度的公主,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越发要缠着卓煜不放,不仅影响卓煜的生活起居,甚至在言语行动上多有霸道,卓煜忍受不得,从那以后便不愿搭理,只有冷漠疏远。 见卓煜连小时的情谊都要磨掉,怡妃更为女儿不值,太后在场,她忍下心里怨语,告退离开了。 端太后冷眼看怡妃离开,觉得这怡妃如今也越发不着调了。 缓了缓神色,对卓煜温言道:“皇帝那儿不是还喊你过去下棋吗?去吧,晚些再过来陪哀家用膳。” “是。孙儿先告退了。” 卓煜朝瑾妃与晨妃点头示意,便先行离开。 瑾妃见端太后脸色不虞,轻轻说道:“怡妃到底是心疼女儿,一时拎不清也是有的,您别生气。” “哼,当哀家不知道她们母女在打什么注意不成?”端太后冷哼道,“那欣阳,娇纵霸道惯了,若得不到什么东西,使劲浑身解数都要从别人那儿抢来。哀家的煜儿不喜欢她,更是触了她的逆鳞,千方百计地纠缠不放,怡妃为了自己女儿,如今做事也越发不着调,哀家倒要看看,她们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去。” 瑾妃一看到三公主,难免也会想自己早夭的女儿,心里顿时有所偏颇,觉得三公主这么多年来痴爱卓煜也是可怜,忍不住说道:“小侯爷也成年了,该议亲事了,不知道太后与皇上怎么想呢?” 端太后多年来可怜瑾妃失去女儿,又是个省事的,对她态度很是温和,但在卓煜的问题面前,她一板面孔道:“不管皇帝要许谁,只要煜儿不愿,哀家第一个不肯!谁都别想委屈哀家的煜儿!” 晨妃一碰瑾妃的胳膊,瑾妃连忙收起神色,端正道:“太后说的是。想来皇上也是这么想的。” 晨妃笑道:“瑾妃姐姐也是好奇罢了,如此优秀的小侯爷,以后得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得他青眼呢。” “说到这个,前儿皇帝陪哀家用膳时,倒是取笑过他。” 端太后露出了好奇的神情:“说是煜儿跟他要了个十分难得的镯子,是要送给在意的姑娘的,那姑娘只关心东西值不值钱,所以那镯子定合她心意,气得皇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拿御赐人物还讨不了什么好,你们说得是个怎么样的姑娘家啊?” 陈筱艾猛地捂住手腕.......我去,这镯子居然是跟皇上要的! 瑾妃目瞪口呆,忍不住说道:“不是.......臣妾倒是没想到,小侯爷居然还知道送镯子讨姑娘欢心啊?” 卓煜的性情,在她眼里,那可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这样的孩子偏偏品貌超等,得不少姑娘欢心,但他还是冷漠疏离,仿佛什么都进不了他心一样。 亲手给姑娘送镯子什么的,她可想象不出来。 “姐姐你说什么呢。”晨妃本来要回头看陈筱艾,听瑾妃这样一说,连忙小声阻止。 端太后本来不满瑾妃这样说卓煜,但转念一想,瑾妃说得也没错.......先别说三公主了,京城不少积极主动的世家小姐姑娘都在卓煜身上碰过钉子......不留情面那种,杜家的那位少将军还没少跟她抱怨。 端太后嘴上是说不勉强卓煜,但细想起来还是十分担心,男子晚娶倒是无碍,但要是一直没有看得上的女子.......有朝一日也不得不去勉强了。 晨妃笑道:“太后您想想,小侯爷这也是个大进步不是?总好过以前那样清清冷冷的,谁也不在乎。再说了,以小侯爷人品相貌能力,进展肯定顺利。” 端太后顿时有被安慰到,她摸着胸口道:“你说得对,很是这个道理。” 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唤满福来吩咐道:“去,去把库房里那些什么.......彩宝玉冠啊、琉璃簪花啊,还有珍珠宝玉什么,挑些颜色鲜亮活泼的,适合年轻姑娘的首饰头面出来,得给煜儿备着才行。” 满福连忙道:“安国侯府里,长公主留着的都是不缺的。” “哎哟,他一个没有经过的,哪里懂得这些了,只管帮他备着。” “是,奴婢这就去办。” 看满福匆匆离去,瑾妃和晨妃相视一眼,瑾妃犹豫了一下,说道:“镯子这件事.......还是不要给三公主知道比较好。” “哼,由得她闹去。”端太后端起茶盏,“该让她知道有些东西就是强求不来。” 怡妃宫中,三公主的曼霞殿里静悄悄的,好几个宫女端着东西进进出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一个宫女匆匆而来,她手中端着的刚煮好的补汤,据说加了大量的何首乌和其他生发药材,整晚汤乌黑浓稠,宫女连气味都不敢闻。 素素站在门外,揉着鼻梁不时叹气,一看就心情不佳。 宫女小心翼翼地上前道:“素素姐姐......这是刚熬好的补汤,您看是.......” 素素一皱眉头,道:“怎么还弄补汤过来?太医不是说公主现在不适合喝这些吗?” 宫女苦着脸道:“您不知道......公主只答应不吃那些上火的,让太医改做补汤来。” 素素觉得十分心累,但她也不能驳三公主的决定,只道:“知道了......反正还烫着,你先别进去了,在这儿等着吧。” “是.....t..” 素素不让宫女进去是有原因的,三公主躺在卧榻上,正闭目养神,她这几日疯狂进补,脸蛋圆润了一些,白里透红,显得肌肤更好更弹润。 一名宫女正蹲在卧榻后,她刚为三公主按摩完头皮,正小心谨慎地将三公主半长不短的头发收拢起来,仔仔细细地用木梳轻轻梳开后,拿起一旁的桂花头油,正打算抹上头发做上护理保养。 因为桂花头油有些许油润,一梳展起来,发丝难免在手指中断开一两根,以往三公主浑不在意,但此刻她对头皮以及头发的敏感度达到了人生巅峰,她立刻睁开眼睛,张嘴就骂道:“没个轻重的!不是让你小心不要扯断吗!” 宫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请公主赎罪!” 萧欣阳气急了,她爬起身来,散落着一头半长不短参差不齐的头发,后脑处的头发因为被缠绕的太多太深,已然无救,只能含泪剪去,导致她侧头一看十分不雅,有一边只剩了一簇短短的。 “本公主让你一再小心,你耳朵是聋的不成!还有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公主赎罪!奴婢是不小心的.......”宫女哭道,“梳头发时难免会断掉一两根,奴婢已经很小心了........” “还敢跟我顶嘴?!” 萧欣阳本就不想听到什么头发断掉,又见这宫女扎着双髻,头发满满当当的看着十分厚重.......她原本也有着一头好秀发,又长又黑又直,从小小心护理着长大,一天不落,很是得意。 如今遭了这番罪,又痛又难受,偏偏头发长长需要长时间才能出效果,她只能顶着这个丑陋的发型躲在屋子里,大把大把的进补药材吃下去,又把自己逼的流鼻血.......底下人做事还如此不当心,一头秀发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 萧欣阳恨得双眼通红,抓起身边香炉就朝宫女脸上掷去,那宫女挨了额角一下,顿时血流不止,哭得更大声了。 “还哭,我叫你还哭.......”萧欣阳下了卧榻,抓住宫女的头发就撕扯起来,”没眼色的东西,敢扯断我的头发........我要剃光你的头发,叫你做尼姑去!” “不要!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宫女抓着自己的头发惨叫着。 素素推门进来,见萧欣阳状若疯子也吓了一大跳,连忙喊人上前阻拦萧欣阳,见宫女脱了身,转身就给了她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嘴里骂道:“为公主做事还如此毛手毛脚!该打!还不快滚下去,到院子里跪着!没有命令不得起来!” 素素一边说着,背对着萧欣阳朝宫女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下去。 宫女满脸的血,一头乱发,哭得十分凄惨,几乎是爬着出去的。 萧欣阳犹不解气,又在屋子里摔摔打打,素素站在一旁,怕被连累,不敢上前去劝,只等萧欣阳出完了气,坐在卧榻上直喘气。 素素端了茶水上去,喂了两口后才小声说道:“您消消气......底下人做事不当心,哪用着您抬玉手教训。况且太医早上说了,您进补着,可不能动气,流鼻血传出去.......到底不好听呢。” 萧欣阳平时就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脸面,如今她失了头发在外头已经叫人取笑不已,可不能在传出什么不雅的。 “让宫里的人嘴巴都给闭紧点!要是传出去半句,定要她们好看!” 素素心想这事压根瞒不住,但她不敢说,见桂花头油只上了一半,连忙说道:“您躺着,奴婢给您上头油.......那丫头说的对,难免的。太医还说了,您应该注意休息,多睡觉,才会长得又快又黑的,您这样动气,岂不是得不偿失?” 素素几句话,完全不提头发,完美避过了萧欣阳的雷点,她自然听了进去,由着素素扶她躺下。 素素打起万分精神来,正要拿头油,萧欣阳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冷声道:“去把尹茜叫来,就说我同意了,让她把那东西给我!” 第55章 若能嫁,我不会拦着 怡妃一走憋着气走回自己宫里,心里正不爽快,听到院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更加烦躁。 “大白天的哭什么丧!都闹什么呢,还不快打发了出去!” 她身边的红香回道:“三公主房里的,做事不当心,被三公主打得头破血流......不好直接打发出去,不然皇后娘娘那怕是要问责的。” 怡妃一皱眉头,道:“又打了?这几日她都打了几个了!没得这样让她造作,曼霞殿还有几人是能伺候的!” 说着怡妃扶着红香的手就往曼霞殿去,院子里跪着的宫女一头散乱的发,额角的伤口的血流得半面都是,人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赶紧叫人带下去,让太医过来看看,”怡妃道,“别闹出人命来,这几日就不用到曼霞殿伺候了。” “是。” 见那宫女被拖着下去了,怡妃才推开曼霞殿的门,见女儿正和素素低头小声说些什么,素素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娘娘回来了。” “母妃!”萧欣阳一听,连忙从卧榻上爬起来,双眼发亮地问道,“母妃见到煜哥哥了没有?” 怡妃正想伸手理理女儿微乱的衣领,一听她出声只问卓煜,心里顿时气急,一甩帕子坐到卧榻上,冷声道:“见到了!还不如不见呢,真是气得我........” “母妃说什么呢,煜哥哥怎么可能惹母妃生气啊,”萧欣阳不信,坐下来抱着母亲的胳膊道,“你们说了什么呀?煜哥哥可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 怡妃狠狠一戳女儿额头,狠狠道:“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女儿!一心只有你的煜哥哥!人家不仅不认你,还说你们小时候一块儿玩耍是子虚乌有,根本没有的事情!” “母妃说什么呢......”萧欣阳微愣,“煜哥哥怎么会这么说......母妃肯定是听错了。” 红香一看自家主子都快翻白眼了,连忙道:“奴婢在场,也听到小侯爷是这么说的.......” “不可能!煜哥哥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的时候在太后的寿安宫园子里,煜哥哥还给我摘过栀子花的!” 萧欣阳脸上有些委屈,反驳道:“那时我们还一块看书写字的!” “当时又不是单独你们两个。” 怡妃也跟着回想起来,道:“.......二皇子四皇子,还有五公主六皇子,端家和傅家几个姑娘子弟也时不时进宫来,你记错也是有的。” “我没有!就是煜哥哥!”萧欣阳见母亲不信,委屈地都快哭了,下了卧榻跺脚喊道,“母妃为什么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人家卓煜否认了!”怡妃也气急败坏道,“他当着太后,当着瑾妃晨妃的面儿,亲口否认的,让我好一阵没脸!要不是真的,他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吗!我看你就是记错了!” “我、我不可能记错的!”萧欣阳哭道,突然一指旁边不敢言语的素素,“素素也在,素素肯定记得!” 素素年长萧欣阳几岁,是从小伺候萧欣阳长大的。 “我.......”眼见不能当哑巴了,素素只能开口道,“小、小侯爷的确给公主摘过栀子花.......” 萧欣阳正要开心,怡妃凤目一瞪,指着素素冷冷说道:“你最好把话给我说全乎了。不说别的,卓煜的性子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不可能说谎。” 素素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欣阳,无奈实话实说道:“栀子花是公主逼着小侯爷摘的.......不然就要闹,小侯爷本来功课就多,实在无法就........” “你胡说什么呢!”萧欣阳狠狠推了一把她的脑袋,恼怒道,“我什么时候逼过煜哥哥了!” 怡妃冷冷道:“继续说。明明五公主小时候也在,但卓煜对她就还有个哥哥的样子,只对你不留情面,中间肯定有原因。” “我、我怎么会.......” 第70节 素素捂着头,不敢看萧欣阳,小声道:“您大概不记得了,小侯爷小的时候还是挺让着您的,您毕竟也是妹妹......但您总是要抓着小侯爷陪您玩,不肯您就闹......四皇子当时还差点因此打您呢.......小侯爷和皇子们一起在上书房念书,功课本来就又多又重.......一来二去,小侯爷自然也就.......” 怡妃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素素没有说错。 她对唯一的女儿十分娇纵溺爱,小的时候的确是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她就算是很喜欢卓煜这个表哥,对待起来估计也是那番惹人生t厌的性子,难怪卓煜自小就不喜欢她。 “可、可是我记得煜哥哥当时还跟我一起写字来着......”萧欣阳还是不肯相信。 素素小心翼翼道:“.......您当时要小侯爷教您写字,小侯爷不肯,您扔了小侯爷的笔,小侯爷撕了您的画.......” “好了好了!”怡妃摆手,越听越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她都得去跟卓煜道歉了。 看女儿一脸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塌上,怡妃忍不住怪罪道:“你说说你,这几年要是乖巧听话一些,娴静柔顺一些,卓煜还可能看到你的好,你却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唉!卓煜当时还小,又没了父母,就算有皇上太后照拂,对你也算十分忍让了,如今连情面都不讲,都是你自己作没的。” 萧欣阳哭道:“我、我不记得了呀.......我还以为煜哥哥是去了北境后才变了性子.......我定能打开他心扉的。” 怡妃无语,她都不知道这个女儿到底有没有带着脑子去看卓煜,即便是她这个没有说过几句话的长辈,都知道卓煜天生性子就淡漠。 “唉,欣儿啊,要母妃说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怡妃揽过女儿肩膀,定了定心神,又缓了缓声调劝道:“卓煜固然是个好的,但隔阂已深,他那个性子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你身为公主,身为女人,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吊在他身上不下来吧?” “母妃的意思是.......让我放弃至今为止的努力吗?”萧欣阳面露不甘。 你这努力在卓煜面前也是一文不值啊........怡妃到底还是心疼女儿,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哦。 虽然她也觉得放弃卓煜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人十分可惜,可是萧欣阳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的公主早该定下婚事,若是再这么拖下去,当真是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 “你仔细想想,你贵为公主,如今的世家子弟哪个选不得?”怡妃循循善诱道,“将门世家,书香门第,从文从武,都不乏优秀的良家子弟,都尽着你挑选。” “可他们都没有煜哥哥好啊!”萧欣阳推开母亲站起来道,“那些世家子,要不是欢场勾栏里的娇子,要不就是只等坐吃山空的混子,表面上装得斯斯文文,里头有什么污秽都藏着呢,他们一个个的,给煜哥哥提鞋都不配!” 怡妃强忍翻白眼的冲动,道:“照你这样说,难不成这天底下男子,只有卓煜是个好的不成?” “对我来讲,煜哥哥就是最好的!” 萧欣阳一把拉过母亲的双手,恳切道:“母妃您仔细想想,煜哥哥马上就要成年袭爵了,不仅会成为安国侯,父皇更还要封军功的!煜哥哥本来就骁勇善战,以后更是前途无量!权势富贵一样不缺,哪家世家能与卓家相比?” 看怡妃脸上微微动容,萧欣阳软了声调,又轻轻道:“更还有,您得多为女儿想一点.......女儿虽然是公主,但一旦下嫁,也不得不从夫,以后也只能帮着丈夫添小娘子,若不愿,别人是要说我妒恨的。” “可就算嫁给卓煜也不能避免这遭啊。” “煜哥哥才不一样!”萧欣阳面含羞涩道,“他身边如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后院里干干净净的,平王叔叔说过,煜哥哥不尽女色,有朝一日成亲,只想与妻子举案齐眉。” 怡妃却是不信的,她在后宫浸染那么多年,无法相信还有不要三妻四妾的男人。 “这事哪有那么简单,如今安国侯一脉只有卓煜一人,定然是要好好开枝散叶,好把卓家门楣撑起来,这后宅妾室本来就少不了。所以慧贵妃也才打着送她侄女给卓煜当妾室的主意,我听说连皇后也有这方面的意向。” 萧欣阳霎时变色,她不满道:“呸!那王氏女不过是渔夫后代,安国侯府大门的泥她都不配沾上!” “说是这么说.......”怡妃不想跟她争论这个,无奈道,“就算你一心只想嫁卓煜,也得让卓煜看到你的好才行,他这几年不是一看见你,转头就走吗?” 萧欣阳咬了咬唇,道:“我不信煜哥哥对我真的无情意.......就、就算我小时候真有那么讨厌,这几年我不是尽力在补救了吗?这么多年来,能站在煜哥哥身边的只有我,我一心一意只有他,我的好他肯定都看在眼里的。” 真是魔怔了........怡妃捂着脸不想说话了。 眼见母亲失望,萧欣阳不想失去唯一的支持,在怡妃脚下跪下来,握着母亲的双手,泪眼婆娑道:“母妃,我是真的喜欢煜哥哥,我只想嫁给他!” 怡妃疲惫道:“若能嫁,我不会拦着。” “母妃信我这一次!”萧欣阳认真道,她的双眼突发狠意,“我定会让煜哥哥来娶我,八抬大轿将我抬进安国侯府去!” 怡妃摆摆手,实在心累不想理。 时间飞快,马上就到铃兰姑娘的选拔小赛,会在宫里宫外的两批参选者里选出五个名额,等铃兰节前夕再选出最终的铃兰姑娘扮演者。 因着天气冷,为避免影响参选者的发挥,都是在御花园的凤兴阁里比赛。 凤兴阁地方大,搭了两边看台和中间的舞台,也不显拥挤。 当日不仅后宫众人,还邀请了不少命妇夫人带着家人一起前来凑凑热闹,一时间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端太后高坐在首位上,披着大毛领的金色披风,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不时有命妇引着自己的儿子女儿前来磕头跪拜,都是年轻鲜亮的孩子,端太后年纪大了,看着自然高兴,一挥手,旁边候着的满福就将准备好的见面礼赏下去。 傅皇后珠翠满头,喜气洋洋地从大门走进来,一进去就笑道:“给太后道喜,给太后道喜了。” 众人连忙停下说笑,就听傅皇后朝太后行礼笑道:“平王府刚送进来的好消息,平王妃刚刚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吶!” 晨妃闻言,一把抓住了陈筱艾的双手,喜不自胜。陈筱艾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平王妃总算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了,可喜可贺。 众人哗然,纷纷起身道喜,端太后更是大喜,抓着满福的手笑道:“太好了!哀家这几日就等着这个好消息!快,快把哀家那对玉如意赏给平王妃,此事她功劳最大!” 傅皇后扶着端太后,笑道:“平王妃体弱,又刚生产完毕,儿臣准备了两支百年人参和一应滋补佳品,一起送到平王府上,让平王妃好生做月子,保养身体。” “好,此事你做得很好。”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慧贵妃笑道:“等小世子出了月子,差不多就是过年了,到时抱到宫里来,您尽享天伦之乐。” 端太后闻言更加满意,让慧贵妃坐到身旁来,与傅皇后一左一右,分庭抗礼。 傅皇后脸上没有丝毫不虞,她面带微笑,将娘家的姑娘叫上来,引到端太后跟前去。 端太后一个个细看过去,不时点头表示肯定,到底是出过两任皇后的成国公家,教养起女儿来比儿子都万分精细尊贵,哪怕是庶出的,也没有不好的。 “这个,有皇后你的风范在。”端太后指着排在最后的一名贵女。 那贵女虽看着瘦弱一些,也并不算如何美貌,但身姿挺拔,气质高洁优雅,淡雅脱俗,刚刚端太后一番慈祥问话,也是最进退有宜的一个。 傅皇后笑着让那贵女上前来,牵着她的手对端太后笑道:“太后好眼力,这是儿臣哥哥的小女儿,叫华妗,排三的那个。” 傅三姑娘脸蛋微红,嘴角微微抿着笑,垂眼朝端太后福了福身子,端得是温婉柔顺。 端太后想起来了,傅皇后曾经提过,她娘家有个排三的庶出女儿是个端庄娴静的,可给卓煜做妾室。 当时端太后还纳闷,就算是庶出的,稍微差上一些,但傅家的女儿,做了妾室未免委屈了,但如今仔细一看,这孩子是有些不足之症在身上的。 “好,是个齐整的好孩子。”端太后拉过傅华妗在身旁,笑道,“但瞧着是有些许病症在身上,可有吃着什么药?” “回太后的话,华妗生来有些不足,如今一直吃着补药。” 傅皇后笑道:“这孩子当年是早产的,身子骨是弱了些,一直好好调理着,如今也是差不离了。” “嗯,姑娘家家的,更应该好好保重身体。皇后啊,你这个做姑姑的,更该为着孩子们上心才是。” “儿臣都记着呢。” 眼看傅皇后娘家的姑娘们都到端太后跟前显了脸,慧贵妃面上不显,其实心里着急。 吉庆身为她的心腹,自然看出来t了,附身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皇后那边到底出身尊贵,要是让家里姑娘们上去,难免被比较,还是算了吧。” 慧贵妃不甘心道:“皇后要让她娘家的庶出侄女给卓煜当妾室,我的侄女可是嫡出的,为何就不行了。” “不管是谁,横竖小侯爷都不要啊。”吉庆强调道,“只要皇后不得意,咱们也不吃亏就行了。” “这个卓煜.......当真是好没意思。”慧贵妃看端太后不在意这边,嘴里嘀咕道,“仙女似的女人不要,难不成还真给三公主那丫头攻略下来不成?” “您多心了。小侯爷现在还躲着三公主呢。”吉庆想到这点就忍不住发笑,觉得三公主贵为公主,过得也挺没意思的,这么多年了还拿不下一个男人来。 正说着,年轻人待的那一处突然喧哗起来,陈筱艾看过去,果然是卓煜到场了。 卓煜身穿玄色金纹锦缎长袍,臂上臂缚依旧缠得紧紧的。他常是那般不苟言笑的冷面孔,众人既想看他俊逸的脸孔,又畏惧他拒人千里的气场,只敢偷偷地瞥上一眼。 他身后跟着许久没见到面的傅叶歌,他好似瘦了一些,人看着却更精神了,身穿深蓝色白底鱼纹锦袍,衬得他容颜越发精致俊美,一笑起来,在场不少姑娘小姐愣是输了他一头。 还有一个男人浓眉大眼的,眼神坚毅明亮,身穿棕红色锦袍,明明身高比卓煜矮上一点,但身体十分厚实健壮,仿佛一座会行走的小山丘似的,力量感压迫十足,是个十足十的练家子。 他身后跟着的女子让陈筱艾眼前一亮,是杜蕾莹! 她虽依旧穿着红色,但换成了百褶千面裙,披着白色大毛领的披风,活泼明亮,因着身姿高挑,在一群娇小玲珑的姑娘中更显得与众不同。 晨妃曾听陈筱艾说过杜家与燕家的事情,闻言拉过陈筱艾,小声说道:“皇上训斥了燕家呢,此事到底是燕家做得不厚道,燕大公子因为婚事取消,为此还闹着说要剃了头发当和尚去呢.......” 陈筱艾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挺好的,当时想着左拥右抱,现在可以只有头发可以抱了。” 晨妃失笑,轻轻推了一把陈筱艾。 端太后一向喜欢杜蕾莹的直爽性子,她招手让杜蕾莹上前来,揽着她笑道:“真真是越发与哀家生疏了,都多少日子没进宫来看哀家了?” 杜蕾莹一笑,大大方方道:“太后赎罪,蕾莹时时刻刻都念着您呢。只是这段日子家里出了事,家里烦着呢,就不想给太后添乱了。” 在场与燕家有些关系的,神色都不太自然。 燕家大公子想养外室,又被人所骗的窘事早就传开了。杜老将军亲自上门退的婚,那燕大公子还大闹不肯,真是脸都丢尽了。 端太后脸色一沉,她问道:“可都解决了?你母亲可安好?” “母亲一切安好,也念着太后呢。”杜旗举声音浑厚,“只是军营年下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母亲便随着父亲一同前往,不能给太后请安了。” “嗯,应当的。您父亲年纪也大了,夫妻倆一起,倒叫人放心些。”端太后点点头,“你家那位呢,怎么不见一起来?” 杜旗举笑道:“我家那位还要打理府中上下,一时半会都离不开她。” 端太后笑着点了点杜旗举,道:“到底是得了贤妻的,就是不一样。” 瑾妃嗑着瓜子,咸昭仪啃着糕点,两人兴致索然,对前头的热闹一点兴趣都没有。 瑾妃叹道:“哎哟,这比赛什么时候才开始啊,倒像是过年认亲似的。” “这不就是过年认亲嘛。”咸昭仪挑着盘子上的点心,“幸好点心还算好吃,不然我真是无聊死了.......” 晨妃笑着安慰道:“再等等吧,等太后都问了话,一一都露了脸就可以开始了。” “亏你还这儿闲着,不去看看她们都准备得如何了,三公主真的不来参赛了?还有张贵人宫里那个.......叫什么来着?” “兰玥。说来也是可惜,张贵人说她昨儿做活时不小心弄伤了脚腕,疼得连走路都不行,怕是跳不了,躲在屋子里直哭呢。”晨妃捂着脸叹道,“张贵人还到我跟前来哭,说不该让她做活的,好好准备小赛就是,没想到啊。” “张贵人那性子也真是........”瑾妃小声说道,“要是她肯到皇上面前这样哭一通去,皇上怎么可能一年到头只唤她那一次,怎么就那么固执呢?” 晨妃哭笑不得道:”姐姐问我,我也不知道呀。张贵人也是有自己的坚持在,旁人也不好多说嘛。” “我就是可惜,她那样的容貌才情,这么多年就这样白白耗着了,她若不肯低头,皇上又是天子,哪有时时刻刻哄着她的道理?” 晨妃小声道:“可这件事......本来也是皇上的错啊。” 瑾妃左右张望,见都是心腹后,也小声道:“真真是鹅卵石都没她的心性硬,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着呢?” 晨妃和瑾妃小声说话,陈筱艾侯在一旁也听不到,好奇地看向静安。 静安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第71节 第55章 小小的鬼脸 卓煜原本不想来凑小赛这个热闹的。 他对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感兴趣,还不如待在家里写字看书,或是上校场与人切磋来的强。 但端太后不肯,要求他过来露一把脸也好。卓煜一想到场面多是姑娘,也明白端太后的心思,横竖他没有这个想法,去露露脸让老人家开心,也无妨。 又见席上晨妃也在,陈筱艾跟在近前伺候着,隔着老远,两人对上了眼睛,陈筱艾也在看他。 就见陈筱艾眨了眨眼睛,歪了下头,突然朝自己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卓煜神情莞尔,无聊的心情随之散去。 席上酒水点心一样不缺,十分可口精美,但卓煜从来不碰席上茶水点心。小年子到他身边来伺候着,换了一开始的茶水后,他才略略沾了下唇。 杜旗举与他一样,东西向来不轻易进嘴。他们在外一向小心谨慎,别看场面上大都只是女人和小孩,但其中心思又有谁能猜透。 “哟,那不是慧贵妃想要给你做妾的王家女吗?” 杜旗举十分眼尖,一眼就瞧到了对面不远处,时不时朝卓煜投来含情眼神的王家女。 不说别的,这王家女倒果真是慧贵妃的侄女,长相没得挑,据说性情也是柔情似水的。 卓煜目不斜视,淡淡道:“我不介意明天上你家门,跟少夫人解释你到底看了多少眼。” 杜旗举一个冷颤,乖乖把眼神收回来,只盯着自己桌前的酒杯,咬牙道:“我夫人哪有你说的那么小气?” 傅叶歌看了眼杜旗举,哭笑不得道:“举哥,那你倒是别抖啊。” “瞎说什么,我这是早上操练过头了,还颤着呢。” “嫂子不是只许你早上只能射射箭什么的嘛,一大早的就一身臭汗,你也不嫌腻得慌。” “去去去,什么叫臭汗,那叫努力的痕迹!我们这种军营里扛着刀枪长大,哪里是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能比的。” 傅叶歌一脸嫌弃,道:“听不下去了,光这味儿就太重了。” 杜旗举不乐意了,他一指旁边的卓煜,不满道:“你干嘛只说我,卓煜不也是一大早就起来练一身汗的,也没见你这么说他啊。” “举哥,认清现实吧。”傅叶歌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煜哥流汗,和你流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你小子就是指脸呗?” “不然呢?” “嘿你小子!” 杜旗举作势要打他,傅叶歌连忙抱头躲起来,开玩笑,这人力气极大极恐怖,要是给轰上一掌,得耳鸣一个月! “呀!” 突然一声姑娘的惊叫,地上散落几个新鲜的果子,傅华吟捂着胸口,神色惊讶,嘴唇微张。 “三姐!”见是姐姐,傅叶歌连忙过去扶她,担心道,“没事吧?我刚刚是撞到你了吗?” “没事没事......”傅华吟看似惊魂未定,但还是立马安慰弟弟,她笑道,“就看你突然冒了出来,惊了一下,可惜这些果子了。” 有宫女过来捡好果子,拿下去冲洗了。 傅叶歌问道:“姐姐不是在陪皇后娘娘说话吗?怎么下来了?” “皇后娘娘赏了新鲜的果子,这冬日里倒是少有,让我拿下来与你们一起吃呢。” 说着,傅华吟上前,朝卓煜与杜旗举福了福身,道:“华吟见过小侯爷,杜将军。” 卓煜点点头,杜旗举笑道:“三姑娘客气了。” 傅叶歌连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傅华吟坐下,自己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去。 一时间,傅华吟的坐下顿时引来不少明里t暗里的视线。 有人捏着帕子轻声不满道:“就算是成国家的,也只是个庶女罢了,脸皮居然这么厚。” 又有人嗤笑道:“你在这儿不满什么呢,就算人家只是庶出,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自然能坐到那儿去。” “话说回来,王姑娘怎么还跟我们坐在这儿呢?”有人轻轻笑道,“难得在宫里碰上小侯爷,也该上去打声招呼吧?” “小侯爷与朋友一块儿说话,我怎么好上去打扰?” 慧贵妃的侄女王彩颜,她声音娇软,嘴上说着推脱之词,眼睛却不时朝对面看去,神色含羞带怯。 “怎么会呢,不过打声招呼而已。如今这个场合可是很难得的,以往小侯爷可从不凑这个热闹的。”她对面的一个粉衣姑娘劝说道。 “就是呀,按我说呀,肯定是太后让小侯爷来的,太后是什么目的,大家肯定都明白。”另一个白衣姑娘掩嘴笑道。 王彩颜闻言有些好奇道:“什么目的呀?” “哎哟我的姐姐呀,你怎么连这都想不出来?” 白衣姑娘心想这王家姑娘真是空长了一张脸,她解释道:“小侯爷成年了,正经事不都得打算起来了?今日这人这么齐全,你说太后是什么目的呢?” 王彩颜顿时明白过来,她又惊又慌道:“是这样吗?我怎么没听说.......” “要不然皇后娘娘怎么让傅三姑娘拿着果子过去,这不抢占先机嘛。” “贵妃娘娘也真是的,怎么不帮忙您这个亲侄女安排,要真的给傅三姑娘抢了先机.......哎哟。” 慧贵妃不是没有帮她谋划,甚至已经求到皇上跟前去了。 王彩颜本来满心期待,心想自己甘愿做妾,若姑姑求得皇上旨意,只要能嫁给卓煜,她十分有信心,能得到安国侯府的女主人之位。 但卓煜不仅向皇上拒绝了,还传闻说他有了心仪之人....... 粉衣姑娘将王彩颜的神色瞧在眼里,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就这样除了脸之外空无一处的女人,就算是做妾也不配。 但她的表情却十分关切,劝道:“有傅小少爷在,等会傅三姑娘肯定能和小侯爷搭上话的,王姑娘,你得快些过去才行,不要浪费这大好时机啊。” 王彩颜犹豫不定,她回头远远看着卓煜,他正与旁边的杜旗举说了什么,还是那样的神情淡淡,英俊而又冷漠。 可王彩颜就喜欢他的冷漠,他向来不变面无表情,觉得这样的卓煜性情直爽纯净,坚韧不拔。不似那些跟在她身后跑的纨绔子弟,为了哄她,只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虽然贵妃姑姑没有传下话来,但是总不能事事靠着姑姑吧,况且就算是姑姑,也并没有说服皇上啊.......果然如爹爹所说,要是姑姑能快点生下皇子就好了。 得自己好好主动才行。 王彩颜在心里下定决心,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宫女,昂首吩咐道:“去给我备一盘新的点心来。” 正准备回去晨妃身边伺候的陈筱艾冷不丁被拉住,她低头,见是一个明明美貌,但却依旧浓妆艳抹的贵女,看情况估计是把她当作奉茶宫女了,于是回道:“回姑娘,奴婢不管这个,这就帮您跟御膳房通报一声。” 王彩颜看见她的脸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将手收回,又见她穿得是妃子跟前伺候的宫女服饰,也不知道是哪位娘娘的,怕得罪了,只能勉强笑了笑,道:“......劳烦了。” 陈筱艾看她动作,也不在意,又问:“敢问姑娘尊姓?” “我姓王。” 王?慧贵妃就是姓王的,而且看这姑娘的样貌还真有三分与慧贵妃相似,这就是徐嬷嬷口中,慧贵妃说要给卓煜做妾室的那个侄女吗? 陈筱艾心里难免好奇,多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那粉衣姑娘嫌弃道:“哎呀那宫女脸上是怎么回事,瞧着怪吓人的。” “看着像是胎记,真是作孽,怎么就长脸上去了。”白衣姑娘对王彩颜笑道,“王姑娘长得花容月貌的,刚那宫女站你身边一看,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彩颜闻言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由得挺了挺背脊,她从小就是被夸着美貌长大的,忍不住心里得意,嘴上却笑道:“不好这么说呢,胎记与生俱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宫女也是可怜。” 白衣姑娘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见另有宫女送上新的点心盘,连忙道:“王姑娘快去吧,我等在这儿给你加油鼓气。” 粉衣姑娘也道:“是呀是呀。” 王彩颜顺了顺头发和裙子,端起盘子,朝两位姑娘矜持一笑,转身优雅离去。 等王彩颜走远了,白衣姑娘才轻轻嗤笑一声,道:“你看她那样儿,还什么甘愿给小侯爷做妾,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是,哪怕现在亲姑姑是贵妃,也改不了她是渔夫女儿的事实。”粉衣姑娘同样面露不屑,又忍不住笑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说她这样过去了,小侯爷会与她说话不?” “管她那么多呢,咱们有好戏看就成。” 王彩颜稳稳地端着盘子,心里却小鹿乱撞,她尽量忽视一路上人们的视线,踩着轻轻的脚步来到卓煜的身后。 她看着卓煜挺拔端正的身姿,心中更是爱慕,端着盘子福了福身,软着声音轻轻道:“彩颜见过小侯爷。” 杜旗举和傅叶歌不约而同投过来八卦的眼神。 杜旗举摸着下巴,心想这王家姑娘虽然勇气可嘉,在这种场合下都如此主动,但自己还有其他人也在场呢,却不见她问候,教养上果然还是差了不少........希望卓煜能给人家留点情面。 傅叶歌看了看王彩颜,又看了看垂眼饮茶的自己三姐,猛地反应过来——哎哟我去!都是陛下曾经要给煜哥议妾室的! 哪怕对象是卓煜,傅叶歌也不想让自己姐姐当妾,为此前段时间在家里还跟成国公吵了一通。 如今这王家姑娘直接就这样上来找煜哥,自己姐姐也在场,先不论这妾当不当得,自己得帮着姐姐,不能在这方面输了才是! 颇懂女人心态的傅叶歌立马面带微笑,道:“好久不见王姑娘了,上次见面还是中秋家宴了吧?” 王彩颜见卓煜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失望,便接了傅叶歌的话头,笑道:“是呢。” 杜旗举笑看了一眼王彩颜手中的点心,道:“什么东西值得王姑娘一路端过来的。” 王彩颜看着卓煜淡然的侧脸,微微羞涩道:“御膳房新制的点心,清甜不腻,很是可口,彩颜想着小侯爷应该会喜欢。” 杜旗举看了眼桌上的点心,与王彩颜手上的一模一样.......这找上门来的借口未免也太差了些? 算了算了,差也无所谓,他有好戏看就成。 傅华吟虽然没有回头,但听到王彩颜的说辞,也不由得在心里笑出声。 她原也不想到上这边来的,但傅皇后的意思是,让她到卓煜跟前露露脸,争上一争。 傅华吟无法,如今傅家适龄的姑娘只有她一个,她又是一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庶女,除了顺从外没有其他办法。 何况就算不是卓煜,以后也会有其他人。 傅华吟知道卓煜不吃点心一物,为了避免难堪,便跟傅皇后要了新鲜的果子,这样也可以分与其他人吃。 没想到这王姑娘也是奇怪,就这样大剌剌地端着一盘点心来了,连心仪之人的喜好都不知道吗? “还请小侯爷赏面。”王彩颜将点心轻轻奉到卓煜身边,她美目流盼,端得是温柔可人。 卓煜只微微侧了下身回道:“我不喜甜的,请姑娘自己享用吧。” 王彩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72节 “噗。” 杜旗举还没来得及为卓煜的睁眼说瞎话发笑,就听身后发出一声笑音。 众人回头一看,是名脸上有瑕疵的小宫女,正端着茶盏立在后头,脸上刚忍下笑意,见他们都看来,连忙端起恭敬的笑容道:“打搅各位了,奴婢是晨妃娘娘身边的,奉娘娘之命,来为各位送上今年内务府新上的冬茶。” 卓煜已听到她刚刚那声笑音,却依旧面色不改色道:“多谢晨妃娘娘。” 陈筱艾忍笑都快忍疯了,卓煜这个人.......撒谎也撒得那么理直气壮,明明身上的荷包都不知道放了多少糖。 傅叶歌许久没看到陈筱艾了,刚想打招呼,又想起来场合不合适,连忙闭嘴。 又看陈筱艾借着上茶的动作掩盖,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他心下一松,也回了个眨眼,就当打招呼了。 茶盏只有四盏,俨然没有王彩颜的份。 陈筱艾朝王彩颜歉然道:“奴婢不知您过来这边,这就下去为您准备。” 就看傅华吟起身,笑道:“冬茶味淡t,我倒是喝不惯的,还得去皇后娘娘身边侍奉,请王姑娘坐我这个位置吧。” 这在王彩颜听来,是傅华吟让给她的意思,平白低了她一头。 “不用了,难得晨妃娘娘准备,还请傅三姑娘一品才是。”王彩颜一捂耳边秀发,对陈筱艾吩咐道,“再去配一套桌椅来就是了。” 大有一定要在卓煜身边坐下的意思。 陈筱艾倒是有些为难了,这一边的桌椅摆放都是内务府安排的,按着身份有定数的,并不是随口一说就能随便再安置新的。 就算能,也不是王彩颜的身份能够指使得动的。 “怎么还不去?”王彩颜见陈筱艾不动,微微拧眉。 要不要跟王小姐解释呢,感觉就算解释了也是当众给她难堪罢了.......这解释不解释的,怎么感觉都要得罪王家人啊.......陈筱艾心里有点苦恼。 她如今的身份代表的是晨妃,别等下这王小姐受了委屈回去跟慧贵妃哭诉,慧贵妃要跟娘娘发难.......算了,横竖自己得罪了就是。 陈筱艾正打算出声解释时,就听卓煜冷冷道:“王姑娘不懂宫中礼仪,就别让人难做。” 此话一出,身旁的杜旗举都来不及捂他嘴,眼见王彩颜脸色煞白,又看到众人传来好奇的目光,杜旗举默默捂脸。 完了,又要给这小子收拾烂摊子了。 陈筱艾也讶异地看了眼卓煜,虽然听杜蕾莹说过,卓煜对姑娘家不太留情面,但这种场合下.......也真的是很不留情面了。 王彩颜何时在男人面前受过如此冷言冷语的对待,又是当着众人的面,她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的亲姑姑可是慧贵妃,说她一个贵妃的亲侄女不懂宫中礼仪.......那不是把慧贵妃和王家的脸皮往地上摔吗? 不过另外再准备一套桌椅罢了,怎么就那么严重了? 这时有位年长一些的命妇看不过了,轻轻扯了王彩颜一把,附耳跟她说明白了。 王彩颜顿时面红耳赤。 她也算是常来宫里陪伴姑姑,在姑姑的春满殿里习惯了颐指气使,忘记今天身在何处,按身份安排的位置,哪里是她能随便动的。 今天的这个行动,怕是要给姑姑丢人.......王彩颜心里慌张得不行。 “再者,王姑娘找错人了,有什么吩咐,找下人去做。”卓煜看了眼陈筱艾,看到她脸上胎记和宫装,微微顿了下,补充道,“她是晨妃娘娘的人。” 陈筱艾心中一动,她明白过来,就算是在宫里,在这种场合下,卓煜始终都没有将她当成宫女过,才会这样说道。 王彩颜一看陈筱艾,心中对她有些恼怒,怎么两次都是这个小宫女,真是晦气。后宫妃嫔身边伺候的,又是晨妃近前的,的确不是她能使唤得动的。 陈筱艾感觉自己无辜的很。她一个半吊子的小宫女都明白这个,怎么慧贵妃的亲侄女却如此轻率,看来王家虽然沾着慧贵妃的光,本质上还是没有严格教养家中儿女啊.......难怪那些世家的儿女们会嫌弃王家粗鄙。 傅叶歌到底是个怜香惜玉的,再加上自家姐姐不战而胜,他笑道:“皇后娘娘唤人了,我们便过去了,王姑娘随便挑位置坐就是了。” 又对陈筱艾说道:“你与我们一起下去吧。” “是。” 陈筱艾一福身,正要和他们一起离开,突然就听见王彩颜带着哭腔说道:“......小侯爷当真对彩颜如此狠心?” “我与王姑娘不熟,何来狠心二字?”卓煜一脸“你在说些什么屁话”的臭脸。 王彩颜嘤嘤哭泣道:“可小侯爷好几次都不愿吃我拿的点心,又对我如此疾言厉色.......” 卓煜眉头一皱,反问道:“你拿的东西我就一定得吃?” 他是安国侯的独子,父母在世时对他再严厉也没有勉强过他吃东西。太后更是关爱他,讨厌的东西从不在他跟前显眼,如今眼前这个王氏女,竟然因为这点怨怼他? 哪来的脸面让她有胆子这么想?真是不知所谓。 王彩颜却不这么想,自己三番两次的献殷勤,卓煜都丝毫不给颜面,这人狠心,让她心里越发委屈。 她顿时泪眼盈盈的,秀丽的脸庞上满是楚楚可怜。 可卓煜却不看她,转身漠不关心道:“王姑娘自去找愿吃的人。”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旗举眼看卓煜越发不耐烦了,再次舍身救场,忙把王彩颜拦住了,笑着劝道:”王姑娘且慢,众人都看着呢,倒别失了脸面,比赛马上就要开始,还是先回去要紧。” 王彩颜看到首位上,端太后等人都看着这边,不好再继续说下去,连忙擦拭泪水,转身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 端太后接过满福递来的茶盏,垂眼轻吹茶沫,一边笑道:“慧贵妃的这个侄女,倒是个性情中人。” 慧贵妃冷不丁被点名,心中一颤。 她知道虽然隔着远,不知道卓煜他们说了什么,但绝对逃不了端太后的耳目!自家侄女的一言一行会丝毫不漏地送到端太后跟前。 她远远看过去就知道自家侄女失态了,卓煜脸上又是不快,肯定是说了什么惹到他了。 她在心中骂王彩颜着急,明明自己都没发话,她却上赶着到卓煜跟前显眼去。这样多人的场合,哪怕一句言语上的不对,都有可能变成来日别人嘲笑你的把柄。 怎么就不知道冷静等待时机呢?! 等到人稀少的场合,两人坐下来聊天说话岂不正好! 她暗地里咬牙,脸上却不得不扬起笑脸道:“是臣妾哥哥嫂嫂疏忽管教了,臣妾待会一定好好说说她。” 傅皇后拿着银钗,插起一块新鲜的果肉,亲手递到端太后手边,闻言对慧贵妃笑道:“本宫倒是蛮喜欢慧贵妃这个侄女的,神色活泼,一点都不端着。不像家里那几个,被管束得正正经经的,与他们说笑玩闹,总是没劲儿。” 这是话里话外的讽刺他们王家不懂教养儿女,不如他们傅家家规家训严谨认真,教出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慧贵妃强忍不满,笑道:”是呢,到底皇后娘娘娘家教养的,一瞧傅三姑娘就知道是个好的,恬静贤淑,臣妾看着也喜欢。刚刚坐在小侯爷身边,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就是这小侯爷,果然是太后的亲外孙子,到哪都是成熟稳重的模样,看着就可靠。” 你的侄女教养得再好又如何?卓煜不也是看不上? 看着傅皇后微僵的嘴角,慧贵妃在心里冷笑一声,就冲这件事情上,谁也别笑话谁! 端太后慢悠悠地吃着果肉,徐嬷嬷从廊下上来,禀道:“回太后,所有参选小赛的姑娘们都准备好了。” “嗯,不错。”端太后也认够人,看够戏了,她道,“让比赛开始吧。” 第57章 人家就是心善啊 瑾妃和咸昭仪期待的比赛总算开始了。 两人茶也不喝,点心也不吃了,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观看参选的姑娘们身穿丽服,排成两队,缓缓从门外走进来,立在早就准备好的舞台两边。 五公主萧明阳的身份最尊贵,自然是排在最前面,另一队排在最前的姑娘看着年纪大一些,扎着高高的发髻,双眼明亮,神色极为有精气神,颇为自信的模样。 晨妃对瑾妃说道:“她叫苏艺,是京城舞姬坊里最有名气的舞姬,已经三十好几了,是不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瑾妃连连点头,赞叹道:“真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瞧她的皮肤还有身姿,还有那精气神,比年轻的姑娘还要好。” 咸昭仪好奇问道:“她既能来参选,也就是说她三十多了还未婚嫁吗?” “是呢,据说也曾婚配过,但对方家里嫌弃她在外跳舞抛头露面的,她索性就不成亲了,只愿一生与舞为伴。” “哎哟,这怎么能行呢,这要是年纪大了跳不动了可该怎么办?”瑾妃不赞同道,“孤家寡人的,身边没有子女,也没个人伺候。” 晨妃看向陈筱艾,陈筱艾笑着解释道:“瑾妃娘娘有所不知,像苏姑娘这样厉害的舞姬,底下不知道多少个弟子要给她养老送终呢,再者她可是现在京城最有名的舞姬,赚得钱也足够多了,等以后跳不动,也能以编舞为生。” “这样啊......倒是我想岔了。”瑾妃听着陈筱艾的解释,觉得很稀奇,说着也叹道,“你瞧瞧宫外的女人,多好啊,都快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花儿一样了,有本事傍身,连嫁人都不用了,不用看别人的眼色过活,一直自由自在的,真是让人羡慕。” “我一直觉得t娘娘最是守规矩守礼的,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感悟啊。”咸昭仪看着瑾妃说道。 瑾妃笑着点了点咸昭仪的鼻尖,道:“自然。我也是人不是,看到好的自然就向往。” 等所有参选者都入内,徐嬷嬷和另外两位教舞嬷嬷上前,朗声说道:“第一轮,考基本功。分成三队,依次上前来。” 舞蹈最主要的便是基本功,放在第一轮比赛也是最正常的,从这里就很可以筛选下去一些浑水摸鱼的。 宫廷乐师就在舞台一边的高处上,随着重重又不失韵律的鼓点落下,参选者们整齐划一的举手展臂,开始一连串的基本功动作。 好几位教舞嬷嬷从旁仔细观察,基本功动作要连做三次,才能算是结束过关。 果然有一位年纪尚小的姑娘站不稳,跌坐在台子上。 众人顿时哗然,陈筱艾歪头细瞧了几眼,对晨妃说道:“这姑娘脚上原就有伤,有些动作撑不住的。” 瑾妃惊讶地看她一眼,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徐嬷嬷命人将她扶下去,不能再回到舞台上了。 满福了解过后,过来朝端太后禀道:“太后,那位姑娘练舞时扭伤了脚腕,本来想着年纪还小,原打算三年后才来,但今年就要随父迁居别处去,就想来试一试。” 端太后也是自小就开始练舞,对此颇有感触,点头道:“是个有拼劲的,让她回去好生休养着,别落下什么病根才是。” “是。” 慧贵妃看着舞台上五公主萧明阳动作自如,看了眼怡妃,自然忍不住挑她毛病,笑道:“三公主上哪去了?不来参赛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个观赏学习的好机会都不来呢?” 怡妃轻按嘴角,心中冷笑,嘴上却慢悠悠道:“这天气冷,三公主又还养着身体呢,臣妾身为人母,却是不忍心孩子出来受罪的。慧贵妃到底是没生养过,不知道臣妾为人母的心情。” 这一波反击漂亮!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赞扬道。自己的女儿三番五次给人拿出来说笑,是谁都忍不了。 慧贵妃勃然变色,至今无子无女,一直都是她的痛处所在,怡妃不过有一个不成气候的女儿,有什么好神气的! 她刚想训斥怡妃,又想起端太后与傅皇后还在,硬是梗着脖子忍下这口气,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三公主进补得流鼻血,怡妃也跟着上火啊,到底是母女连心。” 怡妃笑着应下了,含着暗暗嘲讽笑道:“是呢,等慧贵妃有了孩子,就能明白臣妾的心情了。” 不管如何,自己是有女儿并且成年了。再怎么样也比慧贵妃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生的人好太多! 就算将来有朝一日她能生下皇子又如何,中宫嫡出的二皇子马上就是东宫太子了,轮不到她去! 慧贵妃一侧身去,不愿搭理了。怡妃难得在与慧贵妃的斗法中博得胜利,伸手轻轻正了正发髻上的步摇,面含得意。 第73节 傅皇后乐得看她们打擂台,只微笑不言语。 她们这会子斗法的功夫,台上已经进行到第三轮,刚刚第二轮刷下去好几个,教舞嬷嬷眼光如鹰,刷人同时将原因解释清楚,被刷下去的姑娘们虽感觉十分可惜,但也都没什么意见。 端太后宽容,虽然没了资格,但她们同样可以在舞台下观看。 第三轮是轮流上去,在同样的配乐下自行起舞。 此轮是最具观赏性的,连端太后都直起身体,点着拍子看台上姑娘翩翩起舞。 五公主萧明阳和钟家的五小姐钟娥馨是最先获得名额的两位,萧明阳本来就算是胜卷在握,倒是还算平静。 钟娥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获得名额,既惊讶又欣喜,忍不住看向看台上的卓煜,见他并没有看舞台,而是与旁边的杜将军说些什么,她心下有些失望,怕人发现,连忙垂下眼去。 接着便是那位名叫苏艺的舞姬,只剩下两个名额留给接下来的人。 有位姑娘大约是紧张过头了,脸色苍白,扶着栏杆踉跄几步,猛地低下头吐了。 她身边的人立马惊叫着散开,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不敢靠近,嫌弃至极,连一旁的宫女太监们都十分犹豫,不愿上前。 “我的天,这是在做什么,居然在这里吐.......” “哎哟这也太丢脸了,咱们离远一点,别沾上气味了。” “正好,吐成这样,少一个竞争对手了。” 卓煜听到底下人的窃窃私语,眼见那姑娘十分无助,正想说什么,就见隔壁看台上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快速奔跑下来,是陈筱艾。 她一路还不忘扯过别人手中干净的帕子,冲过去将帕子盖在呕吐物上,又将那姑娘扶到一边去,拍背顺气漱口十分流畅,为了不让那姑娘面对别人指指点点的难堪,还很贴心的捂着那姑娘的视线,将人扶着离开了。 满福姑姑一声轻喝,有太监和宫女连忙上去打扫,陈筱艾回来时还带了一个新的香炉,里面撒了味道浓烈的香料,很快就将空气中的异味驱散开来。 做完这一切,陈筱艾才净了手回到晨妃身边。 卓煜看她神色自若,好像这番快速妥帖的处理多么简单似的。 就跟当初解救那群被绑架的少女一样,她利落的动作,无畏的神情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小宫女不错啊,”杜旗举面露欣赏,“本来也不关她事的,下手这么直接果断,不见一点嫌弃,是个心善的。嗯?是晨妃娘娘身边的,怪不得。” “人家就是心善啊。”傅叶歌忍不住说道,“不管是谁身边的,她上哪都会这么做。” 杜旗举瞅他,道:“怎么说的你好像跟她很熟似的,难不成她也是傅少爷准备解救的失足少女之一?” “.......去你的。”傅叶歌不好解释,只能白他一眼。 杜蕾莹盯着陈筱艾的脸蛋看,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来平王妃跟她说过,陈筱艾如今在宫里伺候晨妃.......远处那个待在晨妃身后,面容有瑕疵的小宫女该不会就是? “小侯爷,小侯爷.......”杜蕾莹低声询问卓煜,“那个小宫女是筱艾吗?” 看卓煜轻轻点头,杜蕾莹瞪大眼睛——我去,原本那样一张绝美容颜居然弄成这样,也太暴殄天物了吧!还有小侯爷你未免也太冷静了! 端太后坐在上面,也很满意晨妃身边小宫女的手脚利落得当,看了眼傅皇后道:“果然是晨妃身边伺候的,和她性情一样,行事纯善,很有大家风范。” 傅皇后神色一僵,她身边的羽舟也跟着低下头去,她提起嘴角笑了笑,道:”晨妃妹妹身边的自然都是好的,依儿臣看,下人做事都得跟她身边人多学习才行。” “别的不说,这下人管教上,皇后还需多上心才是。”端太后不疾不徐道,“刚只是一个平民姑娘,还不要紧。但若是换成一位贵女,本来就失了脸面,宫女太监们却还如此处事,定是上头管教不当,你身为中宫皇后,难辞其咎。” “是,儿臣记下了,谨遵母后教诲。”傅皇后垂眼道。 舞台上的比赛依旧进行着,教舞嬷嬷等人却迟迟选不出最后一个名额。 徐嬷嬷上前来回禀道:“启禀太后,有两位姑娘的动作多有重合,各持己见,该如何处理呢?” 端太后笑道:“这事你们应该处理惯了才对,何须来问哀家,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 “是。” 徐嬷嬷转身下去,让乐人们换另一首曲子,让那两位编舞重合的姑娘重新再跳一遍就是。 其中一个姑娘虽然有些不甘,但依旧自信满满地上来舞台,换了新的编舞来跳。两外一位姑娘却磕磕绊绊的,动作拖沓也不连贯,毫无美观性可言。 想来她刚刚跳的那套舞蹈,是抄袭别人重练习过的,换了曲子就原形毕露了。 她不仅得不到名额,私底下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唾弃,何必呢。 “哎,不对呀,刚刚最后一名得到名额的,她的舞蹈我瞧着也怪眼熟的。”瑾妃纳闷道,“难不成是我不懂舞蹈,瞧着都一个样儿?” 晨妃失笑道:“不仅姐姐看着眼熟,我看着也眼熟得紧。”接着她低声道,“那套舞蹈,三公主之前也练过的,看来是三公主不参加后,别人又转头教给其他人了,两头卖。” 陈筱艾笑道:“在宫外的舞姬坊,编舞师也是个很赚钱的行业来着。” 瑾妃指着陈筱艾对晨妃道:“你这小宫女真是什么都懂,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 知道陈筱艾厉害的咸昭仪撇撇嘴,突然想起来什么,轻轻捂了捂自己的小腹。 眼下五个名额都选出来了,小赛的成果展出,端太后看着台下五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十分满意的点头,先是赏下东西,又不免激励几句,这才结束了这场t小赛。 傅皇后在宫中设宴,款待这群从宫外来的参选者们。大概是听了端太后的训斥后,羽舟吩咐起下人办事,也越发尽心尽力,特地嘱咐了宫女太监们,行事态度一定要端正恭敬,不要因为参选者们是宫外人就随意对待。 总不能让人传出去,长春宫竟输给宸徽宫,中宫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晨妃被五公主萧明阳留下了,她和钟娥馨都是在宸徽宫练舞,此番进了五名内,也是晨妃的功劳。 两人特地敬了晨妃一杯,晨妃也笑着与她们满饮一杯。 “再过几日的大赛,还得五公主和钟小姐自己努力才是了。”晨妃笑道,“由教舞嬷嬷们历练一番后再选出,可比在宸徽宫还要辛苦些。” 钟娥馨闻言有些担心,道:“我的体力一向不好,只怕是撑不过去。” “这还没去呢,娥馨怎么现在就泄气了。”萧明阳鼓励道,“不管如何,到了这一步,都该去拼一拼才是。看你今天表现得多好。” 今天钟娥馨的确表现得很好,刚刚徐嬷嬷还特地过来夸奖她一番,让她继续再接再厉。 萧明阳心想娥馨难不成是个大赛型选手,转念一想,看到不远处,原本要走却被几位世家子弟留下的卓煜。 那几位世家子弟瞧着还是小辈,正咋咋呼呼地与卓煜说些什么,卓煜虽没有搭话,但神情缓和,一眼瞧过去鹤立鸡群,十分优越。 萧明阳微微转头,果然看到钟娥馨眼里盛满爱慕。 刚刚是因为煜哥坐在上头,娥馨才表现得如此之好吧? 萧明阳自己虽然没有爱慕之人,不太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但这段时间与钟娥馨交好,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此时此刻,心里忍不住浮出主意来,想帮一帮钟娥馨。 刚好晨妃与其他人说笑去了,萧明阳将钟娥馨拉到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钟娥馨瞪大双眸,立刻摆手拒绝。 “为什么呀?我引煜哥去个安全的好地方,你们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岂不正好?” “小侯爷不是那样性子的人,怕是不会坐下来的.......”钟娥馨犹豫道,她对卓煜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就算坐下来了,要说些什么呢?五公主也看到了,小侯爷对王姑娘的态度.......” 萧明阳不屑道:“那王姑娘不知礼数,成日里只说爱慕煜哥,却连煜哥不喜甜食都不知,她的情意如此廉价,哪里能和娥馨你比。况且当时煜哥救你时,你肯定吓得不知所措,没有好好答谢煜哥吧?” “这、这还真是.......”钟娥馨羞愧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后面又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言谢。” “所以,等会我给你制造一个好机会!就算不表达心意,就当补上迟来的谢意了!” 萧明阳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她平时虽也是个冷静自持的女孩子,但难得碰上这种事,又想支持好友,心里难掩兴奋。 安慰鼓励钟娥馨一番后,萧明阳想了借口,脸上端着柔和的微笑,轻轻走上前。 有人发现了他,连忙回头行礼道:“见过五公主。” 众人见了,纷纷行礼问候。 “打搅各位说话了。”萧明阳端庄地福了福身子,对卓煜笑道,“刚好在这儿碰见煜哥,七弟病着,托我来问煜哥,上次你送他的七巧机关盒子他玩不透,特地让我过来帮着请教。”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众人听着也不显奇怪,只当五公主七皇子感情和睦。 卓煜看了眼萧明阳,他前几日见七皇子病中无聊,便送了一套七巧机关盒子,七皇子向来心静手巧,第二天晚上就将盒子解开了,还特地送信出来跟他要奖励。 这五公主的借口别人听着没问题,在他这儿可是错漏百出,看来是有其他事情所求。 但五公主萧明阳甚少麻烦他事情,两人相处也如同一年才见一次的表兄妹一般,虽然没什么交流和感情,但也不会让对方难堪难做。 “先告辞。” “小侯爷先去忙吧,下次得了空,咱们再探讨那套新枪法!” 卓煜点头,与萧明阳一起离开。 “瞧你那卖弄的样儿!小侯爷什么武器不擅长,你那枪法能行嘛?” “嘿,你别小看人呀!你刚刚不是亲眼看到小侯爷来与我探讨那套枪法吗!” “......也是,我也没想到小侯爷居然来找咱们几个说话。” “我瞧着小侯爷一点也不冷面啊,刚刚许兄说得磕磕巴巴的,不成句子,小侯爷听着可认真了,丝毫不见不耐烦。” 杜旗举在一旁嗑着瓜子一边听着,闻言说道:“我不早与你们这样说过了吗,你们怕他什么呀?” 有人嘀咕道:“十五岁就将渝国大将军斩于马下的人,我们能不怕吗?” “就是.......当年卓老侯爷也是一代神话了,没想到小侯爷更甚.......他才多大啊?” “在军营或是校场上,小侯爷与人切磋就没输过......” “嘿你等等。”杜旗举不乐意了,他横眉竖眼道,“谁说他卓煜没输过,他不就输给我了吗?”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道:“瞧您,还好意思说这个,小侯爷那是和您打平了!大家都有眼睛都看着呢!” “哎不是,那怎么就是打平,我可是把他拎起来给扔出去老远了,他先出得圈儿!可不是他输我了吗!” “您这脸也忒大了,您上场之前,小侯爷可是整整比了五场了!况且那日小侯爷还生着病,您要胜也是胜之不武啊!” 杜旗举气极了,一个个从他们脸上指过去,不满道:“你说说你们这几个,才跟卓煜说了几句话啊,都向着他去了!” “哎哟您也别生气,兄弟几个心里肯定有您,谁、谁叫小侯爷魅力那么大呢,是不是?” “对嘛,小侯爷能文能武的,以往跟杜将军你讨论那些书本上的,你总是嫌弃麻烦,这不来了个小侯爷,我等弟兄也有个开口的时候了。” “小侯爷虽然看着尊贵,高高在上的,但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想来与咱们是有些共同话题。下次我要与小侯爷说说我那套新步法!” 杜旗举无奈,心想幸好卓煜是个冷淡性子,不然还真是走到哪晃眼到哪。 “各位在谈论些什么,如此热闹。” 声线沙哑,微微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杜旗举将手中瓜子一扔,抱拳行礼道:“拜见二皇子。” 众人一惊,连忙停下谈笑,纷纷回身行礼。 二皇子萧耀青背手缓步而来,他身穿金棕色华服,衣袖和腰带都是极正的黄色,虽然面容看着斯文温和,但装束威风凛凛,极彰显身份。 第74节 萧耀青看面孔更像傅皇后多一些,气质高贵,身形较为薄弱,眉眼淡淡的,眼睛细长,鼻子周正,和盛成帝的相像的的地方并不多。 “难得见人如此齐全。”萧耀青笑着免了他们的礼,“老远就看到各位谈论热烈,耀青看着很是眼热,不知能否加入各位。” “二皇子客气了,我们刚刚与小侯爷讨论新的枪法步法,小侯爷颇有心得,我们正交流建议呢。” “哦?”萧耀青轻轻挑眉,笑道,“阿煜他骁勇善战,在兵法等各个方面都颇有建树,能与他交流肯定能涨不少见识,耀青也想学习学习,自请加入。” 众人陪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杜旗举想着转移话题,笑道:“二皇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小赛可结束了,五公主不愧是从小习舞的,第一个获得名额。” “真的?”看萧耀青的神情,仿佛他毫不知情,“五妹妹最擅舞,能获得这个名额也是她多年努力的结果,真为她感到高兴。” 看到萧耀青回头找人,有人笑道:“五公主说是替七皇子讨教七巧机关盒子,把小侯爷叫走了。” 萧耀青突然想起来他进凤兴阁时,五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领着一个贵女匆匆离开。 他计上心来,便微笑道:“差点忘记了,还得去跟母后请安,各位聊着,先告辞了。” 第58章 她会欢迎我们不? “究竟是什么事情?” 卓煜一路跟着萧欣阳走过来,见远离了御花园,便停下脚步,背手道:“说吧。” “煜哥说什么呢,得去我宫里才能拿到七巧盒子。”萧明阳知道瞒不过卓煜,心里有点紧张,小声劝道,“就在前面了。” “最好别去你宫里。”卓煜淡淡道,“要是你在谋划什么,就别暴露了自己。” 萧明阳无语,她停下脚步说道:“煜哥是觉得我会害你?” “我跟你不熟。” 即使是萧明阳,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的确算不上熟悉,一年就见那么几次的皇家表兄妹,但卓煜连面子都不愿t做,未免也太扫情面了一点,也不知道钟娥馨是怎么对他一往情深的...... “罢了,就在这里吧。”萧明阳回头问卓煜道,“煜哥,你老实说,你还记得钟家的五小姐吗?” “刚刚比赛时听到过名字。” “不是这次,”萧明阳连忙道,“钟家五小姐,钟娥馨!你们之前见过面的,你还帮助过的!” 卓煜记忆惊人,自然是记得,但他不明白萧明阳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索性不说透,只说道:“有些印象,怎么了?” “什么叫有些印象!当时你救她于水火之中,还守住她的声誉,一番细心周到的安排,可见是对她印象是极深的!” “说得得罪一些,我救下的姑娘不算少,按你所说,难不成每个都要记得?” 他记下的,并极为深刻的姑娘只有一个。 萧明阳一时哑然,磕磕巴巴道:“难、难不成钟小姐就没给你留下什么特别印象?” “你指哪方面?我自认没有得罪的地方。” “不是得罪.......”萧明阳焦急,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时,听到了钟娥馨轻轻的声音。 “五公主,够了.......” 钟娥馨伸手推开眼前遮挡的树叶,露面在卓煜的视野里,她笑得温婉又柔和,道:“娥馨微不足道,小侯爷贵人事忙,不记得......也是事实。” “可是.......” 钟娥馨朝卓煜端正行礼道:“还请小侯爷不要怪罪五公主,五公主是我的朋友,一心只为我考虑。” 卓煜淡淡点头,并不多说。 萧明阳有些着急,但也实在插不上话,只好在钟娥馨耳边小声说道:“我去外面盯着,你只管好好表明心意,千万不要留下遗憾。” 钟娥馨心里十分感动,重重点了下头。 萧明阳领着侍女快速离开了,还不忘瞪了卓煜一眼,而卓煜只轻轻看了她一眼,其中寒意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心中忍不住嘀咕,这得是什么样一个女子才能走进卓煜心里,娥馨胆小怕事,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钟娥馨看着萧明阳远去,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去卓煜面对面,心里再如何镇定都是心跳如雷。 她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朝卓煜福了福,道:“不知道小侯爷还记不记得,去年在西郊去往安宁寺的路上,我在客栈遇上匪徒,小侯爷舍身相救.......娥馨一直都想感谢小侯爷,若不是小侯爷相救,我怕是........” “钟小姐不必客气,那匪徒雷音卫原就盯了一段时间,就算不遇上钟小姐,也会出手擒拿归案。” 卓煜实话实说,那匪徒身上有几条人命,原也不用卓煜亲自追踪,他只是想来无事,带着雷音卫历练罢了。 听着卓煜的推脱之词,钟娥馨心下微微失望,她强自镇定道:“娥馨明白的,但还是想感谢小侯爷出手相救。” 卓煜背手点头,算是受了她这番感谢。 “......娥馨心里有个疑问,还请小侯爷解答。” “钟小姐请问。” 钟娥馨算是豁出去了,她定了定心神道:“........小侯爷当时救我的时候,可有在我身上看到什么?” “当时情况混乱,匪徒猖狂,且是姑娘房间,卓某没有细看。” “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钟娥馨不相信,她上前一步,神色恳切,但又带着一点不甘心道,“请小侯爷如实回答我......” “钟小姐究竟想知道什么,卓某可以着手下人来问来一问。”卓煜淡淡道,“定给钟小姐一个完美的答复。” 钟娥馨苦笑道:“那日救我的便是小侯爷......小侯爷当真什么都没看到吗?” “匪徒难得露出踪迹。”卓煜道,“他身上多有人命,卓某一心只想抓捕他归案,若有得罪钟小姐的地方,还请海涵。” “不........不是这个问题。”钟娥馨轻轻退后一步,哑声道,“那小侯爷让护卫送我回府,安排如此周到,也是向来如此吗?” “自然。”卓煜义正严辞道,“姑娘家,自该慎重对待。底下人都特地指导过,行事才不会出现差错。” 也就是说,不管是哪位姑娘家遇上这事,卓煜的人都会那般周全体贴的对待,那并不是卓煜为她一人所安排的。 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她对卓煜的一往情深,都是建立在自己的臆想之上。 “钟小姐?” 钟娥馨突然鼓起勇气,就算这之前是她误会了,但不代表她没有机会。 她不求得一定要什么结果,只要卓煜知道她的情意,有朝一日能够看向她....... “小侯爷……娥馨那日得你相救,一直心怀感谢,这段时间里,想了许多事情。” 钟娥馨感觉滚滚热流从自己的心脏涌向四肢百骸,她手中的帕子紧了松,松了紧,言语在嘴里几经翻腾,最终还是轻吐出来,她道:“从那开始以后,我就一直很在意小侯爷!我、我想跟小侯爷表明我的心意!” 空间霎时一静。 钟娥馨知道自己的脸蛋肯定红得不像话,但说出口后,心里反而舒了一口气,她缓了缓神看向卓煜。 卓煜还是那副冷静淡然的神情,只轻轻眨了下眼睛,便朝钟娥馨抱拳—— “先等等!”知道他要直接拒绝自己了,钟娥馨感觉自己快哭出来,连忙举手阻拦道,“小侯爷,哪、哪怕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卓某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卓煜还是抱拳,冷静道:“担不起钟小姐厚爱,此话就当没听过。” 钟娥馨只觉得更加心伤,眼中暗淡无光,委屈得不由得抽泣起来:“.......也是,我的心意只会给小侯爷带来麻烦。” 卓煜微微摇头道:“不是。是会给钟小姐自己带来麻烦。” 钟娥馨不解,正欲说些什么,卓煜突然转头过去,对着不远处的墙角道:“谁在那处?” 钟娥馨心里一惊,萧明阳说会帮她看着,什么时候有人躲在那处了。 随着爽朗的笑声,墙角处有人走出来,正是二皇子萧耀青和他的贴身侍卫邓一占。 卓煜看了一眼避开他视线的邓一占,朝萧耀青行礼道:“见过二皇子。” “你我兄弟,早说过不用如此。”萧耀青笑着拍了下卓煜的肩膀,“刚刚路过,远远看阿煜你与钟小姐说话,倒是吓了一跳,怕惊扰你们了。” 说着看向钟娥馨,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和善道:“吓到钟小姐了?” “不敢。”钟娥馨连忙行礼。 “前边热闹的很,你们怎么到这儿来说话来了。”萧耀青的眼神在卓煜和钟娥馨的身上来回转了转,笑道,“我该不会是打搅到什么了吧?” “殿下误会了。”卓煜淡淡道,“钟小姐要去五公主宫里,跟我问个路罢了。” “哦?只是如此?” 钟娥馨连忙点头。 萧耀青笑道:“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小五在那边与人说话呢,可要我叫人唤小五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便好,多谢二皇子。”钟娥馨福了福身,轻轻看了眼卓煜,抓着帕子匆匆离开了。 看着钟娥馨慌乱离开的纤细背影,萧耀青微微挑起眉,看了旁边的卓煜,笑道:“以往甚少见到钟家的这位五小姐,今日一看,端庄娴静,行事很是得体,阿煜看着如何啊?” “殿下指得是什么?” 萧耀青失笑道:“你我都是成年男子,还能指什么?” 卓煜并不正面回答,只点点头道:“说起来,还未恭喜殿下,前段日子刚得了新的美人,据说是晨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 “哦,阿煜你知道?” “陪陛下用膳时,陛下说过。” 自己的老子跟别人说自己纳妾的事,到底有些奇怪,萧耀青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笑道:“你和父皇就说这些吗?” “自然也说其他的,不过也是用膳时的闲聊罢了。”卓煜侧身道,“还得去跟太后道声安,卓煜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肯定等你呢,等你哪日得空了,得去东宫跟我喝两杯才是。” 萧耀青着重强调东宫二字,脸上和善笑容不变。 卓煜行礼道:“等到那日,就得称二殿下为太子殿下了。” 萧耀青一听,很是满意,心想卓煜今日还是比较上道的,便笑着目送他离开。 等看不到卓煜身影,萧耀青脸色一沉,一直在一旁候着的邓一占放轻脚步走上前来。 “刚没有听到卓煜与那钟小姐说的什么吗?” 邓一占低头道:“他们声音小,的确没有听到。若再上前一些,小侯爷会发现的。” 第75节 萧耀青冷哼一声,道:“刚离他们那么远,卓煜还是注意到了。他这武功,真是越发精进了。” “小侯爷此人.......生来筋骨奇特,是个练武t奇才。且不说这点,他天资聪颖又十分好学,又是正统武路出身,浩然正气,什么样的武功都能快速掌握要领。若不生在安国侯府,放在江湖,也是个英雄人物。” “行了,别看到你的旧主人一次就夸一次。” 只要是不利于自己的,萧耀青就看不得别人夸奖卓煜,他斜瞥邓一占一眼,道:“反悔了就说一声,不管卓煜愿不愿意再容你,我都不勉强人。” “属下不敢。属下已立下毒誓,一生只忠于二殿下!” 萧耀青一甩手,缓缓道:“罢了,若真放你走,指不定卓煜还要对你赶尽杀绝,他那性子我最是了解,最厌恶背叛他之人。” 邓一占躬着背,道:“人各有志,属下早已了绝与小侯爷的恩缘,担不起背叛二字。” “哼,你好好记着这话就行。”萧耀青背起手,吩咐道,“去跟曾嬷嬷说,让她想办法将钟小姐约到我宫里去。” “您这是.......” “刚刚他们说话,傻子都看得出来,钟小姐对卓煜有情。” 萧耀青笑道:“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卓煜替她避着我的态度和回话,还是挺顾着这个钟小姐的,极有可能郎情妾意.......此番好事被我打断了,难得卓煜开窍,是我不对。” 邓一占只等着他说完,他知道萧耀青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听萧耀青不怀好意道:“卓煜这样的石头性子有什么好,为避免钟小姐遇人不淑,我还是得跟她好好说道才行。” 不过是想夺人所好罢了.......邓一占在心里想道,小侯爷感兴趣的东西,这二殿下都会想方设法抢走,不为别的,就是想看小侯爷不爽。 ........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了,行事还是如此幼稚。 邓一占无奈,也只能默默跟在萧耀青的身后。 陈筱艾扶着喝了酒的晨妃回宫,蔓琪已经准备好了醒酒汤,温度放着正正好,陈筱艾于是捏着晨妃的鼻子,硬是给她灌了下去。 晨妃连连咳嗽不止,连忙喝了热茶才感觉好一些,撅着嘴道:“筱艾你也太狠了,我喝半碗不就好了。” “宴席那酒都是烈酒,况且娘娘你又背着我贪杯,自然是该多喝一些。”陈筱艾拿了一块果干给她甜嘴,“在宫里有我们在,怎么喝都行,到外面就得少喝一点,喝醉容易误事。” “知道了知道了。”晨妃捂着开始隐隐作痛的额头,“哎哟这酒的确不好,我这还没睡呢就开始头疼了。” “准备给宫外的参选者的,内务府自然没准备什么好酒吧。” “也是,内务府那些拜高踩低的,在宫里是个奴才,出宫去又觉得高人一等的。”晨妃说道,“今日你做得很好,那姑娘定感激你的。” “举手之劳罢了。”陈筱艾觉得没什么,“也希望她自己不要在意太过了,身体不舒服也是没办法的事。” 蔓琪取来柔软的寢衣,笑道:“娘娘,皇上今天不传人,您喝了酒,早些沐浴后躺下歇息吧。” “也是,累了一天了,今晚我得好好泡一泡。”晨妃伸了个懒腰,对陈筱艾说道,“你陪了我一天,也下去歇着吧,让蔓琪伺候就好了。” 陈筱艾一笑,道:“那我不客气啦。” 出了寢殿,陈筱艾饿得肚子咕咕叫,正想去小厨房里吃点东西,春晓却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拉过陈筱艾急急说道:“兰玥不见了!” 陈筱艾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兰玥不见了?你慢慢说。” 春晓喘了口气,说道:“.......你、你不是让我盯着兰玥和尹茜吗?这两日她们都好好的,没什么动静.......我刚刚去吃了点东西的功夫,过去一看,兰玥压根儿没在她房里休息!” 春晓接过陈筱艾递来的水,连忙咽了几口说道:“我是偷偷盯着她的,又不能进去里面找,但我能肯定,她绝对不是从正门里出去的,张贵人的启秋阁定有后门,她是偷偷出门的!” 陈筱艾沉思道:“这个时候出门......她是不是找尹茜去了?” “有可能!我急着来回你,还没去丽贵人宫里看过!” “走,咱们先去丽贵人宫里看看。” 陈筱艾拉着春晓,两人一路来到丽贵人的柳环殿,春晓早就在柳环殿混了个半熟,拉着一个宫女一问,那宫女说丽贵人今晚被传去光华殿侍寝,尹茜跟着过去伺候了。 陈筱艾觉得不对,尹茜更多时候是负责绣活的,并不算是丽贵人近前伺候的贴身宫女,怎么这会子跟着出去了。 那宫女收了陈筱艾塞给她的银簪,小声道:“尹茜姐姐赶制了一件特别别致的寢服给我们主子,本来要好几天才能好的,今晚不知怎么地就做好了,就跟我们主子过去了,好伺候主子穿呢。” 别致的寢服.......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陈筱艾想起小时候在青楼里,姑娘们穿的那种半透不透、隐隐约约的纱裙。 丽贵人玩得挺开的嘛......陈筱艾摸摸下巴,怪不得这两年那么得皇上宠爱,侍寝次数节节攀升。 嗯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告别那个宫女,春晓对陈筱艾说道:“宫里这么大,又是晚上了,咱们应该上哪去找她们两个?” “我听蔓琪说过,光华殿里有皇上的宫女和嬷嬷在,跟着妃嫔过去的宫女其实无事可做。那尹茜,估计是借着这个出门,极有可能要去别处。” 陈筱艾分析道,“我对她了解不多,她上哪去我不知道,但兰玥还是能猜一下的.......” “她会去哪?” “春晓,你跟二皇子宫里的人熟吗?” “二皇子吗.......”春晓面露难色,“还真没有,后宫还行,但皇子那边的人很少碰到,也不来往,要说认识的.......啊。” 春晓突然想起来什么,和陈筱艾对上眼睛,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样的答案。 陈筱艾认真道:“你说,我们这个时候去找苏歆吃夜宵,她会欢迎我们不?” 春晓面露尴尬,道:“怎么像是上门打秋风的亲戚一样.......” “管他呢,走走走!”陈筱艾拉起春晓就跑。 东五所是皇子居所,未封号出宫的皇子都居住在这里,二皇子最年长,占了最大的一个院子。 钟娥馨被二皇子身边的曾嬷嬷领到正厅,曾嬷嬷笑道:“请钟小姐稍作稍等,二殿下还有公务没处理完毕。” “是.......”钟娥馨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厅,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请问嬷嬷,其他人呢?” 曾嬷嬷笑道:“马上就到了,请钟小姐稍等片刻。” 说着,曾嬷嬷就离开了。 钟娥馨的侍女扶着她坐下,脸色有些担心和警惕,她小声说道:“小姐.....咱们就这样过来了,这到底是皇子居所,不太好吧?” “应该没事的,二皇子还邀请了其他人,咱们不过是来得早一点。”钟娥馨心里也有些犹豫,但还是安慰道,“二皇子还叫了五公主,有五公主在,没事的。” 侍女只能点头,站到钟娥馨身后去。 这时,有个宫女低着头,端着茶盏上前来,钟娥馨正想问她事情,却看那宫女站在她跟前,低着头先说道:“三年前端州青泽县突发的那场大火,钟姑娘因此失去幼弟,钟夫人身患疯病,钟家难道就没想过报仇吗?” “什、什么?” 钟娥歆被突如其来的发问弄懵了,她心中震惊,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被那宫女两手直接按回椅子上。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家小姐!”侍女大惊,正要上前阻拦,一抹寒光从自己眼前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横在自己脖颈间。 她吓得瞪大眼睛,差点软倒在地。 “荟荟!”钟娥馨被吓的心头一颤,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你、你到底谁,想要做什么.......”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眼前这名手持凶器的宫女依旧低着头,声音越发冷了。 “你刚刚说什么报仇......是什么意思?”钟娥馨压根儿没听明白,她颤着声音回道,“那、那场大火是意外,是雷电劈在院中树木导致的........” 那宫女突然冷笑一声,抬起头来,钟娥馨顿是瞪大双眼。 这人居然是兰玥! 不同于一起练舞时卑微的宫女表面,此时的兰玥脸色苍白,不似平常娇弱,眼神充满狠意和疯狂,她一挑嘴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来。 “兰、兰玥你怎么会.......” “看来钟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兰玥冷冷笑道,“但不公平,同样是受害者,你依旧锦衣玉食,金尊玉贵.......我等却t是求告无门,受人唾弃陷害。” “你、你到底是.......”钟娥馨心中充满惊涛骇浪。 “也好,钟小姐什么都不用知道。” 兰玥突然伸手捂住钟娥馨的嘴巴,手起掌落,直接将荟荟打晕过去。 “这样也幸福一点。” 看着钟娥馨盈满泪水的眼睛,兰玥一笑,轻轻道:“多谢钟小姐,为我创造机会。” 第59章 居然在说卓煜的坏话? “你们是可以来找我吃饭或是玩耍,都没有问题.......” 苏歆捂着额头,看了一眼窗外暗色,又回头看着身后一脸讨好卖乖的陈筱艾和春晓,无奈道,“但为什么是这个时间啊.......” “这不想着晚膳太早,夜宵刚刚好嘛,夜深人静无人打扰,咱们也好叙叙旧不是?” 陈筱艾杵了春晓一下,春晓也连忙道:“是呀是呀,以往咱们伺候娘娘睡下后,不也是偷摸着起来吃夜宵嘛。” 闻言,苏歆也有点怀念。 她为了保持身材,是不肯多吃的。春晓和陈筱艾不同,都还在长身体,尤其是陈筱艾,这丫头的肚子里怕不是住着什么洪水猛兽,人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是家里有个陈筱艾,怕是一整家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偏偏这两人惯会撒娇撒痴的,只要不闹矛盾的时候能缠到苏歆爆炸,闹得她还是不得不起身,去小厨房帮着备些夜宵,再加上闻着味道起来的蔓琪和仙茅,几人便围坐下来,热乎乎地吃上一些暖胃的。 宸徽宫里那段小打小闹,又热闹温馨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 苏歆看着自己身上粉色的宫装,她一向不喜太过轻浮的粉色,觉得俗气了。但二皇子喜欢,又常夸她穿得好看,因此吩咐的新制衣裙大部分都是粉色。 苏歆看着从自己跟前一晃而过的各色绸缎料子,才发现她的自由还不如在宸徽宫里当大宫女的时候来得多。 晨妃会为她留下心仪颜色的衣裙,蔓琪会让给她相配的首饰,就连陈筱艾,都知道她喜欢穿微微有些厚底的鞋子。 到底是回不去了。 “苏歆?” 苏歆收回神色,昂起头矜持道:“今天帮着二皇子打理书房,刚累了一天了,你俩就来了,真是会挑时候。” 陈筱艾惊讶道:“二皇子肯给你收拾书房吗?” 以她以前给大户人家做事的经验,书房对男人而言可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若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别说打理收拾了,平常光是防,就防得死紧。 “当然,为何不肯,”苏歆看了一眼陈筱艾,“大惊小怪的,二皇子常叫我伴他身侧,为他磨墨展纸,念书吟诗。” “念书吟诗?你确定?你之前明明连我们几个人的名字都写不来。” 陈筱艾张大嘴巴,以前苏歆在宸徽宫里,晨妃一要她们看书,苏歆犯起困来比春晓都快。 “......要你管!”苏歆有些脸红,伸手就掐了陈筱艾一把,“我不会,难道不会学吗!” 第76节 “哎哟痛!好好说话你掐我做什么!”陈筱艾原地蹦开,龇牙咧嘴道,“都到这了你这坏习惯还是没改,你平常跟二皇子相处该不会也这样吧!” 苏歆瞪大眼睛道:“我疯啦,还掐二皇子.......怕是不要命了。”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陈筱艾让春晓给她揉胳膊,“你是二皇子房里人,小打小闹什么的,这不情趣嘛。” “那是别人,在那别人那自然是情趣了。”苏歆扯了扯帕子,哼道,“.......二皇子能和别人一样吗?他可是皇子,马上就要成为东宫太子了,自然有他的威严在,平常悠闲的时候还能说笑两句.......似平常夫妻那般打打闹闹,怎么可能。” “连跟了他最久的林才人,都不敢如此。” “那你为何不试一下呢?”陈筱艾想了想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二皇子,但男人嘛,越是位高权重的男人心里越是会有一个小小的追求在。” 苏歆好奇道:“什么追求?” “你参考一下皇上嘛,皇上每次来宸徽宫看看娘娘,娘娘都是怎么表现的?” 苏歆回想了一下,盛成帝每次到宸徽宫去,晨妃虽也会打扮,但从来不过分装扮,偶尔甚至假装听不见通传,倚在窗下静静做针线活或是看书。 可是盛成帝不仅不会责怪,还在过后总盛赞晨妃的宸徽宫如家一般,让他感觉不到任何拘束与条条框框。 而晨妃就是那位在家里静待他归来的温柔妻子。 这个赞言若是被傅皇后知道了,平日里再如何端庄得体,也肯定得大动肝火。 毕竟她才是中宫皇后,皇帝的正妻,但盛成帝却把这样的话给了晨妃这样一个妾室,可见晨妃在他心中,即使不是最爱,也是占着一个特别又温柔的位置。 而晨妃能在盛成帝心里立下这样一个位置,很大程度是因为她与盛成帝二人相处之间,更多的是把盛成帝当做一个家人般对待。 她是在后宫妃嫔这样一个局限身份里,靠着胆色,更着重且更小心地去摸索盛成帝心中的柔软之处。 苏歆曾经身为晨妃的贴身宫女,自然明白晨妃所做的这一切。 她有些犹豫,道:“这招.......对二皇子行吗?” “二皇子对你怎么样嘛。”陈筱艾和春晓已经在吃桌上的瓜果点心了。 “很好的。二皇子常来我屋里,平日里也总是赏下东西来。”苏歆像是在强调着什么一样,“隔壁林才人和许才人房里,二皇子已经许久未去了,只陪着我。” 陈筱艾看着苏歆在灯火下的娇媚容颜,闻言道:“二皇子才纳了你多久,这段时间自然是怎么看你怎么顺眼,千好万好的对待的,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二皇子有没有与你谈过心,心里有没有你,你也不想一直这么以色侍人下去吧?” 春晓差点被噎住,连忙将手里的橘子塞进陈筱艾嘴里,朝苏歆哈哈打岔道:“什么以色侍人哈哈哈,筱艾你惯不会说话的,二皇子肯定是心里有苏歆才跟皇后娘娘提的嘛,不然干嘛忤逆皇后娘娘嘛哈哈哈哈.......” 陈筱艾被突如其来的橘子酸得脸都变形了,硬吞下去后感觉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连接下来要说些什么都忘记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一开始自然是想着能走到他心里去的。” 苏歆心事重重道:“但二皇子这个人,虽然总是面带微笑,看着温柔又和善.......但这段时间里,我数次看到他突然变脸,看着狠戾又可怕,随后又马上变回原来的样子.......我心里怕惹得他不快,一直不敢有所尝试。” 春晓也犹豫道:“我也曾听别的太监宫女说过,二皇子.......并不是表面上看得那般温和有礼。” “人家是皇子,年纪最长,又是中宫嫡子,本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啊。”陈筱艾往春晓嘴里塞她不喜欢的牛乳糕,就当还刚刚酸橘子的仇了。 苏歆愣愣道:“.......的确是我想得容易了。” 正说着,苏歆房里的侍女突然敲门,低头说道:“回才人,曾嬷嬷来了。” 这曾嬷嬷是伺候二皇子长大的,如今更是贴身照顾着饮食起居,不管是在傅皇后还是二皇子跟前,都很有脸面。 苏歆连忙朝陈筱艾和春晓示意,自己也赶忙站起来,朝门口的曾嬷嬷行礼道:“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过来了?” 曾嬷嬷神色倨傲,她斜着眼睛看苏歆房中的两人,说道:“这个时辰了,苏才人还不歇息,这两个是?” “这两个妹妹是晨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与我交好,难得有空,过来同我坐一坐,叙叙旧。”苏歆笑道,“我们姐妹许久不见,略说几句,还请嬷嬷海涵。” “见过嬷嬷。”陈筱艾和春晓乖乖行礼。 曾嬷嬷见这两个宫女年纪还小,姿色又不好,便放下心里的疑窦,又道:“叙旧自然好,但也别说得太晚了,苏才人明儿一早还要去皇后娘娘身边请安侍奉的。” “是,妾记着了。” “还有,今晚殿下要宴请宾客,就不回后院歇息了。你们可千万不要随便跑到前面去,惊扰到宾客了。” 曾嬷嬷又嘱咐了好些话,这才扭着身子下去了。 “这曾嬷嬷,平常都这么啰嗦的?”春晓面露嫌弃。 苏歆叹了一口气,道:“这才算什么啊,平常教导礼仪规矩的时候才是真的烦人,硬生生把你的性子磨平了,我一听到她说话就脑子发涨发昏,耳朵还起鸣,筱艾你等会帮我看看.......” “那个,苏歆.......”陈筱艾刚听到曾嬷嬷说要宴请宾客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知道晚上二皇子都请了哪些人吗?”t 苏歆看向她房里的那个侍女,侍女想了想回道:“奴婢刚刚路过正厅,看到一位姑娘在等待,听到一句,说什么五公主也会来,那姑娘听着很放心似的。” 五公主?如今与五公主交好的,不就是钟娥馨? 可是钟娥馨怎么会到二皇子这里来? “五公主来这儿做什么?”苏歆听着奇怪,“她向来不靠近皇子居所,避嫌得很。那位姑娘你认得是谁吗?” “奴婢认不出.......”那侍女又说道,“虽说是宴请宾客,但奴婢刚刚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那姑娘一个人,也没见其他人去门前迎接宾客。” 陈筱艾一惊,那钟娥馨该不会是给二皇子骗过来的吧? 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筱艾连忙拉住苏歆道:“苏歆,你现在带我去正厅,看看那位姑娘!” “你疯啦,去看那姑娘做什么?”苏歆惊了一跳,“你刚刚没听曾嬷嬷说什么吗,不能前去打扰宾客。” “什么宾客,不是说才来一个姑娘吗,我们偷偷去看一眼,不会给发现的......我怕那姑娘有危险!” “这说得什么话?什么危险?”苏歆十分错愕,她看着陈筱艾和春晓,“等等,你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不是单纯来看的我吧?” “哎呀与你说不清楚!不仅是那姑娘,我怕二皇子也有危险!” 苏歆彻底懵了,崩溃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不带我出去,我自己过去看!” 陈筱艾说着就要出门,苏歆连忙拦住,但陈筱艾的怪力气哪里是她能拦住的,只能妥协道:“我带你出去!你千万别乱来!” 陈筱艾让春晓留在苏歆房中,让苏歆换了身方便衣服带她出去,幸好天色已经晚了,东五所里伺候的人本来也不多,屋子和院子都是静悄悄的。 陈筱艾小声将有人企图谋害二皇子的事情与苏歆说了,苏歆听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道:“真、真的吗?兰玥真的会来对二皇子不利?” “谁知道呢?反正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歆捂着嘴巴,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小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 说着来到正厅里,里面虽然点着灯火,但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陈筱艾小心上前看了一眼,没有人,看来宴请宾客是假的。 但侍女所说的那位姑娘怎么也不在?难不成已经回去了? 苏歆松了一口气,对陈筱艾道:”看来是已经走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不对,你看这里。”陈筱艾突然一指正厅中的一张椅子,椅子下方掉了一方蓝色帕子。 她拿起来一看,这个式样的帕子不算少见,但附着在帕子上的香气陈筱艾一闻就闻出来了。 这种花香味,她在钟娥馨身上闻到过一模一样的,是她常用的! 钟娥馨虽然胆子小,但大体上是个谨慎的大家闺秀,她怎么可能将帕子遗落在这种地方。 陈筱艾低头仔细查看,发现椅子靠背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刀划过的痕迹。 “苏歆,二皇子现在在哪里?” 苏歆冷不丁被一问,犹豫道:“......若没有去林才人许才人的房里,那就应该是在书房。” “走,去书房。” 陈筱艾拉着苏歆,一路往书房里走,远远看到书房果然亮着灯,门口只有一个太监守着。 这样进去肯定是不行的,陈筱艾正想问苏歆书房有没有后门或是不显眼的窗口,余光往旁边屋子一瞥,突然顿住。 夜色正浓,走廊只点了几盏微小的灯笼,别人匆匆走过可能没看到,但一所不起眼的房门没有关紧,露出一条暗暗的缝隙,门槛上软软搭着一点白色的裙角。 陈筱艾拉住苏歆,示意她看,苏歆低头一看,立即被吓了一大跳,幸好她没喊出声音来。 陈筱艾小心翼翼推开屋门进去,又将苏歆拉进来,掏出火折子吹开,登时照亮两张闭着眼睛的苍白脸孔。 是钟娥歆和她的侍女荟荟。 “这、这不是钟小姐吗?怎么会在这里?” 陈筱艾蹲身查看,一摸她们脖颈,发现她们只是被打晕了。 而且仔细一看,钟娥歆只穿着里衣,她的衣裙被人扒走了。 打晕她们的人需要假扮钟娥歆,极有可能就是兰玥!她的身形本来也与钟娥歆差不多。 钟娥歆是被二皇子邀请过来,那兰玥现在很有可能假扮钟娥歆,去接近二皇子了! “筱艾,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去喊侍卫?就算弄错了,也可以解释.......”苏歆六神无主,拉着陈筱艾不放。 “别,别打草惊蛇,要是兰玥已经进了二皇子房里,很有可能对二皇子不利。而且......我更不想把她逼急了。” 陈筱艾沉思了一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拿出来清点了一下,发现东西备得还齐,问道:“苏歆,书房有后门或是后面有窗户吗?” “后门没有,但是后面有个开窗可以进去......你打算进去吗?”苏歆不太同意,“要是发生了什么,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没事,我带着晕药。”陈筱艾又嘱咐道,“你现在回房里,让春晓赶紧去找年子,年子知道怎么做的,明白了吗?” 苏歆抓住陈筱艾,明明十分害怕,但鼓起勇气道:“我、我还是跟你进去吧,有个照应什么的.......” 陈筱艾看着她颤抖的手无语道:“还是别了吧,要是你吸了晕药,我还得多抗你一个。” “我、我又不重.......” “不是这个问题啊姐姐.......” 苏歆还是被陈筱艾赶走了,她一步三回头,最后咬牙提着裙子小跑起来。 陈筱艾扯了荟荟的帕子当作面纱,一路猫着腰小心翼翼的往书房后路走,门口守夜的太监正抱着手臂打盹。 后面果然有一个未关闭的开窗,陈筱艾探头一听,果然听到了说话声。 是男声,那就应该是二皇子,他还安全着。 借着从小摸打滚爬,傲视群雄的爬树功夫,陈筱艾手脚并用,从开窗爬了进去,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爬进去就是一张床塌,金色的床幔上系着好几个香囊,正散发着淡淡幽香。 闻着味儿,倒像是女子所用的,这二皇子还怪精致的。 第77节 为了隔开不算大的寝殿,对面就立着一堵薄墙,装饰着名画和书架,外面便是书房和会客的地方。 陈筱艾趴在墙角下,眯着眼睛仔细查看,因为隔着一道双面刺绣的屏风,只能看到两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仔细一听,二皇子正在侃侃而谈。 陈筱艾再仔细一听,发现这二皇子居然是在说卓煜的坏话?! 这里面关卓煜什么事?! 陈筱艾突然想起来,石信飞说过,二皇子萧耀青因为拉拢卓煜不成,明里暗里多有成见,看卓煜很是不爽。 身为一个皇子未免也太小气了吧,这种场合还要说别人的坏话? 话说他对兰玥说卓煜的坏话做什么? 不对不对,兰玥现在假装的是钟娥馨。那二皇子.......是发现钟娥馨喜欢卓煜了?所以才特地招她来说卓煜的坏话? .......他这个皇子当得是不是有点太闲了?别人喜欢卓煜,关他屁事啊。 “钟小姐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们与卓煜一同在太后的寿安宫里,明明我与四弟六弟才是皇子,但所受的待遇相比起来,仿佛卓煜才是那个最尊贵的。” 二皇子萧耀青轻笑一声,听着声音温和,但却充满了讽刺意味,他道:“他时常冷着脸,不说话也不搭理别人,所有的人都得哄着他才行,不仅太后眼里只有他,就连父皇与母后,时时刻刻都只关心他。” “......哦?那二皇子的立场不是很尴尬?” 陈筱艾一听声音,确定那女人就是兰玥,她果然假扮成钟娥馨。 “谁说不是呢?但我身为皇子年长,更得体恤卓煜的不易,他小小年纪就痛失双亲,成为孤儿一个,我心里对他满是同情怜惜,也想一心一意将他当成好兄弟,好好相处的。” 萧耀青的言语看似关心,但语调和姿态上充满了高高在上。 陈筱艾听着不爽,这二皇子,私底下没少以关心的名义,当着卓煜的面提起他的痛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不是人。 “.......这样听着,小侯爷好似没把二皇子的一番好意放在心上呀?” “哼,他眼里自然只有更加尊贵的人,除了太后与父皇,其他人对他的好他根本不放在眼里。钟小姐,你别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忠诚样子,其实他只是眼高于顶罢了。” 萧耀青叹了一口气,状似可惜,又立马补充道:“我那几个弟妹就是被他骗了,三妹妹也t是可怜,明明一片痴情,卓煜却只吊着她不正面回应。唉,我要是有那样一个对待我的女子,一定加倍珍惜。” 兰玥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悦耳,吐气如兰,她缓缓道:“二皇子......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萧耀青只觉得今晚的钟小姐,倒是比白天的时候显得更加......轻柔暧昧一些。 白天看她与卓煜说话时,明明还是如同小鹿一般容易受惊吓,连眼神都没敢与他相对。但今晚即便是有面纱的遮挡下,他依然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媚眼如丝。 “还未问钟小姐,怎么戴着面纱?” “娥馨受了冷风,脸上起了红疹子......怕吓到二皇子,所以戴着面纱。” “原来如此。”萧耀青笑道,“钟小姐太过小心了,说起来是我不对,我一心怕钟小姐误入歧途,被卓煜所骗,所以着急忙慌的请你过来,倒是让钟小姐受累了。” “二皇子客气了。二皇子一心为娥馨着想,娥馨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想请问二皇子。” “钟小姐请说。” “二皇子说小侯爷骗了许多人.......那二皇子呢?二皇子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骗过什么人吗?” 萧耀青微愣,不明白钟娥馨为何这样问。 但转念一想,他刚刚说了许多卓煜的坏事,这钟小姐心里肯定受了不少伤害,她如此问自己,肯定是看到自己的好处,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安慰。 女人嘛,凡事就是不放心,喜欢问东问西,来求得安全感。 虽然对钟娥馨没什么感觉,但她家世还不错,长得也还行,最主要的是从卓煜身边将他的爱慕者抢过来,才是萧耀青真正的目的。 于是他朝钟娥馨自信一笑,道:“我与卓煜不同,与钟小姐如实道来,要说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肯定是有的,情势逼迫,这我无法欺骗。至于骗人.......有时为了别人好,也不得不出于善意撒谎,想来也是无奈。” “好一句也是无奈.......”兰玥喃喃道。 陈筱艾心中一惊,糟了! 第50章 放心吧,我管着她。 此时此刻将晕药撒出去也来不及了,陈筱艾急中生智,抓住墙上一幅字画,硬是拽落下来,磕在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此举不但影响了兰玥的出手动作,连门口守夜的太监都被惊醒,连忙在门口问道:“殿下!奴才听到了声音,可是摔落了什么东西?” 其实萧耀青也吓了一跳,看到对面钟娥馨起身的动作突然一顿,以为她也是被吓到了,连忙安慰道:“没事,可能是墙上字画没挂稳,害钟小姐受惊了。” 又看钟娥馨一直没动桌上的茶水,便吩咐门外的太监道:“没事,去上盏热热的乳茶来。” “是。” “不,我不用了.......” “没事的,”萧耀青一笑,一边缓步朝墙后走过去,“钟小稍等片刻,我看看是什么东西掉了......还真是,一副字画没挂牢,底下人做事真是不当心,想来也是我平常过于放纵他们了。” 兰玥一边听着萧耀青说话,一边轻轻摸出手里的钢钉,缓缓起身朝萧耀青走去。 “我听说钟小姐对字画也颇有研究,不知喜欢哪位大师的作品呢?” 萧耀青还在墙后滔滔不绝,他好似在修理掉下来的字画,嘴里还不忘道:“我个人偏爱章大师的山水画,磅礴大气又立意深远,每次欣赏都是感觉身在其中,叫人心神向往........” 此时刚好太监端着乳茶进来,兰玥赶忙收好袖子,对墙后的萧耀青说道:“娥歆也很喜欢章大师的作品,不知可否欣赏二皇子的收藏呢?” 太监上不疑有他,刚将茶盏放下,兰玥趁他背身,快速上前将他打晕。 太监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 兰玥心里微微放松,她再次将钢钉捏在手里,见萧耀青没有回话,墙后传来窸窸窣窣翻阅书本的声音。 大概是在翻找要给她看的字画。 她缓步来到墙后,就见萧耀青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架子上放置着两幅被散开的字画,白纸黑字,字体潇洒大气。 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他手上发出来的。 兰玥看他背脊弯曲,眼中闪过冰冷的恨意,捏着手中钢钉,三步并坐一步快速上前,就要朝萧耀青后脖子上扎下—— 突然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出现在萧耀青脖子边,一股白色粉末扑面而来,兰玥心里大惊,捂着口鼻急退。 但随着鼻腔辛辣,她知道自己已经吸入了那个粉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手里钢钉飞出。 陈筱艾早就防着她这一招,拖着萧耀青的身体趴地躲过,她整个人也因此暴露在兰玥跟前,脸上帕子也掉在地上。 兰玥瞪大眼睛,错愕道:“筱艾?!你怎么会.......” 她怎么都想不到保护二皇子的会是陈筱艾,她明明不过是晨妃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兰玥,收手吧。”陈筱艾将已经被她迷昏的二皇子护在身后,“你已经吸入晕药了,马上就会发作。” 兰玥捂着口鼻,脑中一下一下地发晕,她知道陈筱艾说得没错,那晕药发挥得极快,和她师父曾经为她特训过的完全不同! 陈筱艾赶忙劝道:“我可以当作你没来过二皇子这,你先跟我回去。” 都到这里了,二皇子近在咫尺,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二皇子为我垫背!” 兰玥突然一点身上穴位,剧烈的疼痛唤醒她的头脑,她抽出袖中匕首,一指陈筱艾道:“看在你曾经帮我练舞的份上,我不杀你,赶紧给我让开!” “就算你此时杀了二皇子,也不可能逃出宫去!” 陈筱艾劝道,背着的右手悄悄活动着,她道:“杀害皇子是什么样的大罪,你不会不明白吧?” “管他是什么样的大罪!此人害我家人性命,又致使我们流离失所,多次遭人陷害,若此时不取他性命,如何对得起我的家人!” 兰玥不欲多说,她抓着匕首上前,陈筱艾抓过一旁书架上的书一股脑往她身上扔,一边警告道:“你冷静一下!动静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自己想着同归于尽,也别拖上尹茜啊!” “你!你怎么会知道.......”兰玥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会从陈筱艾嘴里听到尹茜的名字,明明她们已经足够小心了! “你把尹茜怎么样了?!” “已经有人过去抓她了,如果我没猜错,她不像你一样有功夫傍身,之所以今晚会跟着丽贵人去光华殿伺候,是因为禁卫军不可能查到皇上身边去,好能方便逃脱,你一旦得逞就会去找她是不是?” 全被陈筱艾说中了。 兰玥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杀了陈筱艾封口,再杀二皇子也来得及,再去救尹茜........ 但她的想法早就被陈筱艾猜中了,她说道:“我的人已经去抓尹茜了,你要杀了我和二皇子也没关系,做好尹茜同样被杀的准备吧。” 不可以,尹茜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自己死没关系,但尹茜不行! 绝对不可以! “你到底为何会知道我们的事情......”兰玥死死地盯着陈筱艾,“你是晨妃身边的,难不成是二皇子放在晨妃身边的眼线.......” “不不不不是,你千万不要误会!” 陈筱艾连忙摆手,心想这个猜测有些离谱了,“我的确是晨妃的人,只是偶然发现你的不对劲,我偷听到你与杨如寿的对话,后面通过你们扔下的珍珠摸到你和尹茜的关系.......尹茜是不是在与三公主做什么交易,之前本来是要通过三公主将你引荐给二皇子的,但是没有成功。” 兰玥瞠目结舌,完全隐藏不住心中的震惊,她惊慌道:“你、你居然知道这么多!” “但你放心,在你今晚行动要刺杀二皇子前,我对你与尹茜只是观察而已,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还有谁.......” “呃.......小侯爷。” 刀锋一闪,陈筱艾仰头躲过,边喊道:“你别激动啊!小侯爷知道你们有冤情才没有动你们的!两年前你杀了青泽县的县长,小侯爷却未让人抓捕你,就是知道你们有冤情!” 兰玥当然不相信,她踹翻椅子,阻去陈筱艾的退路,一把抓住她的长发,狠狠往后一扯。 陈筱艾吃痛,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在兰玥直取她喉咙时,直接奋力迎向兰玥的脸前,用额头狠狠撞t向她的下巴,脱身后使劲全力一脚蹬向兰玥胸口。 兰玥本以为要取陈筱艾性命肯定容易,她虽然有些那奇怪的粉末,但身手绝对不及自己,没想到那一脚却是有些底子在身上,对着她的心脏而来,直把她踹得胸膛翻腾,血气翻涌,低头吐出一口鲜血。 陈筱艾喘了一口气,她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知道的,身手虽不及,但身体的要害之处却还是能精准打到的....... 陈筱艾趁着兰玥受了那一记,快速跑上前,不管不顾就将兰玥扑倒在地,兰玥早有防范,挥着匕首一通乱切,一瞬间就看到陈筱艾脖子边迸出刺眼的红色血花。 兰玥手上一顿,陈筱艾被自己的鲜血洒了一脸,但依旧不为所动,她眼神坚毅,一手抓着兰玥的衣领将她提起来,一手快速摸向她的后脖子处。 兰玥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她本就吸入了晕药,又被陈筱艾狠狠一捏脉门,登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78节 陈筱艾见终于搞定了,连忙从兰玥身上下来,撕下衣裙堵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她心里怦怦直跳,这才感觉到后怕,观察了一会出血量后才知道没有伤到要害,顿时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面上直喘气。 啊,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这个出血量也是有点悬啊,等会可能要晕啊......我带了止血药没? 陈筱艾刚想爬起来,就听门外脚步声细碎而又慌乱,大门突然被打开,苏歆衣裙都跑乱了,她身后跟着卓煜与石信飞,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华服男子。 “筱艾!”春晓从几人身后挤进来,看到陈筱艾一脖子的鲜血就是一声尖叫。 卓煜脸色奇差,他推开苏歆,快步上前将大手死死压在陈筱艾的伤口上,朝石信飞喊道:“止血药,快点!” 石信飞把剑都扔了,扯了荷包跑上前,快速掏出止血药来,卓煜喂着陈筱艾吃了两粒,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要这样乱来?” 呜啊大人的表情好可怕.......陈筱艾躺在他的臂弯里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很有骨气的认怂道:“.......我错了。” 卓煜闻言一噎,她认错如此认真直接,让他一口气全堵在心里,他还能不能骂?还能不能教训? 不能。 “陈姑娘你这也太.......” 石信飞接着又掏出纱布,看着陈筱艾一脖子的血却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咂舌,道:“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呃、这么拼的。那姑娘是鬼手鹰的弟子,你怎么想都该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啊。” “我也没想跟她打啊......我就想把人劝住了,等大人来了一切好说话,是我想的太简单了,还以为她能听进去我说话.......” “不是你想得太简单。”卓煜小心翼翼扶起她的头,方便石信飞能包扎伤口,冷冷道,“是你根本没有经过大脑。” .......这人在气头上,自己还是别说话了。 “为何不等我们过来?”卓煜可没想着现在就放过她。 “这不怕来不及嘛,春晓去喊你们,你们过来也要时间啊,我本来就劝不住兰玥,要是再不行动二皇子就得凉凉了!” “你可以出门喊侍卫,起码比你这样来的安全。” “要是喊了侍卫,这事在宫里就闹大了,皇上插手进来,不管兰玥她们身上有什么冤情在,一旦知道她们为了刺杀二皇子而来,那就管不了什么冤情,直接就是谋害皇子这样的大罪了。” 陈筱艾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兰玥,道:“这事不应该这样发展.......我不是想偏袒她们,但至少得知道她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受到了怎样的伤害,让她们做到如此地步。” 卓煜明白过来,自从上次他跟陈筱艾说了兰玥她们遭受青泽县县长迫害一事后,陈筱艾心里,其实就是想要帮助兰玥她们。 她怕兰玥做下无法挽回的事情,才会在刚刚拼劲全力阻止。 可是她脖子上的伤要是在偏上几分,那才是真的无法挽回了。 卓煜收紧手中力道,看着陈筱艾因为被抓痛肩膀而微微拧起的眉眼,他才放开手,将陈筱艾的身体往怀里挪了挪,他道:“此事我不会原谅你,等晚些再跟你算账。” 陈筱艾大吃一惊,慌慌张张道:“不带这样的啊大人......你看看那边安然无恙的二皇子!二皇子哎,我可是救下了二皇子哎!” 卓煜不搭理她。 陈筱艾十分委屈,扁了扁嘴,看到苏歆和那名不认识的华服男子要去碰二皇子,连忙瞪起眼睛叫道:“等等等苏歆!不要碰二皇子,我在他身上洒药了!” 苏歆一惊,连忙将那名男子拉开,道:“四皇子,不要碰!” 四皇子萧耀兴收回手,缓缓回头来,酷似盛成帝的面孔饶有趣味的问道:“你对我二哥做了什么?” 我去,这人是四皇子!二皇子的同胞弟弟! 难怪跟盛成帝长得那么像! “呃......我怕二皇子记得我的脸,就那啥......给他吸了点晕药。” “什么晕药?见效快吗?药效持久不?” “我自己做的,见效很快,药效嘛.....因人而异。” “那你洒在他身上的这些黄色粉末又是什么?” “哦,那是腐尸粉。” 萧耀兴面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被卓煜揽在怀里的小宫女:“.......腐尸粉?你把这东西洒我二哥身上做什么?” 这玩意儿听着就很吓人啊。 “哦,这个腐尸粉要是皮肤直接触碰到的话就会中毒,我怕兰玥伤到二皇子,这不以防万一嘛呵呵.......” 陈筱艾干笑,又连忙解释道:“您放心,只要皮肤不要直接接触到就没事,您看我都洒在二皇子衣服上了,换衣服的时候小心一点就行了哈。” 哈什么哈啊,这也是很危险的好不好! 就听卓煜对萧耀兴说道:“没事,她身上有解药。” “还是大人知道我。”陈筱艾行动不便,摸不到腰间荷包,卓煜伸手替她拿出来,扔给萧耀兴,“里面那个小纸包就是解药,一包尽除哦。” 萧耀兴拿着纸包越想越不对,指着陈筱艾问卓煜:“哥,这丫头到底是谁啊?又是哪个宫里的?怎么放进来的?也太危险了吧,还随身带着这么可怕的毒药,那这宫里她不得横着走啊,看谁不爽就下药。” 陈筱艾不满道:“你先等等四皇子,什么叫看谁不爽就下药啊,我这人医德很好,人品更有保证的好不好,你这是污蔑。” “嘿你口气还不小啊。” 萧耀兴没想到她会直接反驳自己,倒是愣了一下,道:“我不信,怎么保证你不会对人下药,你刚刚不就对我二哥下药了?” “哎我都说了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说本皇子就信啊?” ........陈筱艾真的想奋起给他下药了。 卓煜轻轻按了按陈筱艾缠满纱布的脖颈,见止住血了,一把将她抱起来,对萧耀兴说道:“放心吧,我管着她。” 萧耀兴听了卓煜这话,有些错愕,他看了一会陈筱艾的脸蛋,突然惊觉——怪不得他哥什么漂亮美貌的姑娘都看不上,原来是在这方面有些怪癖啊! 陈筱艾看着萧耀兴长长的,又无声的哦了一声,心里断定这人肯定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另外那个人呢?”卓煜转身问春晓。 春晓反应过来,连忙道:“您是说尹茜吗?她拿着包袱躲在去玉泉山装山泉水的马车里,小年子已经带人抓住了。” 陈筱艾问道:“她明明可以提前走的,是在等兰玥吗?” “是的,抓到她的时候,她没有反抗,只说要见兰玥。” “我等会带她们出宫回府,弄清楚事情后,再做定夺。”卓煜说着看向萧耀兴,“如何?” “自然听哥的。” 萧耀兴一点意见都没有,他耸耸肩,无所谓道:“哥只管弄清楚事情,虽然我觉得二哥马上要封太子了,出再大的事情,恐怕父皇也不会追究.......但这两个姑娘勇气可嘉,过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哥只管找我便是。” 又指了指二皇子道:“二哥这里有我善后,保证不会有人怀疑。那钟小姐我会让人送她回去,苏才人也帮个忙吧。” 苏歆只能点头。 这四皇子......还满豁达的嘛。陈筱艾上下打量他几眼。 萧耀兴注意到她的眼神,一板面孔道:“你是哥的人,下药的事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但以后离我远点,听到没有?” 有卓煜在,陈筱艾丝毫不客气地翻他一个白眼,道:“您放心,我下t药也是挑人的。” 您老就算是试药我也看不上。 有萧耀兴善后,卓煜放心,让石信飞带着兰玥,自己抱着陈筱艾,身后还跟一个春晓,从东五所的后门离开。 卓煜想带陈筱艾出宫养伤,陈筱艾自然不肯,开什么玩笑,明天晨妃和柳容景得炸了。 “大人,你先放我下来.......这时候我绝对不能出宫,先不说少爷那不好交代,娘娘肯定也担心.......” 卓煜仿佛没有听到,抱着陈筱艾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十分沉稳。 春晓在身后紧赶慢赶,想要说话又不敢,急的满头大汗。 “大人?大人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大人你不要装听不到好不好?” 陈筱艾看着卓煜不为所动的侧脸,见他不肯听,心里有些无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筱、筱艾.......”春晓小声道,“你、你得哄一下啊.......” 哄? 卓煜那么一张冷脸,她该怎么哄啊? 陈筱艾心里越发纠结,眼见离出宫的路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焦急。 “........大人,你先停下来!” 卓煜依旧不听。 陈筱艾实在无法了,原来乖乖收在胸前的双手突然向前,一把抱住卓煜的脖子。 卓煜突然僵住,连带着脚步也停下来。 扛着兰玥的石信飞无声地张嘴豁了一声,示意春晓和他一起退后几步,离远一点。 卓煜只停了那么一步,说道:“手放在哪里?” “........大人你逼我的。”陈筱艾撇嘴,“你不放下我,我就捏晕你。” 陈筱艾的手放在卓煜后脖子的脉门上,就跟刚刚捏晕兰玥一样。 “你确定你能做到?” “......我手都放在你穴位上了,应该能吧。” “在你捏下去前,我会先把你双手捆起来。”卓煜垂眼看她一眼,“被我抱出去,还是被我捆出去,你选一个。” “.......就没有别的选项吗?” 陈筱艾叹了一口气,放弃手上动作,揽着卓煜的肩膀借力直了直腰,索性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卓煜往上掂了掂她,调整好姿势让她舒服一些。 还沾着血的长发就在自己脸边,卓煜只觉得怀里人又轻了。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才养出一点肉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啦大人,情况紧急啊......这也是没办法不是。” 失了血,夜色又浓,卓煜的怀抱又正暖,陈筱艾马上就开始犯困了,她软着声音道:“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么鲁莽,哪怕二皇子就要一命呜呼了,也得等你来了再给他收尸。” “做不到怎么办?” 陈筱艾又犯困又无语:“我都这么保证了,你好歹先相信一下。” 第79节 “你独来独往惯了,什么都凭直觉去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一样的。”卓煜很理智,“光是保证不管用。” 这人都快将自己的性格摸透了。 “真难伺候.......那你要怎么样啊?”陈筱艾打了个哈欠,“还要给我点惩罚不成?我可不干啊,除了我师父,没人能罚我。” “你说了不算。”卓煜却比她还独裁,“你师父给你留下的坏习惯,我会纠正过来。” “那你倆打去,别牵扯上我啊。”陈筱艾实在困得不行了,“说真的大人......我现在不能出宫,你别把我带出去。” “小、小侯爷.......”春晓适时出声道,“晨妃娘娘还在宫里等我们呢,您别让筱艾难做.......” “那你答应我。”卓煜看着怀中半眯着眼的陈筱艾,“下次出宫,回安国侯府去。” “我还要去看我师父.......” “我会送你过去。” 困意彻底吞没陈筱艾的神智,她囔囔道:“我知道了.......答应你。” 第51章 就该有个人管着你 受伤一事,她和春晓自然不敢让晨妃知道。 幸好脖子上的伤口比较小,包扎后有衣领遮挡也不太能看出来,陈筱艾借口天气冷,又戴了毛领,除了脸色苍白些,晨妃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筱艾,你这两天的气色看着不太好。”晨妃放下碗盏,有些担心地看着陈筱艾的脸,“是不是晚上休息的不好?还是哪里冷着了?” “娘娘我没事.......就什么,这两天特殊时期嘛。” 陈筱艾有点尴尬地扯了扯毛领,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倒霉,本来就受伤,刚好赶上月信来身,整个人一下子就虚弱了不少。 晨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太后刚赏了我成色极好的红糖,等会让春晓配红枣和姜片煮,熬得浓浓的,趁热喝下去才好。” “呃,娘娘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过一会就好了。” “那不行,姑娘家这个问题得重视起来。”晨妃严肃道,“你以前经常受冻,月信本来就不算好,趁着现在好好调理起来,别影响以后生孩子了。” 娘娘你想有点远了....... 晨妃不仅让蔓琪拿下许多红糖红枣等补血益气的补品,还吩咐小厨房每天都给陈筱艾备一盘炒猪肝,让春晓督促陈筱艾吃完才行。 “春晓你帮着我吃一点啊.......” 陈筱艾望着那一盘满满的炒猪肝欲哭无泪,虽然她挺喜欢炒猪肝的.......但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啊。 山珍海味也经不住这么吃。 春晓打了个饱嗝,摇头表示爱莫能助,道:“我不成了,真不成.......小侯爷让年子送来的补品你也不是没吃完,都让我吃了吗?哎哟我的天,我人生第一次把补品当饭吃,也不知道会不会像三公主那样吃得流鼻血。” 说着看向那堆卓煜送来的补品啧啧感叹,道:“......奢侈,太奢侈了!这么多昂贵的补品,还嘱咐让你天天吃,再多也不能这么造啊。” “哪能啊,天天吃太上火啦,里面不少是温补的,你捡着那些温补的去吃,还挺不错的,就当滋阴润肺,美容养颜了。” 陈筱艾说着往嘴里塞着炒猪肝,道:“补品什么的倒不用帮大人省,他多着呢,不过你记得多喝水啊。” “不愧是小侯爷!样样都不缺!” “对了,年子送东西过来,有没有说什么?”陈筱艾关心着尹茜和兰玥的事。 “昨天送补品的时候我问了,这两天小侯爷没有进宫,估计就是在忙着兰玥她们的事情吧。” 春晓给陈筱艾盛了一碗鱼汤,道:“你不就是相信小侯爷才想着帮助兰玥她们吗?别太担心了,好好养伤才是。吃完我帮你换药,祛疤膏你做了没?” “不用了,祛疤膏做起来多麻烦啊。反正我身上伤疤也不少,不差这一条” “那不行,你别占着现在恢复力好就不当一回事,要是消不掉等到夏天的时候岂不是很难看。” 春晓不同意,道:“懒不死你,不想做就把方子给我,我帮你做。而且啊.......” 春晓嘴角藏着笑意,看了眼陈筱艾说道:“你说小侯爷本来就生你气,你这疤痕要是去不掉给他看到.......那他不是看一次,就生一次气啊?” 陈筱艾筷子一顿,认真想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哎....... 卓煜那晚生气的模样她就遭不住,这人认错好话威胁都不听,要是经常这样生气她可受不了。 可是祛疤膏做起来真的很麻烦....... 陈筱艾有点烦恼,一抬起眼就看到春晓捂着嘴偷笑。 “.......你干嘛笑成那样啊?” “哈哈......筱艾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春晓终于忍不住了,笑道:“看一次就生一次气什么的.......你的意思就是要让小侯爷天天看你咯?” 陈筱艾翻了个白眼,朝春晓嘴里塞一筷子炒猪肝,道:“吃你的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八卦八卦。” “什么呀,你别瞧不起八卦好不好,就是因为我八卦,这次才帮上你忙的!” “知道知道,明白明白,所以您老人家记得再接再厉,勇创辉煌。” 陈筱艾说一句喂一筷子炒猪肝,加油打气道:“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摈弃八卦的外衣,成为皇宫里独一无二的情报网,收钱的那种。” “听起来不错哎,感觉是个好方向唔啊.......你别塞给我了!这一盘你自己才吃了多少,我要去告诉娘娘你不听话!” “别别别......我吃我吃。” 等陈筱艾好不容易将炒猪肝吃完,还有一碗浓浓的的红糖水等着她,又是一番心理建设。 ”筱艾,快过来,苏歆过来了......正和蔓琪在说话呢。” 陈筱艾连忙跟着春晓过去,晨妃带着九皇子出去了,今天是仙茅跟着伺候,蔓琪便请苏歆到偏殿去说话。 这是苏歆离开宸徽宫后,第一次回来。 见陈筱艾和t春晓也来了,蔓琪让她们一起坐下说话。 蔓琪神情淡淡,但苏歆如今是皇子的才人,身份自是比她们要高一等,她做事一向周全,面对昔日姐妹,端茶倒水行事礼仪一样不差。 倒是苏歆不习惯,叹道:“不要忙活了,你我之间不该如此,快坐下来与我说话才是。” 蔓琪端上茶水,行礼过后才在苏歆对面坐下,垂眼道:“如今你不一样了,是苏才人,不是宸徽宫的苏歆,哪里能跟以前那般对待相处。给皇后娘娘知道了,是要斥责娘娘管教不严的。” 陈筱艾和春晓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只低头喝茶不言语。 蔓琪和苏歆多年姐妹,两人之间的矛盾不是她们能插嘴的。 苏歆轻叹道:“你真的是没变,满心满眼里只有娘娘。” “我是要追随娘娘一生的人,自然眼里心里只有娘娘在。” “也是。从小的时候开始,你就是如此。” 苏歆明白,蔓琪和她不同,蔓琪几乎是为成为晨妃的侍女而生的,所以即便晨妃也很喜欢她,但心里最相信的依旧是蔓琪。 蔓琪轻轻摇头,不愿意在这点与她多说,只会想起之前闹过的不愉快。 “苏才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还是叫我苏歆吧,我还听不习惯这个称呼。”苏歆苦笑道,“今日不用到皇后娘娘跟前侍奉,难得得了空,想着来跟娘娘请安的,没想到不凑巧。” “如今你还要到皇后娘娘跟前立规矩?”蔓琪皱眉。 “没办法。许才人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有林才人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才不用如此。”苏歆笑了笑,道,“这段时间下来,我也习惯了,总归二皇子心疼我就行。” “是这个道理,只要二皇子心疼你,将你的难处看在眼里就好。”蔓琪关切道,“你也别太在意皇后娘娘的为难,等再过些时间,她也能看到你的诚心。” 苏歆笑道:“不管怎么样,皇后娘娘永远都是在上头的,我也只能怕着敬着,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你明白就好。” 陈筱艾杵了杵蔓琪的胳膊,笑道:“蔓琪一开始还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一直担心着呢,没少去长春宫或二皇子那打听你的消息,我就说嘛,你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怎么可能就此生份了。” 苏歆闻言,十分感动。 蔓琪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陈筱艾一把,起身道:“难得有空过来,也别干坐着,我去取些点心来,好好坐着说会话吧。” 苏歆自然应允。 见蔓琪离开,苏歆才对陈筱艾小声说道:“那天晚上你们走后,二皇子醒过来,我差点没骗过去。” “你们是怎么骗得二皇子?” “我看到书房的床幔上放置许多个香囊,就骗他说是这几个香囊的香料相冲,人一闻多了就容易昏迷过去,他只是不小心中招了。” 苏歆拍了拍胸口,庆幸道:“二皇子多疑,他一开始不相信,幸好四皇子已经将香囊里的香料掉包了,这才骗过去。” “那钟小姐呢?”陈筱艾问道,“她可有问些什么?” “你们走后,她没多久就醒了,却没有问什么.......人看着也懵懵的,”苏歆回想道,“我估计她受的惊吓不小,四皇子让她出去不要乱说话,她也应了。” “.......兰玥打晕钟小姐的时候,难不成跟她说了些什么?”不然钟娥馨的状态不太对啊。 “先别说这个了,小侯爷可有查出什么事情来?” 苏歆焦急问道:“这行刺居然到宫里来,还差一点就给她得逞了,我想想就后怕.......那兰玥究竟是什么来历?小侯爷为何又不让二皇子知情?” 在卓煜未得出真相前,陈筱艾不打算多说,只道:“小侯爷有他的思量和顾虑,后面定然会给交代的。” 春晓嘀咕道:“我倒是在想.......这二皇子究竟对兰玥她们做了什么啊,让她们不惜杀到宫里来。” 苏歆闻言也有点黯然,道:“我这心里,也没个底。” 蔓琪端着点心进来,闻言好奇道:“什么没底?” “没事儿,说笑呢。”苏歆赶忙扬起笑脸,“你去拿什么好东西了,拿那么久。” 蔓琪笑着将点心放下,几枚桂花糕黄澄澄的十分显眼,她笑道:“要我说,还是你会赶时候,秋天攒下来的桂花,我昨儿刚做得桂花糕,你今天就刚好赶上。” 苏歆欣喜道:“太是时候了,我最喜欢你做的桂花糕了!” “还有几个,我包好了你带回去吃吧。” “尽给我了?没给娘娘留?”苏歆咬着桂花糕笑道。 “想多了你,自然是留着娘娘的份的。”蔓琪傲娇道,“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桂花糕香气扑鼻,陈筱艾倒是有些吃不太惯,刚塞到春晓嘴里,就听苏歆涩声道:“娘娘以前在府里时总让给我,我、我现在.......却是没脸到娘娘跟前去。” 她们主仆之间,原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80节 蔓琪敛下神色,道:“娘娘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到了这一步,这缘分该断还是得断,不然不管是你对还是对娘娘,都没有好处。皇后原本不忌惮娘娘,因为你成为二皇子的人,现在凡事也开始警惕娘娘了,虽然身在后宫,难免被人争对,但九皇子正在慢慢长大,娘娘只能更加小心。” “我明白.......是我对不住娘娘。”苏歆拭去眼角泪水,对蔓琪保证道,“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做不了什么,但到了东宫就能自由一些,皇后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会注意的。” 蔓琪轻叹,握住苏歆的手,诚恳道:“你先顾好自己吧,这也是娘娘的意思。东宫不比宸徽宫,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苏歆想起晨妃总是温柔的笑颜,和这么多年对待自己的恩情,一时酸涩不已,将脸埋进帕子里哭起来。 陈筱艾和春晓相视一眼,也只看到了对方的无奈。 苏歆没等晨妃,很快就回去了。 晚些晨妃回来了,得知苏歆今日过来的消息,她听着蔓琪的汇报,也只是轻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等到用晚膳的时候,晨妃突然想起来,对正在试毒的陈筱艾说道:“早上阿景送信进来,说是你师父近日苏醒的次数越来越多,让你出宫回去看看。” “真的吗?”陈筱艾很惊喜,差点将勺子磕了,“少爷还说了什么?我师父有没有说话?能不能起来走动?” 晨妃笑道:“倒是没有说那么清楚,但肯定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这两日也没什么事情,你明天就出宫去吧,阿景要去翰林院,顺道接你回去。尽早见到,省得你挠心挠肺的想念。” 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扒拉着碗里蔬菜,嘴硬道:“我才没有想呢.......若我师父醒着,看到我第一事情肯定是要骂我。” 晨妃好奇道:“为何?你为了给他治病,不远千里带他来金都,他为何还要骂你。” “其实小的时候,师父带我去过很多地方,连旭都和大渝都曾带我去过,更远的地方也有,但是......”陈筱艾仔细回想了下,“师父却从来没有带我来京城过。他好像对京城.......有所厌恶。” “怎么会?可是在京城遇到过什么事情?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应该是吧,师父小的时候好像就来过京城,那时候年纪小,大概是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 “那筱艾你带你师父来京城治病,他醒了会不会怪你啊?”蔓琪有些担心道。 “怪就怪吧,相比起来还是他那条老命要紧。”陈筱艾豁然一笑,“反正他行动估计还不方便,骂就骂了,打不着我就成。” 晨妃失笑:“你啊.......” 等回了房间,陈筱艾有些兴奋的收拾衣物,一边问春晓:“春晓,我师父醒了,我明天出宫两日,你要带什么东西赶紧写来下来。” “你师父醒啦?那可真是好事!” 春晓闻言十分替陈筱艾开心,赶紧拿纸笔过来,歪歪扭扭地写下要的东西,道:“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家甜糕可真好吃,御膳房都比不过!还要冰糖葫芦,这个季节吃冰糖葫芦最好了。” 陈筱艾笑道:“哪个季节吃冰糖葫芦不好了?你该写点冬日的特色。” “也是哈!”春晓摇头晃脑,“那明天是小侯爷来接你出宫吗?你等会得让小年子去跟小侯爷说一声,别忘记了。” “........啊?” “啊什么?你出宫不得跟小侯爷说一声吗?” 春晓回过头来,看陈筱艾一脸蒙圈,连忙爬起来问道:“你那晚答应小侯爷出宫就去安国侯府的,该不会忘记了吧?” 陈筱艾有点茫然,呆呆道t:“娘娘说,少爷明天正好顺路接我去柳府,刚刚兴奋过头,忘记跟娘娘说了.......” “唉呀你真是的,那少爷肯定不能把你送回安国侯府里去啊!”春晓有些着急道,“你自己答应小侯爷了,要是没过去,小侯爷肯定更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陈筱艾犹豫道,“这不也没想到娘娘突然许我出宫啊,而且我师父都醒了,我肯定得先紧着看我师父去,大人总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跟我生气吧?” 卓煜哪有那么小气。 “也是,自然是你师父重要.......但你还是得让年子去跟小侯爷说一声,免得到时小侯爷不知道情况,以为你不守约定。” “知道了,等会我就去找年子.......”陈筱艾撇撇嘴,“当时答应得太快了。就算大人不说,我出宫了肯定也会去安国侯里看望虹夏姐的啊。” 春晓看着陈筱艾的眼神仿佛她已经无救了。 “.......虽然虹夏姐肯定要去看望一下,但我觉得小侯爷的目的不是这个。” “那能是什么?哦,我种在他书房院子里的种子发芽了?” “你还往人家安国侯府里种上东西了?”春晓大吃一惊,“小侯爷没说什么吗?” “没啊,那天我就说那块地不错,适合种药材什么的,他就给我种了。”陈筱艾点点头,很是赞赏道,“大人这个人,就是那么大方。” 春晓无语道:“........大方是大方,但不是对别人大方。” 一贯只听到卓小侯爷有多么冷峻威严又冷漠无情.......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大方。 怪接地气的,有点不习惯。 “当然啦,又不是做慈善。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要是没有自己的威严在,怎么管理好那么多人,处理好那么多事。” “知道啦知道,反正小侯爷在你眼里什么都好。” 陈筱艾想了一下,道:“其实还是有一点不好的。” “哦?什么什么?” “管我管得太多了。” “哈?” 陈筱艾一掀包袱,在床边坐下,跟春晓面对面分析道:“你看嘛,就说这一次,虽然我的确鲁莽了一点,但好歹事情是顺利的是不?不仅救下了二皇子,也算是救下了兰玥和尹茜,让她们有后路可退,要是后面事情查清了,也是给她们一个交代,合情合理,就算大人觉得我冲动了害自己受伤,但结果是好的不就成了?” “你先等等。” 春晓木着脸举手,指了指陈筱艾还缠着纱布的脖子,怒道:“那叫受伤吗?那叫差点要了你的命!我这个不懂的,都知道再偏个几分你就直接血流成河一命呜呼了!这算哪门子的结果是好的!” “哎呀你先听我说.......” 陈筱艾闻言也有点心虚,道:“那这不是没事嘛,他生气就算了,他这是关心我,我明白的。但还说什么日后要帮我纠正这个习惯,这也太不相信人了吧?我都答应他以后不会冲动乱来了,他还让我回安国侯府里去,你说他这不是管我管太多吗?” “你这是好心当驴肝肺。” 春晓恨铁不成钢,狠狠一戳她脑门子,道:“人家小侯爷不仅关心你,还为你着想,你却嫌人家管太多.......我觉得小侯爷说的对,就该有个人管着你。你就跟那关不住、漫山遍野到处跑,到处浪,还老是受伤的野猫一样,逮回来收拾一顿,就知道家里的好了。” 陈筱艾捂着额头很无辜了:“.......我也没野啊,我现在已经很乖了,要换我以前在外面,我早跑了,别人哪里管的着我嘛。” “豁,说真话了是吧?我得跟小侯爷提个醒儿,别等下真的给你溜了。” “别别别......我开玩笑呢!” 春晓看着陈筱艾一脸纠结,小小的一个少女,怎么想法就那么不积极呢。 她叹了一口气,捧住陈筱艾的脸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啦......其实你就是除了你师父以外,从来没有跟哪个男人建立起过这样的关系,你什么都不懂,又不适应,心里忐忑又害怕,你觉得这是不对劲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能管得住你。” “........你向来闯天闯地的,什么都不怕,受了伤也不懂得回头........可是呢,你偏偏又不排斥小侯爷对你的管束,因为你知道他是对你好,所以是不是觉得心里特别乱特别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陈筱艾愣愣地看着春晓,觉得此时此刻的她仿佛就是自己心里的明灯。 “好像.......就是你说的这样。” “筱艾啊.......”春晓揉了揉陈筱艾的脸蛋,“你心里其实很相信小侯爷的,要不然那天晚上你不可能在他怀里就那样睡着的。你还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和我同睡一床,用了整整一个月才适应吗?” 啊......这样说起来,当初卓煜从水莲教手中救下她的时候,她也是很快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失血过多的关系,但更大程度是因为,卓煜太令她安心了。 还有听雷阁里,那晚在卓煜的书房里,她也是熟睡了一整晚。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自己就愿意让卓煜管着了。 第52章 明明少爷也想见筱艾 卓煜得了小年子的信,说陈筱艾的师父醒了,因此她会直接去柳家。 石信飞正巧在旁边听到了,解释道:“患有失魂症的人极难清醒,有些就此昏睡不醒,有些醒来后会伴有失忆,需要亲密的人在旁多有引导。陈姑娘肯定要过去的。” 卓煜点头,道:“跟她说,我知道了。” 暗卫在窗口点头,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她们如何了?” 石信飞知道指得是谁,回道:“很安静,一直没有反抗,事情与调查的差不离。” “端州那边的证据呢?” “只有那位县长夫人的证词。” “她们手中应该还有别的东西。青泽县县长被杀的时候,他贴身的东西少了不少。” “属下明白,那两位姑娘能做到这一步,鬼手鹰的帮忙或不可缺。”石信飞笑道,“他当初被主子您打断手脚,也有几年没出来露脸了,没想到倒是得了两个女徒弟,因祸得福,是得请他出来,让我等道声贺才是。” 卓煜哼笑一声,推门出去,就见虹夏抱着新的被褥,正兴高采烈地从院子小跑而过。 她后头跟着振伯新培养的两个小丫头,同样抱着大包小包的,看着年纪小,但都是吃过苦的,手脚利落勤快不说,嘴巴也闭得死紧,见到卓煜连头都不敢抬,仿佛跟虹夏一样不会说话。 “虹夏姐。”卓煜叫住虹夏。 虹夏刹住脚步,兴冲冲地跑回来,一边还做着手势——少爷要去接筱艾了吗? “筱艾的师父醒了,所以她得先回柳府去。”卓煜对她解释道,“此次出宫,她可能不能过来府里了。” 虹夏先是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做手势——筱艾的师父醒了,这是好事,筱艾肯定很高兴。 虽然陈筱艾很少说她师父的事情,但卓煜也知道她得知此事会有多高兴。 ——那、那等筱艾下次出宫,是不是得到过年了?到时她能出宫吗? “我另有安排。”卓煜只道,“把事情交给丫头们,跟振伯说,将之前准备的药材补品装好。” 虹夏有点不明白——少爷要出门吗? “你不是想见筱艾吗?” 虹夏反应过来,拍着手掌连连点头,看着卓煜又笑了——明明少爷也想见筱艾。 卓煜没说话,转头回书房去。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柳容景坐在马车里,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看着坐在对面的陈筱艾突然问道。 正在看窗外街景的陈筱艾闻言一噎,捂着嘴咳嗽两声,有些心虚道:“您、您说什么呢?” 柳容景微微眯眼,又问道:“难道没有吗?” 陈筱艾努力瞪大她本来就大的眼睛,道:“为什么会有呢?” 第81节 不得不说大眼睛容易糊弄人,柳容景心里本来也只是猜侧,放下疑窦道:“罢了,这段时日娘娘和九皇子如何了?一切可还顺利?” 陈筱艾点点头道:“顺利的,娘娘除了苏歆那会子心情有些不好以外就没什么了。九皇子能吃能睡,现在走路更稳了,还重了不少,我一个人根本抱不住他了,他还老是要我抱,给他举高高什么的。” 陈筱艾露出“我顶不住啊”的表情来。 柳容景会心一笑,道:“你长得小,九皇子还以为你跟他一样,自然找你玩。” 陈筱艾翻他一个白眼,这人爱挑她身高的毛病还是一点都不变,明明很多人都说她长高了。 柳容景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线条,t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突然道:“等回了府,把脸上胎记卸掉吧。” “为何?我不要。”陈筱艾捂着脸拒绝,“我在府里一直都是这样示人的,卸了之后还得解释,多麻烦啊,本来府里人就多。“ 柳容景心想也是,府里婢女多,的确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话说你要见你师父,这样也没问题吗?” “我脸上的胎记和黑点当初还是师父给我画的呢,再大一些,没有他的允许我还不能卸掉。” 柳容景挑眉,道:“那你当初怎么就在卓煜面前卸掉了?” “情况紧急啊,当时水莲教只抓漂亮姑娘啊。” “脸皮还要不要了?”柳容景失笑,“就这么说自己是漂亮姑娘?” “这不跟您学的嘛,脸皮厚一点,到哪都不怕。”陈筱艾很无辜,“再说了,我自己有眼睛,当然知道自己漂亮了。” “你真是.......”柳容景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因为这丫头说的是实话。 柳容景身为世家公子,见过的世家小姐姑娘不知道有多少,陈筱艾不过是卸了扮丑妆,不施粉黛的情况下就能拔得头筹。 而且她现在不过十五岁,再长大几岁,就更是另外一番姿色风采了。 “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一下。”柳容景说道。 “什么?”陈筱艾闻言有些警惕,上次柳容景和她这句话时还是在昌州凤台山上。 嘴上说着商量,其实已经算是趁人之危的威胁了。 陈筱艾明白,就算当时师父不犯失魂症陷她于无助的境地,柳容景也会以其他方式达到他的目的。 见她警惕,柳容景心里苦笑一声,道:“虽然你我交易.......还有一年的时间,但你也明白,时间过得快,到时时间一到,你和你师父打算去哪?” 这个问题陈筱艾也一直在考虑,若到那日,师父的失魂症也不见好的话.......那么她就得想办法去赚更多的钱,可能得在京城里再待一段时间了。 住处和生活是最大的问题,住处难找不说,租金也甚贵,而且她要出门赚钱,得请人来照顾师父才行.......左右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 难道要重操旧业吗?但在京城怕事有点难....... 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若是师父一切顺利,能快些好起来的话,这些就都不用怎么考虑了,等二年交易一到,听师父的安排就是。 其实京城还是很好的,陈筱艾想到。 “只能说......到时在看吧。” 柳容景好整以暇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好注意。你和你师父都是有能力的,你伺候娘娘也伺候得很好,咱们可以把交易时间延长一些。” “少爷的意思,继续让我在宫里伺候娘娘?” “你也可以留在柳府当医女,随你选择。”柳容景笑道,“只要为我所用就行。” “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留在娘娘身边伺候,毕竟娘娘也喜欢你,但深宫重地不是谁都能待得长久,尤其是你这个在外面浪习惯的。” 见陈筱艾没说话,柳容景又补充道:“在柳府当医女我也不会亏待你,该有的工钱,自由都能最大程度的给你。还有你师父,若是病情未好,那处小院他依旧可以住着养病。” “怎么样?是个不错的安排吧?”柳容景抱着手臂,笑道,“什么情况都给你好好解决了,你几乎不用愁什么。” 凭良心来讲,柳容景的安排的确很好,她刚刚苦恼的地方她都解决了。 但先不说师父愿不愿意吧......她先感觉到了拘束和不顺。 虽然也不是没有在大户人家当过医女,但柳家不同,她跟柳容景有过交易,如今跟晨妃又有情谊在.......私情太多,很容易把握不好这之间的相处关系。 况且这柳容景,一直想让自己为他所用。 她可以帮助任何人,但前提是,自己是自由的。 “我与师父再考虑看看吧.......”陈筱艾并没有把话说绝,她得确切知道师父的情况才行,“多谢少爷为我和师父着想。” 柳容景也不打算现在就要她的同意,只微笑点头。 等回到了柳府,因为是坐柳容景的车,自然是从大门进去的。 陈筱艾打声招呼后连忙往小院子里赶,进了院门,远远就看到小霞抱着毯子,一个削瘦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院中石凳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小霞看到陈筱艾出现在院门口,惊喜喊道:“筱艾你回来啦!陈大夫你快看,看谁过来了?” 身影动了动,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体来,陈长泰的脸孔缓慢出现在陈筱艾的视野里。 他瘦了太多太多,颧骨显眼,面皮几乎都凹了进去,但还是陈筱艾记忆中那个刻薄又温情的模样。 “师父。” 陈筱艾缓步来到他跟前,见陈长泰虽然看着自己,但眼睛并没有聚焦,他眼神动作都很迟缓,似乎在思考什么。 “师父。”陈筱艾又叫了他一声,在他脚边蹲下来,伸手去触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你还记得我不。” 陈长泰张了张嘴,看着陈筱艾的眼睛慢慢有了光亮,他缓缓说道:“......艾儿,我、我的......徒弟.......” 一字一字的,因为许久未说话,声音十分嘶哑难听。 艾儿。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只有她的师父会这么叫她。 陈筱艾扁扁嘴,突然觉得有点委屈,眼泪顿时漫上眼里。 明明她这一年里都没有哭过呢。 都怪师父。 “.......都怪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陈长泰呵呵一笑,伸手摸了摸陈筱艾的脸蛋,“我......病得太久了,这、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你了。” 陈筱艾低头蹭了蹭师父粗糙的掌心,吸了吸鼻子道:“那就赶紧好起来,这次醒来感觉怎么样?” “一次比一次好了,这次......感觉五感通透,清明不少,白天......也没有再发幻觉。” 陈筱艾欣喜道:“那就是快好了,这次失魂症一发,病了快整整一年,想来应该是要大好才对。” 陈长泰却摇了摇头,道:“药吃了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不特定的发作着......这次一病那么久,我这身体怕是......” “不要胡说!” 陈筱艾不肯了,她抿着嘴,眼里还含着泪,道:“从来还没有人是因为失魂症没了性命,这病就是难伺候些,时不时发作罢了,以往又不是没经历过,好好吃着药就行了,你这次发作就是因为你之前老是偷懒不好好吃药,我不许你想那么多!” 看她就要哭了,陈长泰无奈,只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嘴里也哄道:“知道了......我没想多,只是苦了你了,没想到你会带我来京城。” 陈筱艾抹了眼泪,将她与柳容景的交易,以及她现在在宫中给晨妃试毒的事情说与陈长泰听。 她以为师父会怪她,但陈长泰只靠着,静静听她说完,明明是年轻的皮相,却透露出迟暮老人的疲态来。 “......师父?”陈筱艾小声说道,“我记得你好像不喜欢京城,但当时情况紧急,如今你也能好好养着,就先别想那么多了。” “京城......不是不喜,”陈长泰望着天边的白云,白云下是柳府高高的灰色屋檐。 他轻轻叹道:“只是不该来。” 陈筱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陈长泰却没有给出解释,他闭了一会双眼,问道:“宫里的那位晨妃娘娘对你如何?” “很好的,娘娘对我很好。” “既然与柳家少爷定下交易,剩下这一年你便好好做事,师父等你就是。” 陈长泰握住陈筱艾的手,望着眼前虽说是徒弟,但他当成女儿养大的女孩,微笑道:“我知你怕我生气,但我心里只有欣慰,没有你师父挺不过这关,这一年来你做得很好。” 有这句话,陈筱艾这么长的时间的努力都值了。 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师父的腿上,闭着眼睛感觉师父的手轻轻顺了顺她的长发,手指却突然在她脖子上顿住。 .......糟了! “陈筱艾。”就听陈长泰冷笑一声,即便声音嘶哑都丝毫不挡他此时的冷意,“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完蛋,来了一个比卓煜更难伺候的。 柳容景在自己房里处理了一些公务,又喝了两盏茶,才唤了春兰过来,问道:“陈筱艾与她师父说完事没?” 春兰笑道:“还未呢,难得陈大夫清醒了,他们师徒两肯定有好多话要说的。少爷是有急事吗?那我去叫筱艾过来。” “不,不用了。等他t们聊完吧。” “是。” 柳容景正想回房里,看到刑虎从门外匆匆进来,看到他连忙禀告道:“少爷,卓小侯爷来了。” 柳容景拧眉:“卓煜?他来做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管家已经迎进来大厅了。” 柳容景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他知道陈筱艾今日出宫?” 刑虎犹豫道:“应该是了,但这消息也太快了吧?咱们府离着安国侯府也有些距离啊。” 这卓小侯爷该不会让人盯着柳府吧? “是在宫里得到的消息。”柳容景想到前不久看到卓煜进宫请安,“在宫里,他与陈筱艾还有联系在。” 刑虎说道:“小侯爷与陈姑娘有联系也不奇怪,毕竟陈姑娘帮过小侯爷,又在安国侯府里住了一段时间。小侯爷手底下能人不少,大概也是欣赏陈姑娘。”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柳容景微微眯眼,其实心里并不稳妥,“我现在过去。” “要去叫陈姑娘吗?” “先不用,就说他们师徒倆忙着说话。”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小侯爷。” 第82节 “我想知道卓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柳容景一甩大袖,“走!” 卓煜坐在大厅里,丫头小心翼翼地送上茶盏,借着动作掩护,偷偷抬眼看了卓煜一眼。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传说中的卓小侯爷,真是好生英俊,那五官仿佛是一刀一刀精细刻出来的.......和家里少爷不同,是更加冷硬坚毅的俊美,让人透不过气来,偏偏又感觉到了十足的安全感。 一只白皙的手突然一点桌面,丫头慌张抬头,站在卓煜身后的姑娘冷着脸,一比手指,示意她下去。 丫头赶忙抱着托盘离开了。 卓煜自然不碰茶水,回头看身后从刚刚开始就显得不高兴的虹夏。 见卓煜看过来询问的眼神,虹夏比手势——筱艾呢?咱们真的不接她回去? “她要照顾她师父,此次只是过来看她。” 虹夏快速打着手势——那把筱艾师父接到我们府里照顾不就好了? 卓煜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陈筱艾与柳容景有交易,柳容景肯定不同意。二来也不想让陈筱艾难做,中间她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见卓煜没说话,虹夏又加快了手势,那速度眼花缭乱,石信飞差点都没跟上——筱艾不适合这里,咱们得带她回去。 “不适合是什么意思?”石信飞好奇道。 虹夏看着卓煜的眼神很坚决——如果筱艾要在京城住,必须是在安国侯府,这对她来说最安全。 卓煜正欲问虹夏什么,就听到门外柳容景的笑声。 “小侯爷大驾光临,容景有失欢迎,还请见谅。”柳容景快步进门来,朝卓煜抱拳行礼道,“见过小侯爷。” “柳公子客气,没有打招呼就上门来,是卓某失礼。”卓煜颔首道。 “哪里哪里,平常与小侯爷碰见的机会不多,正愁没个好好说话的时候。” 柳容景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管家重新上茶来,道:“快请坐。前几天家父刚得了庐山云雾,还请小侯爷赏面,品上一品。” 卓煜只沾了一口,道:“不错,口感醇厚,滋味甘甜,香气也怡人。” 柳容景笑道:“果然是贡茶,才有这样的色香味俱佳。小侯爷常去宫中,想来是喝过了。” “那倒没有,皇上爱黄茶,太后则爱红茶多些。像这样清爽的绿茶,我倒是少喝。” “哦,那倒是我想岔了。”柳容景状似惊讶道,“还以为小侯爷什么都不缺,这样的好茶早应该享受过了才是。” “说来惭愧,”卓煜不紧不慢道,“我只挑喜欢的。” “有的挑,自然是最好的。”柳容景笑着放下茶盏。 卓煜开门见山道:“此次过来打扰,是来看望筱艾与她师父。” “.......小侯爷怎么知道筱艾今日出宫的?” “我偶尔也去趟宫里请安。” 卓煜并没有正面回应,柳容景心里就有块疙瘩在。皇宫里是他鞭长莫及的地方,一个月进宫一次,去向晨妃请安已是最多,但卓煜却是来去自如,不受约束。 “此时筱艾应该在她师父院子里,她师傅刚清醒过来,她们师徒倆肯定有许多话要说,我看是......不便打扰吧?” “无事,只问候一声便可,我等不会过多打扰。” 柳容景注意到卓煜身后的那位侍女,他记得名叫虹夏,是淑慧长公主的侍女,上次与陈筱艾一起过来,对陈筱艾十分照顾。 而此时这个虹夏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他不同意,就扑上来手撕了他的气势。 .......罢了。 “刑虎,去小院喊陈筱艾过来。” 刑虎刚答应,春兰就急急忙忙地进来,说道:“少爷快去劝一劝陈大夫,他让筱艾在屋里罚跪呢!” 这边独院里,小霞看着陈长泰背对她们的身影,小心又快速地往陈筱艾膝盖底下塞了一个枕头。 正跪在屋里地上的陈筱艾大受感动,朝她表示感激不尽——哎哟这地板又冷又硬,虽然很怀念师父以前惩罚她的时候,但真正跪下来真是太酸爽了。 小霞朝她比了个手势,脸色悲壮,表示她只能帮到这了,加油!在陈长泰回头之前连忙退回门外去。 陈筱艾只能可怜兮兮的求饶道:“师父.......我本来就受伤,肚子又不舒坦,地上又冰,让我起来呗。我真的知道错了啦,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嗯?这话她之前是不是说过了? “哼,这话你敷衍谁都不可能敷衍得过我。” 陈长泰自然知道这是陈筱艾的老毛病了,他懒得听陈筱艾的解释,从许久不拿的包袱里掏出一卷布袋来,解开细带一撒,露出一排长短不一的细针来。 陈筱艾捂着脖子无奈道:“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不用再缝针啦。” “你仗着体质特殊,从来不好好对待伤口。” 陈长泰冷哼道,取过一根短短的细针和用来缝合的细线。 “必须得让你再痛一遭,你才会知道教训,下次便能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 “哪有这样的,人家徒弟受伤,师父都心疼的不行,你还要让我再痛一遍,我不干啊!” 陈长泰捏着细针,在烛火上过了一遍,闻言回道:“人家徒弟别提多乖巧懂事,只体贴不让人操心,你呢?从小到大,背着我惹过的祸,受过的伤还少吗?” “你这怎么突然开始翻旧账啊?!” “别废话,赶紧给我过来!” “才不要!”陈筱艾拔腿就跑。 开玩笑,她师傅医术精湛没得挑,但是手上精细活却不是一般的差!以前给人缝合伤口就跟蜈蚣爬过一样,她就算再不注意自己身体,也不想在脖子上留下那样的伤口! 第53章 真是个不错的评价 柳容景在前头带路,他们几人在后头紧赶慢赶。 卓煜脸色凝重,虹夏更是着急,提着裙子恨不得能直接飞跃墙头过去。 快到小院处时,就听到一个男人断断续续又嘶哑着喊着:“陈筱艾!你怎么又爬树上去了,真当自己是个猴啊,快给我滚下来!别逼我抽你!” 陈筱艾中气十足地喊回去:“当猴也比你给我缝针好,你答应不给我缝针我就下去!” “嘿你还敢跟我叫嚣,太久没打你,你皮都变厚了是吧?” “你先把路走直了再说吧!自己走路都还打滑呢还要打我......反正要缝针我就不下去!没得谈!” “你完蛋了陈筱艾.......你给我等着!” 柳容景赶忙出声阻止:“陈大夫,且慢且慢,千万不要动粗!” 刑虎麻溜跑上前,一把扶住颤颤巍巍还站不直的陈长泰,陈长泰脸上犹存怒气,指着院中树上的陈筱艾骂道:“........还、还不赶快下来!这么多人呢!” 众人仔细一看,院中一颗不矮的小叶榕树上,陈筱艾正趴坐在树干上,双手抱着粗大的树身不动,见他们看过来先是哼了一声不搭理,接着看到卓煜进门来,顿时一愣,道:“大人怎么过来了?” “你在做什么?”卓煜一甩披风,大步流星地迈过来,望着树上的陈筱艾皱眉,“快下来。” 虹夏也小跑过来,一脸焦急地打着手势。 “我、我现在不能下去.......”陈筱艾怕卓煜生气,抱着树身的手先是一松,又看不到不远处还等着她的陈长泰,赌气道,“师父要给我缝超丑的针,他不缝我才下去。” “缝针?” 卓煜回头看向陈长泰,陈长泰刚巧与他对上眼神,表情一怔,脱口而出道:“卓侯爷!” 这人.......卓煜并不认识。 但他如此直接清楚地叫出卓侯爷三个字........难不成是父亲的故人? “呃,陈大夫,这位其实也是卓侯爷没错,”刑t虎在陈长泰耳边提醒道,“但这位是年轻的那位......卓老侯爷卓震章之子,卓煜,卓小侯爷。” 陈长泰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他看着卓煜的脸孔,想起那位故人浑厚爽朗的笑声与大大的手掌,跟眼前这个表情冷峻的年轻人重合在一起,感觉竟是那么熟悉.......却又截然相反。 “晚辈卓煜,见过先生。”卓煜抱拳,虽然眼前大病初愈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但既是陈筱艾的师父,那自称晚辈就没有问题。 “先生可是见过我父亲?” “.......我有幸,曾经在南沙见过卓老侯爷一面,为他治过腿伤。” “原来如此,恕晚辈失敬。” 陈长泰看着卓煜,眼睛仿佛透过他看向远方,他缓缓道:“没想到卓小侯爷与老侯爷如此相似,恍惚看过去,还以为老侯爷就在眼前.......真真是虎父无犬子,卓小侯爷还这么年轻,气度已有老侯爷五分。” “先生过奖了。” “.......敢问卓小侯爷,今年几岁?” “晚辈这个月,就满二十。” 陈长泰突然抓住刑虎扶着他的手,囔囔道:“也是.......已经十五年了。” 刑虎看他恍恍惚惚的状态,有些担心道:“陈大夫,您没事吧?我扶您进去坐会吧?” “无事.......” 陈长泰心乱如麻,他忍不住盯着卓煜的脸孔看了又看,又像是想来什么,慌慌张张地看向树上的陈筱艾,叫道:“艾儿.......” 艾儿?原来陈筱艾的师父是这么称呼她的。 陈筱艾隐约听到师父叫她,低了低头好奇道:“师父,你刚刚叫我了吗?不缝针了是吗?” “.......你快下来吧。” “说不缝针我就下去。” 卓煜见陈筱艾实在是怕得紧,认识这么久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筱艾这么害怕某样东西,忍不住问道:“敢问先生,为何要给筱艾缝针?她脖子上的伤口需要缝针吗?” “伤口?”一直在一旁的柳容景一愣,看向陈筱艾,“什么伤口?陈筱艾你又受伤了?” 陈筱艾默默转过头去不语。 陈长泰却没有正面回答,看他神情似乎感觉到有些许古怪,他问道:“听着.......小侯爷与我那劣徒相熟?” 卓煜认真道:“是,晚辈与筱艾相熟。” 陈长泰的表情更奇怪了:“你们......认识多久了?” “也有半年了。” “半年啊.......”陈长泰深吸一口气,不说话了。 第83节 卓煜不明白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正欲在问,虹夏突然一跺脚,嗯嗯啊啊的表示存在感,在众人看向她后,她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树上的陈筱艾,冷着表情瞪向陈长泰。 刑虎感觉自己扶着的身体又是一僵,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想着,这得了失魂症清醒过来的人.......比较容易受惊吓?打冷颤? “虹夏姐.......”终于还有个人记得自己了,陈筱艾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虹夏心疼的要命,她朝陈长泰比着手势,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看得懂。 “她这是........”陈长泰没明白过来,“不会说话?” 石信飞解释道:“您见谅,虹夏姑娘受过惊吓,因此变得不能说话。她的意思是让您赶紧答应陈姑娘,好让陈姑娘从树上下来。” 见有人解释,虹夏又是叉腰冷视陈长泰。 卓煜见状也说道:“筱艾的伤,当时仔细处理过,应该不用缝针了。” “她受伤的时候,小侯爷也在?”陈长泰拧眉,“小侯爷没有保护好她吗?” 柳容景一听,顿生不解,陈大夫这话问得直接又不满,好像卓煜就应该保护好陈筱艾,没有保护好就有错一样。 “是,是晚辈无能。”卓煜却抱拳躬身,“此事是我的错。” “等等!大人你说什么呢!”陈筱艾喊道,“师父你干嘛乱凶人,当时大人又不在场,是我自己冲动鲁莽,不关大人的事情!” 卓煜却对陈长泰道:“我若是早到一些,筱艾也不会冲动致伤。” 陈筱艾倒吸一口气,这年头还有人这样往自己身上揽过错的吗! 不行得跟卓煜理论清楚才行! 陈筱艾一踩树干,背过身去,抓着树身动作利落地下了树,一落地就朝卓煜跑去。 “大人,你这样是不行的,我这伤不管怎么看都不关你的事情,饭可以乱吃,啊呸饭也不能乱吃......错不能乱认啊!” 陈筱艾说着,拉着卓煜的衣角,想把他从师父跟前拖开。 卓煜哪里是她能拉得动的,他一扯衣角,反而将陈筱艾扯回怀里来,从他的身高角度望下去,刚好看到陈筱艾微乱的衣领,以及衣领下面透着红色的纱布。 红色? 卓煜拧眉,一手抓住陈筱艾的双手,拉开她衣领一看,果然出血了。 陈长泰一看也瞪眼,怒道:“叫你爬!跟猴子似的,又动出血了吧!还不肯给我缝针,真是厉害死你了!” 被卓煜捏着下巴抬头的陈筱艾也无语,大概是自己刚刚忙着躲师父,又慌慌张张爬上树的后果吧。 毕竟也只是三天前的伤口。 “别说了,还是先进去处理伤口吧。”柳容景看着卓煜揽着陈筱艾的双手,越看越不顺眼。 众人连忙进屋,虹夏小心翼翼地将陈筱艾脖子上的纱布取下来,伤口十分显眼,但因为陈筱艾天生体质特殊,已经有所愈合,又因为动作过大而扯开原先稍有愈合的地方,渗出来的血并不多,很快就止住了。 陈筱艾躲在虹夏怀里,盯着她师父给她检查伤口。 “.......罢了,本来就在愈合。”陈长泰刚掏出药瓶,就被虹夏不客气地抢过去,他张了张嘴,也没再说什么。 “不用缝针吗?”柳容景坐在地面,探着头问道。 “原就不用,这丫头生来就是极容易愈合的特殊体质,所以总是仗着这点肆意乱来,我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陈长泰轻斜陈筱艾一眼。 陈筱艾转头就将脸埋进虹夏怀里,虹夏仿佛保护自家鸡崽的老母鸡一样,将陈筱艾护得更紧了,盯着陈长泰的眼神更是恨不得将他当场啄了。 陈长泰轻咳一声,扶着刑虎的手回到小霞给他铺好的软座上。 就听卓煜问道:“她是怎么肆意乱来的?” 陈筱艾慌忙抬起头,朝陈长泰疯狂摇头。 要是她小的时候那些光荣事迹给卓煜知道了.......这人指定又得一番生气。 卓煜冷眼,看了一眼虹夏,虹夏无法,轻轻正住陈筱艾的头,又盖住她的眼睛,示意她赶紧死心吧。 “怎么乱来?” 陈长泰轻笑一声,眼神滑过陈筱艾,道:“她知道自己不怕毒的体质后,什么毒蛇毒蝎毒蜘蛛都往被窝里放,今天给这个咬一口看看情况,明天给那个咬一口看看会不会发作,一出现什么新的毒物就往人家老巢里钻,毒药解药混着当饭吃,说实话,我能养她这么大也真是奇了怪了。” 众人一听,相顾失色。 连石信飞都抖了下肩膀,龇着牙道:“陈姑娘.......真乃女中豪杰。江湖上那位毒蝎魔女可能都要对你甘拜下风。” “她本来就要对我甘拜下风。”陈筱艾在虹夏怀里露出一双眼睛,不忘道,“她那个什么无药可救的毒药,不过是南沙特有的沙王蛇的毒素而已,对我没用,而且我已经做出解药了。” “你的意思是......你被咬过了?”卓煜冷冷问道,“自己抓的?” “我又没去过南沙........”陈筱艾又将脸埋了回去。 “你是没去过南沙,”陈长泰一边饮药一边揭她老底,“但黑市倒没少去。” 此言一出,不仅卓煜变色,连柳容景都是瞠目结舌,他惊讶道:“你行啊你陈筱艾.......居然还敢去黑市?” “黑市每个地方都有啊......也不全都是违法犯罪的地方。”陈筱艾小声解释道,“像是我在昌州去过的两个黑市只是东西比较难得少见罢了。” “先不说这个,你居然有钱去黑市买东西?”刚认识的时候,这丫头明明只会哭穷。 “有时并不需要用到钱,你可以用自己手上的好货跟人换,见血封喉在黑市老受欢迎了。” 卓煜想起她给自己的见血封喉,怪不得那么顺手就送了,原来是量产的。 “真是服了你了.......你一个姑娘家,就不怕遇到什么危险吗?”柳容景皱眉道,“那里什么三教九流,穷凶极恶的人都有,你胆子也太大了。” “制药比较重要。”陈筱艾想了想,实话实说道,“我做的本来就是危险事情,黑市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一个渠道而已。” 也就是说,她怕也会去。 柳t容景无言以对。 陈长泰叹道:“你们该知道,我的难处了吧。” 柳容景无奈道:“陈大夫,您还是给她缝个针吧,我们不拦着。” “???为什么?!” “我觉得可行。”卓煜淡淡道。 “大人?!” “你如今好像只怕这个。”卓煜看她一眼,“是该学会教训。” 陈筱艾觉得这世界无望了,只有虹夏姐的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最终也还是虹夏救下她,但对陈筱艾从小就爱乱来这点也颇有微词,陈筱艾不得不一边喝补药,一边面对虹夏的大篇幅说教——手语版的。 .......这么多手语动作能毫不停歇的比划下来,虹夏姐也是厉害。 陈长泰毕竟才刚醒,精神头不太稳定,与陈筱艾斗智斗勇一番后就累了,便喝药回去躺下歇息。 府里有要事让柳容景过去处理,他只能让卓煜自便,与刑虎匆匆离开小院。 “先生需要的药材我都带过来了。”卓煜在一旁看她吃药,见她碗底空了才说话。 陈筱艾连忙说道,“上次备的还没用完。还是拿回去药堂吧,别浪费了。” “你留着,如今你师父醒了,需要的地方比之前多。” “你之前给我备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能再要。” 卓煜垂眼饮茶,问道:“为何。” “都是钱啊大人.......你开的是药堂不是慈善堂,再说你拿来的都是尖货,放到市面上都是千金难求的。” 陈筱艾露出牙痛的表情来,道:“我知道大人你财大气粗,但不是这么浪费的。” “给你的,就不算浪费。”卓煜不愿跟她在这点多说,“收着就是了。” “........大人你这样好败家的。” “.......败家?” 先不说祖上积下来的荣誉财富数不胜数,光是他母亲淑慧长公主的嫁妆就够他大富大贵几辈子了.......最重要的是他长这么大,除了固定的那几个支出外,根本没有什么大的开销。 败家对卓煜还真是个新鲜词。 就连盛成帝都特地来跟他委婉表示过,应该过得舒服一点才是。 “难道不是吗?这么名贵难得的药材说送就送。”陈筱艾摇头感叹道,“不过也是啦,大人你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也是正常的。” 卓煜细想了一下,道:”我的确不太了解,若你不想直接收下的话,可帮我做点事情,就当交换了。” 陈筱艾听着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她去黑市好像就是这样的? “杀人放火可不干啊。” “说什么。”卓煜一戳她额头,认真道,“济世药堂那边,经常接到被蛇蝎咬伤后中毒的病人,解毒药不多,针对蛇蝎一类毒物的解药更是少,或者根本不了解是什么种类和毒性,送到时已然无救。尤其是在春耕秋猎之时,事例更多,顺天府为此还专门训练了一拨人,来应付路程遥远的运送。” 陈筱艾想起来傅叶歌就遇到过。 “你所研制的各类解毒药不少,可卖与济世堂,或是与济世堂合作,其中报酬,就足够维持你与先生在京城的日常所用。” “济世堂原就对这点大感头疼,若有你相助,也可以挽回更多生命。” 见陈筱艾听得认真,卓煜道:“再者,你也可以行医,其他不谈,单是女子病症一道,就是你的强项,同时也是京城少有。你何不将你的能力发挥到最大?” 难得见卓煜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陈筱艾微愣过后很快低头思考。 卓煜说得这番安排.......十分合她心意。 了解毒药特性,制作解毒药,还有行医,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做,但她毕竟居无定所,又年纪尚小,一直无法掌握到这其中的平衡与收入。 如果真在京城住下,这的确是非常好的安排。她不用住在别人的屋檐下,她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和师父遮风挡雨。 就是师父那边......不一定这么想。 刚刚伺候师父睡下的时候,他还拉着自己的手,半梦半醒地说——京城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见她沉思,卓煜道:“你慢慢考虑,毕竟先生的身体还需要时间恢复,等你与柳公子的交易一到,各方面也不至于狼狈。我希望你的一切安排都能顺从你的内心,不要勉强不要失望,更不要受到伤害。” “若有什么不顺利的,来找我便是。” 真挚的情感流淌在他的言语间,一点点如星光一般点亮陈筱艾的内心。 她有些不知所措,明知自己的前路充满崎岖坎坷,也早已经懂得一步步小心跨过,但跟前突然出现一个提着灯,给她引路的卓煜,叫她平白生出一些委屈来。 他懂她,甚至心疼她。 卓煜看她明亮纯澈的眼睛微微闪动,轻叹一气,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按了按,道:“别这样看着我,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第84节 陈筱艾感受头发被抚摸,垂眼擦了擦鼻子,嗡里嗡气道:“大人......你这个人,存在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卓煜微微一笑,温和道:“真是个不错的评价。” 石信飞在门口来回转了几圈后,才收起笑容,正经地敲了敲门,道:“主子,清吟坊有事汇报。” “进来说。” 陈筱艾看着石信飞进门来,指着自己问道:“我不能听吧?要不要回避一下?” 石信飞笑道:“就要陈姑娘听的。” “啊?” “前两日我们将兰玥和尹茜带回府里看押后,便将她们的消息放了出去。” 陈筱艾立刻明白过来,道:“你们打算将鬼手鹰钓出来?可是以他的性格,能现身吗?” “是的。” 见陈筱艾一说就中,石信飞笑道:“鬼手鹰此人难以捉摸,从不与人来往,当初被主子打断手脚后,江湖还一度传出他要退隐的消息,这两年间突然冒了出来,还收了两个女子为徒,其中兰玥不过短短两年就学了他五成功力,鬼手鹰肯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教导培养的,好不容易得了两个女徒弟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他肯定来。” “清吟坊有他的消息了?”卓煜问。 “是的,今日晌午,咱们在城门外的人看到他的身影,随后追踪,他假扮成一个老者,在京城里晃了几圈后消失不见,接待他的茶肆说他曾问了安国侯府的地址。” 陈筱艾忙道:“那大人,你们得早做准备才行。” “他重伤未愈,如今成不了气候。”卓煜淡淡道,“此番就看他识不识相,有没有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陈筱艾犹豫道:“那兰玥和尹茜,可有说什么?” “兰玥嘴硬,倒是那尹茜说了一些事情,。对了,她还说,想见陈姑娘呢。” “尹茜要见我?可是我跟她又没碰过面。” “大约是兰玥跟她说了什么。”卓煜道,“你若是得空,就去见见她,看她要说些什么。” 陈筱艾到底还是担心她们的,师父刚服了药,应该要睡到明天早上去,自己此时也无事,不如就去见见她们。 “好,我去跟少爷说一声,等会跟你们一起过去。” 卓煜道:“还有一事想要麻烦你。” 陈筱艾一笑,道:“大人的话对我来说不是麻烦,尽管说就是,当然是我能做到的前提哈。” 卓煜淡笑道:“也只有你能做到。” 略谈几句,陈筱艾从她师父的包袱里取了一些东西带着,又去拜托小霞照顾好师父。 来到前院本想与柳容景说一声,但柳容景有要事在身不得空,她便跟邢虎报备,来到柳府大门口,卓煜正在门口等他。 “哎?虹夏姐呢?”被卓煜扶进马车里,陈筱艾才发现没人。 石信飞也奇怪道:“刚我们说话,虹夏姐端着碗去清洗,我还以为她早出来等我们了。” “该不会是在哪里迷路了吧?我去看看。”说着,陈筱艾就要下车。 卓煜说道:“来了。” 就见虹夏提着裙子,从大门匆匆赶来。 “虹夏姐,你上哪去了,是不是迷路了?” 虹夏上了车,朝陈筱艾温柔笑了笑,比着手势道——遇到一个熟人,多说两句。 熟人?柳府里有虹夏姐的熟人? 陈筱艾心下好奇,又见虹夏表情柔和,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 第54章 我最讨厌被关着了 安国侯府里,对于陈筱艾的到来,振伯也十分开心。 他带着那两个新培养的小丫头,特地领着过去给陈筱艾见一见。 在虹夏姐的撒娇下,不得不将脸上胎记妆卸掉的陈筱艾眨眨眼睛,顶着一脸的水珠不解道:“小丫头?带给我看做什么?” 虹夏取来干净的面巾,拉着陈筱艾坐下,亲手给她擦拭面庞,闻言回头,笑着看了眼那两个毕恭毕敬的小丫头。 其中一名年纪稍微大上那么一点的绿衣小丫头,连忙端着妆盒上来,另外一个穿茶色的小丫头明白过来,小心t取出里面的香花精油膏,打开盖子奉到陈筱艾跟前。 陈筱艾一愣,接着连忙避开,缩着手脚警惕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绿衣丫头道:“回小姐,我们是振伯安排过来服侍小姐的,以后就是小姐的丫头了。” 陈筱艾惊道:“什么小姐,我不是你的小姐!振伯这是干做什么?” 振伯在门口听到声音,连忙小跑进来,陈筱艾又吓了一跳,连忙喊道:“您别跑别跑,小心脚下!” “哎哟放心,我利索着呢。”振伯身板挺直,老当益壮,他忙道,“筱艾姑娘是不是不满意这两个丫头?她们看着年纪小,手脚还是挺勤快的。” “什么满不满意的,我不是指这个,”陈筱艾苦笑不到道,“这怎么突然还给我安排上伺候的人了,我不用的,您快带她们下去。” “怎么不用了,前段时间你住着就没个人伺候的,那怎么能行呢?”振伯不同意道,“这两个丫头是府里的家生子,原内院里不用人伺候,她们就到别去讨生活去了,我特地把她们叫回来,就是想着伺候你的。” “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人伺候,我也不习惯。”陈筱艾劝道,“您还是带她们下去吧,做点别的也行啊。” 振伯看陈筱艾态度坚决,有点犹豫,那绿衣丫头怯生生道:“小姐.......是觉得我们年纪小了,不会伺候人是吗?” “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想。”陈筱艾对她摇头道,“我只是不习惯而已,话说回来,以前也只有我伺候别人的份。” 茶衣丫头看着她精致秀美的脸孔,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闻言愣愣道:“您怎么会去伺候别人呢?” “说来话长......反正我不需要人伺候。”陈筱艾耸耸肩道,“你们可以来我说话玩耍,但我真不用人伺候,哪来的就回哪去吧。” “可是我们与前任东家已经谈妥了,是要回府里来伺候您的,若是再回去......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我们本就是府里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府里当差,这次回来伺候小姐,还能与家人团聚,还请小姐心疼我们,留下我们伺候吧。” 陈筱艾闻言问道:“你们父母都是在府里吗?” “是,奴婢的父亲是负责府里进货的,母亲则是负责绣活。” “奴婢的母亲在府里负责前院洒扫。” 振伯道:“她们的父母在府里都是老人了,她们两个都是家里幺女,本应该留在后院伺候,但少爷后院不留人,因此都放到外面领活去了。此次叫她们回来,她们的父母也开心得很。” 陈筱艾看着两个丫头恳求的神色,心里也不忍......在外做活,自然不比在府里能经常见到,她们的年纪还小,也不想与父母一直这么分开。 “.......好吧。”陈筱艾只能答应下来,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冬花,她是雪春。” “名字都很好嘛,听起来家里都是很疼你们的。”陈筱艾笑道,又嘱咐说,“你们自去找事做,不用伺候我,知道吗?” “是!多谢小姐成全。” “小姐,这是新的香花精油膏,奴婢帮您匀脸吧。” “哎哟都说不用伺候我了......” “这不是伺候,是帮您呀。” .......说法还挺多。 虹夏也不阻止,笑眯眯地看冬花和雪春给陈筱艾梳妆打扮,自己打开橱柜里的箱笼,取出新的衣裙和首饰来。 陈筱艾不过是想来看看兰玥和尹茜,没想到不仅没有逃脱虹夏的魔爪,还多了冬花和雪春这两个帮手,在一大两小的施展之下,陈筱艾撑着额头,放弃得很无奈。 真是无论上哪都逃不了被打扮这一遭,这真是全天下女人的通病不成? 卓煜不过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又见陈筱艾一脸生无可恋的过来,他一愣,心想这画面倒是挺熟悉。 “振伯给你安排的两个侍女,如何了?” “.......很有虹夏姐的风范。” “那就好。”卓煜失笑。 “大人你还笑,振伯好端端地给我安排侍女做什么?” “他老人家一番心意,你应着他就行。”卓煜道,“你若不喜近身伺候,让她们自己去找事做就是了,虹夏姐会安排的。” “我就是这么说的。本来一个人也能做好的事情,有了伺候后反而麻烦起来。”陈筱艾叹口气道,“看来我还真是没有富贵命。” “看出来了。” 卓煜注意到她的粉的耳垂,因为没有耳洞,所以什么东西都没有挂,他记得虹夏准备了不少耳饰,看来还是没舍得让陈筱艾疼那一下。 “耳洞,不穿吗?” “嗯?”听到卓煜的发问,陈筱艾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耳洞吗?我不太喜欢,找罪受不说,戴着耳饰也不方便。” “也是。”卓煜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此时石信飞进门来,看到陈筱艾先是一愣,笑道:“陈姑娘总能给别人惊喜。主子,可要现在去见兰玥和尹茜?” “走吧。” 兰玥和尹茜被卓煜带出宫后,一直锁在府里某地。 据石信飞所说,只将她们锁在房间里,其次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愿意说话的话,负责看守的文灵秀就听几句,她们要是打死不开口,也无所谓,关着就是了。 安国侯府本就十分大,屋子都长得差不多,游廊和石路到处都是,又有园林和多个院子,陈筱艾上次住着就没将搞清楚路该怎么走,跟虹夏姐玩着玩着就变成虹夏姐光找她了。 石信飞在前头领路,陈筱艾跟在卓煜身后,转着转着就晕头转向了。 卓煜看她一脸迷糊,下了台阶后朝她伸出手掌道:“看着点路。” 陈筱艾差点脚下踩空,忙抓住卓煜的手,无语道:“......这么大的府邸,大人你自己都没走全过吧。” 卓煜道:“我也是前两年才走熟的,当时刚从北境回来,习惯了广袤无际的天地,很是不习惯府邸格局。” “对嘛,我这个常年在外的人也不习惯,虽说按面积来讲,府邸也很大,但墙壁啊树木啊屋子什么的就在那挡着,地方再大,无论再怎么走,就是那个地方啊,不会改变。” “看来你很想念外面的天地。” “当然,我最讨厌被关着了。” 三人一路来到一座偏僻的屋子前,那屋子旁边就是一个小池塘和竹林园子,景致还十分的好。 第85节 陈筱艾想起一路走过来的格局,虽然的确偏了一点,但若是站在屋檐上,找到这所屋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为什么要说站在屋檐上,因为鬼手鹰这个人轻功了得,以他心思诡异,肯定动过想要暗中救出他徒弟的念头。 这么大的府邸,大人的人顾得过来吗? 看着陈筱艾盯着上边屋檐看,卓煜明白她所想,淡淡道:“一旦有人站上去,会有二十只弩箭对着,所有屋顶都是。” 陈筱艾打了个冷颤,明白过来是她想多了。 先不说这里是安国侯府,还是卓煜的地盘,别说鬼手鹰一个江湖人士了,平时恐怕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来。 文灵秀还有两个身着雷音卫服饰的男人正守着,见卓煜来了连忙行礼。 “筱艾!” 看到陈筱艾,文灵秀十分惊喜,得了允许后才笑容满面的上前来与她说话,“好久不见了!之前你养伤时一直不得空来看你,你的伤好了吗?怎么瞧着比之前还要瘦一些?” “早就好啦,多谢你的关心。”陈筱艾笑道,“你现在怎么样了?灵菲呢?灵菲现在跟你一起吗?” “灵菲在清吟坊帮忙呢,她不肯在家待着等我,只说要报答主子恩情,便去了清吟坊。” 提到妹妹,文灵菲又无奈又宠溺,她道:“她有一手好琴技,也能帮得上清月姑娘,正受她教导呢。经过水莲教那遭后,如今胆子也更大了。” “那是好事,她既有才能又有胆色,何必拘在家里。” “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看来你俩真的是生死之交了,想法都一样。”文灵秀笑道,“她在家里也经常念叨你呢,等你得了空,我便带她来见你,说起来还未正式感谢你。” “嗨呀,不用那么客气。” 陈筱艾见卓煜在一旁等她们说完话,便连忙道:“等会咱们再聊,正事要紧。” “哦,是的是的。” 文灵秀先是敲门后,才开锁进去。 “来了。”蓝色帘子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文姑娘,我托你带的针线可带来了.......” 声音嘎然而止,帘子后出现一道玲珑的丽影,来人正是尹茜。 和兰玥的故作娇媚不同,尹茜五官温婉小巧,她的脸型是极完美的鹅蛋小脸,线条流畅柔和人,没有丝毫攻击力,且她身形虽纤细,但该有肉的地方却t不少。 从男人的角度上来看,见到尹茜的第一观感就能立刻产生出保护欲来。 陈筱艾忍不住侧头瞅了瞅卓煜,就见此人........还是那张不会抽经的冷脸。 ......也是,毕竟是卓煜。 尹茜先是一愣,抿了抿嘴,规矩行礼道:“.......见过小侯爷,石大人。” 兰玥从房里跑出来,一把将尹茜拉到身后护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们几人。 她看到陈筱艾先是略过去,心想这小侯爷带一个漂亮姑娘来做什么.......但到底是跟陈筱艾面对面交手过的,她立即发现不对,眼睛钉在陈筱艾身上不放,越看越觉得眼熟。 她记得......陈筱艾就是这样的身高体型,感觉也很相像,但脸蛋完全不一样啊......不对,脸型也是一样的。 眼看兰玥的眼神从迷茫到震惊再到不可置信,陈筱艾从卓煜身后探出头,摆了摆手道:“那啥.....兰玥,我是陈筱艾。” “.......看出来了。”兰玥咬牙切齿道,“你一直易容示人,还说你不是放在晨妃身边的眼线。” 陈筱艾无奈道:“真不是,晨妃娘娘也知道我这是易容。” “少骗人了,若是这样你为何要易容?” “因为我太漂亮了。” 兰玥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侧过耳朵,充满疑惑地啊了一声。 “难道不是吗?”陈筱艾指着自己的脸道,“你也是在后宫混过的,我这张脸放在后宫里,你以为我能活?” 兰玥哑然,陈筱艾说得没错,她的确不能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后宫里生活。 “唉,没办法,太漂亮了也是一种错。”陈筱艾很忧愁地叹了一口气,瞅了一眼看着她的卓煜,“大人干嘛这样看我,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我只是在想,”卓煜认真道,“你吃那么多,并不是全部无用。” .......意思是都长脸上了是吧? 陈筱艾翻他一个白眼,转头过去不愿搭理了。 尹茜小声笑出来,扶着兰玥的肩膀对陈筱艾笑道:“这位姑娘说话,怪有趣的。就是姑娘将兰玥捏晕的?真是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好身手。” 兰玥不满道:“不过是我大意了而已,她还使诈,要论身手她哪里是我的对手。” “这点我承认。”陈筱艾乖乖道,“我不过是钻了空子,况且兰玥当时看我伤了脖子,立马对我手下留情了,不然我也不能有机会捏晕她。” “看你情况,我也没有伤到要害,早知道不该对你手下留情。”兰玥冷哼一声。 陈筱艾笑道:“就算不伤到我脖子,你也会你对我手下留情的,你本来就不打算伤及无辜。” 兰玥神情一愣,撇过头去,道:“.......少在哪儿随便猜测别人的想法,你又知道我什么了。” “我是不知道,但我现在可以知道了。”陈筱艾一指旁边椅子,问道,“咱们可以坐下来说吗?” “.......我们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卓煜被陈筱艾拉着坐下,他一摆手,文灵秀和另外两个雷音卫先是上了茶水,接着分散出去,各自守着门窗不动。 兰玥明白,关着她们的这个地方,肯定还有其他护卫守着,但她能感受到的声息却非常少。 她曾听被卓煜打断过手脚的师父说过,卓煜本就武功高强,他身边不仅有亲兵雷音卫,还有一群神出鬼没的暗卫,都是个中高手。 “我的地方。”卓煜垂眼饮茶,“说不说,不是你们说了算。” 兰玥还是将尹茜护在身后的姿态,她看着卓煜说道:“.......以小侯爷的能力,早就将我们调查得七七八八了,还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 “我们调查,跟你们坦白,不是一件事。” 卓煜知道陈筱艾喝不来热茶,便将她那一杯的茶盖拿开,说道:“我知道你们在端州有冤情,什么样的冤情却是不知情。还有,当初你杀了青泽县的县长后,将有关的书信资料一并都拿走了不是吗?” “......小侯爷,从那时候开始就知道我们了?”出声的是尹茜,她站在兰玥身后,明明是被保护的姿态,却面无表情,丝毫不惧。 “我在端州的人知道你们。” “那为何不来找我们。”尹茜向前一步,盯着卓煜问道,“你卓小侯爷威震四方,明知我们两个弱女子有冤情,为何不来帮我们?” “你们已经是鬼手鹰的弟子。”卓煜说道,“你们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跟你们说吧?”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师父?”兰玥怒道,“若不是师父救我们,我们早就被活埋致死!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们的人在端州找过你们。”石信飞向前一步,站到卓煜身旁,“从县长夫人那知道曾经活埋过两个姑娘后,我们就去找过你们的尸身,找不到便猜测你们没死,还杀了县长复仇。” “知道你们有冤情,当时我们的人跟随你们的踪迹前去探查,想要想办法帮助,人却没有回来,等过了两日才发现他的尸身,脖子上有鬼手鹰的钢针在——明明是鬼手鹰不想让我们帮助你们。” 想起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兄弟,石信飞的脸上漫上怒意。 兰玥听到此处,本来愤怒的神情突然一顿。 尹茜神情也不对,她问石信飞道:“.......你是说当时,你们的人曾经想要来找我们?” “有县长夫人作证,即便你们当时已经杀人复仇,此事也还有转还的余地。”陈筱艾忙道,“可是鬼手鹰却杀了前去探查的人,也因此失去你们的消息。” 兰玥回头,她看着尹茜,颤着嘴唇缓缓道:“......尹茜,那个人......是我杀的那个人吗?” 当时师父跟她说,那个人是县长的追兵,所以她才下杀手的。 她当时已经杀红了眼,可是现在仔细回想,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剑,还曾喊话让她们出来好好说话。 陈筱艾一惊,石信飞怒道:“.......是你杀的?!” “先等等!”尹茜侧身将兰玥护在身后,她喊道,“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卓煜冷冷地看着她,道:”他的剑鞘上刻有雷纹。” 虽然远在端州,但只要是臣服于卓煜的人,都会有一把黑柄长剑,剑鞘上刻有特殊的雷纹。 兰玥一松手,跌坐在地上,囔囔道:“我竟然杀了来帮我们的人.......” “是鬼手鹰.......”尹茜扶着兰玥,咬牙道,“是鬼手鹰让兰玥杀的......他肯定知道那人是你小侯爷的人,故意骗了兰玥杀的!” 卓煜挑眉,问道:“你叫的是鬼手鹰,你不是他的弟子吗?” 尹茜的面孔失去刚刚的温婉,她冷冷一笑,道:“我不是。鬼手鹰当初之所以会救下我们两个,是因为活埋我们的地方,刚好是他的风水宝地,他嫌弃我们两个破坏风水,才将我们两个挖出来的。” ......这个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陈筱艾无语,他们还猜测是鬼手鹰良心发现,才救下她们两个。 “那他为何会认了兰玥做弟子,又为何不认你。”陈筱艾没搞明白。 卓煜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兰玥,道:“因为兰玥的心智更符合鬼手鹰的喜好。” “.......小侯爷说的没错,鬼手鹰觉得我不够疯。”尹茜扶着兰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安慰她几句后道,“我们那一次幸免于难,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狗屁县长能杀我们一次,就能杀我们第二次.......兰玥一心想复仇,便求鬼手鹰教她武功,若能复仇成功,便一辈子给鬼手鹰做牛做马。” “.......我原本不同意,那鬼手鹰性情反复,喜怒无常,还多次残害无辜之人,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诚心帮助我们。” 陈筱艾问道:“那他为何又答应兰玥了?” “他手脚不便,兰玥曾照顾他一段时间,虽然总是给他打骂......随后也帮他躲过追杀,他大概是从这里看出兰玥的好,后面便答应收兰玥为徒,教她武功。” 尹茜说道:“他嫌我无趣,不愿意收我,我只能跟在他们身边,学了些皮毛而已。“ ”你们杀了青泽县的县长,是因为他不愿意帮忙伸冤,还反过来诬告你们要你们性命,这究竟是为何?” 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到底在兰玥和尹茜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让青泽县县长对两个弱女子通下杀手,又让兰玥和尹茜追到宫里去刺杀二皇子。 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联系在? 原本沉默不言语的兰玥突然一笑,她抬起头来,缓缓一笑,道:“说出这件事情之前,不如将钟家小姐请过来,好让她知道t,他们钟家失去幼子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 钟家果然也是受害者之一。 第85章 小侯爷虐待人了! “我和尹茜是同住一村的姐妹,家乡小村隶属于青泽县。” “我俩家境清寒,主要以采珍珠为生,换取的钱财都用来给家中年迈体弱的父母治病,供弟妹读书识字。” 兰玥和尹茜互相依靠坐着,她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相同的命运将她们紧紧系在一起,仿佛同生姐妹。 “三年前,有一日我们进镇采买东西,经常与我们收买珍珠的珠宝阁说,你们姐妹二人生得貌美,何苦做这样辛苦的营生,说要介绍一桩不吃苦,又赚得多的生意给我们。” 兰玥望着地面,淡淡道:“不吃苦我们自然不信,但只要赚得多就行了,家中几张嘴都要吃饭,马上就要到采珠淡季,我们需要银子过活。” 第86节 “后来,青泽县的县长,那个叫万色祥的狗东西找上门来,说只要我们穿得漂漂亮亮的,有眼色一些,帮他伺候京城来的贵客就好。”尹茜说道,“到这份上,我们两个.......也是认清现实,便答应了。” “京城来的贵客.......”陈筱艾问道,“难不成是二皇子?” 兰玥道:“不是。万色祥一开始接待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些大概是地方官员什么的,看着年纪都大一些......他们互相不提身份,又身穿普通常服,身边也只有一到二人跟着,看着就跟普通家里的老爷一样。” 尹茜接着说道:“万色祥接待他们时很谨慎,总是变换地方,我们两个也只能跟着走,大约是看着我们两个熟了,又好拿捏,知道我家祖宅在一个安静的小山庄里,便命令我把屋子腾出来,把接待地点定在那里。” 陈筱艾问道:“山庄?是当时许家出门游玩时住的山庄?” “对......同一个山庄,许家的小庄子就在我们隔壁。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同样是从京城来的,不过都是一些老少妇孺。万色祥就没有放在心上,只说这次招待的两位客人十分尊贵,知州大人特地来信,要好生招待。” “知州?”卓煜问道,“端州的知州周宝贵?” “万色祥是在席间提过周大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尹茜谨慎道。 “接着说下去。” “.......二皇子就是在此次出现的。” 兰玥和尹茜清楚的记得,席上几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快速迎向那位刚进门的年轻贵客,嘴里恭维奉承话不断,众星捧月般将他迎到主位上。 那年轻贵客取了兜帽,兰玥偷偷打量几眼,只觉得这贵客容貌虽不显,但通身气派非常尊贵大气,大概是某个大官的儿子吧。 卓煜问道:“二皇子身边有没有跟人?” “有的。”尹茜回想道,“有一名好像是姓许的侍卫,一直贴身跟着。” 石信飞闻言道:“是二皇子的心腹许助,当初二皇子巡视端州时就带着他的人。” “你刚刚说是两位客人,除了二皇子外还有谁?” “约莫是个大约快五十的中年男人,蓄着美须,看着十分有气质.......他不饮酒,也不需要人近前伺候,也很少跟跟其他人说话,对他的样貌不太有印象。” 兰玥想起来什么,说道:“而且他一直避在暗处,好似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一样。” “这个年纪,蓄着美须的人不要太多。”卓煜道,“看来他是有心想隐藏自己。” 陈筱艾看着她们二人问道:“然后呢,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波及到旁边的许家?” 兰玥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尹茜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还是我来说吧......” “那天万色祥安排的聚会,一开始也真的只是谈话吃喝而已,他们谈的事情我们也听不懂,只知道端茶倒水的伺候。直到后来好像是谈妥了什么事情,有人嚷嚷着要庆祝,可是偏僻小山庄,哪里有什么玩乐的东西,万色祥就说,他看到庄子里还放着去年没用完的烟花爆竹......拿出来放掉,就当庆祝了。” “可是那些烟花爆竹大部分都已经潮了,二皇子不乐意,万色祥一心想着讨好二皇子,就叫兰玥的弟弟想办法处理.......” 尹茜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道:“.......兰玥的弟弟没有办法,只能将那些烟花爆竹弄出来阴干,原也没有事,可是席中有个人抽烟枪,掉了火花在上面,一瞬间就爆了.......” 陈筱艾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所以许小姐他们家以为是打雷才着的天火,其实是爆竹的声音?!” “没错.......”兰玥眼眶红肿,她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我弟弟就在烟花旁边,不仅被炸伤,身上衣服还着火,在场所有人都怕伤及自身,全部都躲开他.......明明那么多人那么多侍卫,却没有人上前帮我弟弟!他们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我弟弟被活活烧死!” 她的弟弟......她可怜的弟弟才十二岁啊!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弟弟的哭喊和求救,他被火舌吞没的小小的身影....... 尹茜拉开她和兰玥的衣领,露出一片一片的烧伤痕迹,陈筱艾仔细一看,和钟娥馨那种被精心处理过伤口的不同,她们身上的疤痕还残留着当时火舌的恐怖和残忍。 “.......后来呢?” “.......那一堆烟花爆竹再次起了爆炸,他们四处逃命,慌不择路,引得火势更大。” 尹茜木然道:“庄子里面还有我的家人,而他们怕被人发现身份,出去后无论我们怎么哭求都不肯救人,反而是赶紧离去......那火就这样越过高墙,烧到许家的庄子里去。” 卓煜问道:“萧耀青就这样视而不见?” “不仅如此,二皇子他还是第一个离开的,走之前还不忘命令万色祥,把我们两个带回去关起来,别走露了风声.......”尹茜缓缓道,“他是那群人身份最高的,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把我们的家人都救出来,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那场大火里,兰玥失去了他相依为命的弟弟,我失去了父亲与叔叔。我妹妹体弱多病,承受不起这个打击......随后一场风寒也没了。” “那你们被万色祥带走后,他对你们做了什么?” ”其实二皇子走后,有人建议干脆杀掉我们二人灭口。但镇上多人知道我们姐妹为他做事,他怕引人注意,又忙着欺瞒许家,便只关押着我们.......为了让许家相信那场大火是天雷所致,便将我们放回去,在许家面前说了假的供词,让许家相信。” “后来才知道,万色祥早早就将我们家人的遗体带走随处葬了,我们出去后找了很多人,多次求告无门,万色祥一手遮天的地方,不是不愿意帮就是不相信.......许家相信是天雷导致的大火,便说我们想趁机讹钱......” 兰玥冷笑一声,道:“万色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我们两个拉去活埋,他当时还站坑外对我们说——要怪就怪二皇子吧。” 兰玥看向陈筱艾,道:“你当时不是问我,知道杀了二皇子是什么大罪吗?再大的罪我都不怕,我的天早已经塌了,我的命已经死过一回了,万色祥已经被我拉下地狱,那二皇子也别想跑!” 滔天的恨意迎面扑来,让陈筱艾微愣,她当时只是想给她们一条后路,却没想过她们愿不愿意,需不需要这条后路。 反倒是害了她们失去唯一的手刃仇人的机会。 手上突然感觉一暖,陈筱艾回头,卓煜正伸手来牵她,引着她在椅子坐下,旁边文灵秀给她端来已经微凉的茶水。 看着眼神冷静清明的卓煜,陈筱艾心中一稳,接过茶水,在卓煜的注视下缓缓喝了两口。 .......冷掉的茶有点苦。 卓煜转头对她们说道:“若你们真杀了二皇子,你们自己的性命可以不要,但被你们冒名顶替的那两个姑娘将会遭遇什么,你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冒名顶替? 看着陈筱艾一脸惊讶,文灵秀轻声解释道:“除非是有柳家少爷那样的人脉和渠道,不然进宫当宫女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们调查到真正的兰玥和尹茜其实是在鬼手鹰的手里,眼前这两个姑娘顶替了她们的身份。” 陈筱艾看向神色不自然的尹茜,顿时明白过来,她道:“你们要是成功杀了二皇子,又成功逃出皇宫,到时再将t真正的兰玥和尹茜放出来.......你们早已经准备好替死鬼了?” “不是的!”尹茜连忙解释道,”我们只是需要她们的身份进宫,我们没有想害她们!” “那她们为何会在鬼手鹰手上?”卓煜微微一眯眼,“鬼手鹰有什么样的手段,你们不会不明白。” “那真正的兰玥和尹茜......就是师父找给我们的。”兰玥倒是很冷静,她道,“师父的意思是,等我们出宫后,放出去掩人耳目,好让我们方便逃脱。” “况且我们本来长相就不一样,就算真找到她们身上去,也不过拖延时间罢了,到时我们早就逃走了。” 卓煜看她两眼,轻蔑道:“怪不得他会选你当徒弟,足够蠢。” 兰玥恨极了,死死地瞪住他不放。 陈筱艾反应过来,问卓煜道:“大人,你让我准备的东西就是为了这个?那鬼手鹰能把真正的兰玥和尹茜带来吗?” “他需要筹码,人估计藏在京城里。”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兰玥连忙喊道,“我师父......我师父是来救我们了吗?” “他是会来,但是不是来救你们的,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 文灵秀得了卓煜的意思,上前将兰玥和尹茜逼退到房里,兰玥嘴里还问着什么,慢慢声音就低了下去,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里面漫出来。 陈筱艾侧头一看,卓煜和石信飞都屏着呼吸,两个雷音卫都捂着口鼻,见差不多了才推开门窗通风。 “这个软香散不错啊。”陈筱艾仔细嗅了嗅,赞道,“香气调配得如此轻盈得当,又不突兀又好闻,难得遇到有此品味的,真想要方子。” 石信飞和文灵秀一听,顿时无语。 这种一闻就能将人直接放倒且全身软弱无力的软香散......在陈筱艾的嘴里仿佛一道菜。 而且她刚刚还很仔细地闻了闻......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见石信飞和文灵秀的神色,陈筱艾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道:“软香散我以前在青楼里也常做,香味放屋子里正合适,又没什么副作用,有些姐姐偷懒不想接客,就跟我要这个去糊弄人,钱分我一半.......我当时还靠这个攒下一个小金库呢哈哈哈哈哈!” “这也行?”石信飞哭笑不得,“难道就没人发现过?” “有呀,不过那也不是我的负责范畴了,姐姐们一张巧嘴,总是能把那些恩客哄得服服帖帖的。” 文灵秀关心道:“筱艾,你当时年纪小,在青楼里可有被欺负?” 这个问题也是卓煜关心的,陈筱艾再怎么机灵能耐,被困在青楼时到底年纪还小,对这段往事也只说过一次。 “欺负倒没有,他们知道我有些手段,而且那妈妈说要把我培养成花魁,所以不允许别人对我动手。就是为了预防我长胖,不给我吃饱而已,但总体来说,是比在外面风吹日晒来得好。” 青楼是个暖香之地,若是被着重培养的女孩儿,是能够得到很好的待遇的。 陈筱艾想了想,忍不住嘀咕道:“其实长得漂亮也是有点好处的......” 卓煜轻叹道:“别的呢。” “就是练舞练得很辛苦,还要伺候一些比较性格不好的姐姐,总得来说也没有太难熬,更何况我师父还能来看我,我已经比其他人要幸运多了。” 卓煜突然朝她伸手,陈筱艾一脸疑问,将自己手掌摊开,卓煜便往她手里放了一颗糖。 嗯?是看我喝茶喝得苦吗? 陈筱艾还没反应过来,卓煜握住她的手腕一抬,将糖塞进她嘴里,又拉下她的手袖来,露出手臂上的疤痕,问道:“你当时伺候的那个人,不是经常伤你吗?” 这人怎么还记得这茬?她当时也就随口那么解释一句...... 陈筱艾嘴里含着糖,抚摸着手臂疤痕,解释道:“那个姐姐......也是个可怜人。她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后,私底下偷偷接济一个穷书生,那穷书生总是空口白牙的哄她,说什么等高中了就回来为她赎身娶她为妻,会如何如何对她好,那姐姐的钱就全都给了他。” 文灵秀笃定道:“那男人是个骗子,或是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这种故事听多了,屡见不鲜。 “要说骗子,他也的确高中了,据说还是名列前茅的好名次,因此上京。但他后来只送来一些钱财,并没有如约前来赎身,那个姐姐一心想跳出这个火坑与情郎厮守,自然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醒来后也只会疯疯癫癫地说些胡话。” 陈筱艾说道:“原本要将她送去下院的,可那书生又隔三差五的托人送钱来,妈妈只好作罢,将她养在阁楼里,只有我胆子大,愿意去伺候,这差事就交给我了。” “那书生是什么意思?”文灵秀义愤填膺道,“既不愿意赎人,又一直送来钱财,这不是给那姑娘希望,一直吊着她吗?”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来为她赎身,但会负责她在青楼的一切钱财所需,一直到她病死,或是老死。” 陈筱艾淡淡道:“他觉得他这样做,便不是人们口中的那些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世人也没有理由挑剔他,跟以往那些负心男人相比,别人甚至会说他尽到责任了,毕竟只是一个风尘女子,自然不比前途来的重要。” 文灵秀听了,愤愤道:“负心多为读书人.......果然如此。” 陈筱艾笑道:“这只是个别例子啦,现在青楼女人都不相信这一套了,钱只有紧紧抓在手里才是自己的。我当初离开青楼的时候,有两位姐姐为自己赎身,如今在外做一些营生,也与寻常女子无异了。” 正说着,陈筱艾瞥见窗边暗色,讶异道:“天已经黑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石信飞道:“刚入酉时,冬夜黑的快。振伯应该准备好晚饭了。” 说到晚饭,陈筱艾立刻感觉肚子饿了,她很认真地询问卓煜道:“大人,你今晚应该管我饭的吧?” 卓煜只看她一眼,道:“把茶喝了。” “哦。”陈筱艾端起茶盏,仰头将茶吨吨吨地全喝了。 我去!这茶怎么越喝越苦啊?! 第87节 虽然习惯饮苦药了,但陈筱艾没想到这茶居然能苦成这样,她一开始喝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一砸吧嘴,立刻感觉不对味了。 她心里怀疑,打开杯盖一看——好家伙,我说怎么那么苦呢,原来是莲子茶! 打开卓煜的杯盖一看,只是红茶而已! “大人你这啥意思?!” 卓煜起身出门,道:“晚饭不许吃辣的。” “为什么啊?我还想让虹夏姐给我做辣子鸡呢!” 文灵秀忙过来劝道:“筱艾你本来就受伤了,吃辣不利于伤口恢复......而且最近主子不是让你吃着补品吗?怕你上火了,让我专门准备的莲子茶。” “那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还暗搓搓地骗我喝。” “让你喝你就喝了?你有这么听话?”文灵秀笑道。 陈筱艾撇撇嘴道:“.......大人说的话我还是会听的。” 文灵秀注意到门外闪过卓煜的披风,她顿时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因为陈筱艾的到来,振伯和虹夏不断跑向厨房吩咐事情,但又因为陈筱艾受伤,很多油腻辛辣的菜色都被卓煜否定掉了。 他眼睛都不眨,说话果断,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斩断陈筱艾的快乐。 陈筱艾看着眼前浓白浓白的鱼汤,只想埋头哭泣一场。 虽然鱼汤也很好喝,但还是重油重辣的大菜来得过瘾啊! 卓煜目不斜视,喝了自己那碗鱼汤后,对陈筱艾说道:“以后但凡受伤,就只能吃病人的膳食。这次就算放过你。” 陈筱艾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菜色,那碗鱼汤居然是唯一算得上荤菜的,因为有鱼肉! 她颤巍巍道:“......这还算是放过我?我记得上次明明还有卤牛肉,鸡汤面吃的.......” 待遇也下降得太快了吧! “你师父说得对,总得让你学会教训才行。”卓煜道,“再有下次,便绑着你去厨房看厨师们做菜,但一口都不能吃。” ......夭寿啦卓小侯爷虐待人了! 只能看不能吃,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还残忍的吗!好一你个浓眉大眼的卓煜,没想到还精通如此酷刑! 看陈筱艾马上就要掀桌而起了,卓煜状似无意地说道:“说起来,我让振伯安排了一个昌州厨子,过几天应该就能到府了。” 昌州厨子? 陈筱艾愣道:“大人喜欢吃昌州菜吗?” 昌州菜偏重油重味,看卓煜平常饮食,却是相对清淡一些的。 卓煜反问她道:“你不喜欢?” “......肯定是喜欢的,虽然t这么想有点厚脸皮了,但那昌州厨子,是为我准备的?”陈筱艾怀疑道,明明只让她吃这些清淡菜来的。 卓煜看着她,只道:“不然呢?只要你好好养伤,伤好了之后,只管去跟他点菜。” 陈筱艾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当初她和她师父之所以会在昌州待得久,除了昌州四通八达,来去各地方便外,更因为各色美食让他们师徒倆流连忘返,多次离开后又再次返回,后来索性住下,尝了个遍再说! 她最喜欢的是红彤彤的牛肉面,火辣又足味的大分量浇头淋下去,那滋味能让人当场升仙。 京城的牛肉面做得太清淡了,辣椒也偏甜咸味,始终都没有那个过瘾的畅快。 更别说还有其他美食菜色了,这才离开不到一年,她做梦都梦到了好几次了。 而卓煜居然给她安排了一个昌州厨子.......这也代表她终于不用在梦里回味了? “......大人,那厨子,你该不会光是为了让我好好养伤准备的吧?” 居然直接从昌州请来一个厨子,对她这次受伤是有多怨念啊? 卓煜的眼神很柔和,把陈筱艾都看愣了,刚以为他会说什么肺腑之言时,就听到他冷冷道:“要是你再乱来,我就让他,将你喜欢的菜,全部,都做成无油无盐的。” 陈筱艾当场如遭雷劈。 虹夏端着甜粥进来,就见陈筱艾埋头喝汤,仔细一看,双眼无神,表情呆滞,卓煜让张嘴就张嘴,原以为她会不肯吃的蔬菜已经让卓煜喂了大半了。 ——这是,怎么了? 文灵秀和石信飞看虹夏询问,两人相视一眼,纷纷摇头叹气。 【作者题外话】:因为加班......所以基本都卡着十二点之前更文,若是不加班就会早更的......谢谢催文,码字的动力之一。 第55章 真感情不能说假 用完晚饭后,虹夏沏了两盏清茶。 听雷阁里,昏迷的兰玥和尹茜就在屏风后,卓煜摆了棋盘,让陈筱艾陪他下棋。 石信飞和文灵秀一边守门,一边抽空去看两人的棋局。 文灵秀本以为以陈筱艾的性子,多少肯定会悔棋或是撒娇耍赖,但没想到她神态认真,坐姿端正,棋风稳健,居然能跟卓煜打得不相上下,更是隐隐压在上头的趋势。 文灵秀小声问石信飞道:“......我记得主子的棋艺,是皇上教得吧?” “不止呢,”石信飞看了眼棋盘中的战局,也纳罕道,“淑慧长公主亲自开蒙,后面不仅皇上太后,几位博学大师都曾教导过。这陈姑娘......这么好的棋艺是怎么来的?” 会不会是她师父陈长泰教的? 正当他们猜测时,陈筱艾突然一推棋盘,哀叹道:“啊——输了输了。” 卓煜一脸淡淡,端起茶盏饮茶,不忘将陈筱艾那一杯的茶盖拿开。 “我前面就不应该走这一步,给了大人你可趁之机。”陈筱艾看着棋盘后悔不已。 “你攻势强,应该更加稳妥一些,学会等待。” “一招将死,不是更痛快嘛。” “可是你还是输了,便该反省此路不通。” 陈筱艾点点头,虚心接受了,道:“好吧,那下一盘,我学着小心谨慎一些。” 卓煜看她乖巧,知道她听进去了,端起茶盏给她,陈筱艾见不是莲子茶,才接过来喝。 唇一沾杯沿,空气中突然多了一股潮湿浓稠的冰冷气息,一瞬间让陈筱艾回想起她趴在刚淋过雨的地面中,发现蛇洞里正朝她吐信子的毒蛇。 她立刻看向大开的大门,随着她的动作,石信飞和文灵秀手握佩剑,同时出门看向对面屋檐。 卓煜拿下陈筱艾手中茶盏,将溅落在她手上的水珠抹去,道:“来了。” 浓黑的乌云散开,清白的月光如白昼突然闪现,一抹瘦长的黑影站在屋檐高处,他的衣摆如粘稠的黑色水流,居高临下,稳稳钉在檐上。 他只露出小半长尖尖的下脸,嘴唇线条极薄极硬。 “有大门不走.......什么毛病。” 陈筱艾看着鬼手鹰的身影仿佛大型蝙蝠,忍不住小声说道。 卓煜一按她头顶,示意她待在后面。 “......卓煜。” 鬼手鹰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喉咙里硬逼出来的,听着让人十分不适。 “我的徒弟在哪里?” 卓煜道:“你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闻到软香散的气味了,你卓小侯爷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种阴鸷的手段。” “我不是你。”卓煜淡淡道,“与其在意软香散,不如下来正经谈点事情。” “我要我的徒弟。” “那就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鬼手鹰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要什么,当初我那徒儿杀死万色祥后,带走的那些书信,可都是宝贝儿。” “不仅如此。”卓煜抬头看他,背手道,“那两个真正名叫兰玥和尹茜的姑娘呢?” “几年不见,你的胃口却是越发大了。”鬼手鹰抬手摸了摸下巴,桀桀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的确在我手里,你要换哪一个?” “自然是全部都要。” “哈哈哈!”鬼手鹰仰头笑道,他动作奇怪,两只小手臂举着,手腕垂下弯曲,如骨架般的手掌和奇长的手指,一旦用力弯曲,就成鹰爪一般。 他以自己如鹰爪般的手掌为荣,为此打造了两个极为坚硬的铁爪套在手掌上。 “这才几年没见,你就变得这么贪心,太贪心了!” 鬼手鹰的笑声如鬼叫般难听嘶哑,他一指卓煜道:“当年你断我手脚,我鬼手鹰承认自己输你一筹。如但今你要与我交易,诚心可不够足啊。” “怎么会?”卓煜一抬手腕,两个雷音卫便把昏迷的兰玥和尹茜抬出来,她们坐在椅子上相互靠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我诚心一向很足。” 鬼手鹰微微弯身低头,陈筱艾觉得他好像是在眯眼打量。 鬼手鹰从斗篷里伸出一指,指的方向是左边位置上的兰玥,他道:“我只要我的徒弟。” “尹茜呢?她可是兰玥视作亲人的姐妹。” “那不关我的事情。这丫头麻烦,又鬼精,总耽误我的事儿。”鬼手鹰冷哼道,“我鬼手鹰的弟子,不需要亲人。” “这话你问过兰玥的意思没有?” “我问她做什么?”鬼手鹰阴沉沉地笑道,“我的徒弟,就是我的人,她的命都是属于我的。等哪一日我厌烦了她们这种姐妹情深的把戏,杀了那尹茜,断了我徒弟的亲缘就是。” 陈筱艾一惊,没想到鬼手鹰居然对尹茜如此看不顺眼,明明兰玥那么重视尹茜,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卓煜说道:“你还是老样子,自己众叛亲离,孤家寡人.......连带着你的徒弟都要如此。” 他轻扫鬼手鹰一眼,道:“难怪你就算有独门武功,别人也不屑与你作伴为伍。如今只有一个走投无路的姑娘愿意跟随,你却还要她举目无亲,你对得起她吗?” “闭嘴!”鬼手鹰狠狠一甩大袖,怒道,“是我不屑与他们一起,都是一些自不量力的平庸之辈,都是狗屎!他们怎么配与我为伍!我看中的徒弟,自然需要我一个师父就足够了!” “他们是平庸之辈,那你便是卑鄙小人。”卓煜说道,“你没资格评论他们。” 鬼手鹰摸着自己的脸笑得十分神经症,他颤着身体道:“呵呵呵呵.......卓煜啊卓煜啊,像你这种天子骄子,其实他们同样也讨厌,不过是为一己私利阿谀奉承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正义之士不成?” 卓煜道:“我只是卓煜,卓家之子。” 鬼手鹰在屋檐上蹲下来,晃着长长的手指道:“跟你真是说不通,来谈点正经事吧——你想拿我的徒弟换什么?是万色祥的来往书信,还是我手里的其中一位小姑娘呢?” 第88节 卓煜微微拧眉。 鬼手鹰很享受卓煜这般从下往上看他的感觉,他桀桀笑道:“我只要一个徒弟,自然只能换一个姑娘,要想两个,这笔交易可做不成了。” 陈筱艾连忙出声问道:“等等,那两位姑娘可无事?” “放心吧,我拿来当替死鬼的,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那鬼手鹰看到陈筱艾在灯下的脸,手指微微一顿,感兴趣道:“.......小丫头,你这张脸很不错啊。” 文灵秀立马将陈筱艾护到身后。 陈筱艾却从她身上探出身来,一点自己的脸颊笑道:“是吧?还是大前辈有眼光——我可是画了好久好久才画出这么一张完美的皮呢。” “哦?是假皮啊,小丫头还擅长此道不成?” “自然比不上那些大前辈。”陈筱艾一歪头,笑得调皮可爱,“但我自有我的优点在。” “呵呵,小丫头倒是有趣......你和卓煜是什么关系?” 首发:塔gt;-t读小说 陈筱艾眨眨眼睛,一瞅旁边不说话的卓煜,羞涩地一扭头,跺脚道:“前辈真是的,明明就能看出来的,还问晚辈做什么。” 文灵秀浑身一颤,差点没拿住剑。 她发现,无论是上一次在花街上,陈筱艾施展的大小姐演技,还是这次羞答答地扭扭捏捏,她都适应不来....... “没想到啊卓煜.......”鬼手鹰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做出来的假脸啊?” “前辈真过份!就算人家的脸是假的,但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呀!” 陈筱艾不愿意了,她推开文灵秀小跑下台阶,朝屋顶上的鬼手鹰甩着帕子不满道:“真感情最讨厌别人说什么假不假的了,前辈快快把那话收回去!” 鬼手鹰看到卓煜侧过头去不说话,但也未阻止,心中虽然有所讶异,但同时计上心来,阴测测地笑了。 “这话我收回去......你这张假皮也给我吧!” 黑影如狂风般从屋檐一跃而下,带着粘稠腥风的影子朝陈筱艾扑面而来,利爪直取她面门—— “小心!” 陈筱艾瞪大的双眼却在下一秒消失不见,鬼手鹰一收手指,掌中却空无一物,他抓空了。 鬼手鹰低头,发现刚刚还笑嘻嘻的小丫头伏身在地,伸手极快速地往他怀里一摸。 “小丫头,你做什么?!” 鬼手鹰怒道,挥爪过去再去抓空,抬头就见陈筱艾飞在空中,闭着眼睛不受控制一般跌入卓煜的怀里。 她一个小丫头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和轻功,难不成身上装了什么机关? 卓煜抱住她便是一个转身,立马卸了她身上的力道。 “没事吧?”卓煜将缠绕在她腰部的银线收回袖中。 “我没事,就是这力道有点大......” 陈筱艾被飞的龇牙咧嘴,不忘掏出从鬼手鹰身上摸出来的东西,是一个黑色的薄薄的皮袋,里面大概放了一些鬼手鹰的贴身之物,不然他不可能放置在胸口处。 鬼手鹰一摸胸口,顿时怒了,这丫头刚刚毫不设防的模样是故意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引他下来贴身摸物! 等等,她摸自己的东西做什么?那些书信他都藏起来没放身上。 就见陈筱艾还挂在卓煜身上,她朝鬼手鹰狡黠一笑,举着皮袋晃了一晃。 她的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抹白色的毛绒绒的毛领,那毛领微微动着,突然伸出一个三角头,小小的耳朵微微耸动,圆溜溜的黑色眼睛四处转溜,最终停在陈筱艾举着的那个皮袋上。 那是一只白色的......貂鼠? “今晚咱们先休战哈。”陈筱艾用鼻子狠狠一蹭白貂鼠的头,将皮袋凑到它粉色的鼻尖上,轻声道,“除了眼前这个人,再找一处有这个味道的地方来。” 白貂鼠仔细嗅了嗅,突然收起爪子一仰头,发出一声咯咯的叫声来。 陈筱艾将白貂鼠抛给文灵秀,文灵秀将貂鼠放进怀里,收了剑带着暗处中的人转身就跑。 鬼手鹰顿时明白过来了——那小丫头的貂鼠能闻味追踪!它带着卓煜的人去找他藏匿人的地方了! 卓煜一开始就不想与他交易! 他刚想跟上文灵秀的脚步,石信飞突然发出一声轻哨,屋檐上突然冒出无数个手持弩箭的雷音卫,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将他堵得死死的。 “卓煜!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出尔反尔的人是你。” 将陈筱艾抱到雷音卫的护卫范围内,卓煜轻按腰中佩剑,道:“当初我放你一马,你是如何答应我的?此生不再入京城。” 鬼手鹰看了眼被雷音卫重重护住的陈筱艾,知道动不了她了,只冷笑道:“我不是跟你打交道的正人君子,随口答应的话你也信?” “那你答应兰玥的帮她复仇呢?你帮她筹划身份入京进宫,却又教她你的独门武功,如此显眼让我发现,不过是打着帮她复仇的名头,利用她们的行动,试探我对你的底线有多少罢了。” 卓煜一打手臂上的臂缚,抬手拔剑,剑光如冷月,气势如同无处可躲的月光。 鬼手鹰有些忌惮地退了一步,卓煜年少时就能重伤他,这几年里他的功夫肯定更加精进......况且他手中这把剑,剑身极薄透着淡淡寒光,剑刃锋利无比,是真正的刀入秋霜。 ......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与卓煜过招,这本来就是卓煜的地盘,极容易有去无回。之所以会直接上门挑衅,一来他笃定卓煜既放出消息了,那就不会轻易要他徒弟的性命,而来卓煜需要万色祥的书信,以及另外那两个丫头的性命,这笔交易能让他鬼手鹰占到上风。 也正是因为鬼手鹰手里捏有足够的筹码,他才会有持无恐直接上门.......没想到卓煜身边那小丫头居然养着能嗅味的貂鼠,失策了。 但是他还留着一手。 鬼手鹰低低一笑,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制小瓶,在卓煜跟前一晃,笑道:“此毒名叫三合步,中毒后每隔三天就会断掉三条经脉,若不服用解药,就会直接成为废人,吐血而亡。” 卓煜脚步微顿,问道:“你给那两个姑娘吃了?” “当然。养不熟的狗崽子只会咬人,还留着做什么?”鬼手鹰轻蔑一笑,“就你卓煜有后手不成?” 卓煜挑眉,道:“我的后手,比你想象的要多。” 鬼手鹰不解,就听被雷音卫护着的那个小丫头跳起来摆手,喊道:“大人,没事你尽管上吧!三合步我有解药!” “......这怎么可能?!”鬼手鹰瞪大眼睛,不相信。 “前辈,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陈筱艾小心翼翼道,“您手上那个三合步,难不成是从昌州流出来的?” ......他的确是在昌州得到的。 石信飞突然明白过来,回头看向陈筱艾,惊讶道:“陈姑娘,那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那什么,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木瓶好像是我做的。”陈筱艾眼神游离,虚心道,“当初在昌州的黑市,我做了一批卖给尸骨峰.....就是用这个木瓶装的。” 石信飞瞠目结舌,忍不住问道:“.......陈姑娘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营生啊?!” 居然还跟尸骨峰做上生意了?!那可是江湖门派! 陈筱艾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别看他们家门派名字取得很可怕,其实里面的大哥大姐都很好说话的,不仅照顾我生意,人也大方,开得价格好,给钱也很爽快,一点都不讲价拖欠的,我的买家里尸骨峰可是数一数二的好买家。” 卓煜道:“......主要是给钱给的很爽快吧?” “当然啦,都去黑市了咱就得有点要求嘛......” 陈筱艾正欲在说什么,护在她身前的两个雷音卫突然向前一扑,锵锵两声对上鬼手鹰手上的铁爪,接着就被鬼手鹰打飞出去。 陈筱艾急忙后退,鬼手鹰对她怒目而视,狠狠打飞不停向前推进的雷音卫,突然伸手朝陈筱艾狠狠一挥,他左腕上的铁爪顿时脱飞而出,直接朝着陈筱艾面门而来。 我去那爪子居然还能飞出来! 陈筱艾躲闪不及,刚掏出袖中匕首打算硬碰硬,卓煜的身影又稳又快,他手持长剑快速斩下铁爪上的铁线,一脚便将那铁爪踩个稀巴烂。 石信飞赶忙护着陈筱艾离开,陈筱艾边走边看着卓煜轻踏墙壁飞身跃起,与鬼手鹰在空中打在一起。 寒光剑影与铁爪残音,招式极快让人眼花缭乱。鬼手鹰抵挡不住卓煜势不可挡的攻势,节节连退,很快身形不稳,多次抛出的钢钉都被卓煜一一打开,散落各地叮叮直响。 趁鬼手鹰气息微乱,卓煜突然将寒气逼人的剑锋一收,鬼手鹰反应不及,被卓煜转身一脚重重踹在胸膛上,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急退几步才停下脚步,重重喘着粗气。 但他还有招式未出,突然解下腰间腰带在手中一展,卓煜仔细一看,发现那腰带其实是铁片所制,鬼手鹰不知碰上什么机关,那铁片突然增厚,接着上下边缘处伸展出一排密密麻麻的尖利钢钉,那钢钉隐隐冒着剧毒的蓝色。 鬼手鹰快速将长长的铁片抛出,铁片不知含着什么机关,即便卓煜将它多次打飞,它还是会回身过来继续攻击。 而鬼手鹰趁着卓煜被长铁片纠缠,捂着胸口忍着剧痛打算运气逃跑。 石信飞怒喝道:“站住!” 此时卓煜将长铁片斩于地下,眼见鬼手鹰已经踏上屋檐,他一收剑,朝鬼手鹰慌乱的背影猛地一张手掌,藏在他袖中的机关快速将银线射出,那银线仿佛有生命一般,分成二路,准确缠绕在鬼手鹰的身上。 卓煜一握t拳,便将鬼手鹰直接从屋顶上扯落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石信飞带着雷音卫上前,以刀锋和弩箭封喉。 鬼手鹰自知大势已去,正要咬下藏在后槽牙里的药时,被早有准备的石信飞一把扼住下巴,用匕首将小小的药袋掏了出来。 陈筱艾小跑上前,蹲下身就往鬼手鹰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回头朝卓煜道:“大人,搞定了!” 卓煜将脚下钉在地面上的长铁片踢开,收回剑上前来,就听鬼手鹰愤愤道:“好你个卓煜,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事情没完,你自然不能死。”卓煜淡淡道。 陈筱艾将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药袋用匕首挑破,观察后对卓煜道:“他也不想死,我看着像是假死药。” “又是你做的?” “那不能,我做的假死药要比这个精致多了。”陈筱艾哼的一声,不允许卓煜对她的业务能力产生质疑。 卓煜莞尔,拍了拍陈筱艾的头道:“三合步的解药呢?让人给灵秀送过去,回头我会给你酬谢的。” “嗨,大人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哪能让你给我钱呢,我做解药的药材还是你给的呢。” “那你的辛苦费呢?” “.......真算给我啊?” “嗯。” “什么都行啊?” 看卓煜点头,陈筱艾脱口而出道:“我不要工钱,我要吃西街口的小煎包当宵夜!” 空气霎时一静。 在陈筱艾期待的眼神中,卓煜很是温和地微微一笑,道:“不行。” 晴天霹雳! 第89节 卓煜再劈下一道雷,他道:“你今天的宵夜只有清粥配腌菜,别的没得谈。” 说完,他伸手抓住陈筱艾的肩膀,将呆若木鸡的她转了个身,轻轻推她一把,道:“乖,去拿解药。” “........哦。” 陪她去拿解药的石信飞有些不忍,见离卓煜远一些了,对陈筱艾小声道:“陈姑娘别灰心,我等会让灵秀给你买,偷偷拿你房间去。” 陈筱艾立刻燃起希望:“真的吗?你别骗我!” “骗你干嘛,大家都是爱好美食之人,西街口的那家小煎包的确好吃,我有时值夜过后都专门跑过去等第一笼。” “那、那灵秀带回来会不会被大人发现啊?” “叫她小心点就成,你可记得留门给她啊。” “放心放心,我今晚一定死守着,让小煎包进入我的怀抱——就靠你和灵秀了!” “没问题!” 两人偷摸着商量完,陈筱艾一想到晚上有小煎包吃就雀跃不已,从药箱里取出两小瓶解药给石信飞。 石信飞拿着解药有些好奇道:“陈姑娘,是不是只要是你做过的毒药,你就肯定会做出解药留着?” “一般是这样的,就看我手中出过多少毒药了,一般卖得多的我就备着解药。但这个其实不是三合步的解药,但和三合步的解药性是相同的,同样能解个七七八八,等人送到我跟前来,我再估摸着解全部。” “明白了。” 石信飞捏着解药回头,就见原本坐在大厅里的兰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因为软骨散的关系,行动并不便,几乎是爬着到了大门,正泪眼朦胧的看着被押解起来的鬼手鹰。 第85章 阿珍(尹茜)与阿珠(兰玥) “兰玥!” 陈筱艾连忙跑过去扶她,兰玥还是看着院中被戴上镣铐的鬼手鹰,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她道:“师父......这不是在真的吧?你没有在利用我们,对吧?” 鬼手鹰的兜帽在打斗下已经脱落,露出一张狭长的脸来,虽然面皮和精神气已经衰老,但能从他的五官和眉眼中看出,他年纪大约四十,年轻时应该是有些俊气在的。 他看了一眼兰玥,哼道:“.......既都听到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可你明明......明明对我那么照顾,更是将毕生绝学倾囊相受,怎么可能对我只是利用?” “是我看走了眼,我毕生所学你明明学了五成,但我听说一个三脚猫的小丫头就掐晕了你。”鬼手鹰看了一眼陈筱艾,他眼神阴狠,陈筱艾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是、是我大意了.......”兰玥哭泣道,“可她是无辜的......我不能.......” “那就说明你不是诚心想要复仇。一个小丫头罢了,杀了就杀了,她既阻挡了你的复仇之路,就说明她根本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你住嘴!” 陈筱艾扶着兰玥回头,就见尹茜也挣扎着下地来,她瘫坐在地上,瞪着红肿的双眼直喘气,她不像兰玥那样有武功底子,可靠内力解药效,大约是拼着心神努力对抗软香散。 陈筱艾怕她身体出现状况,连忙上前喂她吃了解药。 尹茜感激地看了陈筱艾一眼,对着鬼手鹰道:“......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当初你从兰玥那要走可以当证据的书信,又为我们前前后后那么一番安排,根本目的就是想要回到京城再次兴风作浪而已!你当初帮我们杀了万色祥是不假,但想要借着我们回到京城也是真的。” “尹茜,不要再说了......师父他到底救过我们。”兰玥恳求道。 尹茜怒道:“你知道他为何要欺瞒我们,让你杀了那个前来帮助我们的人吗?只是因为他觉得有趣,他觉得好玩!更想给小侯爷添堵而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将人命视如草芥,你我都是他手中玩物!” “他救了我们的命是不假!我们粉身碎骨都可以偿还,但他不该欺瞒我们,害我们杀了无辜之人!” 尹茜想起那个手持雷纹长剑的男子就止不住眼泪,她哭道:“他有多无辜啊!如果他有家人的话.......鬼手鹰如此害我们,我们的行为跟万色祥,跟二皇子他们有何不同?” 石信飞闻言,将架在鬼手鹰脖子上的刀锋提起两分,他咬牙道:“我那位兄弟的命.......就是你害的。” “动手的人是我那徒弟,关我何事?”鬼手鹰瞄了一眼他腰间剑鞘,哼道。 “你还有脸说.......”石信飞怒道,“既到我们手中,那位兄弟所受的痛苦,我一定加倍奉还。” “小侯爷.....小侯爷!”兰玥突然向前爬了几步,她朝院中卓煜喊道,“万色祥的那些书信我都看过,我都记着!我可以写下来给你!求你放过我师父,我愿意以命相还!” “兰玥!”尹茜惊道,“你疯了?!快回来!” 陈筱艾微愣,这兰玥居然愿意为鬼手鹰做到这种程度? 而鬼手鹰闻言,依旧面色不改。 “先不说你这条命够不够抵还我的手下,你的一面之词也不能够当证据。” 卓煜冷冷道:“鬼手鹰早年在京城就犯下多重命案,再者为你们安排这一切便是大罪,更何况他还诱拐少女下毒,此刻还不知情况如何。就算你身上背负冤情未清,也不是这么算的。” “我知道,我知道.......”兰玥伏地哭泣着,“可是,我们当初命悬一线,无路可走的时候......是师父救了我们,他帮了我们......他收我做徒弟,教我武功,我是他的徒弟,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 尹茜闻言,几乎绝望般捂住了脸。 身为和兰玥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明白,这三年间不管鬼手鹰如何苛刻打骂,他的出现和身份到底是给了兰玥复仇的动力和方向,兰玥本身就是极重感情的人,她对鬼手鹰生出不可言明的感情也是情理之中。 尹茜性子敏感多虑,她早就发现了端倪,多次与兰玥谈心,让她不要过于在乎鬼手鹰徒弟这个身份,鬼手鹰也因此对她十分看不顺眼。 鬼手鹰刚刚也说明白了,他迟早是要杀了她的。 尹茜心想,她可以被鬼手鹰杀掉,就当还他当初的救命之恩,但她绝对不允许兰玥就这样步入歧途,成为鬼手鹰手中玩物! 陈筱艾出声道:“其实.......若是能交出那两个无辜的姑娘,还有那些书信,大人应该会酌情处理的。” 鬼手鹰道:“我既无路可退,就肯定不会让卓煜称心如意。就算你的貂鼠能找到人,那些书信我也另外找地方藏起来了,你们别想得逞第二次。” 说着,廊下突然传来急速的脚步声,文灵秀背着一个姑娘进门,朝陈筱艾喊道:“筱艾,她的毒性发作了!” 那姑娘被文灵秀放在地上,陈筱艾跑过来一看,先是愣了一下,心想果然跟卓煜猜的一样。 兰玥也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名口吐鲜血的姑娘和兰玥有着一样的脸。 但仔细一看又有一些不同之处,显得不太自然。 陈筱艾看着那名姑娘略微浮肿的下巴,明白过来,她从袖中摸出银针t,手指在那姑娘脖子上轻轻按压后,用银针的另一头挑出未贴合完整的缝隙,刚想将易容面具取下来,那姑娘突然惨叫一声,死死地捂着陈筱艾的手不让动弹。 文灵秀连忙按住她的手脚,惊道:“筱艾,她这是怎么回事?” 陈筱艾低头,仔细在姑娘脸边嗅了嗅后,回头问鬼手鹰道:“前辈,你对这姑娘做了什么?” 易容面具需要一定的粘度来保持完整性,虽然的确存在不适,但不可能会造成如此强烈的痛感。 陈筱艾还以为是这姑娘反抗,所以鬼手鹰用了强力的黏剂让她取不下来,但她不仅闻到了黏剂的气味,还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心里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这鬼手鹰,该不会把这姑娘的脸蛋毁了,再套上面具吧? 鬼手鹰一挑嘴角,露出森白的尖利牙齿来,他朝着陈筱艾笑道:“你懂此道,便也应该明白,面具轮廓若是差得太多,不服帖,挖掉多余的肉......是最省心的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混蛋!” 陈筱艾手中寒光乍现,涂有见血封喉的银针差点就朝鬼手鹰面上飞去,但那姑娘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是痛到极点的声音,让她叫手上一顿,转回去翻出止痛药来,喂与那姑娘吃下。 “灵秀,将这姑娘抬去房中床上,等药效发作,她昏睡后我再给她施刀,将面具取下。” 将袖中银针全部取出放好,陈筱艾取来发带将长发一扎,她此刻表情冷漠,道:“你多安慰她,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尽量帮她恢复。” “是.......”文灵秀也是十分不忍,她将那姑娘抱起来,不忘对陈筱艾说道,“另外一个姑娘是正常的,鬼手鹰没有给她戴面具。” “因为他并不打算救尹茜,所以不打算费那功夫。” 陈筱艾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兰玥,冷冷道:“你愿意舍命救他,他糟践姑娘给你当完美的替死鬼,倒真是一对好师徒。” 兰玥浑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含着眼泪疯狂摇头道:“不、不.......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对她下如此毒手!” 鬼手鹰看着她冷笑道:“傻徒儿,如若不这样,你如何从京城顺利逃脱?既是替死鬼,自然要做完美。我不过挖去她一张脸,就能让你得救,多好的买卖。” 兰玥终于绷不住了,她捂住嘴,趴倒在院中干呕起来。 “兰玥!”尹茜连忙爬到她身边,对鬼手鹰怒目而视,“你说过不会害那两个姑娘的性命.......你一开始就在骗我们!” “是你们愚蠢,真以为这样就能逃出生天了?”鬼手鹰冷笑一声,“要是我没有准备这样的替死鬼,你们连皇宫都爬不出去。” 卓煜来到陈筱艾身边,问道:“那姑娘如何?” “脸上的伤口没有处理,估计就那样直接涂上黏剂了。” 陈筱艾一想起来也是皱眉,她道:“面具能取下来,也得再遭受一遍挖脸的痛苦,我怕她挺不过去.......就算伤口能恢复过来,脸也是很难复原了。” 也就是说,那姑娘就算挺过这一遭,她的人生也因为脸而毁了。 兰玥的抽泣戛然而止,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着院中面无表情的鬼手鹰,终于还是痛哭起来。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过是想着复仇,不过是想着为家人报仇,为什么还会伤害到那么多的无辜之人......不管是那个来劝说她们的雷音卫,还是被她冒名顶替的姑娘,他们都不该承受这样的对待和后果。 她的复仇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是她,是她愚蠢,是她轻信了师父的话....... “兰玥,兰玥......你听说我。” 尹茜抓住她的肩膀晃了晃,见她神情恍惚,视线游离,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甩手给了兰玥一巴掌,喊道:“......阿珠!你清醒一点!” 脸蛋刺痛,兰玥双眼发直,捂着脸看向尹茜。 阿珠.....那是她的本名。 她们在冒名顶替真正的兰玥和尹茜后,便不再称呼对方的真名了。 “阿珠.......你听我说,”尹茜抓住兰玥的肩膀,脖子梗了又梗,哑声道,“虽然我们是被鬼手鹰欺骗了,但不管是那个雷音卫,还是那个姑娘,她们之所以会遭受种种.......也是我们的关系。人死不能复生,那姑娘的一生也毁了......但、但我们现在知道了一切,我们还有机会去补救,我们不能再重蹈覆辙下去!” 闻言,鬼手鹰冷笑,对兰玥道:“阿珠,若不是为了救你,我鬼手鹰不可能落入卓煜之手,想在此处踹我一脚扔下我,别做梦了。当初你拜我为师,便永远都是我鬼手鹰的徒弟,我的污名,也自然是你的。” 兰玥跌坐在地,怔怔落下眼泪来。 “你给我闭嘴!”尹茜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卓煜听不下去了,他上前一达鬼手鹰的哑穴,冷冷道:“如你所说,既到我了手中,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当初就不该放你一马,如今也不算晚,好好等着吧。” 说完,示意石信飞将人带下去。 鬼手鹰被拉走之前,眼睛还是看着兰玥,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移开。 雷音卫将另外一名找回的姑娘扶上来,大约是被好好安慰过了,这名姑娘精神还算稳定,她身形消瘦,走路不稳,除了包扎在右手的纱布之外,便没有其他外伤了。 第90节 兰玥和尹茜不敢看她,两人背过去无言。 陈筱艾给她诊脉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柔声询问这名姑娘道:“姑娘,你右手上的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看包扎位置有些奇怪啊,也不是手指受伤啊。 那姑娘知道自己被救下了,见陈筱艾面善,又语带关心,便小声回道:“.......我右手天生带着第六指,前不久被那个掳我的人剁掉了.......说是太显眼。” 陈筱艾小心翼翼将纱布拆开,见没有影响其他手指的活动后,重新给她上药包扎,安慰道:“没事了,等伤口长好也看不出来了。” “谢谢姑娘......我想问一下,跟我一起被救出来的姑娘在哪?她叫做兰玥,她还好吗?” 兰玥.....不是,阿珠颤着身子回过头来。 “她暂时没事,我还需要为她治伤,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醒来,你别担心。”陈筱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是叫尹茜吗?” “是的,姑娘怎么知道?” “.......你先好好洗漱一番,再去吃点东西歇息,等兰玥好了,会安排送你们回家的。” 陈筱艾扶她起身,喊了冬花和雪春过来,让她们扶她下去照顾。 有一名雷音卫匆匆而来,对陈筱艾说道:“陈姑娘,灵秀让我过来给您回话,那名姑娘已经睡过去了。” “我等会准备好东西就过去,让灵秀给那姑娘换衣。” “是。” 卓煜走过来,看着陈筱艾问道:“有把握吗?” “面具我肯定能取下,但要减少给那姑娘带来的痛苦,以及后面的伤口恢复,就必须谨慎小心,” 陈筱艾皱着眉头,道:“不知道鬼手鹰将她的脸毁到哪种程度,但基本能肯定,她以后只能带着面具过活了。” 卓煜无言,只按了按陈筱艾的头顶,嘱咐道:“尽力而为就是。” “嗯。”陈筱艾抿着嘴唇朝他点点头,“幸好大人你早有猜测,一应工具都让我带着了。那我便过去,大人你忙你的。” “嗯,去吧。” 陈筱艾脚步一顿,看向阿珠与尹茜,忍不住问尹茜道:“……她叫阿珠?难不成你叫阿珍?” “……是。” ……阿珍和阿珠,合起来便是珍珠。即便只是单名,也是蕴含她们父母对她们二人的美好期待与祝福。 “你们要是想清楚了,便跟大人好好说明白吧。”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她能插手的了。 阿珠本来沉默不语,突然伸手一指院子中,卓煜和陈筱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指的是钉在地面上的那片长铁片。 一名雷音卫赶紧上前,用布条包裹住钢针,使了大力气才将长铁片拔出,送到卓煜手边。 陈筱艾取来茶壶,用热水将长铁片冲洗一番,尽量冲掉上面的毒素。 阿珠蹲下身,手指在钢针上默数几遍后,突然将其中一根钢针掰开。 “阿珠!” “没事,这根是没有涂毒的。” 阿珠很冷静,她将长铁片调转方向,再次默数一遍钢针次数,再次掰开两根,只听咔哒一声,铁片中间顿时松开,露出里面的夹层来。 里头放着几小瓶扁扁的药水,还有一叠折叠的书信。 阿珠将书信拿出来,直t接递给卓煜。 陈筱艾有些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把书信放在这里了。” “.......当初他在端州教我武功时,手脚还不算方便,我便伺候他一些起居生活。” 阿珠转过头去,缓缓道:“他的衣物都是我清洗的,唯独这条腰带不肯给我碰,说有机关怕伤到我.......我见他用过几次后,便擅自帮忙打理一回,才发现其中门道,我怕他生气......便也没说。” 陈筱艾心想,这种涂满毒药的武器,就算落入别人手中也不会特地检查摸索,再想办法找回来就是,是个好方法。 阿珠见卓煜翻得极快,便道:“这就是当初我杀万色祥时,从他书房中带走的书信。里面有他和其他人互相来往的信件,他和当时参加聚会的人都是二皇子的党羽,他们互相包庇袒护,为二皇子在朝中铺路,此次二皇子能顺利得东宫之位,便是他们从中谋划。” 卓煜快速一阅,道:“二皇子前几次得功,便也是他们的计划安排?” “是的,不然怎么好事都到他身上去了,又那么顺利得到解决。”阿珠鄙夷道,“书信里头藏有玄机,我是搞不明白了,但小侯爷肯定明白其中关窍。” “万色祥敢堂而皇之留着的书信,自然有他们的玄机在。”卓煜冷笑一声,“到我这儿,都无用就是了。” 阿珠看了一眼阿珍,阿珍便道:“虽然当时的人我们都不认识,但我记住了一些人的脸,能将他们尽量画出来,给小侯爷参考。” 将书信交给雷音卫,卓煜扫视一眼她们两个,又侧身看向陈筱艾。 陈筱艾轻轻一点头,卓煜便道:“很好。” 阿珍和阿珠被另外安排下去不提,卓煜也去审问鬼手鹰了。陈筱艾绑着马尾,赶忙来到房中,文灵秀已经将那位被阿珠顶名的姑娘安排妥当。 “筱艾,还需要做什么?” “热水,火,还有纱布。” 文灵秀赶紧下去安排,虹夏听闻也过来帮忙。 陈筱艾从布袋取出相应的工具,经过火消毒过后,用特殊的药水将面具尽量软化,接着用极薄的刀片慢慢从脖子的缝隙探进去,一点一点破开面具黏剂与皮肤上的粘性,一旦手上力度没有把握好,很容易给皮肤造成二次伤害,更何况皮肤底下还有未处理的伤口在,几乎不能出任何差错。 陈筱艾很仔细也很认真,导致进度不快,她也因为凝神的关系一头汗水。 刚稍微放松一下,虹夏赶忙拿着帕子上来给她擦拭额间汗水,文灵秀端着温热的茶水喂她几口,就听陈筱艾说道:“灵秀,准备纱布,到挖脸的伤口那了。” 文灵秀一听挖脸就一个激灵,拿来纱布和止血药粉准备着。 “虹夏姐,要不你先出去吧?”陈筱艾看着虹夏,不想给她看如此血腥的场面。 虹夏摇摇头,她比划手势道——没关系的,我可以给你帮忙。 陈筱艾便不再说什么,她继续低头,一点一点的清理面具,一旦有血冒出,文灵秀就赶忙按住,接着就看到裸露的伤口了。 虹夏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稳稳地洒下药粉止血。 陈筱艾发现了,这名才叫兰玥的姑娘,是圆脸又有婴儿肥,的确不能很好的佩戴阿珠的面具,鬼手鹰才将她的脸颊肉挖去,伤口看着血腥,但幸好不算太深,陈筱艾能尽量帮她修复。 她记得师父认识擅长此道的能人异士,若能得到帮助,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 将面具全部取下,再修复伤口,纱布缠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后,陈筱艾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放下刀具后直接躺倒在地。 “辛苦了。” 陈筱艾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卓煜倒过来的脸。 不愧是大人,这脸倒过来看都是完美无缺。 “大人,你完事了?”陈筱艾累极了,有气无力地朝他伸出手。 “差不多了。” 卓煜侧身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见她真的无力,便躬身抱住她的大腿,一手将她托抱起来,不忘吩咐文灵秀:“叫人好好守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去找振伯。” “是。” 陈筱艾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肩膀上,只觉得卓煜单手抱着她的力道十分沉稳,心想自己这一点体重应该给他添不了什么麻烦,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听着卓煜的吩咐,歪头直接睡了过去。 【作者题外话】:最近真的好忙好忙......破事一大堆,估计也是晚更新了。 第58章 独自美丽不香吗? 虽然没有等到小煎包,但陈筱艾睡了一个好觉,她梦到了虹夏姐温柔的笑颜,也梦到了卓煜身上淡淡的茶香气。 她沉沉睡去,被褥舒服柔软,香炉里的香料更是让人闻着心里暖暖的。 冬花端着一盅雪梨汤立在床边等候,雪春提着裙子,轻轻撩开如雾般的床纱,重重纱幔之后,是空荡荡的被褥。 雪春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拉起被子的一角,摸着底下温度还暖着,便一路摸着到下面去,果然触碰到温温的肌肤。 是小姐的脚。 睡相也太差了吧? 雪春哭笑不得,回头看冬花,冬花想起来卓煜的吩咐,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便朝她点了点头。 雪春只能轻轻掀开被褥,露出小半张睡红的脸蛋。 此时屋里窗户还未打开,就着屋内昏暗的烛火,雪春仔细瞧了瞧陈筱艾的脸蛋,只觉得她们伺候的这位小姐即便睡相极差,头发凌乱,但依旧看得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雪春轻轻摇晃陈筱艾的肩膀,小声叫道。 陈筱艾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她还留在残留卓煜气味的梦境里,睁眼看到昏暗的床板与床纱,缓缓眨了两眼,闭眼又要睡过去。 “小姐,该起身了,您不能再睡了.......” 雪春无奈,想起虹夏姐说过的法子,连忙小声道:“小厨房里准备了您最爱的小馄饨和炸油饼,还有卤味的小菜,您再不起身就要被其他人吃没了。” 小馄饨?炸油饼?卤味小菜? 陈筱艾含着口水立刻起身,看向松了一口气的雪春和冬花,迷迷糊糊地不忘问道:“......小馄饨呢,还有炸油饼......” 冬花连忙将雪梨汤轻轻递到陈筱艾嘴边,哄道:“这是雪梨汤,清肺化痰的,少爷特地吩咐下来,让您醒了就要喝一盅,免得冬日里上火,喉咙里要不舒服的,您尝尝。” 只要是吃的,就没有陈筱艾不进嘴的。 她迷糊着喝了半盅,虽然味道清甜,但刚起床,嘴里总觉得不太舒坦,便摇头说不要了。 冬花也不勉强,将雪梨汤撤了下去,端来温水来给她漱口,陈筱艾还愣着,也没觉着哪里不对劲,冬花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边雪春已经将炭火盘挑旺,取来了干净的水与帕子,将披风披在陈筱艾肩上,扶着她下床道:“我和冬花服侍.......不对,帮您更衣。” 陈筱艾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洗漱过后更衣,又被压坐在妆台前一边犯迷糊一边被梳妆打扮。 冬花和雪春都有服侍大户人家小姐的经验,因此手上活也非常细致精致,虹夏端着早饭进门来,看到陈筱艾的发髻与装扮都十分满意。 闻到炸油饼的香气,陈筱艾总算清醒过来,美滋滋地吃起来,不忘问她们几个:“你们都吃了没有?一起吃呀。” “小姐,我们都吃过了。您慢着点,仔细烫着。” 冬花说着将陈筱艾的长发顺到后面去,看着发髻上微微摇晃的铃铛簪子,道:“虽然小姐长得美,戴什么都好看,但我觉得小姐最适合鲜花珠宝一类的发饰。” 她比划道:“那种叠满珠花珠宝的大大宝冠,也只有小姐这样的丽色才能压得住。” 陈筱艾差点被汤呛住,这玩意......听起来就很重。 “那个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样式一般都很隆重,而且也太重了,要压脖子的,小姐怕是不愿意戴。我觉得各色簪子步摇是最好的,还能搭配着戴。”雪春想了想说道,“对了,小姐还没有扎耳洞呢。” 第91节 陈筱艾说道:“不戴那玩意儿。” “可是准备很多耳环耳珠呢,不戴岂不是浪费了。” 雪春说着将首饰盒端出来,打开来一看,里面各式各样的耳环耳珠差点没晃瞎陈筱艾的眼睛。 “不是,这也太多了吧,这得值多少钱啊.......” 陈筱艾捏起一个滴珠耳环,应该是翡翠做的,无论是成色还是雕刻都是肉眼可见的佳品,陈筱艾这种自认不懂的人都看得出来。 “虹夏姐,这都是哪来的?” 虹夏正在沏茶,闻言比划道——你手上那个是长公主的。 “我去!”陈筱t艾吓了一跳,连忙改成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长公主的东西你怎么随便放呢,我刚刚要是一个没拿好可不就......我可赔不起啊。” 虹夏失笑,比划道——不用赔,本来就是给你的。 陈筱艾一歪头,觉得这话奇怪,正想发问,冬花就把她手边没吃完的炸油饼收起来,她连忙道:“哎哎哎冬花你等等,我还没吃完呢。” “少爷吩咐了,炸油饼只能让您吃两个,怕您吃多了喉咙要不舒服。”冬花表示她也没办法,“但小馄饨您还能再添一碗。” “......那再添一碗吧。”陈筱艾眼巴巴地看着没吃完的炸油饼,嘀咕道,“连吃饭都管得这么严,我下次肯定不来了.......” “说什么呢。” 文灵秀刚进门就听到陈筱艾这一句,她笑道:“昨天谁还说,大人的话还是会听的?” 话说得太快就是不行。 陈筱艾赶忙抱住文灵秀的腰,眨着大眼睛乖巧地问道:“好灵秀,你吃早饭了没?” 文灵秀看到一旁冬花端着的盘子,低头看她,笑道:“还没呢,你要请我吃吗?” “这不旁边就是新鲜出炉的炸油饼嘛,老香了!冬花冬花,快放下来给我们辛苦的灵秀姑娘吃,再去端一碗热热的小馄饨来。” “哟,你这待遇真好。”文灵秀笑着坐下了,“以往没有差事的时候,在府里值夜,早上也只有包子而已。” “哟,那你辛苦,得多吃一点才行,冬花,再来一盘炸油饼。” 冬花有些犹豫,道:“......您可不能吃了哦。” “放心,有我看着呢。”文灵秀笑道,“你们自去做你们的事情吧,我们也好叙叙旧。” 冬花端来一盘炸油饼,和雪春一起下去了。 文灵秀看着她们离开,让虹夏赶紧将房门关上,从兜里取出热乎乎的纸包来,连忙道:“快快快,这才是真的新鲜出炉的,烫死我了。” 陈筱艾连忙接过,打开一看,是她昨晚就心心念念的小煎包! “你真去买啦?” “昨晚老石嘱咐了,赶得太急没买到,今天一早就过去了。”文灵秀摸着胸口衣服笑道,“其实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主子出门的时候跟我吩咐事,肯定知道了,也没阻止我给你带进来。” “大人出门啦?”陈筱艾边吃小煎包边问,不忘往虹夏嘴里塞上一个。 “嗯,看着有事。”文灵秀掰开小煎包,“这料还挺足的。” “对了,昨晚两个姑娘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妥当了,有人照顾着。那名叫兰玥的姑娘早上也醒了,有尹茜陪着她,她的心情还算稳定,知道你帮她取下面具又修复她脸的后,说要感谢你呢。” 谈到她,陈筱艾也吃不下了,叹了一口气道:“先别感谢我,我会画皮,但修脸不是我的强项,只能保她伤口恢复,其余的,我会想办法联系上我师父认识的一位修脸能人,能够请到他帮忙就好了。” “有你帮忙,她很幸运了。” 文灵秀拍拍陈筱艾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在意,又见她被打扮得实在太好看了,笑道:“今天我无事,正巧你也难得出宫,不如陪我逛逛去?我带你看看京城各处风景。” 陈筱艾想起春晓那一大串名单还没办好,自己也得上街采买才行,闻言喜道:“好呀好呀,正巧,我想问问你上哪能买到狼皮?” “狼皮?”文灵秀好奇道,“狼皮可不易得,何况现在冬日,狼皮要价更是奇高,你要狼皮做什么?” “嗯......”陈筱艾也很纠结,“有用呢。” 既要出门,自然先跟振伯报备一声,得知她们要出门,振伯连忙准备车马,还安排了护卫跟随。 “出个门而已,您不用准备这么大阵仗。”陈筱艾看着振伯前后安排,有些无语。 振伯笑道:“又不麻烦,少爷吩咐过,筱艾姑娘你出门,该准备的肯定要准备。” 陈筱艾看着门口的软轿马车,两匹骏马,以及四名护卫。 因为有虹夏跟着,冬花和雪春就留守家里。 既然有马车,文灵秀就不骑马了,和陈筱艾一起坐进马车里,前往她熟悉的曹氏布行,问问看上哪能买到狼皮。 “曹氏布行?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文灵秀笑道:“你忘记啦,曹氏布行的独生女曹妙婷,就是你当初从水莲教手里救下的姑娘之一。”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她还好吗?我记得她说她母亲生病了。” “她母亲本来卧病在床,因为她失踪受了惊吓,反而好起来了。我前不久路过,她还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说这么久了还没能跟你道声谢。” 陈筱艾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其实那晚她们已经谢过了......其他姑娘们呢,都还好吗?” “都好呢,傅大小姐亲自帮着送回了家,别人看到是傅家帮忙,自然没有说什么,对名声也无碍。” “那就好。” 两人说笑着,很快到了曹氏布行在京城里的铺面,作为京城里五大布行之一,曹氏布行算不上翘楚,但胜在各色布料颜色鲜艳,价格也实惠,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文灵秀先进去跟掌柜说了一声,掌柜进里屋喊人,接着就见曹妙婷提着裙子小跑出来,见到陈筱艾大喜,扑上来抓着人就是一通乱揉乱抱。 陈筱艾差点没被她勒晕过去,好说歹说的才在里屋坐下。 曹妙婷连忙叫人上茶上点心,又吩咐侍女道:“快去把圆圆和梁雯喊来,她们也一直惦记着你的。” 陈筱艾闻言好奇道:“大家都住得很近吗?” “都在京城里,原也不认识的,被你救出来后大家互留了信儿,当时也算患难与共,以后一定要多有来往才是。” 曹妙婷笑眯眯道:“她们两个离我最近,圆圆是贺家酒庄的女儿,梁雯是梁氏商行的孙女,家里生意也能互相照顾,所以经常来往,她们此刻得了你来的信,肯定高兴。” 见曹妙婷活泼开朗,陈筱艾也放心下来,她原先还怕水莲教给她们留下的阴影太大,看来这群姑娘要比她想的坚强。 贺圆圆和梁雯得了信,立马就赶来了,两人进屋就直接扑到陈筱艾身上,又是哭又是抱,陈筱艾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劝好,撑着膝盖直喘气。 “太好了筱艾,虽然知道你是卓小侯爷的人,但那晚以后就见不到你,我心里一直担心着......”贺圆圆捂着帕子哭道。 “呃,你别哭,我当时养伤呢,都已经好了......我记得你也受了伤,怎么样了?”陈筱艾想起来,贺圆圆当时替三公主挨了一下。 贺圆圆笑道:“没事呢,很快就好了,比起你来根本不算什么。” “那就好,若是留了疤痕,我那有刚做好的祛疤膏,回头就给你拿来。” 贺圆圆再次扑到她身上哭道:“呜呜呜呜呜筱艾你怎么那么好呜呜呜呜.......” “哎哟你快别哭了......”陈筱艾真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等几人一起喝了茶吃了点心,文灵秀才跟曹妙婷提起陈筱艾的目的。 梁雯忙放下茶盏,说道:“狼皮啊,那你得找我呀。” 曹妙婷笑道:“梁雯家里是商行,哪路东西都有,这的确得找她。” 梁雯兴致勃勃道:“筱艾,你要狼皮做什么用?现在冬日,狼皮不易得,得好好等一等呢,但春秋里猎的狼皮却还有的,次是次了点,但挑一挑品相也是有不错的,我都给你送去,你先挑着用,等得了好的,我再送给你。” “不不不用这么麻烦的。”陈筱艾连忙道,“狼皮什么的我其实也不太懂,就是需要这么一个东西而已,你看着帮我挑一挑就好了。” “那好,放心吧,我定给你挑个好的。” “还有,你们还认识什么好的铁匠不?” 贺圆圆忙道:“有呀。我家有个常年合作的铁匠,他打造的东西都不错,回头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去吩咐。” 陈筱艾眉开眼笑道:“好呀,今儿真是幸运。本来我还愁着呢,你们一来全都帮我解决了。” 众人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布行掌柜敲门进来,对曹妙婷说道:“小姐……那位林公子又来了。” 曹妙婷一听就皱起眉头,道:“怎么又来了,他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的,我已经与他说过了,咱们布行不收他的东西,他还纠缠着不放。” 曹妙婷一甩袖子道:“让护卫赶他出去,没得又影响咱们布行的名声。” “是。”布行掌柜连忙出去。 梁雯好奇问道:“这个林公子,难不成就是唐家入赘的那个林公子?” “是啊,就是他。”曹妙婷没好气道,“当真是晦气死了,拿着唐家小姐的东西来卖,亏他脸皮这么厚,之前t不知情的时候,我还收了他几匹缎子,以为是唐小姐出事急着用钱,还给了一个好价,后悔死我了。” 贺圆圆捏着帕子嫌弃道:“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拿着妻子的东西到处卖钱,竟还是拿去青楼里逍遥!” “我听说是添香阁里的一个姑娘,也不是什么花魁绝色之流,怎么就把这林公子迷的五迷三道的?” “谁知道呢,听说不止林公子,多的人是指名她,风头正逼添香阁花魁呢,咱也不知道青楼姑娘有什么手段的。” “就是不知道唐小姐怎么样了。”曹妙婷轻叹道,“当初唐家欠债倒灶后,虽然拼劲全力将唐家小姐送出以免被连累,但唐小姐身怀有孕又大受打击,听说卧床不起了,本来还想着至少有丈夫在身边可依靠,谁知道那林公子竟不是人,转头就迷上了青楼女子,不仅不着家,还拿着自己的东西卖,唉真是。” 陈筱艾和文灵秀坐在一旁喝茶嗑瓜子,听她们三人来来往往的聊天,闻言好奇道:“那唐小姐......知道自己丈夫拿自己东西卖钱去青楼逍遥吗?” “八成是知道的,但又能怎么样呢?她怀着身孕,身边只留着一个不大会理事的小丫头照顾着。” 陈筱艾忙吞下嘴里橘子,问道:“她身上多少还留着银子或值钱的东西傍身吧?怎么不索性休了她那个入赘的丈夫?给自己留点清净?” 南盛有律法,入赘的男子是可以被妻子休夫的。 “唉,说着是容易,一来她现在有身孕,自然需要有个男人在家操持里里外外,家里有男人,自然也感觉安全不是?二来,当初林公子为何入赘唐家,便是家里贫苦,偏偏有几分做酸诗的才气,把唐小姐迷得非他不嫁。” 曹妙婷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来,她道:唐家没有办法,本想说靠入赘来让林公子知难而退,毕竟有哪个男人愿意入赘嘛。谁知道啊,那林公子二话不说就抛弃家里老母进了唐家,拦都拦不住!” 陈筱艾和文灵秀同时哇哦一声,异口同声道:“他是巴不得能入赘吧!” 曹妙婷一点她们两个,肯定道:“就是的!入赘唐家后什么都不干,吃喝用都是唐小姐的,那唐小姐也被迷昏头,就这样放任他无用下去。好啦,现在才知道自己养了个废物男人,后悔都来不及了!” 陈筱艾听完很忧心,连虹夏给她剥的橘子都不吃了,担忧的眼神来来回回在她们几个身上转,欲言又止。 梁雯连忙表态道:“我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个品行绝佳的,但绝对不盲婚哑嫁,要好好观察品性才行!” “就是,我得多跟着我父兄做生意,好认清这些个男人的真面目,才不会像唐小姐那样,被男人轻易骗了去!”贺圆圆也保证道。 陈筱艾将眼神移向曹妙婷,曹妙婷姿态优雅地端起茶盏,冷笑道:“我是家里独女,家里产业全是我的,钱财不愁,独自美丽不香吗?要男人做什么?” 第92节 “说得好!” 众人啪啪就给她鼓掌。 几人又说闹了几句,曹妙婷正要叫侍女添茶水上来,就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争吵的声音。 “有人在吵架。”陈筱艾听到几句,“一男一女,女的听着年纪还小,在哭呢。” 曹妙婷蹙眉,站起身来道:“怕事又有男人来充大款,被女的戳破这样的麻烦事了。你们先坐着,我去解决一下。” 侍女刚打开门,一道哭喊的女声冲进屋里,她哭道:“林姑爷!求求您了,您就让我回去伺候小姐吧!” 众人一愣,发现那林公子还没有走,手里捧着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裙,正在堂中与一名年纪尚小的姑娘缠斗。 那小姑娘身穿布衣,脸上有几道污迹,手脚更是带着伤,正死死抱着林公子的腿不放,涕泗横流的哭喊着。 布行掌柜劝也不是,拉扯也不是,与几名护卫正不知所措。 “放开,快放开!你家小姐已经将你卖了出去,身契都一并给了,你还想怎么样?!”林公子捧着衣裙,怕掉在地上弄脏了,只能蹬腿骂人。 “不会的,小姐才不会卖了我!小姐当初还用钱将我保下来的,她身边需要人伺候,小姐绝对不可能卖掉我的!” “我看你就是想要来讹钱,怪你小姐没有给你银子走!你过得不好了,就想要回来了!” 小姑娘闻言哭得更大声了,她道:“我若是想要过好日子,何不仗着年纪小,让人牙子卖我去大户人家当丫头,何必跟着小姐受苦呢!小姐对我有恩,不管有没有钱,过着什么日子,我只愿意跟着小姐!” 林公子被缠得满头大汗,又见布行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他脸上无光,本来掌柜不收他的东西已经让他十分难堪了,这小丫头居然还来堵他,让他在众人面前出这样的大丑。 他心里恨极,纠缠中看到桌上摆着的算盘,心里一狠,将偌大的算盘抓过来,举起来就要朝小姑娘头上砸下去—— 曹妙婷慌忙叫道:“快住手!” 众人惊叫,陈筱艾一抓桌上的苹果狠狠掷过去,准确无误地砸在那林公子头上,他惨叫一声,顿时松了手臂,跌倒在地。 怀里的衣裙也散了一地。 其中有一件月白色的梅花样衣裙铺在石阶上,透着淡淡的黑红污迹。 第59章 只要你没事就行 “哎哟,这人怎么还动手啊!” “就是就是!瞧那小姑娘哭得惨哟。” 曹妙婷一指跌倒在地的林公子,吩咐护卫道:“赶紧的,赶紧把他给我拖出去,以后再看见他,不许他进布行!” “是!” 林公子被砸得头晕眼花,他见护卫过来就要将自己拖走,连忙喊道:“别拉我!我、我是来卖东西的!曹小姐,那几条裙子,可都是上好的绸缎啊!你们布行肯定识货的!” 曹妙婷冷声道:“这是唐小姐的东西吧?你又私自拿她的东西出来卖,当真是不要脸皮。” “我、我经过她同意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她同意让我拿来卖的!” “那为何唐小姐本人不亲自来?”曹妙婷狐疑地看着他,“我上次就曾与你说过了,若是唐小姐的东西,便让她本人过来,若是你,我们曹氏布行肯定是不收的。” “为、为何!我是她的丈夫,她的东西我自然也能决定。”林公子梗着脖子喊道,“再者她身怀有孕,如今又没有马车,出门多有不便,这路又远......我怎么可能让她冒险前来。” “哎哟林公子啊!”老掌柜一拍膝盖,他叹道,“上次我家小姐念在与唐家小姐相识,收了你几匹布料,还给了外面没有的好价格,那钱都够你置办两辆马车了......你、你是不是都拿去添香阁挥霍没了?” 众人一听,纷纷面露嫌恶,唐小姐那小丫头听了,哭得更大声了,她哭喊道:“姑爷!小姐身怀有孕,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你、怎么能把钱都花在那女人身上呢?!你让小姐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小姐啊.......” 布行本来就是夫人小姐闲逛居多,闻言各各都面露不虞,有些性格泼辣的更是出声骂道:“好哇,家里身怀有孕的妻子不顾,竟还拿妻子的嫁妆卖钱去青楼逍遥,真真是猪狗不如!” 也有男人跟着鄙夷道:“就你这样的人,要不是唐小姐扶持相助,怎么可能办得起游园诗会,又怎么能在元宵诗会上夺得好名次,真真是不知好歹!” 此言正中林公子心中敏感的痛楚,他顿时勃然大怒道:“她唐家不过是出钱置办场地罢了,没有我的才能如何能办起诗会!元宵诗会更是靠我自己才夺下的名次,跟她唐家又有什么关系!” “得了吧,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不成?”有人噗嗤一笑,道,“唐家没倒台之前,也是京城有脸面的富商之家,大家要不是看在唐家的面子上,谁会去你一个无名之辈的诗会啊?” “就是,给你一点颜色还自己开起了染坊,元宵诗会可是唐家出钱赞助的,你虽只是入赘的姑爷,但好歹也算是唐家的人,裁判不过看在唐小姐的面上,才给你一个好名次罢了,要不然怎么只有你的诗没有挂出来供人欣赏啊?” “胡说,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林公子脚步不稳,他指着众人骂道,“你们这群阴险小人,原先嫉妒我,现在看我落了难,都想来踩上一脚!我告诉你们,等我明年下场高中!一定要给你们好看!” “我的天爷哦,你还下啊?就别了吧!” 有人嘲笑道:“都下了几次了,就别给人添麻烦了,这次可没人将你抬回家,好饭好菜的伺候了。” 梁雯对一旁的陈筱艾和文灵秀说道:t“这林公子一共已经下场五次了,至今没上过一次榜,后面两次还是给抬着出来的。” 虽然科举考试,到七八十岁都有人下场一试,但这林公子待在唐家锦衣玉食的都没中举,现在这副模样这番境地还想指望于此,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了。 “呜呜呜小姐.......”小丫头一边哭泣着,一边跪爬着将散落在地上的裙子捡起来抱在怀里,“这是小姐最喜欢的裙子,不到万不得已小姐绝对不会卖的......小姐你究竟怎么样了.......” 陈筱艾见那条月白色梅花纹样的裙子铺在台阶上,来来往往的怕给人踩脏了,连忙小跑过去将裙子捡起来。 鼻尖一动,她一瞬间就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来自手中这条裙子。 正与人争吵的林公子见给人捡走了裙子,脸色大变,就跟被抢走食物的猛兽一般猛扑过来,喊道:“那是我的东西——” 陈筱艾背对着她,反应不及,幸好文灵秀的眼神一直都在她身上,飞身过来一脚将林公子踹开,那一脚又重又狠,虽然没有踹在要害处上,但林公子还是飞出去几米远,重重摔在对面卖香囊的小摊上,各色香囊顿时摔落一地。 “筱艾,没事吧?” 陈筱艾无语,道:“我没事......你这一脚简直跟大人一摸一样,都那么狠。” “只要你没事就行。” 文灵秀刚刚可是被惊出了一层冷汗,今日主子出门前可跟她一字一句地吩咐了——若是带着筱艾出门,就必须全须全尾,一根头发都不落地给我带回来,不然仔细你那层皮。 厚厚的毛领半遮住卓煜的脸孔,剑眉星目但冷酷异常,他那双眼睛冷若冰霜,仿佛一眼就能把人刺穿。 ........主子的眼神越发可怕了。 文灵秀打了个冷颤,跨过两步到陈筱艾身边护着。 林公子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嘴里还不忘念道:“那是我的.......我的东西!还、还给我.......” 陈筱艾看了眼手上月白色衣裙,又回头看跪在地上抱着裙子哭泣的小丫头,说道:“这都是你家小姐的裙子?平常常穿吗?” 小丫头泪眼朦胧,抬头看着陈筱艾抽泣道:“都、都是我家小姐的,这几条衣裙都是难得的料子,小姐都舍不得穿的.....” 但现在唐小姐囊中羞涩,不得不拿出来卖也是有的。 但裙子上怎么会沾上这样的气味? 陈筱艾叫住曹妙婷,小声问道:“妙婷,你可以帮我收下这件裙子吗?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自陈筱艾把她们从水莲教救出来后,曹妙婷等人便觉着陈筱艾是个有勇有谋的,她说不对劲,那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于是二话不说让掌柜收下那条裙子,又将其他裙子从小丫头手里劝出来,和银钱一起扔给林公子,道:“这条是唐小姐的爱物,我先帮她收着,你拿着这钱赶紧回去照顾唐小姐,若再去青楼晃荡,就别怪我们见你一次骂你一次。” “就是就是!” “唐小姐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林公子一抹嘴上血迹,抱着裙子和银子,跌跌撞撞地跑了。 那小丫头见人走了,又是一番哭泣,一个农户推开人群,骂骂咧咧地将她拖走了。 “筱艾,你瞧这条裙子有什么不对?” 回到屋里,曹妙婷打量着手里那条梅花纹样的月白色裙子,贺圆圆和梁雯也凑过来,道:“这料子的确难得,这绣工也十分细致,细细密密的,这梅花的样式也好看......” “唐小姐之前也是个千金小姐的,唉真是可惜了。” “咦,这里怎么沾了污迹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清洗掉.......” “别碰哦。” 陈筱艾阻止她们手上动作,跟虹夏要来帕子,垫在裙子那块污迹下面,凑到鼻子下仔细嗅了嗅,眉头一蹙,道:“果然啊......” “怎么了怎么了?” “这块污迹混着血与尸水。”陈筱艾抬眼道,“我闻到一股尸臭味。” 屋里顿时一静。 用手拿过裙子的曹妙婷呆愣在地,贺圆圆和梁雯这两个近距离端详过的更是错愕。 三人定在原地不动了,宛如三根直挺挺的桩子。 陈筱艾道歉道:“我的错.....我刚还以为我闻错了。” 文灵秀赶忙吩咐侍女道:“取热水来净手,再把香炉拿来,快快快。” 三人赶紧冲洗了双手,想了想干脆连衣裙都换了,坐在香炉旁边直抖肩膀。 梁雯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颤,她问陈筱艾道:“筱艾......你怎么就知道是、是那什么尸臭了?” 贺圆圆也道:“对啊......有、有可能只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留下来的污迹而已。” “我跟尸体打过交道,也处理过,自然记住这个气味了。” 为了给她们赔罪,陈筱艾也去仔细洗了双手,才敢给她们剥橘子。 “跟尸体打过交道?”曹妙婷都快将眼睛瞪出来了,“为什么会跟尸体打交道?筱艾你家是仵作吗?” “不是,我家就是行医制药的,难免碰上尸体嘛。像是之前就碰到过一桩,老人家过世,家里子孙却因为家产分配问题吵起来,迟迟不肯出殡处理,本来夏天天热,尸体就容易腐烂,尸水流得满棺材都是.......” 说到这里,陈筱艾见她们三个捂着耳朵一脸惊恐,只能转开话题道:“......反正我处理过,我知道的,那裙子上面就是尸臭味没错。” 文灵秀疑惑道:“那林公子带来的裙子怎么会沾有尸臭味.......那裙子莫不是他被钱逼紧了,去扒别人尸.......的不成?” “文姑娘你这个猜测更让人害怕......” 贺圆圆用一种“你们有见识的人都这么恐怖吗?”的表情看她。 陈筱艾摇头道:“刚我问了那小丫头,说是唐小姐的裙子没错。” “那、那该不会是唐小姐她!” 曹妙婷刷得一声站起来,她脸色奇差,对心中猜想感到不可置信。 梁雯也捏着帕子担心道:“自唐家出事后,就未曾见过唐小姐,她本就怀有身孕,此番打击下流离失所,丈夫还是那个德行.......她、她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这贴身衣物都沾上尸、尸水了,肯定是.......”贺圆圆紧张不已。 第93节 “不行,我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曹妙婷脸色凝重,就要推门出去。 “妙婷你先等一下!” “对啊,你上哪找唐小姐去!自从唐家出事后咱们就没见过唐小姐了。” “去找林公子,他当初是和唐小姐一起离开的,他拿了唐小姐的东西,肯定知道唐小姐如何了!” “我和灵秀去吧。”陈筱艾拉住曹妙婷道,“别真的遇上什么......你应付不来。” 曹妙婷看到那条裙子,心里一时也有点害怕,只能点点头。 “灵秀,你能找回来刚刚那个唐小姐的丫头吗?” “可以,要带上她吗?” “最好吧,她是跟着唐小姐,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好,我这就去。” 文灵秀在门口吩咐护卫,护卫立马去追刚刚那名小丫头,曹妙婷对陈筱艾说道:“若是找不到林公子在哪,就去添香阁堵他,他肯定拿着银子去找那个娇紫了。” “就是他迷上的那个添香阁的姑娘吗?” “就是她。说起来也奇怪,那娇紫也不算美貌,但却很是受欢迎,听人说,在添香阁里指名她的费用都跟花魁一样高了。” 陈筱艾一笑,道:“青楼女人可不止有美貌,哄得人真心实意地出钱才是真本事。” 那小丫头很快就被护卫带回来了,见是刚刚帮过自己的几位姑娘,连忙就跪下了。 陈筱艾扶起她,道:“你跪着做什么,起来,问你几句话,可要如实说来。” 小丫头抹着脸上未干的泪水,抽泣道:“刚刚姑娘救了我......我什么都说。” “你叫什名字?” “回姑娘,我叫小杏。” “小杏,你一直都是唐小姐的贴身丫头吗?”陈筱艾问道,“唐小姐现在是特殊时候,怎么会将你卖掉?” “我原是我家小姐房里的二等丫头......后来唐家出事,小姐保下了我,让我跟着照顾的。” 小杏吸了吸鼻子道,“我也知道小姐为什么要留下我......我年纪小,又无处可去,只能一心一意地伺候小姐,我也愿意跟着小姐的,小姐待我极好,虽然后来日子过得困苦,可小姐也不曾委屈过我,直、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林姑爷把我卖了!”小杏哭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姐那拿走我的身契,将我卖给农户做奴婢.t.....又做妾!” 说到此处,她哭得更厉害了。 梁雯惊道:“你、你才几岁!他竟然将你卖与别人做妾?!” 梁雯骂道:“太不是人了!” 小杏接过陈筱艾递来的帕子,感激道:“谢谢姑娘......我、我被带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我家小姐,唐家出事的时候,小姐刚刚有孕不过一个月,如今算来,已经有六个月了。” 六个月了......陈筱艾看了一眼裙子,在心里默默想着,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小杏,你还记得你之前和唐小姐是住在什么地方吗?” “我只记得是在北街外面的小巷里,一间只有两间厢房的小院子。”小杏犹豫道,“小姐怀孕后身子一直不好,卧病在床,我也只能留在家里照顾,里外都是姑爷一手打理的。” 梁雯忙道:“那边的租金便宜,你们可以问问附近的商行,应该会有登记的。” “明白,小杏,你跟我们一起去找你家小姐吧。” 小杏连忙抹掉眼泪跟在身后,见文灵秀叫来马车,伺候人的行为习惯还残留在身体里,连忙取下脚蹬,举着手臂当扶手,要扶陈筱艾上马车。 虹夏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拉了拉陈筱艾的衣袖,指着小杏一脸认真的比划道——她很好,我想要她。 陈筱艾无语,跟虹夏讲道理:“虹夏姐,小杏不是东西,不是想要就能要的啦。” ——我有钱,我可以买下她。 好家伙,不愧是安国侯府的人,在这方面和大人一起霸气。 “这......”陈筱艾有点为难,“那等咱们找到唐小姐,再问问小杏的意思吧。” 虹夏姐勉为其难的点头,三人一起上了马车,文灵秀骑着马跟在旁边,想了想,怕回府的时候晚了,让一个护卫先行回去跟振伯报备一声。 过去北街也要将近两个时辰,陈筱艾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听小杏将发生在林公子和唐小姐身上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唐家因经营不善外加放例子钱出事倒台后,唐小姐和林公子被唐家老爷及时送出,所以未被波及,身边只有一个小杏跟着,偏偏唐小姐被诊出已怀有一个月身孕了。 一开始,那位林公子也算是尽责尽心,将她们安排妥当,还嘱咐小杏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唐小姐,他出门找人帮助或是找活干,唐小姐虽然天天以泪洗面,但想到还有丈夫可以依靠,心里焦虑忧愁也冲淡了不少。 “后来,姑爷说要在外应酬,别人才会帮忙找事干,小姐因此拿出不少体己变卖,就为了姑爷在外能够容易一些......”小杏越想越恨,“可这钱只出不进,小姐和腹中胎儿还需要大夫和营养,不、不过多问了几句,姑爷他居然朝小姐发起脾气来!”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屡教不改的东西。 林公子开始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也是醉醺醺地说胡话,硬逼着怀孕的妻子将当初老丈人留下来的好东西拿出来卖钱。 小杏和唐小姐才知道,他将变卖的钱都拿去青楼花天酒地了,尤其经常指名添香阁一位叫娇紫的青楼女子,不知道往她身上投了多少钱进去。 而唐小姐顾及腹中孩子,只能在家中将东西都藏好,等孩子平安降生再做打算,可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也是成日流泪不止。 而林公子大概是要不到钱了,便打上小杏的主意,偷来了小杏的身契,瞒着唐小姐私自将她卖给农户。 小杏掩面哭道:“那天本该去请大夫给小姐诊脉的,也不知道姑爷有没有去请大夫.......小姐究竟怎么样了,希望她和腹中孩子平安无事.......” “那今天林公子拿的那几件裙子,都是原来唐小姐藏起来的?” “对......小姐藏在哪处我也不清楚,但就剩那几件衣裙值钱了,小姐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拿出来变卖的!要、要不就是姑爷自己找出来,偷偷拿出来卖!” 陈筱艾还没跟她说衣裙上沾着尸臭味的事情,只让文灵秀加快脚步,赶紧去北街寻人。 那唐小姐无事自然最好.......自己一个人顶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太危险了。 等终于到了北街,小杏下了马车,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几条街道与小巷,终于认出来其中一条,连忙带着人赶过去。 虽然也是在京城,但也分地区好坏,北街不算好地,多是矮小的旧房,巷子狭小潮湿,泥泞不堪,让陈筱艾回想起小时和师父待过的那条巷子。 小杏扶着墙壁转过弯,指着前面一个木门喜道:“就是那了,小姐就住在那儿!” 陈筱艾抬头闻了闻......不行,这儿环境太糟糕,各种杂味臭味都有,根本闻不出来什么,反倒是对墙的炸藕饼挺香的。 文灵秀上前,轻敲房门道:“有人吗?唐小姐在吗?” “来了来了。” 门后传来妇人懒散的语调,拖沓的脚步,慢吞吞地将木门打开一条小缝,一只布满皱纹与疲累的眼睛缓缓张了张,问道:“你们找谁啊?” “小姐,我家小姐呢?”小杏扑上前扒着门框,朝门后叫道,“小姐,小姐!我是小杏,我回来了!” 那妇人哎哎叫道:“你谁啊你,谁是你家小姐啊!可别乱攀亲戚乱喊的!这里没有什么小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打扰了,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姓唐的姑娘,还怀着身孕的。”陈筱艾连忙上前拉开小杏问道。 妇人见她貌美,身穿不菲,又见旁边还有带刀护卫保护,怕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敢得罪,只得把门打开,道:“......这儿只有我和我男人住着,没有什么姓唐的大肚子小姐。” “怎、怎么可能......我家小姐呢!” “都说了,这里没有什么小姐,你们是不是找错地儿了,这里相似的房子不要太多哦!” “不对,就是这儿!我认得这的!” 文灵秀问那妇人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这儿的?” “大概就一个月前吧......” 陈筱艾问道:“那搬进来前,可有看到过之前的租户在?” “没有没有,我们是跟商行的掌柜定得房子,搬到这儿压根就没见到什么人。” 几人面面相觑,陈筱艾从袖中摸出一个银簪子,扔给那妇人道:“劳驾,让我在屋子里转一转。” 妇人接了银簪子,仔细一看,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将路让出来,喜道:“姑娘慢慢看,慢慢看哈!” 第70章 她的尸体呢? 说是慢慢看,其实不过是有两间屋子的小院子而已,光是站了她们几个人就显得拥挤,基本上一目了然。 妇人的丈夫以在外摆摊维持生计,她便在家里做些纳鞋底或是编笼的简单活计补贴家用,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干草和还未编完的草笼。 妇人唯恐陈筱艾不满意,捏着银簪子上前来谄媚道:“这院子就这么大,看得清清楚楚的,要不您到屋子里看看?就是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乱呢,怕弄脏您的裙子。” 陈筱艾看她一眼,道:“厨房在哪?” “在这呢在这呢,这厨房就那么一小点大,也没收拾,您小心脚下灰尘哈。”妇人指着其中一个间小屋子,连忙将放在门口的锅碗瓢盆和杂物拿开。 站在厨房门口就闻到了一个又闷又腥的油腻气味,土灶台上面还放着没吃完的剩菜,虽然地方不大,但因为没有放太多东西,空间也不算拥挤。 陈筱艾一直忍着那股油腻味,忍得她太阳穴直跳,在厨房里转了几圈,也没再闻出其他气味来。但这个厨房给她的感觉又不太对劲,偏偏她的直觉一向很好。 “灵秀,以你的感觉来看,这儿会不会发生过命案?”陈筱艾小声问文灵秀。 “你也担心那位唐小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文灵秀也四处观察着这个小厨房,说道:“说实话,就算真的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消失不见了,而且他们还天天做饭,什么气味也盖掉了,你是不是闻不出什么来?” “......我快被这股气味恶心吐了。” 文灵秀知道陈筱艾嗅觉灵敏,连忙扶她出去,用袖子给她扇风透气。 虹夏拿出鼻烟壶来,这是卓煜预防陈筱艾鼻子不舒服用的,正好派上用场。 陈筱艾再不喜欢那股子辛辣的气味,也比厨房那股油腻味要好,深吸两口后狂打三个喷嚏,才感觉胸里那口恶心气终于顺了出去。 小杏苦着脸过来,道:“姑娘......我去屋子里看过了,没有我家小姐的东西,她、她不在这里了。” 文灵秀说道:“要不咱们在上旁边t找找问问?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住在附近的人对她肯定有印象的。” 陈筱艾刚想点头,旁边的虹夏脚下突然一个不稳,仔细一看,一支被灰尘盖满的筷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掉在地上多久了。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呀,这什么时候掉的我也没看到哈哈......” 陈筱艾看着那支筷子,转头问妇人道:“这屋子你们搬进来后,是不是就没收拾过?” “哎哟,瞧您说的......这屋子肯定还是收拾过的。”妇人扭捏道。 文灵秀仔细一瞅里屋情况,嫌弃得撇撇嘴,对妇人嘴里说的不敢苟同。 第94节 陈筱艾拉着虹夏退后几步,走到门边上,蹲在地上仔细看着地面。 这一个多月来京城并没有下雨,妇人和她丈夫懒惰,大约搬进来后就没有收拾过院子和厨房,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和油脂。 穷苦人家一般没有鞋子可以经常更换,基本上都是走到鞋底发软抽絮,因此在地上摩擦时留不下太深的痕迹,但是....... “灵秀,你往厨房走过去看看。” 文灵秀不解,但还是往厨房走去,随着她的走动,地上灰尘便被扬起来,露出一些不太明显的污迹来。 陈筱艾看向文灵秀穿着的硬底马靴,这种靴子穿着直接上战场都没有问题,看来大人给底下人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因为硬底马靴的关系,这一连串的脚印过来,刚好给陈筱艾发现地面上的不同之处。 她跟虹夏要来帕子,将厨房门口台阶上的灰尘轻轻擦开些许,露出一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乌黑污迹。 而且这抹污迹是长条形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过去。 陈筱艾与文灵秀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那一瞬间的猜想,两人拿着帕子,按那道污迹的前后路线,轻轻擦出来其他痕迹来。 那条痕迹按路线来看,是从厨房的地面上爬出来的,最终停在院子中央,前面就是木门。 陈筱艾喊护卫取来她的小药箱,她前不久刚刚整理过随身的东西,因为身上的衣裙不好携带,便跟虹夏要了一个小药箱装着,也好放在马车里。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文灵秀道:“这是凝血粉,你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只要沾过血的地方,一洒上凝血粉就能露出痕迹来。”文灵秀看着瓶子咂舌道,“筱艾,这个东西你也会做?” “别人跟我要的,就多做了一些,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陈筱艾让妇人让开些许,“来,洒吧。” 文灵秀将凝血粉倒在手心里,站到高处上,有技巧的将粉末分开洒在地上。 妇人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连忙哎哎叫道:“这这这弄得什么东西啊?” 虹夏怕她打扰,就要掏荷包封口,陈筱艾拉住她,又扔了一根银簪子给那妇人,妇人双手捧过,二话不说就让开了,屁都不多放一个。 陈筱艾嘱咐虹夏道:“虹夏姐,我那都是不值钱的银簪子,多着呢,给了就给了,你千万别掏自己的,你攒点钱可不容易。” 虹夏手上一顿,她是淑慧长公主的贴身小侍女,过得日子可比外面别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后来住在安国侯府里,这么多来卓煜对她如长姐般敬重,还让她打理着长公主留下的一应财物.......说实话,她根本不用攒钱,她本来就有钱。 可这好孩子,还这样处处帮她想着....... “哎哟,虹夏姐,有正事呢,你先别抱我......也别摸我头,咋跟大人一个毛病,会把我摸矮的!” 陈筱艾脱离了虹夏爱的魔爪,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往厨房里走,问道:“灵秀,怎么样了?有痕迹显现出来了吗?” “筱艾,你来看。”文灵秀让开位置,指着地面上一滩又一滩的黑红色痕迹,不仅地面上有,连灶台和墙面上都是,“这么多血......人还能活着吗?” “怕是......不太能啊。” 陈筱艾也咂舌,仔细一看,发现这血迹一开始就在厨房里到处蔓延,地面和墙壁上的还好说,但连灶台后面也有血迹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这种土灶面积大,要摸到灶台后面去得压下半个身子才能够到...... 陈筱艾拿过瓷瓶,洒了一点凝血粉在灶台后面的窗台上,过了一会,窗台并没有显现出血迹来。 “不对啊,如果当时唐小姐受了伤,想要开窗求助,那窗台上应该沾有血迹才对,为何灶台上有血迹,这里反而没有呢?” 文灵秀站到灶台前,不顾被灰尘和油脂弄脏衣服,压下身子去触碰窗台,她想了想对陈筱艾道:“她的目的或许不是窗台?” 陈筱艾顿时福至心灵,她索性提着裙子爬到灶台上,越过锅底,在灶台后面小心翼翼用脚踩过,灶台后面贴墙的一角突然塌了下去,幸好文灵秀连忙扶住她站稳。 两人低头一瞧,发现这灶台后面贴着墙壁,有一道一掌宽的夹层,因为灶台本身做得深,这里就可以用来存放东西。 “这大概就是唐小姐藏东西的地方。” 陈筱艾将那一方台面掀开,露出里面夹层来,果然在下面发现了几道带着血迹的爪痕,底下还躺着一条细细的白色发带。 将白色发带拿出来给小杏一认,果然是唐小姐的东西。 文灵秀问道:“那林公子是不是不进厨房?” 小杏含泪点点头。 陈筱艾观察那几道带血的爪痕,对文灵秀说道:“唐小姐可能是受伤后,想要将藏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所以这四面才有沾有血迹。” 文灵秀不解道:“看这么多血,她绝对伤得不轻,这时候不去求救,反倒去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陈筱艾摸着下巴也是苦想,好似有点摸到眉头了,她犹豫道:“.......她是不是想着要治伤,怕身上没钱,别人不肯帮她医治,所以就想拿上那几条裙子......好换钱?” “这.......”文灵秀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这还真的有可能啊.......” 小杏捧着发带,愣愣地听她们说着,再也忍不住地爆发出一声哭喊。 “小姐啊!小姐你到底在哪里?!” 虹夏扶着小杏的肩膀,面露不忍。 陈筱艾让虹夏照顾好小杏,跟文灵秀一起到院子里,看着院子中央的污迹,陈筱艾道:“.......那唐小姐最后应该倒在这里了。” 文灵秀蹲下来摸着那污迹,凝重道:“如果是这样,她的尸体呢?那几条衣裙在林公子手里,是不是就代表着......林公子可能就是杀了唐小姐的人?” “在厨房里起争执......然后再下杀手,一时慌张就跑了,等回来时发现唐小姐将值钱的衣裙拿出来了,将裙子拿走,再处理唐小姐的尸体......” 听着陈筱艾的猜测,文灵秀顿时感觉一股麻意从心头里爬上来。 陈筱艾接着猜想道:“如今天气冷,尸体没那么快腐烂发臭,那条月白色的梅花纹裙子却沾上了尸臭味,林公子若真是那个处理尸体的人,那么可能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回来的。” 文灵秀转头问那妇人道:“你说你们才搬来一个月吗?” 妇人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差不多就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家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这......倒没有。我男人搬到北街来定的这房子,我之前跟着他出摊,也没空过来打扫什么的。” 看在那两支银簪子的份上,妇人很努力的回想着,她道:“奇怪的事情啊.......这附近本来也不算安全,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 妇人刚说完,木门就被人推开,一个男人提着木桶进来,嘴里边喊道:“老太婆,你煮饭没有啊,我快饿死了!” 那大叔抬头一看,家里多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顿时一愣。 “这、这都是谁啊.......” “哎哟,是我那口子回来了,姑娘们别害怕,”妇人朝她们赔笑道,刚想过去跟丈夫解释。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呀了一声,一拍丈夫的肩膀,道:“我记起来了,咱们快搬过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这房子有不对的地方吗?” “什么?”大叔懵得很。 妇人赶忙给他看怀里的银簪子,又小声说了几句,大叔才啊啊声的反应过来,说道:“不、不对的地方啊......是有一点很奇怪。” 文灵秀赶忙问道:“是什么奇怪的,您说清楚一点。” 大叔挠了挠头发,想了想说道:“这屋子偏僻不好租卖,我去商行那说要看房子,也就是随便带我来看一下,其他还好,脏是脏了t点,奇怪的是院子这儿......” 说着,大叔将院子里放着的桌凳和没编完的草笼搬开,再用脚底用力擦拭一番。 陈筱艾上前一看,那地面上原来有一大摊焦黑的痕迹。 “我当时来看房子的时候,这里放着好些已经烧没的柴火,还有碳块呢。” “柴火和碳块?” “是呢,我当时就奇怪,商行的人就说估计是上一户取暖用的,那也不能在地上取暖呀,你看把这地面熏的......我瞧这租金便宜,便也住下了。” “那碳块你都扔掉了?” “那当然了,留着也无用啊。” 一时想不出什么来,小杏还在抽泣,陈筱艾想着她们也来一段时间了,便跟妇人和大叔告辞。 走之前,陈筱艾笑着对妇人一晃袖里银光,道:“我这儿还有很多呢,要是想起来什么不对劲,记得到曹氏布行与我说清楚。” 妇人和大叔一喜,连忙点头道:“好的好的!您放心,要是想起来什么,我们肯定知无不言,言、言无不尽!” 四人便先离开了,护卫就在门口等着,其中一名被文灵秀先遣回去的护卫对陈筱艾说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可能要天黑了。主子在府里等您呢。” “大人忙完事了?”陈筱艾一算时间,还挺早。 “是的,主子让我跟您说一声,昌州的厨子明天就到了。” 陈筱艾一喜又一惊,连忙喊虹夏道:“虹夏姐,等下在马车上记得帮我换药!” 文灵秀笑道:“伤口哪里急得来啊,反正昌州的厨子明天就到了,你以后肯定吃得到,急什么呀。” “等大人允许我吃了,一定要先让他做浇头牛肉面,你就知道我急什么了。” 闻言,文灵秀也有点饿了,她道:“本来还想带你好好逛逛京城,玩一玩,没想到出了这事。主子还特地早回家吃饭,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大人平时都很晚吗?” “对啊,就算宫里无事,也没有公务在身的话,主子都会去军营或者校场,很少回来用晚饭的。” 文灵秀心想振伯一定很开心,忍不住看向身旁的少女,就是她让主子一改平时行为习惯的.......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上次大人与我一同吃饭,振伯说大人比平时多吃了一碗,看来是我吃得太香,终于感化大人,把胃口给打开了。” 文灵秀顿感无语,虹夏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陈筱艾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频频点头肯定道:“很好很好,人就得好好吃饭嘛,大人之前那饭吃的,嘴巴动都不动一下,干巴巴的一点都不香......我啃树枝都比他吃得香,哎真是。” 上马车前,小杏停住脚步,小声道:“姑娘,我不想回去.......” 陈筱艾回头,看她还捧着那条发带,说道:“小杏,先跟我们回去吧。” “我.....我想在这等我家小姐。” “刚刚你也看到了,唐小姐可能已经......若你愿意,也不必回那农户家里去,我会买下你,给你安排另外的去处。” 小杏一听,直接就跪下磕头,哭道:“奴婢愿意跟着姑娘!求求姑娘给我一条生路!” 陈筱艾有点犹豫,但虹夏很满意,她拍拍陈筱艾,表示让小杏跟着她。 上了马车刚走没多久,文灵秀音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叫唤,回头一看,那大叔正挥着手臂,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筱艾,那大叔追上来了,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文灵秀命人停下脚步,等大叔紧赶慢赶地跑上来。 “大叔,你慢点,这是怎么了?”陈筱艾掀开车帘,看着撑着膝盖直喘气的大叔,“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这、这个.......”大叔连忙将手里捏着的一张黄纸展开给陈筱艾看。 第95节 陈筱艾接过一看,发现不是什么黄纸,而是一张符纸。 上面是弯弯绕绕的红色图案,陈筱艾觉得有点熟悉,但她并不懂此道,文灵秀一看也是一头雾水。 大叔指着符纸说:“这张符纸是我定下房子的时候,在门后发现的.......我们平常人家镇宅驱邪什么的,也在屋里贴,但这张符纸跟我们那种符纸画的不一样,瞧着怪瘆人的,我就拿篮子挡着了。” “我也不知道跟你们要找的人有没有关系,但总觉得是不大对劲.......”大叔瞅着陈筱艾的袖子,谄媚的笑着。 陈筱艾收了那张符纸,将银簪子递给了大叔,大叔连忙感谢,美滋滋地回去了。 “筱艾,这种东西看着怪害怕的,你要带回去吗?”文灵秀看着陈筱艾将符纸仔细叠好,问道。 “没事,这种东西一般敬着点就是了,不碍什么的。”陈筱艾将符纸收好,“咱们快回去吧。” 已经入夜,天空是望不到尽头的墨色,今天天气是冬日里难得的好,能看到月色与星星。 卓煜站在庭院上,看着皎洁的月色,还看自己轻轻呼出的白气。 廊下有仆人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前院伺候的丫头,从廊下匆匆走过,大概是去往厨房里。 振伯在身后指挥人搬着炭火盘进去,一边吩咐着:“放好后先把汤锅端来,起火将汤热着,调料等齐全再放......哎哟,这猫怎么又跑出来了,肯定是闻着味来的。” 卓煜回头,就见一只黄猫大摇大摆地从桌子底下走过来,端端正正地立在地上,夹着尾巴,如翡翠一般透亮的猫瞳紧盯着桌上的菜色,一边舔着嘴巴。 是虹夏姐养的猫。 “雪春,赶紧把这猫抱出去,别等下扑到桌上去了,那可不干净。” “哎,马上来。” 雪春连忙放下手上东西,上前去抱黄猫,黄猫知道她来意,甩开尾巴不让抱,迅速连躲几下,直接跳到门边窗台高处上,不愿意走。 “哎,怎么办,它不肯下来呢,我刚刚明明喂饭了呀......” “等等,我去拿个杆子吓吓它,你就站在旁边看着。” 冬花刚转身,就见卓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连忙避开行礼。 卓煜没看她,而是抬头盯着窗台上那只黄猫。 他记得这只黄猫上一次见的时候明明还很瘦小,这次怎么就圆了一圈了,猫是长得很快的动物? 不过虹夏姐的确很会照顾活物,估计以后还能长得更大。 卓煜轻敲门框,黄猫顿时瞪大眼睛,直起身体来,瞳孔往下盯着卓煜,尾巴轻甩,在墙壁上投下如蛇一般蜿蜒的影子。 “下来。” 卓煜一抬手臂,轻拍手臂上覆着的臂缚。 黄猫还是看着他,他便也平静地看回去,一人一猫安静地对峙着。 冬花和雪春大气都不敢出,低头不敢看。 最终,黄猫从喉咙发出一声呜喵,小退两步后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两只前爪准确无误地扒住卓煜的手臂。 卓煜收了下手臂,黄猫似乎不太乐意给他抱,便随着卓煜的动作爬到他肩膀上去,好奇地张望庭院内景色,看廊下有灯笼轻轻摇晃,便盯着不放了。 有护卫来报,说陈筱艾的马车已经进了安国侯府的街道。 卓煜便顶着肩膀上的黄猫,一路朝大门走去,到了大门才刚驻足一会,马车就从街道对面行驶而来。 文灵秀眼神好,看到卓煜和他肩膀上的猫愣了一下,在马上差点没坐稳。 等马车停下,陈筱艾掀开车帘,看到卓煜也一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卓煜伸手扶她下车,问道:“今日逛得如何?” “挺好的......就是中间出了点事情。”陈筱艾还盯着他肩膀上的猫不放,那猫也不怕生,敢跟人直视不眨眼。 陈筱艾伸出手去,碰了碰黄猫的下巴,黄猫也不躲,喵呜两下,直接跳进陈筱艾的怀里。 “哎哟,好家伙......有点份量了。” 陈筱艾熟练地揉了揉黄猫的下巴,抬头看卓煜,笑道:“大人,你在等我啊?” “嗯。” 卓煜点头,紧了紧她的披风带子,道:“走吧,吃饭了。” “嗯!” 【作者题外话】:其实想把几章内容写得恐怖一些,不知道写不写得出来.......明天还要加班开大会,我的天啊......不想让自己断更。 第50章 镇婴鬼 “虹夏姐,我记得不是有三只小猫吗?怎么只看到了这一只?” 虹夏示意让略显拘束的小杏跟着她,闻言比划道——其他三只都在我房间里养着,天气冷不肯出来,只有这只是最调皮的,总是偷偷扒开窗户跑出来。 陈筱艾揉揉怀里的猫头,看它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笑道:“果然是敢待在大人肩膀上的,不止调皮捣蛋,胆子还大。” 卓煜看她抱着黄猫,问道:“不重吗?” “不会呢,不过t也只是暂时的,这种颜色的猫我记得可以长得很大。” 陈筱艾说着将猫托抱起来,看它拉长的身体,嘴里不满地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对着近在咫尺的陈筱艾的脸,却没有挥动爪子。 “话说回来,它叫什么名字呀?”陈筱艾问虹夏,“虹夏姐,你给它们取名字了吗?” ——没有呢,怕养不熟要跑,索性就没取名字了。 “这样啊......” 陈筱艾点了点黄猫粉粉的鼻子,黄猫侧着头直蹭她脖颈,想了想说道:“它们还是小猫的时候就带回来家里养了,养得亲人了,应该就不会跑了,若是跑出去外面,也是适应不了。除非天性喜欢在外面野,不然都是很乐意当家猫的。” 卓煜挑眉,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黄猫的头顶开,对陈筱艾道:“别让它蹭到你脖子伤口。” “哦哦,那给大人抱吧。” 说着,陈筱艾将黄猫塞进卓煜怀里,黄猫不大乐意给卓煜抱着,但卓煜丝毫不留拒绝的机会,一掌就稳稳托住黄猫的身体,冷淡的眼神轻轻一扫,黄猫就僵着爪子不敢动了。 陈筱艾就是单纯想看看卓煜抱着猫是个什么形象,毕竟刚刚黄猫威风凛凛地站在他肩膀是有点狗.......不对不对,猫仗人势了。 如今这简单一抱,看起来就更奇怪了,一位无念无想,一只不情不愿,真是好一个貌合神离。 看着陈筱艾忍笑的模样,卓煜说道:“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陈筱艾一愣,“我来给它取名字吗?这不太好吧,我也没喂养过它......” “这只。”卓煜捏着黄猫的后脖子将它提溜起来,又放到陈筱艾的怀里,“脾气最坏,你是它第一个主动让抱的人。” 黄猫见回到陈筱艾怀里,甩着尾巴放松四肢,又眯起眼睛来,一点都不像刚刚在卓煜怀里那副警惕的模样。 “真的吗?它看起来很乖啊.......” 陈筱艾回头看虹夏,虹夏笑着点头,比划道——它从来不让人抱。 “原来你是个有脾气的啊。”陈筱艾用下巴蹭蹭猫头,看着卓煜道,”可是我不擅长取名字哎,以前我养的狗和猫,都是叫什么旺财进宝的......一点都不大气。” 卓煜微微笑道:“旺财进宝都不错,很好的寓意。” 陈筱艾有点不好意思,道:“毕竟是大人家里的猫,安国侯府的猫哎.......叫这个有点小家子气了,得取个好点的。” 卓煜想了下,道:“.......财源?广进?” “........大人你其实是在笑话我对吧?”陈筱艾默默将脸埋进黄猫的毛发里。 “不是,是真觉得不错。”卓煜失笑,拍拍陈筱艾的头示意她抬起头来,手指轻轻捡掉她鼻尖上的猫毛,“你给它好好想一个,以后多喂养它就是了。” “嗯.......” 陈筱艾冥思苦想了好一会,连闻到饭菜香气都不急了,最后抱着猫决定道:“——就叫橘子吧!” 在场众人皆着一愣,卓煜一挑眉,问道:“为何,是有什么含义?” 陈筱艾却摇摇头,认真道:“没有想法,就是我今天橘子吃多了。” 文灵秀默默捂脸。 黄猫喵呜一声,站在陈筱艾腿上伸了个懒腰,便跳到地上去,踩着悠闲的猫步走开了。 陈筱艾扒着桌边看橘子消失在门脚处,抬头有些犹豫地问卓煜道:“大人,它这是什么意思?满不满意?我没有冒犯到它吧?” “净手,吃饭。”卓煜只垂眼喝汤。 “哦好嘞。” 振伯今晚别出心裁,做了清汤的小火锅,为着照顾各人的口味,还特地多搬了几个小火盘,各立了几口小石锅。 底汤是用骨头和菇子一起熬得,还下了一些气味不大的温补药材,旁边摆着片切好的肉片和蔬菜,光是摆着就觉得十分诱人。 振伯笑眯眯道:“筱艾姑娘,你有伤在身,暂时还吃不得辣,等伤好了,再给你做特别的调料。” “谢谢振伯!”陈筱艾十分开心。 今晚石信飞和文灵秀都没有差事,卓煜便让他们坐下一起用饭,二人在外办事时没少与卓煜一起同桌用饭,因此也不拘束。 石信飞笑道:“说起来,今日下午在校场与刑虎兄弟碰上面了,他让我帮忙带话给陈姑娘,说是陈大夫让你养好伤再回去见他,免得他看到你一次,就想抽你一次。” 说到最后,石信飞和文灵秀都憋不住笑了。 陈筱艾快到嘴里的肉掉在碗里,她撇撇嘴道:“师父真是的......我知道啦,才不会留机会给他抽我。” “你师父的药都备好了?”卓煜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到她碗里。 “师父他不让我备了,说是我备得不够味,等这几幅吃完,他要自己备。” 文灵秀问道:“药什么的......还要怎么够味啊?”听起来咋跟熬汤似的。 “简单来说就是不够苦。我师父这个人很会对自己下狠手的,他坚信越苦的药越有用,喝着越精神。”陈筱艾其实不太想回忆起师父做的那些药,她从小受此荼毒,受到的心灵创伤很深,“......那么苦,可不把人**神了嘛。” “陈大夫明明那么年轻......倒是个狠人。” 陈筱艾颇为赞同地点头,看到碗里的鱼肉,朝卓煜好奇道:“大人你夹给我的鱼肉怎么都没有骨刺的?” 她自己夹,每次都夹到好多鱼骨刺。 “挑掉了。”卓煜又夹了一筷子蔬菜给她,“毕竟是腥物,你暂时还不能吃太多,吃菜。” 第96节 “哦.......” 石信飞看着陈筱艾乖乖吃菜,又看主子手边的盘子,上面放的全是挑下来的骨头刺。 陈姑娘是在外漂泊长大的,在吃这方面肯定不会那么小心矫情吧......可能连骨头刺都给她咂巴咂巴咬碎吞下去。 算了,到底是主子会疼人。 石信飞燃起八卦之心,示意对面的文灵秀去看,正喝汤的文灵秀微微一愣,却没有按他示意的去看,而是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垂下头去喝汤。 石信飞不解,倒是陈筱艾正好要将不吃的青菜夹给文灵秀,刚好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以及突然就红了的耳廓。 .......嗯嗯? 等等等一下! 陈筱艾跟老鹰准备捉食似的盯了好一会石信飞,发现这位哥依旧埋头吃吃喝喝,啃着排骨乐呵呵的别提多开心。 她又将眼睛转回文灵秀身上,文灵秀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不对了,就是耳廓还是红得紧。 “吃饭,看什么?” “哦......” 她想错了吧? “好呀,我说我怎么一进大门就闻到那么香的气味,你们居然吃起小火锅了?” 傅叶歌的声音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的,他急匆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玉色的披风闪耀着金色的细闪绣纹,这个性格与外貌一点都不对等的男人一进来就朝振伯叫道:“振伯,快快给我也备上一份,我可还没吃呢,快饿死了!” 振伯忙令人下去准备,傅叶歌看到陈筱艾桌边有炸酥肉,伸手就要去拿,陈筱艾哪里肯让人在她眼皮底下夺走食物,连忙就护住了。 “哎哎哎你干嘛你干嘛?” “小气鬼!快给我两块,真的饿死了。” 陈筱艾只能将酥肉让出去,看他吃得急,连形象都不要了,帮着又盛了一碗汤,说道:“你做什么去了饿成这样。” “别、别提了......”傅叶歌端过汤碗连喝半碗,不忘仔细端详陈筱艾几眼,跟花花公子似的肯定道,“哟,你这样子真不错啊,要不是知道你的德性我都要看晃眼了,真是浪费。” 陈筱艾翻他一个白眼,道:“那真是对不起你,我就这德性。快把酥肉还我,我就不该给你吃!” 傅叶歌扔回去一个空盘子,陈筱艾拿着汤碗就想砸他,两人一来一往顿时又掐起来。 等终于坐下来,傅叶歌不得不把他那盘酥肉还给陈筱艾,陈筱艾才将袖里银针收回去。 卓煜问道:“事情谈得不顺利?” “何止不顺利啊,简直是个灾难,我就不该去凑这个热闹。” 傅叶歌急着吃,将肉片全部倒进锅里搅拌,锅子本来就滚得不快,一整锅都是红红白白的,旁边的文灵秀实在看不过,起身接过筷子帮忙。 “哦,谢谢你啊灵秀......咦,你耳朵怎么那么红?这屋里又不热。” “没事......吃您的吧。”文灵秀赶忙给他塞了一筷子蔬菜。 振伯见傅叶歌来了,便乘上常备的清淡的酒水,陈筱艾闻到一股很好闻的竹香味,可惜卓煜不给她喝,见她凑过头去,手指抵在她额间推开。 傅叶歌吃了t几筷子肉,才缓过精神劲儿来,对卓煜说道:“煜哥你是没看到二皇子那个脸色啊......哇烧焦的锅底都没有那么黑,都快滴出墨来了,我敢吃饭吗?我连水都不敢喝!” 陈筱艾好奇道:“你今天跟二皇子吃饭啊?” “我倒还想着只是去吃饭而已,但许家办得这场宴席,与请过去的其他几位大人,对二皇子说话都有点......” 傅叶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犹豫道:“二皇子前不久不是顺利解决了川州雪灾导致的难民处理吗?但许大人却明里暗里的说了什么......难民并未妥善安排,以及被暴力镇压的事情......” 卓煜没有说话。 “以及户部有一位忘记叫什么的大人,突然也对二皇子提起来什么......有一支端州过来的送礼队伍,经过昌州时被土匪劫走,虽然顺利把东西救了回来,但同时也检查出不合礼制的物品,昌州的知府正烦着呢。” 傅叶歌说着,让文灵秀帮忙捞几块鱼肉上来,问卓煜道:“哎煜哥,你说他们对着二皇子说这些做什么?” 陈筱艾说道:“你笨呀,这都听不出来,那两位大人是在警告二皇子。” “哎,干嘛就说我笨了。我当然听得出来了,就是好奇。他们怎么突然就敢对二皇子这样了,之前他们对二皇子虽算不上多推崇,但脸面上可从没出过差错。这些人当官都当得鬼精鬼精的,突然转性,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卓煜垂眼饮酒,淡淡道:“他们的意思,是让二皇子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这世上不止他一个精明人,更不止他一个皇子。” 傅叶歌差点没端好碗,小声询问卓煜道:“看来他们手里是捏着二皇子的把柄了......其他人我不知道,那许大人不是清流之人吗?难不成也要参与皇子们之间的党争?” 陈筱艾好奇道:“党争都指得谁?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 要按岁数,这三个皇子是最接近的,也才能争得起来。 “自然是几位皇子,要说最名正言顺的自然是二皇子,中宫嫡子又是长子,如今也立了一些功,皇上也肯定。四皇子也是中宫嫡子,性格直爽做事利落,颇合朝中大臣的眼缘,但看他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还有六皇子,性子也不错,就是还没显出什么才能来。七皇子倒是天资聪颖,但到底年纪还小。” 傅叶歌一一评价过来,感叹道:“咱们的陛下正当壮年,后面不知还有几位皇子呢,我现在数着也没用。” 卓煜看着他,道:“最近这段日子学了不少,有进步。” “嘿,煜哥你就别提了,自从我那个兄长犯浑过后,我父亲几乎是压着我学习判断朝中局势——我可以学,没问题,但也不能把我一口喂成一个大胖子啊,这种事又急不来!” 傅叶歌想来这段日子被拘束在家里的日子就抱怨,他道:“以前放任我在外玩耍,又支持我跟着煜哥你学习做事,如今又打算把我按世子那样严格要求,一件事情做不好就要挨骂,说我愧对列祖列宗.......哪里就那么严重了,真是什么话都是他说了算!” 傅叶歌实在气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卓煜问道:“今日成国公跟你生气了?” “可不是嘛,说我没有及时缓和当时宴席上的气氛,不该让户部那位大人那么说话,让二皇子感到难堪了.......” 傅叶歌气呼呼道:“在场众人都是有官职的,都是我的前辈,哪是我一个小辈能随便进去插话的,那才叫没教养呢.......就算我帮着二皇子,对我和家里也没有好处啊,谁都知道我跟煜哥你交好,那二皇子对我总是一张狐狸脸皮,他哪里会领我的好去。” 陈筱艾说道:“按亲戚来算,你和二皇子也是表兄弟,成国公估计是顾忌这一点吧。” 傅叶歌戳着碗里的肉,不满道:“亲戚是亲戚,但父亲惯会避嫌,平常也不见与二皇子有什么往来.......” 卓煜看他一眼,道:“别玩食物,要吃就吃。” “啊——我不管,我今晚不回家了,难得跑出来,回去还得听啰嗦!”傅叶歌看向正在喝补药的陈筱艾,“陈筱艾你喝什么呢,黑乎乎的,你今晚肯定住在这里了吧,那就快来陪我喝酒,咱们今晚不醉不睡!” 陈筱艾赶紧把补药咽下去,拉着衣领给傅叶歌看纱布,叹道:“这不不能喝嘛。” “哎哟我去.......你够狠。”傅叶歌看她脖子上那一大圈纱布,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唉呀,煜哥也不喝,那今晚不是没人陪我喝了,真是好没意思。” 说着看向石信飞,道:“哎老石今晚是不是没有差事?那你陪我喝吧!” 石信飞笑道:“承蒙叶歌少爷厚爱,但我实在喝不来这么没味......呃,细腻的好酒。” “也是,你们就喜欢马酒那种烈酒,反倒是我不喜欢那么粗粝的口感。”傅叶歌一推碗盏,唉声叹气道,“哎哟不吃不吃了,没趣儿。” 陈筱艾也一推药碗,对傅叶歌说道:“那我给你找点趣事做。这个符纸,你们知道是什么不?” 陈筱艾将大叔给她那张符纸一展,放到桌面上。 卓煜和傅叶歌起身端详,傅叶歌摸着下巴有点嫌弃:“这叫什么趣事儿,好端端地你拿一张符纸上来做什么,看着怪瘆人的。” 卓煜看着陈筱艾,问道:“这就是你们今天出去闲逛的事情?” 陈筱艾将唐小姐与林公子,以及那间小院厨房里发生的事情与他们细说一遍。 傅叶歌听着听着就摸起胳膊来,小声道:“亏你们还在那琢磨了那么久.......” 陈筱艾道:“原也想着,最坏便是杀人藏尸,一尸两命这样的事.......但突然冒出这样一张符纸来,我心里便觉得这事不大对劲了。” 卓煜道:“家中贴符纸,一般也有镇魔降妖,或是治病鬼的说法,这张符纸与唐小姐会有什么关系?” 文灵秀突然想起来什么,她朝石信飞道:“老石,我记得你以前好像有懂此道的朋友,你来看看。” “那是我朋友懂,我却是一窍不通的啊。”石信飞正要推脱,卓煜刚好将符纸转向他,他一愣,像是有些不确定,上前来仔细打量符纸。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先等等......”石信飞看向傅叶歌,“叶歌少爷,你仔细看看这里,像不像当初咱们在死水村看到的那几张符纸?” “死水村?”傅叶歌来了印象,他拿过符纸在手心上比划,“真的哎......这下半部分很像!” 陈筱艾好奇道:“死水村是什么地方?你们在那遇上什么了?” “倒没有遇上什么,只是路过在客栈歇息而已,但是刚好碰上对面一户人家出殡,棺材上贴了一些黄纸,我不太明白,便让老石去帮我问了。”傅叶歌说着看向石信飞。 石信飞把话接了下去,道:“那客栈掌柜跟我小声说了,死者是一位孕妇,突然得了什么不治急病,带着腹中孩子撒手人寰了。孕妇死亡,一尸两命这种事,在当地是极为避讳的,说是怨气要比普通鬼魂更大,容易闹得家宅不宁,贴了那符纸就是用来镇魂的。” “......孕妇?一尸两命?”陈筱艾看向文灵秀,这不就跟唐小姐这件事很像吗? “但是这上半部分不一样啊,”傅叶歌紧接着说道,“会不会意思就完全不同啊?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众人一时感到为难,卓煜将酒杯一放,对陈筱艾说道:“去藏书阁。” 藏书阁坐落在安国侯府的后庭院里,是当初卓老侯爷为淑慧长公主所建,小楼三层高,灰瓦白墙,十分古朴。 淑慧长公主喜好读书,据说只要是书就没有她不爱看的,尤其更爱各种偏门旁类的冷门书籍。 听虹夏笑眯眯地比划,陈筱艾惊讶的发现——长公主居然连青楼女人必看的那种书籍都有! ——不愧是大人的母亲!果然与众不同! 藏书阁经常有老仆人打理,瞧着是旧了些,但不管是书架还是书本都没有落灰,安安静静地躺放着。 老仆人连忙对卓煜等人行礼,得知来意后,接过符纸仔细看了看,带着他们穿过书架,来到二楼的角落处,指着最上方的那几本散书道:“回少爷,那几本是有关于符纸符咒等内容的偏书,长公主只看过一次,说是容易教坏人,就让老奴放在这最上头。” 石信飞一瞧上面的灰尘,让傅叶歌让开些许,踩着书架爬上去拿,因怕弄坏长公主的藏书,他小心翼翼的t,动作不敢太大。 将四本书取下,虹夏和老仆人取来烛台,点亮几根烛火,好方便几人就地翻阅。 “基本上都是驱魔镇宅的......这些图案大同小异,有可能是那林公子杀了妻子和孩子后,内心不安,回来贴上的。”傅叶歌将手上书本一扔,“你们有看出什么来吗?” 文灵秀摇头,陈筱艾翻完一本也摇头,只有卓煜拿着符纸静静对比着,突然出声道:“找到了。” 众人皆是一惊,连忙凑过去看,只见发灰发旧的书页上静静躺着一道与符纸相同的图案。 下面写着,镇婴鬼。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虽然没有断更......但存稿开始告急了!快赐给我力量码字! 第72章 主子在意你呢 “.......镇婴鬼?” “这是......什么意思?” 第97节 “把婴儿的灵魂......镇下去?” 众人都是满头不解。 “这个.....我好像有点印象,以前跟师父在外时,曾听说过。” 陈筱艾沉思道,她的脸蛋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细腻光泽。 “好像是有些某些偏远地方创造出来的一种永驻青春的邪术.......大概意思就是说,胎儿在母体里吸收的便是母亲的青春与生命力,所以胎儿是最崭新,最纯洁的生命,拥有长远的青春与未来.......只要在婴儿出生占有这段生命前,用某种手法先截下来,取出婴儿用特殊的药材炮制处理,所做出来的药,便是能永保青春的药。” 文灵秀捂着嘴巴欲呕,赶忙跑到门口透气。 “我也略有所闻。”卓煜说道,“在北境时曾遇到一些术师,他们手中常备着婴儿的手骨,用来施法或是用药。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会回去埋藏婴儿尸骨的地方祭拜,避免作祟。这张符纸,大概是同样的作用。” 陈筱艾拧着眉头,道:“既然已经被贴了这张符纸,那就说明,唐小姐和腹中孩子已经遇害。” 傅叶歌猜测道:“那也就是说.......那个林公子杀了自己的妻子,又取出自己的孩子来炼制丹药?我去!这人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石信飞皱着眉头道:“那林公子也是个年轻人......永驻青春这种事考虑得未免太早了?” “而且啊,他现在考虑的应该是钱的问题吧?”傅叶歌狐疑道,“他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有空考虑青春永驻这种天马行空的事儿?” 卓煜看向傅叶歌道:“他不一定是为自己。” 陈筱艾摸着下巴道:“新鲜的婴儿尸体,还是未出生的,要放到黑市上也是十分难得难求的,那林公子若是为了钱而因此残害妻儿的可能性倒是大一点。” “他一个普通书生,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卓煜道,“有可能是接触了什么人,或是渠道,导致他这样做。” 傅叶歌一拍桌子,肯定道:“陈筱艾你不是说那姓林的经常去添香阁吗?花街青楼里人多眼杂,个个喝了酒就原形毕露,什么牛鬼蛇神都有,那家伙肯定是在那里遇上什么奇怪的术师,或者是黑市店家了!” “我觉得叶歌少爷说得有道理。”石信飞冷笑一声,“被钱逼急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傅花花公子,你认识添香阁的娇紫姑娘吗?”陈筱艾一点傅叶歌。 傅叶歌作势要捶她脑袋,看卓煜的眼神轻飘飘地移过来,只能很幼稚地扯了扯陈筱艾的头发,说道:“......有听几个朋友说过,说是容貌一般,但性格极好极柔情的一位女子,常听人倾述心事,抚慰人心,据说也有几分吟诗作赋的才气。本来有些男人去青楼就是想一解心中惆怅忧愁的,不一定要什么美貌女子温香软玉的。” “哦.......说白了就是红颜知己。”陈筱艾恍然大悟,“也是,像林公子这种自视甚高的书生,的确需要这样有一个佳音知己来麻痹自己。经常去青楼的男人,就是想要点关注和虚荣。” 傅叶歌立刻感受到在场几人落在身上的探究眼神,连卓煜都带了点打量的意味在。 他连忙摆手澄清道:“我是去应酬的,就是图个热闹乐呵,你们别想太多了!要我说啊,咱们光在这儿讨论这些无用,把那姓林的抓过来一问不就清楚了嘛,他肯定遭不住我们吓啊。” 文灵秀也赞同道:“先不说其他,小院子里有血迹不假,唐小姐失踪也是真,以此为理由,让顺天府去抓,一抓一个准。” 石信飞道:“要不就省了这一遭,属下这就带人直接去抓回来?” 陈筱艾觉得不管是哪个建议都不太好现在就下决定,忍不住看向旁边的卓煜,想听听他的见解。 卓煜注意到她的眼神,问道:“你如何想?直接杀去添香阁?” “不不不.......大人你想多了。” 什么叫直接杀去添香阁嘛,说得她跟个土匪似的....... 不过仔细想想,若是她自己单独处理这件事.......估计也只能是全副武装的杀过去了。 这人,如今对她的想法才真是一抓一个准。 “那什么.......大人你说说你的高见?”陈筱艾很乖巧,诚心十足的问。 见她不鲁莽了,又乖巧询问自己的意见,卓煜收回眼神,抬手按了按她的头顶,对文灵秀道:“你们今日过去找唐小姐时,护卫在哪?” 文灵秀忙道:“一直守在门外.......啊。” 突然意识到什么,文灵秀神情一僵。 卓煜道:“那姓林的不过是一介无用书生,就算对妻子痛下杀手,恐怕也无法做出刨腹取子这样的事,过去帮他处理尸体的可能另有其人。在天子脚下做下这样的残忍事,不管是哪路渠道来的什么人,一般都会留有后手。例如——对知情人士赶尽杀绝。” 陈筱艾反应过来,忙道:“那我们今日过去那小院,就是打草惊蛇了!” 她和文灵秀已经足够显眼,更何况还有带刀护卫守在门口,如果真的有人监视着那小院,极有可能已经去通风报信。 按卓煜所说,那林公子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你和叶歌带上几个乔装的,去一趟花街。”卓煜对石信飞说道,“不必找那娇紫,先把姓林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哎,我也要去啊......”傅叶歌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石信飞直接拖走。 陈筱艾连忙问道:“大人大人,那我呢?我做什么?” 卓煜看她一眼,道:“回去睡觉。” “咦.......” “无聊?”卓煜一挑眉毛,道:“那便随我去书房描写字帖,刚好我得了新的。” “大人晚安!大人再见!” 陈筱艾拉着文灵秀和虹夏就跑。 卓煜看她因跑太快飞起来的衣裙,无奈地摇头。 回到房里,冬花和雪春连忙着手安排洗漱沐浴的准备,脱衣服脱到一半的陈筱艾被虹夏压坐到妆台前,才起来自己首饰和头发还没拆,便乖乖坐着,看到镜子里,身后的文灵秀心情低落。 她正为自己的不够细致而自责。 恍惚间听到陈筱艾的呼唤,她才连忙抬起头来,道:“怎么了?” “今晚你也别回去了,跟我一起睡吧。” 陈筱艾笑眯眯地看着她,虹夏为她解下发带,长长的乌亮的发丝便丝丝缕缕地垂落在她脸颊边。 少女乌发雪肤,明眸皓齿,在烛光下的丽色,比起画中那些倾城美人还要胜上几分。 文灵秀愣愣道:“........筱艾,你母亲定是个很美的人。” 陈筱艾笑道:“也有可能是我父亲,是个绝世罕见的美男子。” 文灵秀被逗笑了,她道:“有道理,都说女孩儿像父亲,你父亲定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我也是像我父亲,所以我父亲对我很珍惜,也感觉到很可惜,他总是在我练武的时候说——你要是个男人,我也不用担心太多了。” 她轻轻感叹道,眉眼似有哀愁似有怀念。 “尤其是在灵菲出生后,父亲总是患得患失,他总是放心不下,所以给我们找了许多的保障和后路……也就是因为他的担心,我和灵菲,至少保住了性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陈筱艾并没有过多安慰什么,她拍了拍文灵秀的肩膀,“你只要念着这份爱,和灵菲好好活着。” “……嗯。” “别说这些了,一起来泡澡吧。”陈筱艾拉起文灵秀,将她马尾上的发带解掉,“别把那股油腻味留身上了,那样我可不跟你睡一床,闻着膈应的慌。” “泡澡?那还真是久违了,以前在家里和灵菲经常一起泡。”文灵秀笑道,“我洗头发洗得很好的t,我来帮你洗吧。” “那敢情好,作为回赠,我帮你推拿按摩。” “那太好了,正好我肩膀这块僵硬着。” 虹夏笑着取了两件寝衣,冬花端了一整盒满满的各色精油和雪花膏,而雪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篮子的玫瑰花瓣。 “这大冬天的,哪来的玫瑰花?” 陈筱艾和文灵秀都面露好奇之色。 雪春笑着解释道:“这是别庭花园养的玫瑰花,因为有温泉的关系,所以即便是冬日,花儿朵儿什么的却比春日里还要好,长了好大一片,可美了。都说用玫瑰花瓣入浴,对护肤养颜是极好的,小姐姑娘们都喜欢这样呢。” “我倒是没这个习惯……”文灵秀有些不自然地梳理着头发。 陈筱艾埋头闻了闻玫瑰花瓣,道:“味儿还不错,没有春日里那么香,试一试吧,我还没有泡过玫瑰花浴呢。” 闻言,冬花和雪春便忙碌起来,特地搬来的大木桶里,雾气氤氲,水面上飘满艳色的玫瑰花瓣,场面旖旎得很。 哗啦一声,陈筱艾从水中冒头出来,甩了甩头,湿漉漉的头发贴着白皙的肩膀,两只手扒拉着水,硬生生将泡澡变成游水。 文灵秀身材修长,不能像陈筱艾那样玩,她靠在木桶边笑着看陈筱艾,活像看一只落水的可爱小狗。 陈筱艾扒拉累了,就靠在木桶边休息,虹夏端着两只小酒杯进来,一闻气味,好像是艾草酒。 虹夏递了一杯给文灵秀,又捏着一杯到陈筱艾嘴边,陈筱艾不明所以,但还是仰头一口干了。 文灵秀也喝了,对陈筱艾解释道:“听闻艾草酒有驱邪的作用,老人家一般都会备着,若是家里人遇上什么不干净的,都会让饮上一杯。” “肯定是振伯让喝的吧,虹夏姐你告诉振伯了?” 虹夏摇头,比划道——没说呢,振伯直接就倒了过来,嘱咐我让你们一定要喝的。 “老人家还真是......”陈筱艾嘀咕道,“对这些东西就是敏感的很,光是看我们就看出来了。” 文灵秀笑道:“振伯这样的能人,又是这个岁数了,阅历见识自然不同于常人。人不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 “有道理。”陈筱艾很赞同。 “筱艾,你先别玩了,我帮你把头发洗了吧,入睡前才能干呢。” “好嘞。” 除了很小的时候,师父为她洗过头发之外,还真没有人为她洗过头发。 虹夏在木桶边缘垫了一块厚厚的毛巾,陈筱艾便靠在木桶边,文灵秀熟练地将她长长的头发顺到后面去,用木梳细细地梳顺下来,笑道:“你这头发真好,又黑又亮又厚重,这么好的头发,我洗着也开心。” “我师父总是说,我吃下去的营养都跑到头发上去了。”陈筱艾道,“所以人才那么矮小。” “胡说,你已经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要长高好多了,”文灵秀说着一瞅她水底下的酮体,笑道,“也有女孩儿的模样了。” 陈筱艾倒是对她的身材更感兴趣,道:“灵秀,我怎么样才能有你这样的好身材啊?” “......我身材很好吗?”文灵秀有点羞涩,“我四肢长了些,因为常年练武,肩背也显壮......以前在武场的时候,他们总说我没个女孩儿样。” “那是他们没眼光,心胸狭窄。” 陈筱艾对此嗤之以鼻,她道:“有些男人为了突显自己的阳刚之气,便觉得姑娘家们都该柔柔弱弱,身板又要娇小玲珑才好。呸,他们男人就能拥有千姿百态,只要求心思纯正便是好的,自我要求也忒低了,有什么资格要求我们女子就要如此单一板正来讨他们喜欢?哪来那么大的脸面呢?你武功高强,要是再碰上这样说你的人,就去把他打趴下,我给你收尸,真是惯的他们。” 陈筱艾说着嘀咕道:“大人都不这么想,他们哪来的脸皮。” 文灵秀既震撼又感动,不仅是因为陈筱艾说出了她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的话,更因为陈筱艾明言要为她充当后盾。 她细细地为陈筱艾按摩头皮,笑道:“.......家里落了难后,我才知道我心里的焦虑是有多微小,多么微不足道。跟我父亲的殚精竭虑比起来,根本不算得什么,我便也想明白了,只要能守好灵菲,报答主子,无论别人怎么评价我,我都不会去在意。” “瞧你,不都说到点子上了?只要守护好自己在意的,别人的空言又算什么呢?” 文灵秀取来水勺,舀起温热的水,轻轻在长发上淋了下去,笑道:“果然,人的成长环境和阅历是最重要的,你小小年纪,却如长者般豁达通透。” “因为我能守护的东西本来就不多。” 第98节 温热的水淋过头皮,酥麻又舒缓,陈筱艾微微眯起眼睛,她道:“上天对我是个吝啬鬼,赐予我的,只有那么多。我只能死死咬着,紧抓着不放。” 文灵秀听着十分不忍,她轻轻道:“现在你有了主子.......主子在意你呢。” “大人......我不敢想太多。”陈筱艾闭起眼睛,升腾的雾气让她看起来马上就要睡过去,“.......大人是个太好的人,这样的人即使为我停留,我也不能去抓的。” 文灵秀不解道:“为何?” “......我的人生道路上,大人是个最美好的意外。”陈筱艾迷迷糊糊道,“意外......你抓得住吗?” 虹夏在屏风后捧着毛巾,她看着屏风后模糊的身影,低头隐去眼里泪意。 “......虹夏姐,小姐睡着了。”冬花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犹豫道,“是要继续加热水,还是......” ——搅干了头发才好睡,送小姐去床上吧。 陈筱艾听到什么东西轻轻落下的声音。 鼻尖微微发痒,她在睡梦中都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有轻轻的呼吸声喷洒在她脸上,她立马睁开眼睛。 是灵秀。 她面朝着自己,面容干净柔软,胸口微微起伏,正侧着身子交叠着双手,熟睡着。 ......对哦,她让灵秀留宿了,自己好像是洗头发洗得太舒服了,就在浴桶里直接睡着了,估计给虹夏姐她们添了不少麻烦。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透过重重纱幔看不到外面,但听动静,估计天都还没亮呢。 难得她这个时辰醒了过来,大约是身体下意思的还不太适应与人一榻共眠。 喉咙里微微发痒,她忍不住闷在被子里咳嗽两声。 每次沐浴完虹夏姐都会给她灌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说是去干燥的,估计是昨晚因为睡着没喝到的缘故。 自己这身体......不过是过了几日好日子,怎么还矫情起来了。 喉咙的痒意越发止不住了,陈筱艾不得不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地从床尾爬过去,再回身给文灵秀盖好被子。 脚下碰到软软的东西,陈筱艾掀开床幔一看,雪春裹着厚厚的被褥睡在脚踏下。 她明明说过不用守夜来着。 无奈,陈筱艾又给雪春掖了掖被角,小心跨过她的身体,光着脚到桌上倒水喝。 雪春大约是怕她们起夜要喝水,水壶放在炭火盘边,水还是温热的。 喝了两杯,才压下喉咙里干燥的痒意,陈筱艾缓缓舒了一口气。 吧嗒。 她又听到了什么东西轻轻落下的声音。 拿过桌上的烛火,陈筱艾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冰凉的空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居然下起了雪!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深夜里静悄悄地来临了。 这也是她来京城后,遇上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但也算下得细细密密,刚刚的声音就是雪花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陈筱艾站在窗边,感受到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人一下子就被刺激精神了。 初雪啊.......人都说瑞雪兆丰年,是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 以前和师父在外云游时,初雪那天师父总会额外高兴,师徒倆会在天寒地冻中找个温暖的好去处,置办一些好肉好菜,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 初雪的日子,果然还是让人期待且高兴的。 话说回来,雪水可是有大作用来着,先不说用来泡茶口感轻柔,雪水本就甘冷无毒,制作解毒药还能起不小的效用,更还能散热消肿,去腐生肌,治疗皮肤病。 以前她总想存下一些雪水来,好在夏季时制成解暑饮用。但总是跟着师父天南地北地跑,根本没有时间或者地方来给她存下雪水。 今年在安国侯府里,可以拜托虹夏姐帮她储藏在地窖里,就算她用不上,也可以给大人泡茶喝。 打定主意,陈筱艾在窗口张望了一下,发现庭院中有一颗树高大,叶子又大又厚,这场雪t继续下下去,肯定能收到不少雪水。 她在房里转了几圈,却没找到能装雪水的容器,突然想起来廊下放着一个用来接雨水的小水瓮,用来接雪水也不错。 一想好,她便马上行动起来,穿了鞋,裹了披风,又灌了一个汤婆子塞在披风里。刚站到门口打开一条小缝,就被冷风吹得皱起脸,轻轻一呼气,白雾氤氲。 回廊上挂着雕花灯笼,陈筱艾裹紧披风,一边避着雪一边寻找那个小水瓮。 “咦.......白天明明看见放在这里的啊,怎么不见了。” “在找什么?” “哦.....就那个小水瓮。” 陈筱艾下意识地回了话,突然直起身体来,僵硬地转过头。 卓煜披着大毛领的披风,冷着脸站在她身后。 “.......大人晚上好哈?不对,大人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该是我问你才对。” 卓煜蹙着眉头走上前来,见她裹了披风,里面却只是寢衣而已,他道:“你刚起身?这样会着凉的,赶紧回去。” “没事没事,我揣着汤婆子呢。”陈筱艾看卓煜紧抿的嘴角,好奇道,“倒是大人,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还没睡吗?” “睡了。”卓煜用手背蹭了蹭陈筱艾的脸颊,发现是温暖的,便稍微放下心来,道,“听到下雪的声音,便起来看看。” “那大人跟我一样,我也是睡着睡着听到下雪的声音了。”陈筱艾笑道,“想着是初雪,可不能错过了。” “你找水瓮做什么?” “哦,我想收集那颗树上的雪水。” 陈筱艾拉住卓煜的披风,将院中那颗树指给他看,她道:“雪水能制作解毒药,还能治烫伤和皮肤病,以往我在外,没地方给我弄这些。说起来,还要借大人的地方一用,我给你留一些用来泡茶,够意思吧?” “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 “谁叫这初雪晚上才下,不好麻烦人。” 陈筱艾抬头朝卓煜一笑,有些狡黠道:“但我运气好,居然给我碰上大人,也是缘分不是?” 卓煜轻叹一声,道:“要我做什么?” 陈筱艾目的达成,笑得更开心了,她道:”大人最好了,咱们找那个小水瓮,去体会一把雪中漫步收雪水的妙处。” “你只是不想搬东西吧?” “大人心里明白就好,不要说出来。” 看她一本正经地朝自己要求,卓煜能说什么,他只是伸手又蹭了把陈筱艾的脸颊。 【作者题外话】:到现在都没弄明白是个怎样的屏蔽机制,先发了再说。 最近太忙没心情码字.......特地给自己投了长金票当鼓励,没想到还真的能投哈哈哈哈 第73章 我有家训 虹夏第二天就看到那两坛小水瓮里的雪水,转头就要厨房煮了两碗浓浓的姜汤来。 哪怕是卓煜,一大早就喝这样的东西也有不适应,但在虹夏的死亡眼神下,想起小的时候被母亲支配的恐惧,还是一饮而尽了。 喝完还不忘跟虹夏说道,他昨晚听到陈筱艾咳嗽了。 刚教训完卓煜的虹夏转头就杀回房里。 陈筱艾刚开开心心的吃完早饭,就迎来了几大碗姜汤蜂蜜水,喝得她一看到碗拔腿就跑。 傅叶歌和石信飞在下午时才回来,还带回来.......半个林公子。 陈筱艾看到林公子,心想傅叶歌真是个形容鬼才,说是半个,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半个。 护卫放在地上的担架,用粗布盖着半具尸体,看不到具体的样子,还以为是躺着个小孩呢。 陈筱艾让虹夏带着冬花和雪春下去,这种东西她们看了怕是要做噩梦的。 然后她自己上前,蹲在地上掀开粗布,林公子面色发青,闭着眼睛,嘴唇微张,没有穿衣服,胸以下被开膛破肚,敞着一肚子的血肉内脏。 下半身更是被斩掉了,看切面十分粗糙,大约是用什么粗粝的大刀,连斩数十下才斩断的。 正在喝姜汤的傅叶歌冷不丁看到,背过身去嫌弃道:“陈筱艾你干嘛呢,赶紧盖上盖上,影响我吃早饭的胃口。” “你带回来不就是让我看的嘛。” 陈筱艾不理她,从药箱里取出手套来,仔细查看林公子的尸身后,对也在端详的卓煜说道:“除了下半身,也少了一些内脏,但不像是为了掏内脏而专门开膛破肚的,看情况,杀他的人好似就这样随手一掏。” 卓煜看她比了个用手挖的动作,在她旁边蹲下来道:“他被开膛破肚,很有可能对应唐小姐被刨腹取子?” “这样的行为动作,应该就是的。”陈筱艾猜测道,“大人你说,杀他的人,跟唐小姐被刨腹取子的会不会是一批人?” “你们昨天去往北街小院后,林公子就被杀了,应该就是同批人。”卓煜扶她起身,“知道我们开始调查后,便直接杀了林公子,断了我们询问他真相的可能性。” “胆子还真大啊。傅叶歌,你们是在花街发现的尸体吗?” 傅叶歌摇头,道:“不是在花街,是在一家破旧的小客栈里,不然花街早就闹起来了。昨晚我跟老石在花街里没有找到人,我便去添香阁,那娇紫姑娘得了风寒没有出来见客,我就想着这姓林的应该找地方去睡觉了。那附近都是贵价的客栈,他也没钱去啊,就往那些个便宜客栈里找,好家伙,一找一个准,就是只找到半个。” 陈筱艾笑道:“行啊你,还是有点聪明劲儿的。” “要你说。”傅叶歌翻她一个白眼。 “这林公子死了,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文灵秀问道,“咱们如今的线索,只有那位娇紫姑娘了。” 傅叶歌举起手道:“其实我昨晚顺便跟添香阁的老鸨香妈妈指名了娇紫姑娘。” “你也太顺便了吧?” “这刚好赶上趟了嘛。不过那香妈妈说,娇紫得了风寒,没那么容易好,见不见得了还另说,估计得等上一等了。” “等什么等,”陈筱艾道,“只要人不偷跑,添香阁就在那儿,咱们直接进去逮人就是了。” 傅叶歌瞪她,道:“你土匪啊你。” “这叫效率!再说你敢肯定,这种事情就只发生在林公子和唐小姐身上?” 第99节 “.......也是,可能还有其他受害者。”傅叶歌犹豫道,“他们这么快就杀了这姓林的,肯定是个有计划的团伙,你们说,那娇紫姑娘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 “只能想办法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来。”卓煜拍拍傅叶歌的肩膀,“交给你了。” “哎煜哥你等等,我、我得说实话哈,你让我跟人家姑娘说说笑笑,饮酒作乐什么的还行,但我不会套人家话啊。”傅叶歌愁眉苦脸的,“你也知道,我不擅长说谎的.......” 傅叶歌这个人,傲娇是傲娇,嘴巴偶尔还臭的很,但要说心思,的确是纯正。何况这人还怜香惜玉,可能人家掉两滴眼泪,他自己反倒栽了过去,就别提挖坑给人跳了。 “我去吧。”陈筱艾举手道,“我好歹在青楼待过,能摸一摸她的心思。” “别啊,你去的话,那煜哥肯定也要跟过去了,这不就违反家训了。” “家训?”陈筱艾好奇地看向卓煜,“大人,什么家训啊?” “.......我小姨,在我四岁时给我定下的。”卓煜看着陈筱艾,说道,“我此生绝不可进入青楼,不然就......打我手心。” ......为何要顿那么一下?其实说得不是打手心吧?肯定不是吧? 但陈筱艾更好奇小姨这个人,淑慧长公主没有妹妹啊,难道是指其他长公主吗?还有哪位长公主,能让卓煜亲口称做小姨的? “是凌王妃。” 见陈筱艾面露疑问,卓煜也不含糊,便直接说了。 陈筱艾一惊,傅叶歌顿时也被汤呛住了,捂着嘴巴疯狂咳嗽。 “煜、煜哥你.......”你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陈筱艾也震惊,凌王妃不是那位叛国谋逆后被赐死的凌王的妻子吗? 在京城,凌王可是所有人都三缄其口的人物,他的妻子凌王妃也自然是不能随意说出口的。 可卓煜,还亲口称呼她为小姨? 傅叶歌连忙朝卓煜示意不要说太多,卓煜看了一眼傅叶歌,只道:“不管发生了何事,她永远都是小姨。” 傅叶歌一脸挫败,想着幸好是在安国侯府里,不怕有心人说出去。 看陈筱艾还是一脸不解,文灵秀小声对她说:“.......淑慧长公主与凌王妃交好,亲如姐妹,主子从小就称凌王妃为小姨。” 原来如此,陈筱艾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道:“自然是以家训为重,大人你不必跟着我的,让灵秀陪我不就好了。” 文灵秀连忙点头道:“是啊主子,t上青楼.....我也算是有点经验了。” 卓煜却问文灵秀道:“你管得住她?” 管住陈筱艾? 文灵秀想起当初在玉春楼里,陈筱艾是如何行事果断,深入水莲教腹地时又是如何勇猛果敢.......主子差点都管不住的人,她怎么可能管得住? 文灵秀打了个冷颤,朝卓煜摇头。 陈筱艾一脸惊讶,道:“大人你这话说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要灵秀牵着我去不成?” 卓煜一按她头顶,冷冷道:“我反而是担心她被你牵着鼻子走。” ......大人真是好没道理! “那要不然.......我给大人易容?” 陈筱艾怕卓煜不给她管这件事,连忙提出建议道:“保证看不出来的那种,先不说家训,你小侯爷可是名声在外的正经人物,要是给人知道你去花街青楼.......京城的小姐姑娘们是要怀疑人生的,又不是傅叶歌。” “哎哎哎等等你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卓煜一想,点头道:“可以。” 易了容,做起事情来的确比较方便。 说干就干,陈筱艾取来药箱,只让卓煜洁面,再去换一身普通一些的外出服,她自己盘坐在塌上用工具打磨什么。 傅叶歌好奇的很,他跟在卓煜身边,虽然也体验过不少神奇的东西,但易容却还没尝试过。 陈筱艾想着他常去花街青楼,那里的人肯定已经熟悉傅家小少爷了,为减少更多的注意力,便也一起安排。 “我帮你弄得男人一点。”陈筱艾对傅叶歌这样说。 傅叶歌不满道:“我本来就很男人!” 陈筱艾看他形状极正的桃花眼,与晶莹剔透的肌肤,心想那些青楼姑娘愿意陪比自己美的人喝酒,心态也是挺好的。 算了,她们反正能从这小少爷身上赚到钱。 因为时间不够,没时间制作面具,陈筱艾只能直接在他们脸上动手,修饰五官形状,将优势尽量减少,再添上一些缺点,例如皮肤上的瑕疵,贴上假胡子,肉鼻子双下巴等等。 卓煜是易过容的,闭着眼睛任陈筱艾鼓捣就是。 而傅叶歌看陈筱艾做什么都很好奇,动一笔就要问一句,估计以前念书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陈筱艾一开始还很耐心地做解释,但傅叶歌实在是太啰嗦了,并且要求越来越过分,居然嫌弃自己的鼻孔太过干净,要求陈筱艾拿做假胡子的毛发给他添上两根鼻毛,还要露出来那种! 操作要不要这么骚! “你再不闭上嘴巴,我就拿黏剂给你粘上。”陈筱艾冷冷道,“正好体验一下当哑巴的感觉。” 傅叶歌默默闭紧嘴巴,又不甘心道:“......既然都要易容了,那就索性再扮丑一点嘛,这鼻毛露出来不是挺猥琐的,别人肯定认不出我来。” “这位公子,我劝你不要仗着美貌就随便乱来,要放外面去会给人套麻袋拖到小巷子里打的。”陈筱艾拍拍傅叶歌的肩膀,发自内心的建议道。 不等傅叶歌反驳,陈筱艾握住他的手掌翻看,道:“瞧你这手嫩的,看你武功也不错,怎么就不见练出个茧子来?虹夏姐,可以帮我去跟厨房要一些煤灰来吗?” “要煤灰做什么?” “咱们就扮作普通人,普通人家是要做活计挣生活的,你手比千金小姐都要干净白嫩,人家一眼就看穿了。” “这、还看得这么仔细吗?” “当然,花街青楼的老鸨和龟公是做什么的,就是看人的,眼力一个比一个老道尖利,有时候不光看衣服首饰,光看一个人的精神面貌,谈吐举止及头发手指这些细微之处,都能猜测出这个人的身份来。” 陈筱艾用针头将煤灰轻轻推进傅叶歌的指甲缝隙里面去,道:“咱们已经打草惊蛇一次了,既要去做,就准备得完美一些。还有啊,到花街后,你这花花公子的样子记得改一改,表现得粗鲁一些,明白不?” 傅叶歌对指甲盖里的煤灰渣子十分稀奇,左看看右看看都十分满意,笑道:“明白了,就看我的吧。” “然后......”陈筱艾转向坐在一旁的卓煜,有些沮丧地叹道,“易容没问题,但大人这气质气场我可修不来啊。” 卓煜的脸已经化了大半,单看脸,就是一个脸型端正,但面容也有不少瑕疵的普通男人。 但只要他睁开眼睛,整个人的气场就不一样了,那种令人敬畏的气势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并不是更改面容就能改变的。 “煜哥你啊......”连傅叶歌也无奈道,“就算别人看不出来你是卓小侯爷,也能看出你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卓煜一听,拿过镜子细看几眼后,对石信飞道:“借你一身衣服给我。” 又对陈筱艾道:“在我脸上,再添一道伤疤,画可怖一点。” “明白了。” 陈筱艾明白卓煜的意思,既然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气质,那就索性从这点出发,别人若是因为这点忌惮他,那他索性就办成一个心狠手辣的武夫。 果然,换上石信飞的衣服,脸上又添了一道陈筱艾故意画得陈旧的大伤疤,卓煜握着刀刚往前踏了一步,在场的人就纷纷退后。 石信飞转头就抓着傅叶歌担心道:“叶歌少爷,这个家还有我的用武之地吗?” 他家主子单靠气场就不知道吓退多少宵小了。 “冷静,冷静啊老石,别慌别慌......” 陈筱艾仔细端详过后,点头肯定道:“大人,虽然你的可塑性不强,但你肯定能在杀人不眨眼这条路线上做到绝无仅有的第一,我看好你哦。” 卓煜挑眉,抱着刀问道:“那你呢?” “我干嘛?” “当然也是易容啊。”傅叶歌道,“你该不会打算这幅样子直接去添香阁吧,那人家生意还做不做了?肯定以为你是过来踢馆的,进都不给你进去。” “我打算扮成男子就好。” “啊??”傅叶歌狐疑道,“你这个个头和脸,扮成男子也太奇怪了吧!” “本来我一个女进青楼就不容易,干脆办成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公子,你们这两位兄长——”陈筱艾一指卓煜和傅叶歌,笑道,“是带我这个弟弟,出来见识场面来了。” “哦——”傅叶歌一捶手掌,“男人堆里面,常有这样的事,是个好主意。” 石信飞道:“那我和灵秀,自然也是一家子的兄弟了。” 众人商讨好该如何做,等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才套了马从安国侯府的后门出发。 一路来到花街,此时天色刚刚暗下来,花街里如往常一般张灯结彩,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与脂粉香气,四处都能看到青楼姑娘们摇晃又明亮的耳饰,红唇轻启,甩着帕子笑闹不已。 傅叶歌拍着用衣服做出来的假肚子,提着一壶酒,乐呵呵地走向添香阁。 添香阁的香妈妈正在门口招客,见大腹便便的男人朝她走来,瞧着是个财大气粗的,连忙扬起笑容上前就挽住傅叶歌的胳膊,腻着声音笑道:“这位爷虽看着有些眼生,但极合我的眼缘,自个儿吃酒有什么意思,快快与我,与姑娘共饮作乐才是呀!” “哟,你就是添香阁的香妈妈是吧?”傅叶歌将猥琐打量的眼神拿捏的十分好,“那商行老板倒是没有骗我,连妈妈都是个有姿色。” “我的天爷哦,哪位大爷给我的盛赞,妈妈我真真是担不起呢!” 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夸赞的,香妈妈笑得花枝乱颤,还是紧抱着傅叶歌的胳膊不放,她快速将傅叶歌身后的几个男人打量一遍,看到卓煜时心里一怵,但同时心里也有了底。 她笑道:“今儿妈妈运气真好,能一下看到这么多个好男人,瞧这个头,瞧这气势,那些个娇弱的少爷公子们哪里能比呢,敢问各位爷是做什么营生的?” “嘿,我们哥几个是懂点功夫,也不过是跟商行合作,卖力气挣日子过活罢了。”傅叶歌笑道,“不过你也别小瞧了哥几个,瞧着我那脸上带疤的哥们没?那可是刀口舔血的人物,那些个大户人家送什么贵重东西,只找他呢!” 香妈妈心想,武夫也是不错,虽听着不体面,但也是真金白银实打实的在赚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这种人繁忙,又要时时刻刻顾着性命,有钱也没地方花去,若是能被姑娘们留在添香阁里,那可是个不小的进项。 香妈妈一推傅叶歌,笑道:“哎哟我的爷,这么会说笑!哪能看不起呢,姑娘们平日里总唠叨着,那些会武功,懂打打杀杀的才是真男人,真英雄呢!她们喜欢都来不及!” “小姑娘家家的,懂什么打打杀杀的。”石信飞也装出派头来,他哼笑道,“就该好好待在屋里t,给我们兄弟几个逗乐玩笑才是。” 香妈妈一手拉过石信飞,笑道:“这位爷说到准头上去了,人生苦短,在外都是拿命在拼的,到咱们这温柔乡来,有姑娘们陪着,才更该好好尽性才是!快快与我进去,姑娘们等各位爷疼爱呢!” “哎,别急,先等等。”傅叶歌拉住香妈妈,朝她使了一个暧昧的眼色,示意她去看后面跟着的一个矮小身影。 香妈妈仔细一看,就见那个清秀不少的小爷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小公子,看着有些胆小的样子,见她看过去,赶忙挺了挺背脊,像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似的。 “哎哟,这小公子俊得........妈妈我活了几十年,就这小公子最俊了。” 香妈妈在假扮成男子的陈筱艾身边转了几圈,嘴里不停赞道。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陈筱艾哼了一声,故意装出一副少年人的狂妄自大来,“我是男子,说什么俊不俊的。” 傅叶歌和石信飞顿时哈哈大笑。 香妈妈也仰头大笑,一甩帕子道:“哎哟我的小爷啊,妈妈我这是夸赞你吶!这俊有什么不好的,姑娘都喜欢俊的吶!” 第100节 陈筱艾哼道:“只爱男人皮囊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傅叶歌指着状作不屑的陈筱艾大笑道:“你看到没有,我这个小兄弟是个被家里惯坏的幺子,平常人可讨不了他的好,我们兄弟几个有心带他出来见识见识场面,他可不领情。你瞧他如何啊?” 香妈妈捂着唇直笑,闻言道:“小公子还小,脸皮薄些也是应该的。小公子若是不喜欢那些个轻浮浅薄的姑娘,自然也有知书达礼的贤惠姑娘在呢。别的妈妈我可不敢夸嘴,放眼整个花街,我们添香阁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是应有尽有,保管您挑花了眼睛。” 陈筱艾背着手,问道:“当真如此?可有会吟诗作赋的?” 专门到花街里来找知情知趣的才情姑娘也不少,香妈妈笑道:“自然是有的。妈妈我有一个女儿,叫娇紫。那孩子饱读诗书,经常与官老爷或是才子书生谈笑风生,毫不逊色吶!” 石信飞道:“哟,那倒是不错,适合小弟!” 陈筱艾闻言撇过头去,眼睛余光却是瞄这边的。香妈妈一看他的表现,在心里打定主意,是个好拿捏的。 “不瞒各位爷,娇紫是个乖巧听话的,颇得赏识喜欢,多的是人要她陪着吃酒说话呢.......”香妈妈侧过身去,面色矜持道,“妈妈我得去问问她的意思......” 昨晚明明还说娇紫受了风寒不见客来着....... “问什么问,你是她妈妈,自然是你做主。”傅叶歌粗声粗气道,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扔给她,“快去给我这小兄弟安排上,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耽误我们功夫,再给我们几兄弟安排几个会美貌的。” 香妈妈一摸荷包,顿时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连忙叫来阁里的姑娘们,一群花红酒绿的莺莺燕燕们娇笑着簇拥而来,将他们几人迎了进去。 傅叶歌给的那个荷包的确不小,香妈妈给他们安排了二楼的雅间,好酒好菜的伺候上了,没过一会,珠帘后面就进来两个抱琴的姑娘,行礼过后就开始弹琴。 屋里甜香弥漫,酒香醉人,几人在圆桌前喝了几杯,门后传来香妈妈的笑声。 她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几个精心挑选过的姑娘,在珠帘后一字排开,一眼望过去,也的确是有姿色不俗的。 香妈妈笑眯眯地牵着一位姑娘上来,那姑娘挽着随云髻,脖子修长纤细,身穿轻紫色绣衫烟罗裙,身型纤细不胜风,但容貌不显,姿色一般。 几人明白过来,这便是娇紫。 第74章 论美貌我还没输过 “小公子,这位便是娇紫姑娘。” 娇紫嘴角含笑,轻步上前来福了福身子,柔柔道:“奴家娇紫,见过几位爷。” “嗯!瞧着是个不俗的。”傅叶歌捏着酒杯笑道,杵了一下旁边的陈筱艾,“小弟,你看着如何啊?别光顾着吃菜啊,这好酒好菜又不会跑,快看看人家娇紫姑娘。” 娇紫轻轻转过身子,又朝陈筱艾福身,无论表情和姿态都十分端庄矜持,大约是香妈妈提前祝嘱咐过的缘故,她容貌不显,走这条路线也是个好法子。 “还行吧。”陈筱艾面色高冷,她故意慢慢吞吞地说话,装做不在意般问道,“你最近可读过什么书?” 娇紫在来的路上就被香妈妈嘱咐过了,说那小公子喜欢的是秀外慧中的那种女子,要论添香阁里哪个姑娘读书识字最多,自然是非她莫属了。 她早有准备,笑道:“奴家最近喜读张先生所著的《梦花论》。” “哦,你也喜欢张先生的书吗?”陈筱艾顿时大感兴趣,她跨着腿,将石信飞豪放不羁的动作模仿的十分够味。 石信飞余光瞄到,眉眼顿时一跳,果然抬眼就看到卓煜投过来的警告的眼神,连忙悄悄把腿并住了。 “张先生有大才,娇紫敬佩不已,只要是张先生所著,娇紫必定细看收藏。” 陈筱艾一脸肯定的点头,道:“张先生的文笔看似豪放粗旷,但只要细细琢磨,便能体会到不可直说的柔情之处来。女子甚少能耐心看懂,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是个懂行的。” 娇紫脸色微羞,笑道:“小公子才是,如此细心入微,倒叫娇紫惭愧。” 说着她走到桌边,轻倒一杯酒,朝陈筱艾笑道:“娇紫这就自罚一杯。” 傅叶歌凑趣道:“不用自罚,该说你们相见恨晚,知音知己不易得,你们两个何不同喝一杯庆祝一下?” “这位爷说得对!说到妈妈心坎里去了!” 香妈妈笑道,连忙叫人取来一对精巧的鸳鸯杯,这酒一倒,就得喝交杯酒了。 陈筱艾趁她们没注意,狠狠瞪了一眼傅叶歌——凑什么热闹!两个女喝交杯酒好玩吗?? 傅叶歌乐呵呵地笑出一口白牙——反正我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 石信飞和文灵秀看了一眼卓煜的脸色,都在心里默默为傅叶歌默哀。 这雷踩得真是精准........ 娇紫端着酒杯有些羞涩道:“小公子这样的人物,能喝上这一杯,是娇紫的荣幸。” 她嘴上是这样说着,一翻转手腕就将酒杯塞到陈筱艾手里。 香妈妈连忙起哄道:“到底是缘分一场,小公子快快与我们娇紫饮了这一杯!” .......都是女的,喝了交杯酒也没什么,况且本来就得夺得娇紫的信任才行。 陈筱艾捏着酒杯抬起手臂,与娇紫交握,娇紫侧脸便要去饮,陈筱艾见她凑过头来,正好也要抬起酒杯一饮,就见脸下突然伸出黑色剑柄来,朝她的手腕骨一敲,软劲一散开,杯中的酒全洒在地上了。 因背着众人,众人自然也没发现,还以为他们都喝了,嘻嘻哈哈地鼓起掌来。 陈筱艾往后一看,卓煜还是抱着剑不动的姿态,见她看过来,只挑了挑眉。 陈筱艾一瞄他怀中剑的剑柄,也没说什么。 傅叶歌总要说什么来炒热气氛,好给陈筱艾与娇紫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听卓煜对香妈妈冷声道:“做生意也不能厚此薄彼,陪我们几个兄弟的姑娘呢?” 香妈妈一看他脸上伤疤就发怵,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大钱袋子,连忙将身后也有些害怕的姑娘推上前来,赔笑道:“瞧您说呢,哪能忘记您几位英雄好汉吶!姑娘们快快,给这几位爷斟酒夹菜,好好伺候着!” 这些青楼姑娘也有是极有眼色的,见卓煜伤疤可怖,抱着剑不离手,说话又不客气,肯定是个难伺候的,连忙就先挑了傅叶歌石信飞和文灵秀身边坐下,卓煜身边还是空无一人。 香妈妈在心里骂这些贱蹄子惯会得罪人,怕卓煜不开心,连忙又唤来一名姑娘,推她上前去。 那姑娘没有后路,不上也得上,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后上前福身,轻轻在卓煜身旁坐下,拿过酒壶斟酒,小声道:“奴家叫月眉,由我来伺候爷......敢问爷尊姓大名?” 卓煜不看她,也不回话。 月眉顿时更怕了,低着头更不敢说话。 傅叶歌哪能见得了姑娘如此尴尬的境地,解围道:“你也别在意,我这大哥最是不苟言笑,心里其实喜欢得紧吶,你只管伺候他吃酒吃菜,别害怕。” 真的只是不苟言笑吗.......我觉得他那剑就是用来砍我的。月眉忍不住在心里哭道。 这边娇紫又与陈筱艾碰了一次杯,笑道:“说起来,还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呢。” 陈筱艾一摆袖子,傲气道:“我姓陈,单名一个戊字。” 出于职业操守,娇紫先是夸了一句好名字,又笑问道:“可有什么t来历?” “来历倒没有,图一个好叫罢了。”陈筱艾说着大咧咧的一指卓煜,“这是我大哥,叫陈甲。那我二哥,陈乙。然后我三哥陈丙........” 娇紫抽了抽嘴角,饶是她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呵呵笑道道:“令尊令堂.......真是有趣。” “唉呀等等。”正在给傅叶歌喂酒的姑娘出声道,望着没有被陈筱艾指到的傅叶歌说,“那这位爷,您叫什么呀?单名一个丁字吗?” 数下来可不就是甲乙丙丁戊。 傅叶歌正要点头,就听陈筱艾道:“哦他不叫陈丁,他叫陈胖。” 傅叶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问话的那姑娘一愣,也是个实在人,直愣愣地将眼神移动到傅叶歌凸起的肚子上。 虽然这位爷整体也算不上很胖,但这肚子的确是.......配得上他的名字。 用衣服做的假肚子是傅叶歌觉得好玩自己要求加上去的,此时反驳也不是,扔了衣服也不是,只能朝陈筱艾龇牙咧嘴,默认了下这个名字。 陈筱艾朝他挑眉,谁让你一开始就给我找麻烦的,害得大人敲我手上麻经,到现在都还没散呢。 众人喝了一轮,眼见陈筱艾将娇紫哄得笑容不断,石信飞和傅叶歌对上眼神,两人拿着筷子,一个敲碗,一个敲盘,在姑娘们的娇笑声中,扯着嗓子唱起十八摸来了。 “娇紫姑娘我跟你说,这第二十章的内容老精彩了,那........” 陈筱艾正跟娇紫讨论张先生的一本著作,正打算开始大篇言论时,多次被鬼哭狼嚎的石信飞和傅叶歌打断,顿时突出不耐烦的神色来。 “唉,我这二哥小哥不学无术就算了,还弄这些粗俗不堪的,我得去说说他们才行。” “小公子等等。”娇紫连忙劝道,“几位爷难得过来,平日里那么辛苦,此时应该让他们放放松,尽尽兴才是,何必阻拦呢。” “可是他们如此吵闹,我和娇紫姑娘却聊得不尽兴了。”陈筱艾面露可惜,“难得能遇上娇紫姑娘这样的知己,我今儿的话怕是要说不完的。” 陈筱艾扮作男子,只在脸上修饰了轮廓,显得硬挺一些,但她那双大眼睛的优势依然还在。 一个年纪轻轻的俊俏公子,耷拉着眉头,不情不愿的撇着嘴,那双大眼睛湿湿润润的,时不时看你一眼,试问哪个年长的女人能受得了? 娇紫果然笑道:“不如.......请小公子到我房里去?既不打扰几位爷开心,咱们也可以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陈筱艾面色一红,刷得一声站起来,将一个不懂人事的单纯少爷公子演得入木三分,连一直在观察她们的傅叶歌都想不计前嫌的给她鼓掌了。 “不会......打扰到娇紫姑娘吧?” 陈筱艾一边问道,一边偷偷跟卓煜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卓煜终于从那月眉手上接过酒杯,略沾了沾唇对陈筱艾表示肯定,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月眉都快哭了。 总、总算将这杯酒给送到手里了!不是我不会伺候人,实在是这人太难伺候!我好话说尽,这人就当我不存在一样!待会一定得跟妈妈申请工伤才能度过心里这关.......月眉抹着眼泪想到。 “怎么会呢?娇紫也想与小公子畅谈吃酒,不然怎么对得起这番知音之情。”娇紫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柔声说道,“就是屋里简陋,除了几本好书,没什么能让小公子一赏的。” “娇紫姑娘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自是只有好书才能为伴。那几本好书能得娇紫姑娘收藏,也是它们的福气。” 娇紫捏着帕子一按眼角,感动道:“小公子真是个体贴人.......” 言罢,娇紫唤来伺候的小丫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对陈筱艾道:“得跟妈妈说一声才行,小公子,请吧。” 陈筱艾起身,拍了拍袖子,朝几人抱拳道:“几位兄长,小弟就先过去了。” 傅叶歌笑道:“快去吧!为兄几人也只能帮你到这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也长大了,该知道怎么做了!” 说着就与嘴里喊着讨厌的姑娘们笑成一团。 等陈筱艾出门后,文灵秀一撑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我不行了.....我喝多了,兄长,我得去趟茅房才行。” “快去快去,这才哪到哪呢!”石信飞摆手嫌弃道,将文灵秀身边的姑娘喊了过去,“你也过来跟我玩骰子,我就不信了,今儿手气真就这么差。” 只剩下月眉还在苦哈哈地想方设法为卓煜斟酒。 陈筱艾背着手,一副佯装镇定的模样。娇紫含笑在前头带路,心想这小公子怪有趣的。 不过再有趣,也得成为她的手中之物。 陈筱艾看似紧张,其实在心里将添香阁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的。 娇紫虽不比花魁绝色一流有那样的好待遇,但估计带来的进项也不算小的,在三楼有一间还算大的房间独属她一人,身边也有小丫头伺候起居。 小丫头看她们来了,便推开门,娇紫停在在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羞涩道:“屋里简陋的很,小公子别见怪。” 第101节 “娇紫姑娘言重了。”陈筱艾一笑,刚踏过门槛,就闻到了一股极轻的花香味,这股花香细闻之下微微发苦。 是催情迷香的一种。 这花香味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就算闻出来了,姑娘家的屋里有香气也是正常的,人就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招。 看来这娇紫姑娘,今晚是想把她留下来了。 “快去备上好酒好菜来。”娇紫吩咐小丫头道,“我与小公子,要彻夜长谈呢。” 小丫头看了眼陈筱艾,含笑点头道:“是,我这就去。” 陈筱艾假装欣赏的将整个房屋子兜了一圈,指着放在书架上的书本摆放,笑道:“娇紫姑娘品味绝佳。” “小公子说笑了,快快请坐。”娇紫斟上茶水,亲手端到陈筱艾手上,笑道,“这是前两天有位贵客送给我的茶叶,喝着不错呢。” 唇刚沾上杯沿,陈筱艾敏感地嗅到了茶香中的异味,一时半会分辨不出来什么,便嘶得一声假装被茶水烫到了。 “公子小心。”娇紫连忙递帕子过去,告罪道:“是娇紫不当心,可是烫到了?” “有点儿呢......这嘴唇下面刺痛刺痛的。”陈筱艾故意皱着眉头 “屋里有烫伤药,我这就去拿,公子稍等一会。”娇紫忙起身进去屋内翻找。 正巧小丫头送酒菜进来,见只有陈筱艾一人时愣了一下,听到娇紫呼唤,连忙放下酒菜告罪一声,帮忙进去找药了。 陈筱艾一边回头观察她们的动静,一边伸出手去,在两个酒杯杯沿上轻轻一抹。 娇紫取了烫伤药膏来,那小丫头也出门了。 陈筱艾却摆了摆手,笑道:“算了算了,等会要吃酒呢,药吃进嘴里就糟糕了,还是忍忍吧。” 娇紫不疑有他,坐下来道:“也能拿冰镇镇疼的,就是这冬日里太遭罪了一些。”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算不得什么。”陈筱艾笑道,“多谢娇紫姑娘关心我,我敬姑娘一杯。” 娇紫笑着斟酒,陈筱艾与她相视一笑,轻轻一碰杯。 一炷香过后,陈筱艾伸手扶住娇紫差点砸在桌上的脑袋。 因为屋里放置的催情迷香,陈筱艾知道娇紫体内已经产生了对药的对抗性,索性下了重一点的药液。 文灵秀推门进来,观察过后关上房门,和陈筱艾一起将娇紫扛到床上。 文灵秀拉过被子刚想为娇紫盖上,被子上卷着一个东西掉下来,她没多想,拿起来一看,吓得又扔回去。 “怎么了?” 文灵秀惊魂未定,指着被子的那东西道:“......那是什么东西?一个婴儿?” 陈筱艾听她一说也被吓一跳,大着胆子仔细一看,是一个被雕刻成婴儿形态的木雕。 木雕婴儿的头颅做得极圆极大,两只眼睛的轮廓也是大而圆,半开眼睛,四肢和身体却蜷缩在一起,勉强能辨认出来。 被子上还有两件小小的衣服,看大小,应该就是套在这木雕上的。 陈筱艾和文灵秀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荒谬二字。 陈筱艾拿出娇紫的手一把脉,又掀开被子仔细摸了摸她的胯骨,对文灵汐说道:“她生育过。” “生过孩子的?”文灵秀惊讶道,“看不出来啊......打听的时候也没听说过。” 陈筱艾拿过旁边的烛火,凑到娇紫脸边仔细观察,手指沾了水后在她鼻子边重重的一抹,厚重的脂粉被刮下来,露出了暗色的斑块。 “这是孕后才会产生的斑块,她的确生育过,而且刚刚我把脉,她应该也有三十好几了。” “化妆还能把人化小这么多岁吗?”文灵秀诧异道,t第一眼看这娇紫,明明觉着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当然啦,让人看起来显小的妆容是必练的。”陈筱艾笑道,“等哪天你有空,我给你化个十五岁的妆容,保证别人看不出来。” 文灵秀有些心动地摸了摸脸,可看到那恐怖的婴儿木雕,赶紧又摇头将这杂念头甩出去。 “.......是不是她的孩子不在了?才找这么一个婴儿木雕在身边?” “有可能。”陈筱艾拿着木雕仔细摸了摸。 “筱艾,你别摸那个了......怪瘆人的。” “越是贴身的东西,越是放着秘密。”陈筱艾解释道,果然在小小的四肢上摸到了松开的地方。 她轻轻一推那个松开的地方,咔哒一声,木雕底部有机关,推出来什么东西,直接掉在陈筱艾手心里。 是婴儿小小的手骨。 “主子不是说,有些邪术师就是拿婴儿手骨来用药施法的吗?这娇紫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先不说来历,她到底和那群人是什么关系?” “那群人?你指得是杀了林公子那群人吗?” 陈筱艾摸着那木雕刻痕,沉思道:“那群是什么人,看到这个木雕,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什么?”文灵秀一惊,“筱艾,你知道是谁.......” 就在她发问时,窗下突然闪过一矮小的黑影,文灵秀转身就奔过去打开窗户,一道绿色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筱艾!” “小心一点!” 文灵秀跳窗追出去。 陈筱艾刚转身就闻到一股极刺鼻的气味,含着血腥与腐臭,她脸色一变,取过帕子沾了脸盘里的水,跑过去盖在已经口鼻流血的娇紫脸上,怒视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中央的红衣女人。 那红衣女人肩膀全露,裹在红色丝绸里的酮体如雪一样雪白,她红唇更如沾染了鲜血一般。 黑色的墨迹涂满她的眼圈,眉毛却只有半段。 她就是石信飞曾提过的毒蝎魔女,艳露。 艳露抬起宽大的袖子掩住嘴唇,吊着眼角笑道:“真是许久不见啊——艾姑娘。” “滚回去。”陈筱艾冷声道,“我说过让你不要出现在我跟前的吧?” “哎哟。”艳露呵呵笑着,“你总是这样,以为别人都能你一样会乖乖听话。” “所以我不会跟不听话的人说话。”陈筱艾一转手腕,一根细长的银针出现在她手指中。 艳露下意识退后一步。 陈筱艾冷笑一声,道:“还是一个胆小鬼。” 说着,她将娇紫的身体翻过去,看都不看,将银针刺入娇紫的脖颈处,一股黑色的血顺着银针冒出来。 艳露眉角一跳,冷笑道:“这毒我改进过了,别以为封住血脉就能止住了。” “你自己蠢,就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无用。”陈筱艾一抬下巴,冷傲道,“你的毒,我什么时候放在眼里过?” 艳露冷哼一声,她一抬手袖,突然冒出一股绿色的烟雾。 “当年败在你手上,五年过去了,你该不会我还会输吧?” 陈筱艾一嗅那股烟雾气味,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股毒烟雾明明五年前她们比试时艳露就使用过了,这会子艳露表现的意思怎么好像是她从未见过一样。 艳露轻抚那股绿色烟雾,即便是那样奇怪的妆容,依然能看出她是个妩媚美貌的女人,她眼神充满迷醉,吐气如兰道:“仗着自己有几分天分,不过赢我一次,就认为爬到我头上,到底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陈筱艾一挑眉毛,道:“瞧你,明明年长我那么多岁,怎么还那么记仇呢,一点长辈风范都没有。” 陈筱艾笑着将娇紫翻过来,一拍她背脊,娇紫闭着眼睛吐出一口黑血,吐完后情况便稳定下来,继续在陈筱艾的药作用下昏睡。 艳露看出其中端倪,抿着嘴唇似有不甘心。 “你瞧,你的毒药甚至不能影响我的药继续发挥作用。” 陈筱艾学着她用袖子轻捂着嘴唇,抬眼无辜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样毫无长进呢。到底是和我比试过的,可不能光长岁数呀。” “小丫头片子.......仗着自己年轻罢了。”艳露咬牙道,“你以为你不会老吗?” “你该不会认为我只有年轻而已吧?” 陈筱艾状作惊讶,她上上下下打量艳露,灿若桃花,笑着讽刺道:“是谁当初还妄想我这张皮来着,再仔细瞧瞧,是不是远胜以往?” 论美貌,老娘就没输过! 【作者题外话】:最近这几章都是加班回来昏昏沉沉码的,好像脱离大纲了......越写越刹不住 希望我能把剧情拉回来......拉不回来,我可能就要断更重新整理脑子了 第75章 总之,不要去想他 艳露藏在袖子里的锋利刮刀抵在白皙的耳朵后。 她眼睛往陈筱艾精致秀丽的侧脸一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抵在她喉咙上的匕首刀锋随着她的动作轻微动了动。 陈筱艾手里捏着匕首,她垂下眼,完整地露出自己的耳朵来,笑道:“死了不是能更好的挖下脸皮来?” 艳露一扯红唇,道:“你我都是吃着毒药长大的人,谁知道你死了后,皮会不会直接腐烂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角度陈筱艾还真没有考虑过,“你要不要试试看?” “看谁的刀快吗?”艳露垂下眼看着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匕首,笑道,“连血都有毒的你,怎么想都是我吃亏吧?” “你吃过的亏还少吗?”陈筱艾瞥她一眼,“现在还跟花见春混上了,脑子都长哪里去了?” “不许你这么说见春大人!”艳露脸色一变,表情满是被冒犯的恼怒。 “还见春大人.......你还真跟他混一起了?” 陈筱艾有些诧异,按她所了解的毒蝎魔女艳露,不可能是这么没有脑子的女人。 花见春那个家伙又搞什么鬼? “要是没有见春大人,我不可能活着。我已经立下毒誓,要一生一世追随见春大人。”说着,艳露的神情满是迷醉。 陈筱艾顿感没意思,趁艳露没注意,双手撑着床一脚将她踢出去,艳露猝不及防,捂着肚子急退几步。 “看到没有?”陈筱艾一抹耳后,“男人只会影响你出刀的速度,你现在连伤都伤不到我。” 艳露捂着肚子冷笑道:“你还不是一样,跟一群粗俗不堪的男人在一起,还个个都丑八怪.......不要告诉你那里面有你姘头在。” “.......如果我说有呢?” 第102节 艳露不可置信道:“你多次拒绝见春大人,最后挑选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眼睛没问题吧?” 陈筱艾翻白眼道:“唯独不想被你说挑男人的眼光有问题。” “......哼,这样的你就是无用之人了。” 艳露一甩袖子,那股绿色雾气再次冒出,她道:“不知好歹的丫头,省的你以后给见春大人添麻烦。” 陈筱艾挑眉,道:“你确定解决我以后,花见春不会将你杀掉?” 花见春那个男人,在她九岁开始就对她纠缠不休,后面师父带她到了昌州,当地有花见春忌惮的势力才不敢露面,现在到了京城还以为能彻底甩开,没想到这混蛋不知不觉就在京城深入了势力。 “哼,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见春大人还会把你当回事吗?”艳露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男人了不是?”陈筱艾耸耸肩,故意激她道,“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不然他为何这么多年都对我念念不忘?” 艳露怒道:“你是故意的!小小年纪就那么不知廉耻!” “你先搞清楚好不好大姐,情况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这艳露是开始老年痴呆了吗? 陈筱艾无奈道:“到底是谁不知廉耻了,我当时才几岁?九岁!个头连他腰都不到!他就要我嫁给他,成为他不知道第三十几个小老婆.......我能不逃吗?不逃才是傻子好吗!我脑子又不像他那些老婆一样进水有问题。” “身在福中不知福,见春大人明明给你留了三大正妻的其中一位,是你自己不知足。” 紧闭的大门突然被破开,傅叶歌提着剑,横眉竖眼地喊道:“哪个混蛋要我们陈筱艾去做小老婆的?!给我滚出来!” 场面一时寂静。 卓煜同样提着刀,神情淡淡,慢条斯理地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一眼还待在床上的陈筱艾,陈筱艾立马收起匕首,低头抬着大眼睛装乖,好不无辜,好像刚刚把刀尖抵在别人喉咙上的人不是她一样。 艳露一看陈筱艾如此表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浑身散发着杀伐气场的刀疤男人,虽然高大健壮,但那张脸怎么看都不能下去嘴啊。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就是你的姘头吧?”艳露上下打量几眼,嫌弃道,“t连给见春大人提鞋都不配。” .......姘头?卓煜看着陈筱艾,目光探究。 陈筱艾扯了下嘴角,默默把眼神移开。 “哎哎哎你这人是谁啊?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傅叶歌提剑一指艳露,也跟着上下打量,“好好一个女的,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来。” 好嘞,不愧是踩雷大王傅叶歌,一上来就踩中艳露的痛处。 艳露怒目而视,手上绿色雾气突然冒得更大,她的身影恍若鬼魅,刹那间就移动到傅叶歌身前,傅叶歌来不及提剑格挡,艳露的手掌便狠狠刺进他的腹部里。 看到男人近在迟尺的惊恐表情,艳露冷冷一笑,手指狠狠一抓......怎么是软的? 就看到傅叶歌露齿一笑,反抓手柄朝艳露的手肘狠狠磕了下去,艳露痛叫一声,刚退两步就被傅叶歌紧跟着追上,虽然不中身上要害,但剑法利落无影,艳露咬牙硬对数十招,找到机会对傅叶歌的面门一洒袖中毒粉。 “哎哟我去!”傅叶歌赶忙一个空后翻躲了过去,朝陈筱艾大叫道,“这人怎么跟你一个招数啊!” 陈筱艾摊手道:“因为人家也用毒啊,江湖人称毒蝎魔女,艳露。” “等等,我记得你说过她不是你的对手.......” “对啊,我曾经的对手下败将,怎么啦?”陈筱艾无视艳露的怒视。 傅叶歌握着剑一横,笑道:“那我就不怕啦!” 说罢,又上前与艳露打起来。 卓煜来到陈筱艾身边,伸手一拧她耳垂,露出她耳后皮肤上微微的刮痕,问道:“怎么不发信号?” “艳露出现的突然......而且这房中有毒雾,”陈筱艾忙道,“大人你们感觉怎么样?我事先给你们的解毒药有吃下吗?” “吃了,无事。” “那就没事.....这艳露这么多年过去反倒没什么长进了,真是奇怪了。” “你刚刚说的花见春,是那位自称永春王的花见春?” “对就是他,大人你知道他?” “略有所闻,说是多有妙龄少女以及妇人遭受他的毒手,据说曾经是个采花贼,后来发财便买下一座山头建立宫殿,称自己为永春王,广寻美貌女人充斥后宫,炼制各类灵丹妙药寻求青春不老,是个极大的异端。后被燕大将军带人端了老巢,逃入了江湖。” “对,说得就是他。”陈筱艾道,“他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永春王这个称呼,一直打算东山再起,因其容颜俊美,又擅长洗脑,捕获人心,多有女子被他所骗,为他效力。” “他也曾打上你的注意?”卓煜的声音充满寒气。 “呃......我当时炼了一味毒药十分合他心意,他便来招徕我为他制药,我自然没答应.......又不小心给他看到真容,说是要把我培养成他的大正妻.......反正很有病的一个人。” 陈筱艾瞅了一眼卓煜的神色,又补充道:“大人,那什么,我一直都躲着他的!我也不想碰上这样的神经病的........” “我知道。”卓煜点头,“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人该死。” 傅叶歌呼啦一声从他们身边跳过,一边原地蹦跳一边拍打衣袖上的毒粉。 “叶歌,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不是我的问题啊煜哥!她到底是个女的,我不好太过分,偏偏她又不认输......” 这家伙,真是无论什么情况都是怜香惜玉的。 陈筱艾转念一想,对傅叶歌小声道:“你赶紧打败她,才能问出花见春的消息来.......花见春那个变态男人以往就没少欺骗美貌少女,现在还敢到你傅小少爷的地盘来采花,真是不要命了,还有众多少女要你去解救呢傅叶歌!听到她们的呼唤没!” 傅叶歌一听,顿时大为振奋! 耍着一套看不见的招数剑影,几招内就将艳露压制下来,刀锋狠狠地擦过艳露修长白皙的脖子,吓得她躺在桌上一动不动。 傅叶歌趁机一点穴,抹着额头的汗水道:“.......总算搞定了。” 陈筱艾上前将艳露手腕上的铁甲解下来,上面含了一道机关,能将毒粉快速蒸发成雾气,以此扩大中毒面积和迷惑视线,里面的毒和五年前用过的一样。 连她当初引以为傲的沙蛇王毒素都比不上。 “你这几年都干什么去了......”陈筱艾忍不住问艳露,“按我对你的了解,你对毒药的痴迷度应该不止这样啊,怎么五年过去还在用这个。” 和生来就百毒不侵的陈筱艾不同,艳露生长于世代用毒之家,据说她的家人全都死在一次炼制毒药上,只有年幼的她硬是撑了下来。从此以后没少拿自身身体去做试验,其疯狂程度可能就仅此于陈筱艾,有名的毒药也研制出来不少,江湖上人人称她作毒蝎魔女。 艳露只看着天花板,并不回话。 陈筱艾皱着眉头道:“你说话,不要逼我给你用药。你和花见春到底在谋划什么,那娇紫又是怎么一回事?” 艳露不能动,索性闭上眼睛。 “筱艾。”卓煜在床前出声唤她,“你过来看看。” 陈筱艾连忙过去,就见卓煜用刀柄微微拉开娇紫的衣领,露出一朵花样式的纹身来,但是花的花瓣形状有空缺。 陈筱艾道:“花见春的脖子上就有那么一大片花的纹身,这娇紫果然是花见春的人。” “这个空缺,是代表她这个人,缺失了什么的意思?”卓煜问道。 陈筱艾想起娇紫的那个婴儿木雕,拿出来给卓煜看,猜想道:“她可能是失去了孩子,被花见春所蛊惑,帮着欺骗了林公子,杀了那唐小姐刨腹取子......用来制作永驻青春的药了。” 卓煜道:“花见春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炼制各类灵丹妙药,听说他的脸和身体几十年不变,还是十八岁那副青春年少的样子。” “我知道他大概是用什么方法保持样貌和身体,但不该是这样的邪术才对。”陈筱艾沉思道,“以他的心思来猜测,该不会是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吧?” 卓煜却突然说道:“不要猜想他的心思。” “啊?” “总之,不要去想他。”卓煜再次冷冷道。 “.......哦,知道了。” 傅叶歌正一边整理肚子里塞着的衣服,一边打量他们两个,忍不住说道:“也就是说肯定是跟那个什么见春的有关系,咱们上哪找他去?灵秀刚刚追着一个人出去了,老石也跟了上去,不知道有没有抓到人。” “那个人影大概是娇紫的丫头,估计是艳露用来引来开你们的。”陈筱艾看了一眼还是不肯说话的艳露。 “那咱们该怎么办?” 陈筱艾来到艳露身旁,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艳露,你到底说不说?” “......哼。” “这么执着的话,就别怪我了。” 陈筱艾轻叹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筒来,艳露一见到木筒,顿时瞪大眼睛,慌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肯透露,我只能这样做了。这是你的老朋友了,你们也该见一面的。” 陈筱艾说着,打开木筒一边的盖子,在艳露惊慌的眼睛中,木筒里轻轻爬出一条又短又细的黑色小蛇出来。 傅叶歌仔细一看,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忙躲到卓煜身后去。 他自从被毒蛇咬过后,看到这种长条形的生物就下意识地害怕。 陈筱艾轻转手指,让黑蛇蜿蜒着卷在手指上,黑蛇吐着信子,动作迟缓。 “不要!你不能在我身上用它!”艳露神情惧怕,闭着眼睛不敢去看。 “那你就说明白。”陈筱艾将手指轻轻放到她脸边,黑蛇顿时对近在迟尺的脸蛋感到好奇,慢慢探出蛇头去。 “让它离我远点!”艳露尖叫道,“我不能说.......我、我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陈筱艾皱眉。 “将它拿开!拿开!” 陈筱艾继续追问,将黑蛇越放越近:“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才不能说出口?” “不要不要!不要让它过来!陈筱艾!”艳露开始语无伦次,“我、我不能说......也不想说,不让我说,说、说不出口的......” 陈筱艾看她都快吓哭了,这条黑蛇的确让她惧怕,但她的表现不应该是这么奇怪,后面几句断断续续的话,好像是在强调自己的本意,又好像是在给别人提醒什么。 “筱艾。”卓煜说道,“检查她身上,她有可能给花见春做了什么。” 陈筱艾将黑蛇收回木筒里,艳露才彻底软下身体,喘着粗气好像就要晕过去。 “你们转过身去。”她吩咐道。 卓煜和傅叶歌立马背过身。 陈t筱艾将艳露的身体检查了个遍,跟她一样,艳露身上到处都是陈旧伤口,就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了。 她正奇怪着,卓煜突然出声提醒道:“头发。” 对哦,陈筱艾立马摸上艳露的头发,用双手指腹细细按压了整个头颅,果然在后脑勺处触碰到两个硬硬的小点。 第103节 “傅叶歌,来帮忙扶住她。” “哦哦好,你先给她穿好衣服。” 将艳露扶起来靠着傅叶歌,陈筱艾解开艳露头上的发髻,将头发一分两边仔细观察,卓煜端来烛火,看到后脑勺处中间横直线两边,各有一个硬硬的小点。 “是针。”卓煜说道,“这两点是一条直线,有可能是控魂术。” “控魂术?”陈筱艾好奇道,“我记得那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巫法。” “我在母亲的藏书阁里看过相关内容,用经过特殊处理的银针封进后脑中间横直线两处,可以控制人的言语行为举止。” 陈筱艾拉起一根头发一比,两个小点果然是后脑中间横直线两处。 “那、那就是说这艳露姑娘是被人控制住了?”傅叶歌连忙问道。 “极有可能。”卓煜看向陈筱艾,“你与她认识,可有看出什么不对?” 陈筱艾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果然!我就说她怎么会跑去跟花见春这个变态混在一起!当初我们两个人不打不相识,虽然一直相处不来,但都很讨厌花见春的!” “那赶紧把那针拔掉啊!” “那是能随便拔的吗?”陈筱艾一敲傅叶歌的脑袋,“脑子可是人最重要的地方,这两根银针肯定刺在什么要害之处,哪里是能随便动的。” “你不是懂医嘛!就那样看着把它拔出来啊!” “都说了这样容易出意外了!” 正听两人争吵不休,卓煜突然眼神一凛,对陈筱艾道:“我来。” 陈筱艾和傅叶歌同时一惊。 “煜哥,你来什么啊?陈筱艾都不敢取的针……” “直接取针风险太大。”卓煜看向陈筱艾,“你也不想她出什么意外吧?” “……嗯。”陈筱艾点点头,她虽然与艳露一直都合不来,但不想看到她受人控制做下什么事情来。 “我用内力将针逼出。”卓煜放下刀,在地上盘腿坐下来,“你们只要抓好她就可以。” “对啊!煜哥内力深厚!肯定能一次就逼出的!” 这的确算得上来是一个好办法,若有什么不对劲也可以立刻停下来,不似用手取出那么进退两难。 陈筱艾和傅叶歌一起左右抓住艳露,卓煜坐在艳露身后,双掌一提,陈筱艾只感觉他体内真气雄浑,滚滚不可测,艳露身体猛地一抖,口吐鲜血的同时,后脑勺的那两根针随着血液喷溅,也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针是纯黑色的,一看就不是平常之物。 陈筱艾取来帕子,将艳露脸上血迹擦拭干净,艳露吐出两口沉重的气,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看到陈筱艾的脸,先是一愣,接着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起来,犹豫道:“.......陈筱艾?真的是你?” “是我。”陈筱艾松了一口气,想起来艳露的确不会称呼她做什么艾姑娘,她们一直都是称呼对方全名。 果然是有人在背后通过这两根黑针控制艳露。 “真的是你,我、我被控制住了,只知道是你,却什么话都不能说.......有人通过我在跟你说话,还能窥探我的记忆.......”艳露捂着后脑勺,皱眉眉头说道,“我没伤了你吧?” “你都说你被控制住了,真伤了我,我也不能怪你不是?”陈筱艾耸耸肩,将纱布按在她后脑勺的伤口上,“你怎么会被花见春控制?” “他说有味药需要我帮忙炼制,花重金请我过去,谁知道就被......”艳露说着看了眼陈筱艾,“其实他本来要找的是你,为此他还不惜冒险潜进昌州,想要找到你的去处,谁知道没有找到你,也没有找到你师父,这才退而求其次地找上我。” 说到这里,艳露面露不满,她道:“我的确是在毒药研制方面差了你一些,但放眼整个南盛,也找不出第二个我来,不过是输了你一回而已,怎么还成备选了。” 陈筱艾哈哈笑道:“瞧你,你就是输在没有我淡泊名利!” 艳露瞪她一眼,嗤道:“就你还淡泊名利?明明开起高价来眼都不眨,我们制毒之人,哪个有你手那么黑?” “那也是因为我的药配得起价格,先不说别的,你看哪个人像我一样那么不惜成本,药品质量那么高的。” 艳露不屑道:“现在没心情跟你扯这些。” “我还懒得听你说呢。”陈筱艾瞪她一眼。 看着两人互不搭理,傅叶歌连忙出声劝道:“别啊两位姑娘,这事都还没开始说呢!艳露姑娘,你被那个花见春控制之后,他都对你做了什么?没有伤害你吧?” “他控制我后,倒是没有对我做什么......” 艳露打量傅叶歌一眼,见他神情恳切,目露关心,便也说了下去,她道:“他只要我帮着看管底下姑娘的行动,以及.......他的人杀人取子后,帮忙把婴儿尸体保存好。” 陈筱艾一惊,道:“受害者果然不止唐小姐。” “唐小姐?”艳露面露疑问。 “在北街的小院子里,她的丈夫是姓林的,我们上午发现了他的身体......呃应该说半具尸体。” 艳露刚被解开控魂,她忍着头痛仔细想了想,惊道:“.......难道是那个怀着圣婴的女人?” “圣婴?” 陈筱艾和傅叶歌都懵住了,卓煜皱起眉头。 艳露拉过陈筱艾,面色凝重道:“花见春不是一直都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吗?他不知是得了什么秘籍,说千年不遇的圣婴会托生在京城中某位女子身上,只要得了那圣婴尸骸制药,在某个日子看准时辰吃下,就能回返青春,就此长生不老!” 【作者题外话】:希望接下来几章都能码得顺利一些 第75章 给我叫小侯爷 “花见春在花街等地安排了许多像娇紫这样的女人。” 艳露被扶坐到床上,她拿过那个木雕婴儿,倒出里面的婴儿手骨,说道:“都是遭受过男人欺骗,怀过或是生过孩子,孩子却没有顺利活下去的女人。这种女人心里脆弱,一直以来都是花见春蛊惑的对象。” “他蛊惑这些女人为他找寻适合的婴儿?”陈筱艾接过傅叶歌端来的干净的水,递给艳露,“不是只要圣婴就好?” 艳露摇头表示不喝,继续说道:“秘籍并没有说明圣婴是什么出生,只给了一个大概的时间,你说京城这么多人,这么多女人怀孕,谁知道是谁怀的圣婴?” “所以只要是这个大概时间内出生的怀孕女子都是他的目标?”卓煜皱眉。 “对.......” 艳露有些惧怕他,刚刚就是这个刀疤男人帮她把黑针逼出来的,她知道他的内力深厚不可估量,因此不敢小看,她道:“但为了避免搞错,他索性将条件合适的孕妇直接杀死取子,将尸骸另外存放起来。” “那为何能肯定唐小姐就是那个怀着圣婴的人?” “因为她没死。” 陈筱艾一惊,不可置信道:“真的吗?唐小姐没死?!” “你应该去过那北街小院了吧?那个出血量是不是很恐怖?我当时也以为她死了。” 艳露回想道:“她的信息是娇紫的客人,也就是她的丈夫提供的。我们没打算那么快去找她,但没想到她反而跟她丈夫起了争执,被捅伤了好几处,我们去时她抓着几件衣裙蜷缩在院中央,身子都冻僵了,当时以为她肯定死了,谁知道一探气,居然还活着,于是赶忙去来柴火为她取暖,将她救了回来。” 陈筱艾反应过来,难怪小院中央有那么一大摊焦黑的痕迹,以及留着柴火炭块,原来是给唐小姐取暖用的。 “不对啊,她抓着的有一件衣裙明明沾上了尸臭味,我就是靠这个发现了不对。还有贴在门后的镇婴符.......” “镇婴符是我以为她死了,事先贴上去的。至于尸臭味,那应该是后来将她带回去时沾上的,娇紫把那几件衣裙要回去,说要给唐小姐的丈夫留个念想。”艳露看了一眼还昏睡的娇紫,“就因为唐小姐的丈夫跟她的男人一样,都是不得志的书生,真是个傻女人。” “那唐小姐现在是哪里?”陈筱艾连忙问道。 “自然是在花见春手中,她大难不死,腹中胎儿在那种情况下居然也保住,十分顽强。花见春便觉得她是怀着圣婴的女人。如今应该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只等那个合适的日子到来再杀人取子。” “那花见春此时实在哪里?” 艳露皱起眉头,沉思道:“他具体藏在t哪里我也不清楚,他操控我后,来到京城便只让我管着他底下像娇紫这样的女人,并没有跟他碰过面。” 傅叶歌郁闷道:“那可就难办了,京城这么大,该怎么去把他找出来?” “只要是在京城里,我掘地三尺都会将他翻出来的。”卓煜冷声道,“跟着他在身边的人应该不少,不可能没有风声走漏。阿一。” “在。”窗户突然被打开,一名蒙着面貌的暗卫探出头来。 艳露一惊,看着卓煜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以花见春好张扬的性格来看,他服下不老药的地方,不可能是随便挑选的,例如风水好,适合祭祀,祭坛这样的地方。”卓煜吩咐道,“让人分散出去,找出类似的地方。” “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筱艾突然转头问艳露:“控魂术是花见春亲手为你施下的?” “对。” “我有个法子,可能行得通。” 陈筱艾说着来到桌边,用帕子将那两根黑针放好,仔细琢磨一番后,转头对一头雾水的艳露说:“借你一点血和头发给我。” “......你要做什么?”艳露忍不住退后一步。 “这种巫法,一般会以人的头发指甲或是鲜血为媒介,他估计是用鲜血,通过这两根黑针控制你。” 陈筱艾朝艳露走过去,不容拒绝道:“你失去控制,花见春肯定会想办法再找回你吧?黑针是控制你头脑的关键,咱们可以靠黑针方向指出花见春的所在地。” “这、这可行吗?” “我也是曾听我师父一位懂巫术的朋友说过,试一试就知道了。”陈筱艾说着掏出匕首,不客气道,“快点给我血,手拿来。” 艳露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伸过去,咬牙道:“一开始就不要帮我包扎伤口啊......” “真是好心没好办。”陈筱艾白她一眼,抓过她的手,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用茶杯接住了。 接着又拔了两根艳露的头发,缠绕在两根黑针上面,再将黑针泡进装有血的茶杯里。 傅叶歌凑过头去仔细观察,就见黑针稳稳不动,他刚想说这个法子好似没起作用时,缠绕在黑针上的头发居然滑动起来! “陈陈陈筱艾!头发丝动了!” 艳露捂着后脑勺也发出一声痛呼。 “这到底是怎么......” “花见春还在企图控制艳露。” 陈筱艾蹙眉,举起之间的右手臂就要拿匕首刺下去,突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卓煜的脸色不好,他的语气饱含严霜,问道:“你要做什么?” “大人,你先放开我......”手腕被抓得痛了,陈筱艾皱了皱脸蛋。 “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为何又要把自己弄伤?”卓煜没有放手。 “.......用我的血覆盖着艳露的血,让花见春以为艳露遭受威胁,将她唤回去。”陈筱艾看着自己手腕上如铁爪般的大手,解释道,“这样的话,黑针上的发丝也能将指出花见春的方向所在地,带我们过去。” “如此,由我来。”卓煜放开陈筱艾的手腕,拿过匕首救朝自己手腕刺下去。 “大人你等等!”陈筱艾大吃一惊,但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第104节 鲜红的血液从卓煜结实的手臂上滑落,卓煜将手臂举给陈筱艾看,道:“这样就行了吧?” “大人你这个人......能不能稍微听人说一下话。” 陈筱艾咬牙取过茶杯,按着卓煜的伤口接滴下来的血液,她道:“哪有人动作这么快的......反正我手臂上有之前留下的伤疤,再添一道也不要紧的,你何必呢?” 卓煜无奈道:“你这想法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好不容易长好的伤疤,再划破它值得吗?” “都是伤口罢了,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筱艾取来纱布,洒上止血粉后又快又稳地包扎伤口,她道:“再说了,我手臂上这些伤又不是随随便便来的,每一道都起了作用,帮着我解决事情的。不过多一道伤疤,就像勋章一样,怎么想都是划算的吧?” 卓煜听着,一挑匕首抓在手里,就要朝手臂再刺下去,吓得陈筱艾一激灵,赶忙抱住了卓煜的手臂,叫道:“大人你干嘛啊!已经够了!” “伤口是无用之人的勋章,不是什么光荣之物。”卓煜低头看着陈筱艾道,“它只会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疼痛,我现在感觉就挺疼的,你疼吗?” 这人居然用自己受伤来威胁自己。 可就如他所说的,伤口带来的的确只有疼痛......这伤明明是在他身上,自己为何也是又疼痛又心急? 这不应该啊....... “.......疼的。”陈筱艾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她还抱着卓煜的手臂,眼睛盯着他手臂上的纱布不放,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我受伤的话,大人也会疼?” “当然。”卓煜终于叹了一口气,他抽出手揽住陈筱艾的肩膀,“所以你知道我为何不让你乱来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陈筱艾低头乖乖道。 卓煜看着她长长的垂下来的睫毛,只紧了紧揽着她的力道。 一直在观察他们两个的艳露面露惊奇,她忍不住朝傅叶歌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你这大哥究竟是什么人物,能把这陈筱艾训得服服帖帖的,跟只猫似的......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乖过。” 她跟陈筱艾认识并且比试的时候,这丫头正处于叛逆期,连她那个严苛的师父都不害怕,还养着好些毒物在身,走到哪儿别人都不敢靠近她。 艳露当时虽不甘心输给一个小丫头,但平心而论,也是十分看好陈筱艾会成为一代人物。 咋现在给人家搂在怀里就跟只小猫一样?你当初二话不说就给人投毒的狠劲呢? “呃,我这大哥......还真有可能是在养猫。” 傅叶歌抽了抽嘴角,猫嘛,性情不定,不好捉摸,谁知道陈筱艾现在的乖是不是装出来的。 陈筱艾将鼻子的酸劲都蹭在卓煜的胳膊上,低头去看茶杯里的黑针,绑在黑针里的黑发已经蜿蜒着爬上杯沿,摇摇晃晃地指向东南处。 突然门被推开,石信飞和文灵秀各押着一个人进来,其中文灵秀抓的是娇紫的丫头,而石信飞抓着一个男孩,灰头土脸的,瞧着不过是十几岁。 石信飞跑得满身大汗,他将男孩扔到桌边坐下,指着男孩道:“我和灵秀假装半路跟丢了,其实悄悄跟着那小丫头,发现她和这小子在一家商行前汇合,便一起拿下了。” 小丫头面色不甘,甩过头去不理,文灵秀抓着她的下巴硬是拽回来,那男孩一看便着急了,喊道:“女侠饶命!我妹妹身上有伤的!你别弄疼她了........” “想要你妹妹不疼,便乖乖把实话都说了。”文灵秀索性坏人装到底,她冷冷道,“得不到我想要的话,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疼死吧。” 陈筱艾一缩肩膀,小声问石信飞道:“灵秀怎么了?这么生气?” 石信飞也小声道:“那小丫头特别狡猾,中途让灵秀吃了两次暗亏.......灵秀气得很,说灵菲小时候都没让她这么生气过。而且她毕竟也是有妹妹的,知道怎么拿捏那男孩的心思。” “我、我都跟那个好汉说了,我就是一个码头负责搬货的小工人,我妹妹则在青楼里伺候人,我们兄妹俩无父无母,相依为命,不过是在外面碰个头问个安好而已,怎么惹着各位了?” 陈筱艾闻言蹲到他旁边,问道:“花见春在哪?” 男孩一愣,下意识回到:“我不认识。” 陈筱艾很可惜地摇摇头,道:“正确的回答,应该是“花见春是谁?”,你想也不想的直接否定认识这个人,连语气都没有什么起伏,说明你早料到别人会这么问,所以事先练习过的。” “答案是,你知道他是谁。”卓煜也跟着蹲下来,双眼缓缓盯住男孩躲避的视线,“说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卓煜看向文灵秀,文灵秀按住小丫头的肩膀,抓住她的手臂,看动作是要把小丫头的手臂给卸下来。 小丫头一直都表现得很倔强,但到底年纪小,明白文灵秀的动作后,恐惧慢慢地爬上她的脸,下意识喊了一句:“不要!” 陈筱艾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忍,她对男孩说道:“我也不想他们这样的,但你放心,她能卸掉你妹妹的肩膀,我也能帮你妹妹装回去,就是这过程十分受罪,很疼的。” 卓煜看着男孩说道:“你不说可以,我会将你们兄妹二人送进顺天府,进入顺天府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文灵秀作势就要发力,男孩喊道:t“别!我、我都说!” 文灵秀顺手就将小丫头扶好,还不忘替她擦掉眼泪。 见文灵秀真的没有对妹妹动手了,男孩才彻底放下心来,略带哭腔道:“我、我和我妹妹,是见春大人来京路上收留了我们.......帮着望风和监视的。” “花见春在哪里?” “在、在离玉泉门不远处的一座大宅里。” 玉泉门......的确是在京城东南处。 “见春大人买下那座大宅,那座大宅里面有个极大的水池.......说是什么龙眼之处,一个风水极好的地方。” 卓煜问道:“他在那建了一个祭坛?” “你怎么知道.......”男孩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卓煜一眼,“他的确在池子中央建了一个很大的祭坛,还有一应祭祀用物,我就是帮着他跑腿买这些东西的.......” “他身边跟了多少个女人?”陈筱艾冷不丁一问。 男孩更纳闷了,他道:“你们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是有很多个女人跟着他,我具体也没数,每次遇见那些阿姨姐姐们,她们不是在争风吃醋就是在吵架扯头花,我也不敢靠近。” “那你在那所宅子可有遇到怀着身孕的女人?” 男孩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小丫头突然出声道:“那些怀孕的女人被关在地下室里养着,我哥哥是外男,无法靠近,自然是不知道的。” “丫丫.......”男孩看向她,“你其实什么都不用说的,要是见春大人追究起来,只算我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傻哥哥,见春大人要杀你,自然也不会落下我的。”丫丫轻轻一笑,“咱们兄妹俩一开始就知道跟的是什么人,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脱身......现在机会不就来了?” 丫丫将眼神移到卓煜身上,这个男人气势强**人,肯定是这群人里面的头,若是能得他的庇护........说不定能从那个变态男人花见春身边逃离。 “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也可以帮你们那几个女人救出来,只要你们答应保护我们兄妹二个。”丫丫学着她伺候过的那些青楼女子,故意放轻声音哀求道,“我们兄妹二个本来也是无辜之人,求求大人您能怜惜.......” “打住。”陈筱艾突然出声打断道。 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她身上。 “叫什么大人的,”陈筱艾盯着丫丫,不爽道,“给我叫小侯爷。” 傅叶歌噗哧一声,捂着嘴连忙朝众人摆手表示无事,石信飞和文灵秀都抿了抿嘴,强忍住嘴角笑意。 艳露先是被陈筱艾口中的小侯爷惊了一挑,接着又看到傅叶歌三人的反应,她心里头的心思立即转了几圈,好像摸到了什么....... .......陈筱艾这丫头年纪不大,哄男人的手段原来这么高吗? 卓煜嘴角含笑,抬头按了按陈筱艾的脑袋,看陈筱艾还是气呼呼地瞪着丫丫,大有她不改口就要跟她继续掰扯的意思。 但丫丫是个识时务的,她立马改口道:“呃,求求小侯爷帮帮我们.......” 陈筱艾点点头,很好!她听别人叫卓煜做大人......怎么听怎么别扭,还是小侯爷合适! “那得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了。”卓煜对二人说道。 男孩还处在眼前刀疤男人是小侯爷的震惊中,但很快反应过来有可能是易容了,听妹妹刚刚所求,他明白妹妹是在争取什么,咬咬牙连忙道:“我今晚就可以带你们潜进龙眼宅!” 到底是兄妹同心,丫丫赶紧将话接下去道:“我知道以小侯爷的势力,大可以直接带人杀过去,但是那些孕妇被锁在地下室里,有人把守,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人命关天,最好还是一步一步来,先想办法救出那些孕妇再说!我知道那些孕妇被关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救!” 石信飞道:“这丫头说的对,如今艳露在我们手中,他们俩兄妹又出事的话,花见春那家伙肯定会有所戒备的,说不定直接扔下那宅子,带着孕妇直接跑了。” “他应该没那么容易扔下那宅子。”艳露捂着后脑勺下床,“那是个极好的风水宝地,圣婴又是在京城得到的,以他事事追求完美的性格,肯定要在那宅子的祭坛上完成仪式。” 陈筱艾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样?帮不帮我们?” 艳露嗤笑一声,道:“帮你我自然是不愿的。但我跟花见春有仇,他居然敢对我下套还控制我这么久......还为了什么狗屁的长生不老,让我跟着背上无辜人命的黑锅,我定要手刃他才解气。” “说来说去就是要帮忙嘛!” “......哼!” 傅叶歌问男孩道:“说起来,你要怎么帮我们潜进去?” “今晚,会往龙眼宅运送一批美人。” “什么?!美人??”傅叶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是的.......每隔三晚,见春大人就要大摆酒席,身旁自然要有美人作伴,饮酒作乐,弹琴跳舞什么的。”男孩缩了缩脖子道,“而且他还不满意每次都是同一批美人,所以我们也会常送新的美人进去,若得了他的喜欢就能住在龙眼宅里,还能得一个什么封号,等以后他自立为王,就是什么侧妃之类的.......” 艳露无语,道:“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死性不改......当初可是差点被那什么大将军把脸皮都刮下来了。” 傅叶歌急得在屋里直转,对卓煜喊道:“煜哥!我看咱们也别等晚上了,直接带着雷音卫杀进去吧!不然那些个美人不知道还会遭受什么伤害委屈呢......” “呃,这位请放心,那些美人都是自愿过去的.......留在宅里也是自愿的。” “怎么可能?!那花见春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美人们肯定都是被诓骗了!” 丫丫撇撇嘴,道:“这位爷也把女人看得太简单了,既然有见春大人这种想要当长生不老的皇帝的,自然也有妄想做什么皇后妃子的女人,这并不奇怪。” “这、这你倒是说的有道理啦......” “所以我诚心给你们提个建议,要救也是救那些被关起来的孕妇,那些美人.....好些已经被见春大人洗脑了,别耽误了你们做正事才是。”丫丫忍不住叮嘱道。 卓煜问男孩:“美人送进去后,要做什么?” 男孩忙道:“要脱衣服检查有无问题,才能去正厅等见春大人到来。” “也就是说这中间,有时间可以离开.......”陈筱艾想了下,对丫丫道,”你可以先在里面等我们吗?会不会有危险?” 丫丫道:“应该不会,我不仅伺候娇紫,花街里还有几个姑娘也是我跟着消息的,见春大人要求我定时去宅里回禀情况。” 卓煜道:“这时候,就是需要里应外合了。” 【作者题外话】:大家都放假了,只有我在加班呜呜呜呜呜呜....... 这一章的字数实在憋不出来 第77章 这个花魁非你莫属 男孩名叫石头,他和他妹妹丫丫都是孤儿,名字也不过是流浪路上别人随口叫的。 第105节 卓煜对正在熟练套车的他说:“只要你们尽心帮忙,等完结这件事,我会给你们兄妹二人新的身份和名字,若你们愿意,去处也会妥善安排。” 石头拉着绳子,闻言表情十分错愕,久久回不过神来,石信飞碰了碰他,笑道:“怎么,不愿意?” 丫丫十分激动,跑上前直接跪下去朝卓煜磕头道:“多谢小侯爷垂怜!只、只要给我们身份就感激不尽了,哪里敢妄想其他.......” 他们兄妹俩自记事起就在外流浪,若能有正经身份,以后也能干点过活的营生。 石头也含着眼泪跪下磕头,哭道:“我们兄妹俩多年来无依无靠,为着生活,偷鸡摸狗的事情做了不少.......哪里敢妄想身份,只、只求小侯爷赐予我们兄妹俩名字!我们以后定会好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该找重要的时候。”卓煜道,“我答应你们就是。” 能得到卓小侯爷的承诺,两人顿时喜不自胜。 丫丫听到楼梯上有声响,连忙抹了眼泪上前去扶,就听见陈筱艾抱怨的声音。 “傅叶歌,你给我选的这套衣服确定不是给我添乱的?” “哎呀真是啰嗦死了,又要人帮忙又要挑剔嫌弃,你是麻烦精本精吗陈筱艾!” “我是让你看着给我弄,没让你给我弄成这样啊?老娘这样直接登台当花魁都没问题,说好的低调行事呢?” “t有在我,这花魁还不知道给谁当呢!再说了咱们三个代表的可是清吟坊的脸面,此时此刻更不能输好吗!” “.......你对自己倒是挺自觉的。” 陈筱艾无语,扶着丫丫的手,提着衣裙下了楼梯,她一甩身上拖地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外罩着盘金彩绣掐花对襟外裳,无论发髻首饰妆面,都是时下最好最时新的,将她原就极美的相貌衬托的更加明亮动人。 看她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时,石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都不会动了。 石信飞一敲他脑袋,道:“把眼睛收回去了,不要命了?” 石头这才想起卓煜也在,抹着头嘀咕道:“.......我也送了好几趟美人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这进宫当贵人都不输好吗。” 但是这个美人被门口冷风一吹,顿时龇牙咧嘴地抱着手臂,躲到卓煜身后去了。 “现在的姑娘真是.......只要漂亮不要性命。大人你侧过去一点,帮我挡着点风。” 卓煜没穿披风,只能侧过身去帮她挡冷风。 “筱艾,你的披风在这儿,我给你加了个毛领。” 文灵秀同样一改行头,身穿碎花如意云烟裙,外罩彩云对襟衣衫,总是梳着马尾的长发难得放了下来,少了平常劲装的潇洒利落,更多了一股妩媚优雅的动人气息,这在她身上十分难得。 石信飞细看两眼,笑道:“真是不得了了,这灵秀好好打扮起来,也是让其他女子没有活路了。” 文灵秀脸色一红,结结巴巴道:“胡说什么呢......我哪里能跟其他姑娘比,叶歌少爷会挑衣服罢了......” 石信飞正想说什么,就听楼上传来傅叶歌中气十足的声音:“没错!主要是本少爷眼光好!” 站在楼梯上准备扶人的丫丫目光瞬间呆滞,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傅叶歌却很豪迈地摆手,自己提着裙子大咧咧地走下来。 到众人跟前一甩长长的假发,差点没把发髻中的金镶玉步摇给甩出去,连忙哎哎哎地按住了。 从一个大腹便便的平庸男人变成一个身形高挑的美貌女子十分简单,只要你是傅叶歌就行。 傅叶歌很有心得给自己挑了颜色十分亮眼的流彩飞花蹙金衣裙,来从色彩上掩盖男子骨架厚实。他也明白自己长相上本就有些女相,因此妆容并没有修饰的很夸张,反而很心机地放大自己的优势之处,眉眼装得含羞含蹙,捏着帕子往脸边一搭,好一个大美人不就出来了? 石信飞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带着石头给他鼓掌。 “很好傅叶歌,这个花魁非你莫属。”陈筱艾一拍他的肩膀,沉重道,“诱惑花见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肯定可以的。” 傅叶歌挑起眉头,得意洋洋地转了几圈,兴致勃勃的问卓煜:“如何啊煜哥?有我在,就不用陈筱艾这丫头亲自上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啊煜哥?” 卓煜的表情比陈筱艾还沉重,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半晌后道:“.......下次你姐姐们再欺负你,我拦着就是了。不过叶歌,我现在明白你姐姐们为何总要欺负你了。” 有一个长成这样的弟弟,不欺负才怪了 清月抱着琴上来,看到文灵秀先是脚步一顿,再看到傅叶歌脸色又是一愣,再再看到陈筱艾......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身旁抱着锦盒的女子名叫清荷,默不作声地上前来行礼道:“回主子,东西都备好了。这是筱艾姑娘要的笛子。” 说罢,她打开锦盒,露出里面躺着的红木笛,飘穗上坠着一块圆圆的白玉。 清月一怔,连忙道:“清荷,你拿错了吧?这可是长公主的爱物.......” 因为清吟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匠人上门修理保养乐器,卓煜才将淑慧长公主生前使用的乐器保存在清吟坊里。她们除了帮着看好之外,是绝对不能碰的。 “没错。”卓煜将红木笛拿出来,放到陈筱艾手中,“会吹?” “应该......没有忘记。”陈筱艾小心地抚摸红木笛,“就是我那三脚猫技术,用长公主的笛子实在太可惜了,幸好只是装装样子.......” “那便更需要好笛子辅助。” 清月怔怔地看着卓煜的侧脸.......主子什么时候肯如此低头看人说话,眼睛里满满都是专注和柔和,那陈筱艾说一句他便答一句,似乎连语调都好像是在哄她。 她之前只当那陈筱艾年纪小小的,但是个能人,主子才高看她两眼,没想到那张奇怪的胎记假皮下居然是这样的样貌.......主子原来是喜欢这样的吗? 可、可是清吟坊里效忠他的美貌姑娘也不少,也不见主子如此这般.......不,不对,她的主子不该这样的肤浅浅薄之人,肯定是那陈筱艾狐媚惑人,花言巧语的.......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清荷突然一碰她的胳膊,冷冷看她一眼,又转头对文灵秀和傅叶歌笑道:“灵秀姑娘,你的琴,清月挑了把轻的,你拿着方便。还有叶歌少爷,这是您的琵琶,已经帮忙调整过了,您肯定顺手。” 傅叶歌接过手来,手指跳跃,音色轻快,他点点头很满意。 陈筱艾奇道:“傅叶歌,你连琵琶都会谈啊?到底还有什么你不会的?” “小的时候,被我二姐拉着陪她学过,会几首曲子。”傅叶歌得意道,“幸好还没忘记,有这东西,等会也好装样子骗人。” 文灵秀抱着琴笑道:“我也只是懂点皮毛,不露怯就是了。” 陈筱艾一听就很纠结了,问道:“那咱们仨这种情况,真要上去奏乐的话,该奏什么才能不露马脚啊?” 傅叶歌和文灵秀也跟着纠结起来。 清月闻言,连忙对卓煜说道:“主子,还是让我跟着一起去吧。真有这种情况,我也可直接上台除去怀疑的。” 清荷阻止她不成,只能低头退后两步。 “不用。”卓煜看向门口,道,“我安排人了。” 门口处出现一个身披兜帽披风的人影,石头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人影走进门,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窄脸细眉,樱桃小嘴的美人脸孔来,看着大约三十多岁,十分有女人韵味。 她朝卓煜行礼,嘴里道:“左莲见过主子。” “起来吧,一路赶来,辛苦了。” 左莲起身,将眼神移到陈筱艾脸上,她看到陈筱艾,表情有些微微的恍惚,接着笑道:“这位便是虹夏提过的陈姑娘吧?果然如虹夏在信里所言,真叫人感觉亲切。” 看陈筱艾面露不解,卓煜对陈筱艾说道:“左莲是我母亲曾经的乐师之徒,也是虹夏姐的好友,她精通乐器,也懂暗杀,等会由她陪你们潜进龙眼宅,一来有她撑着,二来护你周全。” 其实说到底,就是请她来保护我的吧......陈筱艾看一眼左莲,左莲朝她眯眼一笑,十分亲切,给她的感觉很像虹霞姐.......说起来,只要是曾经伺候过长公主的,她都觉得亲切。 “大人,我都答应你不会乱来了。”起码给她一点信任好吧? “我相信你。以防万一罢了。”卓煜的态度不容拒绝。 石头一直注意着天边暗色,见差不多了,上前来说道:“小侯爷,时间差不多了,此时过去,另一辆马车应该到了。两辆马车必须得一起过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丫丫也说道:“我必须得先走一步了。” 陈筱艾忙对丫丫说道:“你记得跟艳露一起,千万小心自己的安全,明白吗?” “嗯!”丫丫朝陈筱艾重重一点头。 男孩将套好的马车牵过来,马车虽然大,但装饰简单不起眼,尽量将注意力降到最小。 石信飞扶着傅叶歌上马车,傅叶歌拖着裙摆骂骂咧咧道:“光顾着好看了,这行动起来真不方便。” 石信飞哭笑不得道:“叶歌少爷,你记得戴好面纱。” “记着了记着了。” 卓煜亲手为陈筱艾戴上面纱,看着她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嘱咐道:“注意安全,不可乱来。” “大人,我得先跟你说清楚,我能保护好自己,但有时候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中间不是我乱不乱来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卓煜看似宽宏大量地点头表示赞同,又补充道,“你只要知道,昌州来的那位厨子已经到家里就好。” ........这位昌州厨子其实是卓煜管束她的新手段吧? 可恶好想吃牛肉面啊! 看着马车缓缓驶开,石信飞上前道:“主子,一应人员都安排齐全了。探路的已经分散出去,玉泉门t附近道路全部摸查排清,都是我们的人。” 卓煜看着天边夜色,又看花街热闹繁华,点了点头。 目送卓煜等人离开,清荷起身后走进门里,又回身朝一脸茫然的清月说道:“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当着主子的面如此行为做事.......居然还教起主子做事来。” “.......我不过看主子为难,想帮上忙罢了,姐姐为何这般疾言厉色。”清月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按了按嘴角。 清荷冷笑一声,道:“谁教你的规矩?主子还没吩咐呢就往上赶,有你说话的份吗?” “为何没有?平心而论,这件事情就属我最能帮主子。”清月蹙眉道,“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的琴技能比得上我?” 清荷上上下下打量她两眼,笑道:“你还真以为主子需要什么会琴的能人前去吗?清月,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但看来,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先把自己的位置摆清楚再说吧。”清荷摆摆手,不愿与她多说。 回了房里,贴身伺候的小丫头拧湿干净的帕子,为清荷擦手,一边不屑道:“那清月姑娘真真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主子还没说话呢,她就敢抢话上去,若是妈妈在场,定要好好教训她的。” “她是主子带回来的,自然觉得高我们一等。”清荷轻笑一声,看着自己粉色的莹润指甲道。 小丫头撇撇嘴道:“她就是没拿捏好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不是主子带回来的,只要咱们一心效忠好主子,这其中可没有任何分别在。再说了,主子带回来的人,要求更加严格,她反而越来越拎不清了,到头来可别给妈妈赶出去。” 清荷笑道:“连你小小年纪都看出清楚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对了小姐,刚刚灵秀姑娘她们在上边换衣服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帮忙,那位陈姑娘见我脖子上红点,给了我一瓶药膏,说用多十天半个月就能消下去了,平常注意多抹一些精油膏,就不会再长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清荷听着为她高兴,“那位陈姑娘是个能人,刚刚看主子对待她的态度可不一般,连长公主的东西都.......下次要再遇见,你可得更加礼遇,明白吗?” “小姐放心,我知道的。” 马车行驶不算快,外面只有石头一个人赶车,每到一处,他就会故意放出声响,让车厢里的傅叶歌等人辨清地点,观察地形。 左莲一直含笑看着陈筱艾的脸,陈筱艾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有讨厌,一双大眼睛清清亮亮的,左莲看她,她就看回去,反正也不会吃亏不是? “筱艾姑娘这双眼睛.......长得极好。”左莲笑道。 陈筱艾眨眨眼睛,很不要脸的问道:“只有眼睛长得好?” 傅叶歌哎哟一声表示受不了了,道:“陈筱艾你的脸皮要不要这么厚?” 第106节 “论这个,我应该输给你。” “这不也有一个照应嘛,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傅叶歌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面小镜子来,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把裙子穿得这么理直气壮的男人估计也就傅叶歌这一个了,而且居然比她有女人味,生气! “各位......”石头突然小声说道,“前面就是汇合地了,请各位小声一点。” 四人顿时闭嘴,傅叶歌和文灵秀分别将古琴和琵琶抱在胸前。 没过一会,就听有男人打招呼道:“石头,今儿怎么晚了?” 石头下了马车,连忙告罪道:“郭大哥,让你久等了.......路上耽误了点功夫。” 姓郭的男人也不在意,笑道:“没事儿,这些个女人都难伺候的很,一路上要这要那的,你一切还顺利不?” “托见春大人的福,一切都顺利呐!”石头笑道,“这会子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等送完了美人,弟弟我请你吃酒去!” “那敢情好,走吧走吧,别等下这些麻烦女人又闹起来了,麻烦。” 马车再次缓慢行驶起来,四人一时无话,傅叶歌正要说些什么趣事来给她们解闷时,左莲突然一改语气,娇娇柔柔的说道:“说起来,妹妹前不久不是才刚搭上那林家少爷吗?我听说他可是回家说非你不娶了。” 傅叶歌也觉察到了什么,抿着嘴角指了指车顶。 陈筱艾明白过来,把话接下去道:“男人的几句戏言,姐姐还当真了不成,若他真有那个胆量与家中父母叫板,我还用得着跟姐姐你们一起过来?” 文灵秀捏着嗓子,尽量装出妖娆的声线来:“嘿,我瞧他也是有几分真心的,妹妹何不给他个机会。” 傅叶歌无法出声,只能继续留意车外动静。 “就别了吧,妹妹我此等花容月貌,干嘛要在他的身上浪费时间,听说咱们等会要去见的可是一个大人物,咱们女人可得更往前看才是,何不先去会会这个大人物呢?” “我平时就说你胃口大嘛,你还不承认,真是。” 三人一时娇笑声不断,眼睛却都盯着车顶。 傅叶歌放松下来,小声道:“走了。” “这人轻功了得,身法无形,应该是花见春的人。” “咱们一路上更得小心谨慎。” “嗯。” 总算过了玉泉门,这儿人烟稀少,只有几座少有人来往的大宅子空落落的,马车停在一座大宅子的偏门前,门口并没有留人。 “赶紧的姑娘们,下来排好队,由我们领你们进去!” 前一辆马车的姑娘提着裙子陆陆续续地下车,都是穿红着绿,浓妆艳抹的美人,有两个扭着身子,抱怨怎么没有丫头前来服侍,早知道就带自己的丫头来了。 “哎哟姑娘们啊,皇上选秀的时候,也不会让秀女们的丫头跟着进去啊。”郭大哥忙不迭安慰着,见石头带来的四位姑娘都是安安静静的,忍不住羡慕道,“看看人家,人家就不娇气。” 那几位姑娘也都戴着面纱,上上下下打量陈筱艾她们几个,同行都是来抢饭碗,自然是冷哼一声,不予理会。 只见那姓郭的男人上前在门后打了个暗号,有看守的人在里面开门,瞅了她们几眼后打开门。 石头让她们分成两队排好,一个跟一个陆续进门,只见庭院回廊都是打理粉饰过的,看着还十分崭新,因着冬日里,花不好养,庭院里有些萧条,但依旧能看出这座宅子的古朴大气。 穿过前屋和小院子,来到一个偏厅里,里面烛火明亮。 见她们进来,脸上同样戴着面纱的丫头搬来两架屏风,将她们屏风隔开。 一名身穿蓝绿色衣裙的女人款款走出,神情高傲冷漠。 陈筱艾记得她叫红女,是花见春的三大正妻之一。 要说给丈夫找小妾,的确也是正妻的工作之一。 红女对她们说道:“都把衣服脱了,检查你们身上。” 有一名女子笑道:“既找我们来,就该知道我们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还要检查贞操或是守宫砂不成?” “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良家女子,此举是要检查你们身上是不是干净,有没有带什么奇怪的病症。检查一切正常,才有资格给见春大人奉酒。” “哎哟,我当初去王爷家里奉酒,都没有你们这么严格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呀?” “不必再啰嗦,快脱了。”红女不想与她们多有废话。 “哎,行吧行吧。” 有人带头脱衣服,其他人自然也只能脱了,因着冬日,红女也没有要求她们连脱下里衣,让丫头上前搜身检查。 发现一名女子身上起了红疹,红衣二话不说就让人带她下去。 傅叶歌神情微微有些紧张,等小丫头低着头到他跟前来,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丫丫。 丫丫朝他眨了下眼睛,仔仔细细在他身上查看摸索一番,连已经填装过东西的胸都没有放过。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但被小姑娘摸着假胸,傅叶歌的心情还是很复杂。 所有人都检查完毕,红衣看了一眼丫丫,像是有些眼熟,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丫丫低眉顺眼道:“今儿回来汇报情况,紫姐姐说是人手不够,让我今晚留着伺候。” 红衣皱起眉头:“谁让她胡乱安排了。” “奴、奴婢也是听令做事......” 红衣烦躁道:“罢了,你先留着在正厅伺候吧。我等再去找她问清楚。” “.......是。” 第78章 他得到报应了吗? 众人穿回衣服,正对镜检查妆容衣服,红衣说道:“各位能为我们见春大人奉酒,是你们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须得恭敬谨慎,言行举止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若能得见春大人青睐,你们荣华富贵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有人小声嘀t咕道:“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去王爷府上奉酒,都听不到这样的大话。” “管她呢,给的钱多就行了,到哪儿奉酒不是伺候的。” “就是,等完事了收了钱就是了。” 红女一皱眉头,问道:“嘀咕什么呢,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姐姐的就是了。” “别叫我姐姐。”红女脸色不虞,“叫我红女姑娘就是。” 站在陈筱艾前边的两个女子忍不住交头接耳道:“.......什么姑娘嘛,也好意思,做我姨妈都绰绰有余了。” “就是就是,脸皮也忒厚了。” 陈筱艾咪眼细瞧,这红女身为花见春的三大正妻之首,肯定有些岁月了,她保养得当,也化了显年轻的妆容,但从眉眼细皱,脖子肌肤松弛等细节之处来看,绝对是要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年长不少的。 寻常女子可能不会看那么仔细,但在场的女子都是混烟花酒地的,个个都是眼光尖利的人精,哪能看不出来这红女的真实情况。 那红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别人对她的冷嘲热讽,她还是臭着一张脸,让众人再次排成两支队伍,依次从偏厅离开,往池中庭走去。 宅中果然有一处大大的水池,水池上面砌了一座白石的小桥,中间是一座扇形的白石祭坛,依次摆放了祭台祭桌等物,也都是白石做成的。那白石估计在制作时混进了什么磷粉进去,隐隐闪烁着磷光,一眼过去,在夜里淡淡的烛火下,十分引人注目。 有人笑道:“哎哟,这台子可真漂亮的。” “是呀,居然还发着光,真是少见。在上面跳舞,肯定很美。” 傅叶歌小声对陈筱艾说道:“花见春那家伙......还真张扬啊。” “他就是那样的性格,”陈筱艾略带嫌弃道,“无论生的死的,用的看的,香的臭的,都是要漂亮鲜亮的才行,不然他就浑身不舒坦。”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 “试想一下,一个男人对你多年纠缠不放,带来的麻烦数不胜数,你难道不会想去了解他,然后找个法子杀了他吗?” 陈筱艾冷冷说道,要不是她和师父二人行走江湖势单力薄,多有不便,因此不想带来麻烦,不然她早在花见春纠缠她的时候,就想办法毒死他了。 红女带她们进了偌大的正厅,酒桌等物已经安排,分别列在正厅两边。而正厅中间是高高的台子,上面摆了十分奢华大气的红木桌椅,估计花见春就是坐在那上面的。 两名女子正在正厅里说话,见红女进门来,起身笑脸相迎道:“大姐来了,真是辛苦了,快去奉茶。” 红女微微皱了下眉眼,冷言道:“金女,芸女,不是说过,不许叫我大姐的吗?” 金女笑吟吟道:“瞧您,最近是怎么回事,反而在意这些起来。您是我们三大正妻之首,又是跟随见春大人最久的,妹妹们称您一句大姐,是对您的尊敬与仰慕呢。” “是呀是呀,姐妹们都在说,都希望像您一样,来日能得见春大人多年敬重呢。”芸女也笑眯眯的。 “别的不谈,金女你与我可是同年龄,也不嫌把自己叫小了吗?”红女冷冷道。 “哎呀是呢,”芸女一脸惊讶地看向金女,眼睛在她和红女之间来回转动,笑道:“我都忘记了,二姐姐你与大姐可是一样的岁数。” 金女捂着脸,有些羞涩的笑道:“虽是同龄,但我哪里能跟大姐比呢,大姐能力极强,做事圆满周到齐全,见春大人最是放心,我这个无用的帮不上忙,成天跟你们这群妹妹混在一起,倒是练就了一身的厚脸皮。” “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嘛。” 见她们两个一来一往的讽刺自己年轻不再,人老色衰,红女暗自咬牙。 这时走过来一名女子,她神情矜持冷漠,无视其他人,只朝红女福了福身,道:“回红女姑娘,刚刚见春大人吩咐,请您过去一趟,商谈事情,一会一同过来开席。新来的姑娘们请在正厅中自便,不可随意乱走。” 见是碧女,红女脸色稍缓,她点点头:“知道了,这就过去。” 那芸女见碧女来,一下子就有些沉不住气,脱口问道:“碧女,你可有问见春大人,明日何时开祭啊?” 开祭?陈筱艾等人顿时提起耳朵。 碧女奇怪的看了一眼芸女,说道:“芸姑娘这话说得奇怪,如此重要的事情,是我等能随意问的吗?自有见春大人安排。” “碧女说得对。”红女轻斜芸女一眼,冷冷道,“你也是个做姐姐的,说话做事反而没有妹妹规矩,成何体统。” 芸女一咬嘴巴,低头不说话了。 “大姐别生气,我好好说说她。”金女柔声说道,“见春大人等您呢,快些过去吧。” 红女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带着碧女离开了。 金女轻声劝了芸女几句,对她们说道:“姑娘们在厅中自便就是,有什么需要的,跟丫头们说一声。” 说罢,也带着芸女离开了。 众人见管事的走了,便随意挑了位置坐下,开始八卦起刚刚那几个女的事情了。 “真是到哪都有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儿,看她们那情况,可是积怨已久呀。” “是呀,我刚刚看那个什么,红什么的那大姐,脸色着实臭的很,我家妈妈两天没进项的话也是这样一番嘴脸。” “你是哪家青楼的啊,居然能两天没进项,笑死了,还开得下去吗?” 第107节 “看你姿色还不错,要不到我家来?” “我早想投奔其他青楼了,这不身契死死捏在妈妈手里了嘛,只能心里想着罢了。” 有丫头带人端上点心水果,说是让她们吃一些保持体力,等会开席好上台给见春大人弹琴跳舞。 陈筱艾捏起一块糕点,掰成两半,递给一旁的傅叶歌好似分享,其实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这糕点被下了药。 傅叶歌明白过来,将这一讯息传给文灵秀和左莲。 丫丫送上了点心,便立在门边站着不动,见陈筱艾的眼神移到她身上,便朝她轻轻眨了三次眼睛。 陈筱艾低下头去,假装不舒服地揉了揉肚子,朝文灵秀说道:“姐姐,我肚子还是有些不舒服。” “叫你不要喝冷酒你不听,现在好了吧。”文灵秀状似生气,起身走到陈筱艾身边来,为她揉肚子,“我给你暖一暖,先忍一忍吧。” 陈筱艾抓住她的手,恳求道:“我想去茅房,姐姐陪我去吧。” “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文灵秀说着抬头四处张望,看到丫丫,轻声叫道:”这位姑娘,我妹妹肚子不舒坦,茅房是在何处啊?” 丫丫转头询问不远处大丫头的意见,那大丫头只顾着对着小镜子梳妆打扮,看都没看,只点了点头。 丫丫便在前面带路,文灵秀扶着陈筱艾跟在后头,刚走了一段路,就见前边有位女子扭着腰肢款款而来,丫丫连忙上前道:“紫女姑娘,我今晚怕是不能帮您打理房间了。” “为何?”那紫女神色慵懒。 “红女姑娘让我留在正厅里伺候呢。”说着,丫丫微微侧开身体,文灵秀和陈筱艾低着头福了福身子。 “是我先使唤的你,她瞎安排什么呢。”紫女一甩长发,面露不满道,“你这丫头,到底听谁的?” “紫女姑娘对我多有照顾,自然是听您的,可是红女姑娘那边......” ”你不用理会,我会去她跟说清楚的,一大把年纪了,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是.......” 等紫女扭着身子走了,丫丫带着她们穿过几间屋子和长长的回廊,来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 轻扣房门,有人在里面将门打开,陈筱艾进去一看,是卸了妆容,同样身着丫头服饰的艳露,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姑娘。 “你怎么那么慢?”艳露不满道,指着身边姑娘说,“这是我叫来的帮手,叫她阿丝就好。” “这不就来了嘛。”陈筱艾扯下面纱,开始脱衣服,“阿丝姑娘,咱们两个来换。” 艳露也开始脱衣服,对文灵秀说道:“你我身形相当,我跟你换。” 四人换了衣服,改了发髻,再蒙上面纱,就算细瞧了也看不出来什么。 “没想到你会配合我们,是打算直接杀到花见春面前去吗?”陈筱艾问艳露。 “那当然,不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瞧瞧,难解我心头之恨。”艳露冷哼道。 那阿丝叹了一口气,对陈筱艾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陈姑娘,艳露消失了这么久,得亏你们发现了她的问题,不然我追到京城来,也不知道上哪找她去。” “客气了。”陈筱艾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谢意,“咱们在此互换,我和文灵秀还有丫丫去救人,正厅里有我的两位朋友在,需要你们多配合,多互相帮助了。” “明白,你们只管放t心去吧。” 五人在门口分开,艳露和阿丝回去正厅,丫丫带着陈筱艾和文灵秀往后院的厨房去。 “这时候正好是孕妇们的用饭时间,咱们只要拦下送饭的人,换咱们进去。”丫丫小声说道,“就是门口有人守着,进去还是有点麻烦的。” “我有办法,咱们先想把办法去把饭菜端过来。” 后厨的厨师认得固定送孕妇饭菜的丫头,丫丫没办法在这里糊弄过去。 但石头那边已经做好策略,他将郭大哥请到后厨吃酒,给后厨的厨师塞了几块碎银子,让他帮忙备些好酒好菜,让他们兄弟俩好好喝一会。 都是男人,一喝起来顿时就不管不顾了,嘴里各种跑马吹牛满天飞,石头故意装做不胜酒力,拉着郭大哥挑起事情来。 二人推推搡搡,厨师怕这两个酒鬼将厨房搞乱,连忙过来劝架,慌乱间硬是被石头灌了几杯,而那酒里,石头放了陈筱艾以防万一特地给他的药。 没过一会,厨房是便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来。 丫丫得了暗号,便带着人进去端饭菜,郭大哥也喝得昏昏沉沉的,见取了面纱的丫丫是个眼熟的,便摆摆手让她们端了。 地下室在主院的正屋里,据丫丫说,花见春每天都会下去查看,安慰那些孕妇,且安排送进来的东西也都是最好的,有一个孕妇已经被成功洗脑,每次见到花见春都是兴高采烈地欢呼见春大人。 陈筱艾倒出来两颗解毒药丸,分给丫丫和文灵秀,嘱咐道:“等会我在你们身上洒了药,记得用嘴呼吸,尽量不要用到鼻子。” “要是待会那个孕妇不愿意跟我们走,该怎么办?”丫丫吃了药,已经开始练习用嘴呼吸。 文灵秀道:“打晕们,再另外找地方藏起来,尽量不要耽误救助其他人。” “只能这样了。” 丫丫带着陈筱艾,两人提着食盒,一路往主院正屋走去,门口果然有人把守。 一个异常高大的光头男子和矮小纤细的马尾男子,两人的身影一大一小,在门口晃晃荡荡,时不时搭两句话,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模样。 陈筱艾仔细观察了下,发现这两个男人她认识,是老早之前就出现在花见春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 见丫头提着食盒过来,那光头男子直起身体来闻了闻,表情有些憨傻,他摸着肚子说道:“有红烧肉啊,闻起来真香,给我看看。” 陈筱艾连忙侧身,又故意靠近了些许,说道:“爷,这是给孕妇吃的。” “是呀爷。”丫丫也靠近过来,劝道,“厨房里还有很多呢,等您休息了再去吃。” 光头男子哼了一声,也没多做纠缠,只揉着肚子抱怨肚子饿了。 那矮小的马尾男子倒是有些警惕,他过来检查了下食盒,看了看她们二人,一挑眉毛,问道:“你们两个瞧着倒有些脸生。” “回爷的话,我们两个原被安排在正厅伺候。今儿晚上见春大人不是要开酒席吗?姐姐们都想去看见春大人,就跟我们换了,不然可没我两个的好果子吃。”丫丫状似可惜。 “不知道我们回去还能不能看上见春大人。”陈筱艾也感叹道。 那光头男子也跟着说道:“我也想去看见春大人。” 马尾男人一踢他脚腕,骂道:“你不是天天都能见到见春大人吗?” “今天见春大人不是没来嘛.......”光头男子的表情委屈极了,搭着他高大异常的身板着实奇怪。 那花见春对女人是很有手段,没想到这男的也......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进去吧,别耽误她们吃饭,饿坏了肚子里的,我们可赔不起。”马尾男子一指屋里,示意她们赶紧进去。 丫丫匆匆点头,提着食盒就要进门,马尾男子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拽住丫丫的衣服。 “等等!” 陈筱艾神色一紧,匕首已经从袖里滑落,稳稳抓在她手里。 丫丫吓了一大跳,就见马尾男人神色狐疑地凑过来,在她脖颈肩膀上仔细闻了闻,这一闻便让他头脑发晕起来......这不是正常的香气! 在矮小男人出声喊叫之前,文灵秀从屋檐上飞身落下,她骑在矮小男人的肩膀捂住他的嘴巴,用大腿夹住他的脖子,接着狠狠一扭腰——咔哒。 马尾男子瞠目结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颈椎的断裂,便软软倒在地。 那边的高大男子刚刚抓住陈筱艾的衣服,便被她旋转脱开,他抓着衣服踉跄几步,陈筱艾仗着身形娇小,踩着他的身体飞上他的背,捏着两根银针朝他脖颈上狠狠一刺,高大男人痛叫一声,正好给了陈筱艾往他嘴里塞药的机会。 他抓着喉咙吐不出来,剧烈挣扎几下后瘫着不动了。 丫丫跌坐在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没事吧?”陈筱艾过来扶起她。 “没、没事……难怪文秀姑娘要先躲在屋顶上。”丫丫惊魂未定。 “没想到这矮个倒是警惕。”文灵秀一踢脚下尸体,“咱们赶紧把他们拖进去,别给人发现了。”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具尸体拖到正屋里,文灵秀留下望风,丫丫带着陈筱艾赶紧走下地下室,铁门紧锁,陈筱艾拿出从矮个男子身上摸出来的钥匙打开门锁。 虽然是地下室,但装饰的和正常屋子没有什么不同,月光从窗口洒下,屋内烛火通亮,一名大着肚子的女子靠在窗下,正闭目养神。 另外一名正在缝制小衣的女子看到她们进来,扶着腰起身笑道:“今儿晚了一些,我倒是饿了。对了,见春大人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丫丫小声说道:“她就是那个被洗脑的。” “你先哄住她。” 丫丫提着食盒过去,三言两语便把那女子哄住了,正乐呵呵地吃着燕窝粥。 陈筱艾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地下室关着四个孕妇,看肚子应该都是差不多的产期,除了丫丫正在哄的那个,其他三个脸色都不太好,见她们送饭过来,也是各做各的事,不见动弹。 陈筱艾走到那名正在闭目养神的女子身旁,见她脖子和手上都缠着纱布,小声猜测道:“……你是唐小姐吗?” 女子微微一动,她睁开眼睛,像是在辨认陈筱艾是谁。 “你们……不是平常那两个来送饭的。” “是来救你出去的。”陈筱艾说着拉过她的手把脉。 唐淑一惊,连忙直起身体来,惊疑不定地盯着陈筱艾,问道:“你说什么?你是谁?” “曹氏布行的曹妙婷小姐认识吧?” “.......认识的,但是.......” “我们发现你丈夫的不对劲,从而发现你的情况,这才来救你。” 陈筱艾不欲多说,她紧皱着眉头,因为唐淑的脉象很虚弱,哪怕是正在大病中的病人都不会有这么虚弱的脉象,偏偏胎儿的情况却十分活跃,她问道:“你的情况不好,花见春对你做了什么吗?” 唐淑咬着嘴唇,她还有些不相信,但一听眼前姑娘直呼花见春,便相信她不是花见春的人。 她这段时间见识了不少人对花见春的疯狂迷恋,心里十分膈应。 “我.......他们带过来这里后,一直逼着我吃下这个药丸。”唐淑在袖子里摸索,摸出半颗湿乎乎的黑色药丸来,“这是我趁他们不注意藏起来的。” 陈筱艾将药丸捏碎,在鼻尖仔细一闻,蹙眉道:“这是护婴丹......吃了这药,母体的营养便全部跑到胎儿身上去,拿母体生命去保全胎儿,典型的去母留子。” 唐淑怔怔的,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苦笑一声:“......到底是他爹的孩子,都只能从我身上得到东西。” “别担心,我还能护住。”陈筱艾安慰她,从荷包取出养心丹来,“来,吃下去。你还能走路吗?” “可以.......姑娘,我想问一下......” “你想问你丈夫吗?” “嗯......我想问,他得到报应了吗?” 陈筱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唐淑的神色,她面容憔悴,眼睛却透露着迷茫,似哀似怨,在看到陈筱艾轻轻摇头后,眼神突然一下子充满了明亮和恨意,逐渐变得疯狂起来。 “很好......要是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要亲手把他给......”唐淑恨着恨着就哀哀地叫起来,“我、我明明什么都给了他了,我那么爱他,那么在乎他......他居然拿着刀子捅我,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居然那么恨我......他凭什么恨我!” 第108节 陈筱艾看她脸色被愤怒激得红润起来,并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人一旦有了目标或是恨意,就能很快振作起来。 另外两个孕妇很快也被陈筱艾安抚下来,其中一名孕妇抱着陈筱艾哭得涕泗横t流,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与她的表妹一同被抓来,但表妹身子骨不好,受了惊吓导致早产,花见春的人怕影响胎儿,便当着她的面直接刨腹取子......她可怜的表妹在这过程中活活痛死过去,那些人拿草席将表妹的尸身随便一卷,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陈筱艾心中对花见春更狠,另一名孕妇抹着眼泪道:“等咱们平安出去了,定将她的尸身找回来好好安葬。” 第79章 不懂如何是爱 陈筱艾安抚好两位孕妇,回头见丫丫还在劝说那名孕妇,那孕妇悠哉悠哉地吃着东西,无论丫丫说什么,她都不听,只笑着问见春大人什么时候过来。 虽然文灵秀在上面还没有发出信号,但也不能再浪费时间了,难不成要迷晕这孕妇再带她走吗? 陈筱艾正犹豫之际,突然听到沉闷的开门声,以及缓缓的下楼脚步声,一深一浅的。 怎么会?明明楼梯上没有人…… 刚刚正在哭泣的孕妇突然抓住陈筱艾,她面色惊恐小声道:“那个屏风后面的墙是个暗门……花见春有时候会从哪里过来,你们快躲起来!” 居然留着暗门在这里! 丫丫显然也没有想到,她四处张望,发现这里居然没有地方躲! 陈筱艾拉过那两位孕妇,将她们安置在桌上,沉声嘱咐道:“不用怕,当我们是来送饭的小丫头就好,不要看我们。丫丫,快把饭菜端过来。” 丫丫赶忙理好面纱,站在桌边,颤着双手取出饭菜放在桌子上,垂下眼不敢多看。 陈筱艾握着双手站在桌边,轻轻屏住呼吸。 轰隆一声,石墙暗门刷得一声打开,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 “今晚月色极好,几位用饭了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声音温和清亮,带着丝丝的轻轻笑意,光听声音想象,仿佛是一位年轻的爱笑男人。 陈筱艾回想了一下,花见春这个人……其实应该年过半百了。 那位被洗脑的孕妇喜笑颜开,站起来身道:“见春大人,您来了!” 屏风被推开,一名男子身着宝蓝色净面广袖绸衫,肩头披着青丝毛领披肩,他背着手,昂首挺胸的阔步进来,他面容光洁白皙,五官是有棱有角的俊逸,乌黑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唇形微薄微挑,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丫丫和陈筱艾朝花见春福了福身,一同退开些许。 那名孕妇忍不住看了陈筱艾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拿着勺子不停搅拌碗里的粥。 花见春笑道:“今儿有事情在身,耽误了些功夫。这不一完事,就来看望几位了。” “见春大人,您看我今天可听话了,刚刚吃了两盏燕窝粥呢。” “林姑娘总是那么令人放心,若我有您这样懂事听话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花见春的脸上的微笑甜蜜得都快化成水了,紧紧地缠住那名孕妇,他笑道:“那些燕窝是我重金买来的,滋阴养肺的好东西,正适合你们吃,定对你们身体好。” “有见春大人在……我一定好好听话。只求顺利生下孩子后,见春大人还能如此怜惜我,疼爱我。” 那名孕妇说着,挺着大肚子走到花见春身旁,神色含羞含求,看着花见春的表情如痴如狂。 花见春神色温柔,他对自己的表情控制的得心应手,他轻轻执起孕妇的手,柔情蜜意道:“林姑娘说的什么话,打从见到林姑娘那一刻起,我便满心满眼想着林姑娘,可叹佳人已是他家人,我只能藏着掖着此番心思,没想到林姑娘也对我一往情深……” “我、等我生下孩子后,我便回去跟他和离!绝对不辜负见春大人对我一番心意!” 花见春微微眯眼,他眼下卧蚕饱满,看着人诚恳又亲切,那名孕妇轻轻倒在他的肩膀上,如梦似幻般闭上双眼。 陈筱艾只感觉一身恶寒。 花见春将那名孕妇哄下,来到桌边对她们笑道:“许姑娘和姜姑娘今日吃的如何?可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 “挺好的……” 这两位孕妇不敢得罪,她们低着头不敢看花见春,尽量避免与他视线交汇。 花见春笑眯眯的,他低头温柔地看着两位孕妇,又轻又软的说道:“两位与我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总是感觉与我生分着,可是花某做错了什么,引两位不高兴?” “........你把我们掳来,又把我们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指望我们给你什么好脸色不成?”姜姑娘侧过脸去,嘴巴紧了又紧,像是忍了许久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许姑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低头吃粥。 花见春的表情却很欣喜,他朝姜姑娘笑道:“这么一段时间了,姜姑娘还是第一次对花某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呢,花某真开心,看来姜姑娘是看到花某的诚意了。”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摆明就是在耍她们! “不要在戏耍我们了……我们怀着孩子,有男人,有重要的家庭,你到底要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花见春闻言一笑,道:“姜姑娘对丈夫与家庭情深义重,真叫花某羡慕。但恕花某难以从命了。” “你!” 花见春伸手握住两人的肩膀,两人神色都是一僵。 花见春的手同样保养得极好,修长白皙不说,连指甲形状都修剪得干干净净,粉白莹润。 他的手一路从两人的肩膀一路滑落下去,隔着软和的布料轻轻抚摸揉捏着两人的手臂,一股难以言说的柔美旖旎缓缓漫开,暧昧下夹杂着轻佻与危险,轻而易举地捕获二人原就恐惧的心里。 姜姑娘眼里含着眼泪,捂着肚子死死不肯哭出来。 花见春轻轻一叹,他伸手将姜姑娘滑落下来的泪水轻轻接在指腹上,凝视一会后张嘴含住,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一番后,喟然长叹道:“……美味。” 许姑娘瞪他一眼,勉强道:“……你有那么多妻妾,也都是这样强迫而来的?” “不不不,许姑娘倒是误会花某了。”花见春的表情好似十分委屈,“无论妻子还是妾,都是心甘情愿跟随我的,她们爱我之心就如同我爱她们一样,明月皎皎,天地可鉴,何来强迫一词?” “那你为何对我们.......” “说起来,也是花某从一事中学会了教训。” 花见春说着,将二人坐着的凳子靠在一起,自己轻轻靠在她们的背后,他微笑的眼睛缓缓从众人身上滑过,唐淑和丫丫都不由自主的避开眼神,只有陈筱艾依旧微微垂着眼睛,对他的扫视恍若未觉。 他笑道:“我曾经过有一个爱而不得的女孩儿,她对我的所有示好和爱意全都视而不见,我当时只当她年纪小,只想着好好守护她长大,甚至为着她,还不惜降下跟我最久的一位正妻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一心一意只等着她.......” 林姑娘深深为花见春的痴心迷倒,忍不住说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见春大人如此痴心对待.......” “是个极美貌与智慧的女孩儿......就连性格都是极难得的有趣。” 花见春的神情迷醉,他舔了舔嘴角,充满怀念道:“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甚至讨厌我的神情,都让我心里动荡不安,她是我梦寐以求的妻子.......即便我同样爱着我的妻子们,但她绝对是我最心爱的那一个。” “可惜的是,到底还是我心软了,让她离开了。” 林姑娘不满道:“如此不珍惜见春大人心意的人,是她担不起这个福气。” 花见春朝她安抚一笑,摸着姜姑娘的长发轻笑道:“老天到底待我不薄,虽然几年不见,但一踏入京城的那一刹那,我就有预感,我定能再找到她。” 陈筱艾心头一颤,她背着的手轻轻一动,银针顿时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次我便决定了,若找到她......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留在我身边。” 姜姑娘一声惊叫,她捂着耳后直哭。 就在刚刚,花见春蛮力扯下她耳朵后面的头发,正抵在鼻尖陶醉地嗅着。 许姑娘吓了一大跳,正不知所措时,被花见春扼住了喉咙,她半句尖叫被吓在喉咙里。 花见春的力道可怖,但他的表情依旧是温柔多情的,连满含笑意的眼睛都看不出丝毫恶意。 一抹寒光直冲面门而来,花见春侧脸躲过,侧过脸朝着戴着面纱的丫头温柔一笑。 “从进来的那一瞬间,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你性子纯良,肯定会出手相助,这么多年了,依旧没变。” 陈筱艾一扯面纱,冷冷道:“你倒是变得彻底,说好的疼惜女孩儿呢。小心我拔光你的头发让你做秃头和尚。”t 花见春重重呼气,他如痴如醉地看着陈筱艾的面容,恨不得将每一道皮肤,每一处纹理,都细细地刻在心底里。 花见春的表情漫上欣喜,他道:“艾姑娘......你果然按照我所想的,好好长大了呢。” “是人就会长大。把你狗爪子从许姑娘身上拿下来。” 花见春低头一看,许姑娘已经被他掐得脸色苍白,他连忙放开手,歉意道:”许姑娘,真是对不住了,哎呀.......我这个人一激动就控不住手脚,真真是对不住。” 姜姑娘不顾耳后伤口,扶着不停咳嗽的许姑娘退开桌边。 花见春丝毫不减悔意,他摊着双手朝陈筱艾笑道:“我知道你与我一样,是最怜惜女孩儿的,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再动她们一根手指头了。” “呸,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陈筱艾不快道,“你算哪门子的怜惜女孩儿,开心的时候当玩物,不开心的时候当试验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甜言蜜语骗来的那些女孩,都没什么好下场。” “何以见得呢?” 陈筱艾哼笑一声,打量他那张异常年轻的脸皮,道:“你那张脸皮透着满满的血腥味儿,估计每天都用新鲜的处/女血泡着吧?别人闻不出来,但你休想瞒过我。” 其他人都露出惊恐的眼神来,花见春摆手轻轻一笑,看着陈筱艾的眼神充满赞赏,他笑道:“艾姑娘真是的,怎么能说处/女血呢,对女孩们多不尊重,应该说是清晨的朝露,待开的花苞.......” “闭嘴!”陈筱艾嫌恶道,“用来泡脸极擦拭全身的量......你到底杀害了多少女孩?” 花见春笑着摇头道:“她们都是自愿献身于我,我也是物尽其用,丝毫没有委屈她们的。” “.......这种鬼话也就你自己相信。”陈筱艾蹙眉道,“既到了京城来,你就别妄想能全身而退。” 花见春闻言一笑,道:“京城富贵,惯得人也跟着懒散堕落,脑子仿佛都不会转动一般。我也来一段时间了,除了艾姑娘你聪明绝顶,敏感异常,又有谁还能发现我的谋划呢?” .......的确,若不是林公子带去曹氏布行的那条月白色衣裙,又刚好碰上她在场,或许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艾姑娘.......你该不会又是来阻止我的吧?” “不然呢?有你在的地方,我连呼吸都困难。”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艾姑娘你长大了,是个半大姑娘家了,定能明白花某的一片痴情,看来你还是太小了,不懂如何是爱。” 花见春摇着头,脸上满是可惜与怜惜,他叹道:“也好也好,如今的你依旧如此纯粹美丽,就让花某为你添上浓墨重彩,成为真正的女子吧!” 陈筱艾恶心得快吐了,刚想避开,花见春的身形移动极快,转眼间就到她的面前来,他微微笑着,就要来伸出手来抚摸陈筱艾的脸庞。 那一瞬间,陈筱艾胃里的翻涌顿时达到顶峰。 “筱艾!” 文灵秀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陈筱艾一个机灵,赶紧蹲下躲避,文灵秀不知道何时出现,朝花见春出拳又快又重。 花见春一一轻松躲过,神情丝毫不变,他打量文灵秀两眼,笑道:“这样手脚利落,精通拳术的清秀佳人也是少有,可有兴趣成为花某的座上宾?” 文灵秀转身从兜里掏出双刃匕首,冷笑道:“有个鬼兴趣啊,你这个变态!” 花见春只两指便稳稳夹住双刃匕首,他垂下眼睛,叹道:“......真是可惜。” 第109节 文灵秀躲闪不及,被花见春一脚踹在侧腹上,剧痛下她咬牙退后两步。 这个男人......内里与功底都十分深厚,一番较量下来,她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得赶紧出去才行,起码得让筱艾安全撤离,只要到了外面放出信号,主子带人进来,很快就能将一锅端了...... 陈筱艾看到文灵秀示意的眼神,明白她在想什么,虽然这是下策,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就直面遇上花见春,把信号发出去,就算等不到卓煜的人,在正厅的傅叶歌他们也能立即赶来。 虽然她很早就认识花见春这个人,但并不了解他的身手如何,能在江湖里浮沉多年,肯定个中高手。 陈筱艾刚把手摸进怀里,脖颈间却突然一凉,对面的文灵秀狠狠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筱艾,不要动!” 她刚刚喊完,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碧女按到在地,刀锋就横在耳边。 陈筱艾即使不回头,也能从气味上辨别出人来,她微微侧脸,果然看到了挺着大肚子,但依然把匕首稳稳横在她脖子上的林姑娘。 花见春对这个女人的洗脑真的十分成功啊....... 花见春将夹在手指间的双刃匕首扔开,朝着林姑娘拍掌笑道:“没想到没想到,林姑娘居然能给我准备这么大的惊喜,真是太意外了。” 被花见春一夸,林姑娘的神情含羞含怯道:“见春大人过奖了......我、我只想帮上见春大人的忙.......” “很好,乖孩子。”花见春朝她张开双手,温柔道,“这么危险的事情就留给其他人去做吧,快我我身边来,别让其他人伤到你。” 林姑娘一欣喜,匕首微微一歪,陈筱艾抓紧时机刚想反抗,一股大力突如其来,将她按倒在地,袖子里藏着的银针和匕首也被熟练地拆掉。 而林姑娘哭着扑进花见春的怀里,花见春也有闲情雅致抱着她柔声安慰。 陈筱艾不顾脸上被地上石子磨得生疼,咬牙侧脸一看,是红女。 红女面色清冷,额间皱纹更深了。 她看到陈筱艾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道:“......筱艾姑娘,没想到还真是你。” 她是最早跟在花见春身边的,自然也知道陈筱艾这个人,当初花见春纠缠的时候,她还摆着一副端庄的正妻面孔,上门来劝说陈筱艾当她的妹妹之一。 陈筱艾一直以为,就因为红女是最早跟着花见春的人,所以她的心境与思想最容易受到改变。尤其这么多年来,花见春的妻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年轻,自然要跟她这个资格最老的争个高低,想着她如今也算个见识颇多的人物了,应该会幡然醒悟才对。 “红女......你还这么执迷不悟吗?” 红女一扭陈筱艾的手腕,强硬地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冷言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以前就算了,现在你起码知道花见春不是个好东西了吧?” 手腕实在被扭得太痛,陈筱艾在心里一边骂着红女,一边不忘小声刺激她:“你可是花见春身边的老人了,三大正妻之首,原本也还算风光......但如今青春不在,金女芸女紫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哪个真正尊敬你了,不是在找你麻烦,就是企图拉你下马的路上,真是可怜,连紫女都能给你讲什么先来后到......在花见春的身边,你到底还有没有威严在?” “闭嘴!”红女的腮帮子咬得十分紧。 “要我闭嘴倒是可以。” 陈筱艾强忍手腕要被掰折的剧痛,凑到红女耳边轻轻道:“花见春对我的执着你是最明白的,要是我真的不得不委身于他,我定要跟他提个要求.......那便是要你让出正妻之首的位置给我。” 红女瞪大眼睛,狠狠一拽陈筱艾的手腕,道:“你敢!” “......我为何不敢?” 冷汗从脸边滑下,陈筱艾强撑道:“我比你更加能帮上他的忙,更加年轻,更加漂亮......反正你这位置本来就摇摇欲坠,他自然会以此为由索性让给我。” “胡说八道......我跟了他这么多年,帮他做了多少事情,我是他最重要的正妻之首,你这个丫头......哪里是你能动摇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若我真动不了,你何须如此生气呢?”陈筱艾轻瞥她一眼,笑道,“那不然......咱们就来试试好了。” 说完,陈筱艾狠狠一咬嘴唇,鲜血流出,她又狠狠一扯手腕,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呼。 “筱艾!”文灵秀焦急喊道。 花见春一惊,连忙推开怀中的林姑娘,疾步来到陈筱艾面前,就见陈筱艾嘴角淌血,最为美丽珍贵的脸更是被磨破流血,她在剧痛的折磨下,神情痛苦万分,眉眼含怒含泪,看着花见春的眼神满是恨意。 “见春大人,我.......” 红女刚想说什么,花见春转身就扇了她一个巴掌。 那巴掌又快又重,红t女跟随他这么多年,根本想不到花见春有朝一日居然会打她,猝不及防下就硬生生挨了那么一下,耳垂上吊着的宝珠耳环顿时被甩飞出去,狠狠砸在墙上,碎了一地。 她的左脸火辣辣的发着痛,脑子发懵,半晌才愣愣地捂着脸抬起头来,看着花见春的眼神满是陌生。 “见春大人.....为、为何打我?” “为何?” 花见春微微眯起眼睛,总是含笑含情的双眼此时终于露出难以言明的情愫来,他道:“红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如同我的左右手,我对你事事满意称心,就因为你是最懂我知我的,可如今你却敢当着我的面私心办事......你还记得你是我的正妻吗?” “见春大人这话,红女听不懂......”红女强忍眼中泪意,“我明明替您抓住了要紧之人,我知道您一直喜欢着艾姑娘......什么私心,我不明白.......” “你要没有私心,怎么会伤了她的脸,还有她最重要的手,我看就是想趁机毁了她。” 花见春却不听她解释,他单膝跪地,将跌倒在地的陈筱艾万般珍惜地扶起来,看到她手腕红肿,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连忙对碧女说道:“快!快去拿药粉来!” 正压制着文灵秀的碧女,看着红女有些犹豫,刚刚那一巴掌也把她给打懵了。 她跟着花见春也有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花见春亲手打女人,而且打的居然还是跟随最久的正妻之首红女姑娘.......就因为红女姑娘弄痛了那个筱艾姑娘吗? 多年的跟随和扶持,居然比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貌姑娘? 第80章 真正的祭台 陈筱艾一看碧女正出神,趁机掏出烟弹来往她身边狠狠一掷,那碧女猝不及防,被辛辣的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连连咳嗽不止。 文灵秀早有准备,她一把将碧女掀开,朝她腹部狠狠一击,接着朝陈筱艾方向跑去,却直接扑了个空。 她心里顿时被恐惧捕获,突然一只手从烟雾里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是丫丫! 丫丫被迷得睁不开眼睛,她拿着湿帕子盖在口鼻上,靠着对道路的熟悉,成功将文灵秀带了出去。 在看到烟雾炸开后,花见春就抱着春筱艾从暗门离开,留下红女和碧女善后,期间陈筱艾多次要对他动手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放弃吧筱艾姑娘,你的东西刚刚都被红女拆下来了,何必挣扎呢?” 陈筱艾还在踢着双腿,她的手腕被花见春用发带绑起来,挣脱不开,她冷笑道:“有胆子就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咱们打一场就是。” “我为什么要跟筱艾姑娘打呢?我珍惜你都来不及。”花见春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随便来一个女人都可以直接骗走那种。 但陈筱艾不屑一顾,她道:“把你这幅恶心的嘴脸给我收起来,我看着腻味。” “筱艾姑娘对我说话,总是那么直接又残忍。” 花见春满眼的可惜,他将陈筱艾抱到屋中的床榻上,刚想为她脱下鞋袜,陈筱艾一脚便侧踢过来,花见春眼也不眨地退开,笑道:“出手也狠,但是我喜欢。” “你的喜欢就跟你这个人一样,根本不需要存在这世间。” 陈筱艾退到床角里,将被绑住的手腕缩在胸前,大拇指正轻轻勾动着缝边衣领,里面有她以防万一藏着的毒针。 花见春坐在床边,轻轻叹道:“筱艾姑娘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你这样的变态谁遇到都得走远啊。”陈筱艾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 “花某自认已足够光明磊落。别人诟病我妻妾成群,自然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且不管妻妾都自愿跟随于我.......” “你给我打住。”陈筱艾嫌恶道,“什么叫自愿跟随于你,你早年给姑娘家下药不要下得太勤!失了名节名声,很多姑娘就已经没有生路可退,才被你骗了去!等日子长了,哪日一旦不合你心意了,你随手就抛弃,可有管过她们死活?” 花见春早些年身边的女人都是他采来的,想要活路的便不得已跟了他,过了几年又被厌弃,没有一个好结局。 “可我也正正经经管过她们生活的呀。”花见春瞪大眼睛,“筱艾姑娘也说了,她们无生路可退,跟了我好几年,过得可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富贵日子,这对她们来说也不亏呀,这不比她们一开始去跳河好?” 陈筱艾怒极了,她站起来大骂道:“造成她们这样的罪魁祸首是谁?不就是你吗!若不是你夺去她们的名节,她们本来就能安安生生地过她们的好日子!你毁的是她们的一辈子,那几年的好日子算个什么狗屁!” “可是我给了她们爱啊。”花见春也跟着站起来,他神色认真,言之凿凿道:“我给了她们那些凡夫俗子给不了的真诚的爱,我是真心珍惜她们的。” “........先不说她们要不要,珍惜她们?珍惜她们会在几年后厌弃抛弃?” “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很可惜。”花见春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微微蹙着眉头道,“可是我的心就那么大,总要给更需要我呵护的姑娘腾开地方。” 陈筱艾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冷静冷静.......这个变态男人是不可能讲得通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万事以自己为尊,什么道理都沦为狗屁,这样的人不要跟他认真,跟他认真输的就是自己,直接杀了他就完了....... 指腹刚刚出触摸到衣领里的针,陈筱艾突然觉得脚背一酸,就见花见春笑着挥开自己的手袖,手里捏着一根沾着青色的银针。 “你.......”陈筱艾刚想退后,却觉得双脚像被麻痹一样不能动弹。 “我当然知道筱艾姑娘百毒不侵,可到了京城,感知到你的存在后,我就托人,不远万里弄来了这种巫毒,也没什么特别作用,但却是针对筱艾姑娘你这样的体制研制的。” 花见春轻柔地托起陈筱艾的脚,轻轻脱去袜子,看到脚背上的红点后面露心疼,取来帕子轻轻按压,看着身体不受控制倒在床上的陈筱艾,他更是面露不忍。 “其实我也不想用这个法子的,筱艾姑娘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最为可爱动人,但我也知道你的本事,一旦有机会逃脱,下次要再找到你可就更不容易了。” 躯干和手脚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就像失血过多造成的无力虚弱,那股麻意爬上喉咙,陈筱艾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牙使劲用力,也只勉强动了动手掌。 花见春微微惊讶,他笑道:“这一针的剂量可不小,我特地找人试验过,不出五秒就昏死过去,后面还死了。筱艾姑娘不仅还能动,估计头脑还很清醒吧?” 毒药不能毒死陈筱艾,但随着剂量的增加,症状也还是会出现在她身上,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这种巫毒还未见识过,但给她身体造成的影响最多也是这样了,以她的身体分解毒素的时间来看,不会太久。 花见春很是满意地欣赏陈筱艾这幅不能动弹的姿态,他挽着袖子伸过手去,轻轻抚开陈筱艾脸上微乱的发。 “筱艾姑娘.......不仅美貌,还很年轻,非常非常的年轻。”花见春用指腹抚摸着陈筱艾的脸蛋,迷醉道,“哪怕是一丝瑕疵都没有.......这样的你,得让更加完美的我来相配才是。” 呸!谁要配你了! 花见春灿烂一笑,道:“筱艾姑娘,你只管放心,为了庆祝你我的重逢,我会在今晚,就成为能与你相配的人。” .......什么意思?他该不会今晚就要....... 有脚步声匆匆而来,红女和碧女从暗门上来,朝花见春福身说道:“.......见春大人,同筱艾姑娘一起来的那个女人翻墙逃了。” “不要紧。她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花见春柔声道,“辛苦你们两个了。” 红女的脸还在微微发刺,她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碧女只能上前两步来,继续回禀道:“这位筱艾姑娘,跟她的同伙大约是翻墙进来的,又扮作我们的丫头潜进地下室里,负责守门的鲁大和鲁幺已经被她们杀了。” “不愧是筱艾姑娘,看来这几年的,你的武功也是有所长进的。”花见春看着陈筱艾温柔道。 鲁大和鲁幺也是跟随见春大人一路过来的人......见春大人却连问都不问一句吗? 碧女心里五味杂陈,又听花见春问:“孕妇们如何?” “都正常,烟雾太辛辣,请她们到密室里睡下了。” 花见t春满意地点头:“很好,请她们先好好休息着,晚点就需要她们登场了。” 碧女有些犹豫道,“见春大人......这筱艾姑娘,就只带了一个人来吗?” 第110节 “别的不谈,这点我还是知道的。”花见春笑道,“筱艾姑娘从小到大,除了她师父,极人能跟她走到一起去,她习惯独来独往惯了,她还嫌别人累赘呢。那位姑娘是在京城交到的朋友吧?真为你高兴。” 虽然不能动,但不影响陈筱艾翻给他一个大白眼。 花见春都这么说了,碧女也只能放下怀疑。 “话说回来,红女啊。” “.......在。”红女精神一振,以为花见春是要给她一个解释,充满希望地抬起头来。 花见春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柔和温暖,他说道:“那条朱草凤凰赤金裙,是你收着吧?” 红女一顿,不知道花见春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她只回道:“是我收着的.......” “去把它拿出来,给筱艾姑娘穿上。” 什么?要给她穿什么东西? 红女还未反应过来,碧女就急忙道:“见春大人,那条裙子是您祭天时,红女姑娘身为您的正妻之首,穿着为您护法用的,为何要给.......” 红女听到“正妻之首”四个字,突然一个冷颤。 刚刚陈筱艾不是说要让她让出正妻之首的位置吗......难不成见春大人答应了? 怎么可能? 她是最早跟在花见春身边的女人,还没有那么多女人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三大正妻的时候.......她就是花见春亲口承认的唯一正妻!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哪怕再来两个正妻也无所谓,花见春只看重她!他身前身后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帮忙打理的,哪怕他现在对自己热情不再,但红女午夜梦回间也想过许多,只要自己是他身边女人的第一位,就什么都不要紧。 只要她是正妻之首,就不要紧。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最后的珍贵也夺走? 大约是红女的表情太过茫然了,花见春只让碧女退下,起身握住红女的双手,笑道:“红女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自然也明白我为何这样做。” “我......我知道见春大人对筱艾姑娘的喜爱钟意,何不让筱艾姑娘在祭天时一旁观望,为何要......” 为何要动属于她的那件朱草凤凰赤金裙? “我就知道红女最是明白我的心。”花见春轻轻抚摸她侧脸,笑道,“筱艾姑娘是最适合那条裙子的人,你明白吧?” 明白什么?因为她深得你心?因为她年轻貌美吗? 单单这两处,就要夺去她这么多年应有的地位吗? 如今底下那几个女,除了碧女曾受她帮助,一心向着她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都想把她从正妻之首的位置上拉下来,不就是占着年轻貌美吗?! 若是祭天时最为重要的护法之位被抢走的话?那这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吗?那些贱蹄子会如何嘲笑她,作践她? 她这么多年的爱慕与执着又算什么?人老珠黄了,就一脚踹开吗? 明明只要见春大人一直承认她的重要之处,明明只要一直给她这个位置,她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还有谁能做到像她这样,一心一意地跟随这么多年? 红女恍恍惚惚间,看向床上躺着的美貌少女。 那少女的乌发铺了半床,肤白如雪,嘴唇如血,那双清亮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她张了张嘴,对自己缓缓说道——真可怜。 是啊.......她真可怜。居然到这个岁数了,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是随弃就弃的东西。 见红女迟迟不说话,花见春加重了手中力道,嘴角还噙着微笑道:“怎么了红女,你不愿意?” “.......见春大人,如果说,我在吃醋,不愿意呢?” 花见春神色一缓,他哈哈笑着,拉着红女的手转了一圈,笑道:“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还能见到红女如此女儿情态,以前你与我刚一起时,总是耍这样那样的小脾气任性,真真是久违了。”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的少女心思吗?还记得自己曾经也是那样的娇嫩美貌的少女吗? “但是啊......要说谁最识大体,最是贤惠大方,这么多年操持家里家外,也是红女你啊。”花见春握着她的肩膀,脸色诚恳道,“我最信任你。所以,你定能为我做到,对吧?” 红女张了张嘴,花见春却不想听了,他摆摆手道:“去吧,去把裙子拿来。” 碧女实在看不过,正想说些什么,红女却拉住她摇了摇头,碧女看她神色,仿佛心如死灰。 “见春大人,原来您在这儿,紫女失礼了。” 门口传来紫女的声音,她进门朝花见春福身,笑道:“您贵人事忙,紫女本应该不该来打扰的,但实在是新来的姑娘们闹得欢了,眼见天色也晚,见春大人今晚若是没有兴致,紫女就去回了她们可好?” 这种事情以往都是红女来操持安排的,她刚想出声斥紫女没有规矩,就听花见春笑道:“好啊,我打算今晚就开祭,她们的确不适合在场,把酬劳都给了,替我跟她们告罪一声,好好地送她们回去吧,还有下次呢。” 紫女已经做好跟红女掐架的准备了,没想到她还真得到这个差事,以往可都是全权交给红女负责的,这也是她身为正妻之首的职权。 她微怔,见花见春满含笑意的看着她,欣喜地答应下来:“是,紫女这就下去安排,还请见春大人放心。” “嗯,紫女你做事一向也不错。” “多谢见春大人夸奖!” 紫女转过身,吊着眼角高傲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红女,扭着腰肢出去了。 “红女,还在这里做什么?” “见春大人.......”碧女实在忍不住想要为红女说话,又被红女扯了回去。 红女木然道:“我这就去拿。” 说完,拉着纠结不已的碧女出了正屋。 这是她一次没有跟花见春行礼便转身离开。 见她们离开,花见春轻叹一声,坐到床边对陈筱艾抱怨道:“大约是年纪大了吧,红女的脾气也越发不好了。” ......那是你的老婆啊喂!你的语气怎么跟抱怨老妈似的!况且要说年纪,这里是你最大吧?! 别的陈筱艾不知道,但红女也是少女时期就跟了花见春的人,几十年跟随和蹉跎,早年或许能得花见春的重视,但随着他的野心越发狂妄,估计迟早也是要把红女换掉的。 大约是看懂了陈筱艾的眼神,花见春笑道:“我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人生了,自是希望能抛弃过往展望未来,曾经那些不堪和不易都不再是午夜梦回的恶梦。” 你这样的人存在,也只是别人的恶梦,没有资格获得光明的未来。 花见春弯下身,执起一束陈筱艾的长发,呢喃道:“筱艾姑娘,这样年轻鲜活又美丽的你,才有资格站在重生的我的身旁,你放心,等我获得新生,也会将这样的力量赐予你.......你我二人,才有资格永留青春。” 这个人居然还打算让自己跟着一起..... 不行,一定得阻止他对孕妇们下手,灵秀已经逃了出去,大人他们肯定已经在赶过来,傅叶歌他们肯定也会想办法留下,她只要想办法拖住花见春动手。 敲门声响起,青女面含焦急,得了花见春的点头才进门来,连礼都不行,朝花见春回禀道:“见春大人,恕青女失礼.......刚刚到宅外巡视,发现路上马印比平常多了不少,底下人也说外面动静不似平常安静。” 青女是众女中武功最好的,性子也是最天真活泼的,花见春一直对她十分和颜悦色,闻言道:“刚刚有人逃出去了,大约是她闹出来的动静。” “啊,那这个姑娘呢?”青女走到床边,仔细看着不能动弹的陈筱艾,“哇,她长得可真漂亮!” 说着,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陈筱艾的手。 陈筱艾没有动静,只静静地看着她,收了收手指。 花见春闻言十分开心,道:“是啊,她对我可是很重要的。对了,青女觉得外面的动静要紧吗?” “青女觉得.....这两天正是见春大人最关键的时候,万事不能出一点差错,还是小心为上,不如让青女带着人出去仔仔细细地巡视一番。” “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见春大人放心,青女会小心为上的。” 花见春仔细考虑了一下,他始终觉得陈筱艾只带来那个逃出去的女子,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就算真的有,里外都是安排好的,也不怕人来。t 还是晚一些的祭天要紧。 “好,就听你的,带人出去好好查看。”花见春对她温柔笑道,“希望能在祭天之前赶回来,有你在,我心里才安。” 青女闻言十分激动,连连点头道:“青女明白,定会回来护在见春大人身旁的!” 花见春笑着目送她离去,转身对陈筱艾笑道:“那么,筱艾姑娘,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叙叙旧吧。” 说着,他将陈筱艾从床上抱下来,动作轻柔珍惜,但陈筱艾只感觉阵阵寒意从背脊里冒起。 “嗯?你要问我带你去哪里吗?”花见春稳稳地走着,一边笑道,“去一个准备许久的好地方哦。是哪里呢?要不你先猜一猜?先给你一个提示,不是池子上的那个祭台哦,那个只是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真正的祭台,在其他地方? “男人嘛,自然得小心谨慎一点,女孩儿们才放心把心交出去呀。” 衣角从拐角处一闪而过,花见春抱着陈筱艾消失在走廊里。 青女气势汹汹,她在宅里转了几圈,见人要不就去休息,要不就窝在一个房间里打牌聊天,宅里也用不到太多人,就将守卫和护卫全部都叫出去,准备好好巡视一遍宅外的情况。 众人见她是得了见春大人的命令,虽然不服,但也不得跟着出门,分成几队出去巡视。 夜色正浓,况且龙眼宅向来安静无事,众人打着哈欠十分无聊,强撑着困意四处打转,连就站在树后的卓煜都没有看到。 卓煜突然伸手,轻轻巧巧地扭断护卫的脖颈,将他随处放倒在地。 埋藏在各处的暗卫纷纷出手,很快就将几支小队全部直接就地解决。 青女到底是有武功的人,她很快在凌厉又充满杀气的空气中察觉不对,她提着万分警惕,四处张望却不见自己人的身影,她直觉这次恐怕要不对了,一手把着刀,一手轻轻摸到怀里,怀里放着用来当作信号的烟花弹,必须要给见春大人提醒才行...... 但她的动作早就在卓煜的预料之中,她的手刚摸进怀里,一股力道突然捆住她的手,硬生生地将她从马上提到半空中,她大叫着挥舞手中的刀,发现捆住她的是一道极细极锋利的银线,不仅刀砍不断,还越捆越紧,几乎要将她的手生生勒断! “放开我!有种出来单挑!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青女咬牙四处呼喊,就见眼前夜色仿佛会动,一名高大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那根捆着她的银线上,玄色的衣摆轻轻晃着。 青女抬起头,见这名男子眼生,人却长得极英俊,和见春大人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不同,这个男人的面容与气质仿佛是带血的刀锋,让人下意识生畏。 “......你、你是谁?” 卓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身着青色,问道:“你是青女?” “对!我就是见春大人身边最得力的青女!你这个贼人还不快放了我!” 居然有人会喊他做贼人? 要给陈筱艾知道了,怕是要捧着肚子笑疯了。 想到刚刚暗卫汇报,说寻不到陈筱艾的身影,卓煜冷下眉眼。 “既是最得力的......那你肯定知道真正的祭台在哪里吧?” 第81章 凌王的画像 青女带走了龙眼宅大部分的护卫,在外面被卓煜的人伏击成功,除了青女一人有用,需留着活口之外,其他人全都就地解决。 青女原来还想叫骂挣扎,但在看到卓煜身后现身的暗卫与雷音卫后,深知危险的她,便默默被绑住了双手。 她虽自知不是对手,但也十分有骨气的表示要杀要剐随便,绝对不可能背叛见春大人。 第111节 石信飞一番盘问,发现这青女年纪不大,性子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只要不是问花见春的问题,她都能哼哼唧唧地给你回答上来。 故意说几句花见春的坏话,就踢着手脚要闹,卓煜只轻轻一眼,又乖乖低下头去。 石信飞瞅她两眼,好奇道:“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怎么就相信了花见春那货呢?” “你、不许你这么说见春大人.......”青女怒声道,又突然反应过来石信飞刚刚说她是个漂亮姑娘........ 她愣了愣,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个漂亮姑娘吗?” 见春大人那么多女人,个个都美貌如花儿,姿容胜人,而她虽然武功高强,但容貌却是个不可忽略的短板,连见春大人夸她,也是夸她做事能力强罢了。 “你是啊。”石信飞一脸不明白为何这么问的神情。 青女看他诚恳脸色,眨了眨眼睛,脸上一红,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是吗,便低头不动了。 跟着石信飞的雷音卫在后面小声交头接耳道:“.......老石还是老样子,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的姑娘,在他眼里就是漂亮姑娘......” “多好啊......咱们也得学学老石的直接,你看那姑娘一开始多凶,现在跟兔子似的.......” “我脸皮没那么厚啊......而且我看他根本是想都不想就说出口的,以后他肯定比咱们早讨到老婆。” “我也觉得是.......突然有点不甘心。” 有暗卫匆匆而来,对卓煜回禀道:“主子,祭台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 “不必看着祭台了,过于显眼,八成是掩人耳目的手法。”卓煜望了眼晴朗的夜色,道,“先让暗卫们潜进去查看,一直没有信号,估计营救孕妇没有成功,她们两个一直没有出来.......八成遭伏了。让一队雷音卫跟着我进去,遇到防抗激烈的,直接杀无赦。” “是。还有,那些花街来的姑娘都送回去了,叶歌少爷和左莲姑娘想办法留在了里面,正在寻找筱艾姑娘。” “筱艾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或是讯息?”以陈筱艾的机灵警惕来看,若是她真被花见春抓走,应该也会想办法留下什么记号才对。 暗卫的神色有些踌躇,但还是尽责说道,“.......我们抓问了一个丫头,她说筱艾姑娘是被一个男人抱着离开了,那人八成就是花见春。” 那一瞬间,暗卫差点被卓煜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压倒在地,只能暗暗叫苦。 石信飞直喊遭了。 青女见石信飞手足无措,又看了眼卓煜,忍不住问道:“筱艾姑娘.......该不会是我出来时,躺在见春大人床上的那个吧?” 卓煜刷得一声回头,杀气直逼青女。 “什么?!”石信飞大惊失色,扑上去抓住青女问道,“......青女姑娘,你刚说什么,躺在谁的床上?” 看在石信飞近在咫尺的脸,青女脸上红的不行,她声若蚊蝇道:“.......就、就是被见春大人抓住的一个姑娘,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她是你什么人啊?” “你先别管什么人......她没事吧?” “没事倒是没事的......我看得出见春大人对她很珍惜呢,不过看她的样子,八成被见春大人下毒了,手脚都动不了呢。” “下毒?筱艾姑娘居然会中毒吗?”石信飞惊讶地看向卓煜。 “你亲眼看到筱艾了?”卓煜疾步来到青女身边,“她可有受伤?” 青女能看出眼前英俊男人冷峻下的关心,她心想这男人也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冷漠嘛,便点点头道:“我还碰了碰她的手呢,她的手腕和脸上有点伤口,但看着不要紧。” “你碰了她的手?” “对哇,她那么漂亮,我忍不住碰了一下。” 卓煜看向石信飞,石信飞对青女道了声失礼,执起她的双手,刚刚卓煜弄伤她的是左手,右手因为她握刀的关系没有伤到,石信飞仔细解开她的皮手套,交给卓煜。 卓煜仔细翻看,又捏了捏,在右手皮手套的食指里侧摸到了细细的硬物,捏出来一看,是半根被折断的银针。 青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套里会有这种东西?!” 她猛地想起,她触碰陈筱艾的手的时候,手指的确像是回应她一般动了动,该不会就是那个时候趁机刺进去的?!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个筱艾姑娘的的手指究竟得有多灵活才能做到啊! 卓煜将毒针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毒药的气味,但更多的是陈筱艾身上的气味,这应该是她以防万一,藏在身上的针。 “去把貂鼠带来。” “是!” 养在家里的那几只貂鼠,自从在鬼手鹰一事派上用场后,陈筱艾便提议他最好让雷音卫随身携带着,反正也不难养,偶尔也能帮上忙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再需要它们。 白貂鼠从笼子跳出来,爬到卓煜的肩膀上,它抬着爪子四处张望,像是在找陈筱艾。 “t这个。”卓煜将那半根银针凑到它粉色的鼻子上,学着陈筱艾跟它们说话的样子,“将筱艾找出来。” 白貂鼠仔细嗅了嗅,卓煜怕它触碰到上面的毒药,将手抬了抬,白貂鼠便伸着脖子努力去够到,接着爬到卓煜的肩膀上,鼻子不停耸动,两只脚爪也烦躁不安地爬来爬去,好似正在害怕。 卓煜想起来,陈筱艾曾经跟他说过,貂鼠最怕奇怪的气味和猛禽。 陈筱艾有一次被它们惹生气了,就抱着它们去看园中卓煜养的两只鹰,吓得它们有段时日看到陈筱艾就跑。 它们这样烦躁不安,不会是因为龙眼宅里养了什么猛禽在? 卓煜转头问青女道:“宅里是不是养了鹰?” “......好像有的。”见卓煜问的不是关于见春大人的,青女便不排斥他的问题,她想了想道,“不止老鹰,好像还有蟒蛇呢。” 石信飞被唬了一挑,问道:“为什么还有蟒蛇??” “因为祭天仪式需要啊。”青女对石信飞纯真地笑了笑,“我听见春大人说过,老鹰翱翔代表广阔无边的天空,蟒蛇嘛,是生活在地上的阴冷的生物,等见春大人服下长生不老药后,要将老鹰和蟒蛇同时放血在凹槽里,代表见春大人以后就拥有天地万物呢。” 听起来的确是那个花见春会做出来的事情。 而老鹰和蟒蛇,的确都是貂鼠惧怕的生物。 卓煜从怀里摸出荷包来,捏出两块软糖给白貂鼠,白貂鼠喜欢这个,但陈筱艾严令不许多给,它一见到软糖,便兴奋地发出咯咯声声音。 卓煜喂了一块,让它再闻针,再给一块,再闻针。 白貂鼠是能跟陈筱艾斗智斗勇的生物,它明白卓煜的意思,在他的肩头上左右摇摆后,咯咯一声跳向墙头。 “追!”卓煜提剑追上去。 “是!” 这边换了夜行服的傅叶歌将护卫无声地斩在剑下,赶忙又吭哧吭哧地搬起尸体进房间里藏起来,刚忙活完,还是一身丽服的左莲又拉来一具尸体,秉承着不能让女人做重活的原则,傅叶歌任劳任怨地弯身帮忙。 左莲捂着嘴笑道:“呵呵,叶歌少爷还是那么体贴,京城姑娘家们肯定都很喜欢你吧。” “还好还好,不敢当不敢当。”傅叶歌摸着后脑勺直傻笑。 “唉,说实话,要是主子能有你一半体贴柔情.......我和虹夏也就不用担心了。” 傅叶歌撇撇嘴,道:“担心什么?煜哥现在对陈筱艾别提有多好了,要是他把对陈筱艾的好分一点给其他人,那我和京城的哥儿们就要有危机感了。” “不会呀,本来你和主子受欢迎的类型就不同呀。”左莲笑道,“喜欢你的,自然还是继续喜欢你的。” “如果是这样自然好。说到煜哥,就想起陈筱艾那个丫头,看起来还是一点都不开窍。” 傅叶歌想起陈筱艾总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接受煜哥的好,心想估计这丫头还没彻底明白过来。 他也明白,因为煜哥给陈筱艾的安全感实在太足了,导致她愿意去相信这个人的好,反而不会去想太多其他方面的,将心里的界限留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也是她为了保证自己安全的行为。 左莲垂眼,轻轻道:“.......筱艾姑娘,受得苦很多,这也不能怪她。” “我也明白,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好的发展吧。” 傅叶歌轻叹一口气,将脚下尸体的脚踢开,突然看到什么,蹲下身提起尸体的脚腕,指着鞋底的红色的泥土问道:“左莲姐,你看这是什么?咱们一路过来,好像没有看到过红色的泥土吧?” “不,不是红色的泥土。”左莲用匕首挖下来细细一看,“是某个地方的泥土,沾上什么红色的东西了,这香味......好像是胭脂。” 傅叶歌接过来一闻,肯定道:“的确是胭脂的气味!” “这个男人,是从园子里出来的,我刚好正面撞上,才解决了他。”左莲细想道,“园子里也不是花见春妻妾们住的地方,他一护卫从那里走出来,脚上却沾着胭脂?会是谁的?” 傅叶歌摸着下巴猜测道:“就是是与情人相会,也不能在鞋底上沾上胭脂吧?除非是有人先把胭脂涂在地上,他没有看见,直接就踩了上去.......” “那胭脂印带出来,一路留下记号.......这该不会是在提醒我们?” “......应该是那几个孕妇!”傅叶歌恍然大悟道,“陈筱艾那丫头身上绝对不可能带胭脂这种东西!不是花见春的妻妾们,就是那几个孕妇了!” 以花见春的性情来看,极有可能给那几名孕妇也添置了妆粉胭脂一类的东西。 虽然没有成功将她们救出去,但她们也燃起了求生的希望,想尽办法想要别人发现她们的踪迹! “主子应该进来找筱艾了。咱们去救那几个孕妇,以解后顾之忧。” “没错,走!” 卓煜和雷音卫的潜入并没有太大动静,白貂鼠在院中不停嗅来嗅去,随后就钻进草丛里消失了身影。众人一时没有追上,又刚好遇上起夜的女人,索性将女人们都扣押下来。 护卫大部分都被青女带出去后伏击了,留在龙眼宅里的大都是花见春的妻妾,见武功最好的青女都落入来人手中,因此大都没有反抗,甚至还当场讨好起卓煜来。 “真正的祭坛?” 众女相互看来看去,个个面露不解,不知道卓煜问得是什么意思。 “祭坛不久是池中庭那个吗?”一名女子小声说道,“见春大人为了建造那个祭坛,花了好久的功夫呢。” “这样说起来.......见春大人也是一开始去看过几次而已,后面便没有再去了。” “是呀,而且我刚刚看到红女姐姐拿着一个锦盒离开了,我记得那锦盒里装着的可是她那套祭天护法时穿的裙子。”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啊!也就是说见春大人马上就要祭天了?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们一声呀!” “就是啊!” “我之前就想说了,见春大人还有红女她们几个,好像瞒着我们几个什么事情.......该不会是不给我们跟着参加祭天吧?”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本来见春大人就比较相信红女姐姐她们几个,甚少跟我们说重要的事情。” “哎,你们说,要是见春大人真的长生不老了,会不会就不要我们了.......” “是啊,我也正担心这个呢。” 众女开始担心不安起来,视雷音卫的刀剑于眼前不顾,只互相叽叽喳喳地谈论个不停。 “够了够了。”石信飞被她们吵得头疼,不得已用刀柄敲了敲桌子,“你等都是花见春的妻妾,花见春定罪,你们也难逃一审,赶紧给自己想想办法,若知道什么消息就赶紧说出来,将功赎罪,将功赎罪知道吗?” “你们这样气势汹汹的......要我们如何相信呀?” 卓煜看向身后的青女,青女硬着头皮走出来,道:“......他们是雷音卫,安国候府卓小侯爷的人。” 雷音卫她们不太清楚,但京城的安国候府卓小侯爷,她们也是略有所闻的。 “不必知道我们是谁。”卓煜看着她们,冷冷道,“只需要知道,若花见春得逞,你们所有人都得进顺天府大牢。” 第112节 谁都不想坐牢,何况还是年轻貌美的女人。 “这、这我们也不知道什么呀......” “官爷,官爷......虽然我们都是见春大人的人,但我们姐妹几个也是平日跟着伺候罢了,我们没有犯下什么事情呀......” 卓煜不理会她们的求饶,只问道:“这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是花见春不让你们去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 一名神色害怕但难掩俏丽的女子颤巍巍地举起手来,见卓煜看向她,吓得缩起脖子。 “你知道什么?” “.......我、我家里是看风水的,这个宅子,风水整体虽然很好,但最好的地方不是池中庭,是后园的园林。”女子小心翼翼说道,“而且......见春大人说怕后园的园林有蛇鼠蚁,从来不让我们往那边过去。”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我那房间的窗户不是能看到园林吗?有好几日见春大人留在我房里,晚上醒来总能看到见春大人望着窗外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炫耀见春大人留在你房里!” “怎么是炫耀了,这不是在说事情嘛!” “主子,咱们一开始注意力都在池中庭的祭坛上,的确没有去查看过后园。”石信飞脸色不好,事情没有做全面,是他身为雷音卫卫长的失职。 “花见春不是为了隐藏,只是单纯的不想给不t重要的妻妾知道。”卓煜看了一眼屋里的女人,吩咐道,“留着人看守,其他人跟着我一起。” 卓煜刚想迈出房门,余光却瞥到墙壁上一道人影,他停下脚步看过去,就见房中的书架旁边,挂着一副男子的全身画像。 画中男子站在湖边,穿了一身蓝底白衣,并未束发,腰带上坠着长长的碧玉,微微侧着脸,正捧着一卷书,侧着脸淡淡微笑着。 卓煜心里突然一惊。 这画中男人他不仅认识,对他而言,还是年少时期与父亲一样亲厚的人。 凌王。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凌王的画像? 而且这张画像,画得是凌王极年轻时的样貌,连卓煜都未曾见过。 这样极年轻的凌王的样貌,满京城绝对找不出第二张……那道眉眼,鼻子的侧影,甚至连左脸隐隐的酒窝.......居然跟陈筱艾,有五分相似! 卓煜忍不住走到画像面前仔仔细细地看,越看,心里那点不可置信的猜测就越发茂盛,几乎是踩着他的心脏爬上来。 他心跳如雷,感觉头脑发热。 “主子,怎么了?这花画像有问题吗?” 石信飞并不熟悉凌王。 “无事。” 卓煜一挑剑柄,将画像拆下来,边卷起来边问道:“这间屋子是谁的?” “是、是见春大人的书房。”有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画像,也是花见春的?” “是的,见春大人年前得了这幅画像,十分珍惜重视,到哪都带着的。” 卓煜心里更沉。 “主子,这是.......”石信飞只觉得画像人看着有些眼熟,不清楚卓煜为何将画像取下。 “花见春掳走筱艾,不是那么简单。” 卓煜将画像收好,眉眼冷峻,道:“走,去后园!” 陈筱艾在黑暗中,轻轻地踢了一下双脚,虽然麻意还未散去,但站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双手手腕依旧被绑着,她低头用力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发髻甩开些许,绑在她后脑勺上的带子便松开来,眼罩顿时掉到了下巴上。 她身处于园林之中,四周都是高高的树木,树枝上都挂了灯笼,烛光不算亮,但也将周围照得清清楚楚。 这是在龙眼宅附近的园子里? 她被换了一身耀眼的红裙,坐在一张祭台上,四周是用白石搭起来的祭坛,比池中庭那个要简单不少,但同样精致大方。 果然是花见春会做出来的事情,到哪都是追求完美。 碧女从她身后走来,手里还端着妆盒,她对陈筱艾没什么好脸色,冷冷道:“不要动,我给你上妆。” “你还有心情给我上妆?”陈筱艾上下看她两眼,一脸惊讶。 “不然呢?”将妆盒放到陈筱艾身边,碧女取出眉笔来,“见春大人马上就要开始仪式了,你身为近身护法,得身着红裙,打扮一新,才有资格站在见春大人身边。” 陈筱艾歪头避开眉笔,道:“这什么鬼护法是给红女的,她人呢?就这么甘心给了我?” “......这是见春大人的命令,红女姑娘自然不会反对。” “屁,你们也就骗骗你们自己吧,刚你不是还想为红女说话吗?连你都知道这护法只属于她的,她能够甘心让出?” 碧女皱起眉头,捏着眉笔道:“这位置本来就属于红女姑娘,要不是你突然出现,见春大人不可能会.......” 陈筱艾翻她一个白眼,不屑道:“省省吧你,你真的以为原因只出现在我这儿吗?花见春那家伙想要一个年轻貌美的陪着他长生不老,就算不是我出现,只要是个年纪小的貌美点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也绝对会将红女一脚踹开!” “胡说八道!见春大人才不会.......” “你知道花见春真实的岁数是多少吗?”陈筱艾反问道。 碧女一愣,她从未想过见春大人的岁数是如何,这么多年了,她只知道他样貌从来不变。 陈筱艾观察碧女的神情。道:“虽然他用法子让样貌年轻不变,但身体情况以及体力肯定无法与年轻时相比,所以他才急着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长生不老……他连自己的衰老都无法忍受,能够忍受你们这群妻子的?” 碧女的脸色彻底变了。 “本来红女有朝一日就要被他抛弃。”陈筱艾冷冷道,“包括你们也是。并不是谁出现的问题。” 【作者题外话】:其实已经彻底脱离大纲了…… 会尽量圆回去的 第82章 我就要打你脸 “红女.......红女姑娘对见春大人一心一意,几十年跟随陪伴,是见春大人最不缺的左右手,你不要以为你随便几句话都能.......” 陈筱艾看着碧女咬牙,明明动摇了却装出不愿意相信的样子来。 “试想一下吧,一个男人重回青春,更加年轻的容貌和身体可任他肆意挥霍,你是觉得他不会忘记旧人旧爱呢?还是索性抛弃过往,开始新的人生呢?” 疑心早已经在碧女心中种下,她也跟了花见春好几年,不似其他人一心只相信花见春,再者从她刚刚的言语行动来看,比起花见春,她似乎更加偏向红女,才因此多次为红女说话,甚至质疑花见春的决定。 花见春死性不改,这么多年里身边添了更多年轻貌美的女人,碧女更明白花见春的为人是如何。 陈筱艾举着袖子看了看,笑道:“你看,红女再如何死心塌地的跟随爱慕,她所重视的东西,花见春还不是随手就给别人了。你就当我只是个开始,后面要真给他长生不老,红女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看你与红女亲厚,也真忍心见她如此?” “我自然不忍心见她如此,我也曾劝过的,可红女姑娘执着多年,不是我就能.......”碧女反应过来了说了心里话,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 果然,这个碧女看似说是花见春的女人,但她更在意的明显是红女。 碧女默不作声地取过眉笔,捏着陈筱艾的下巴不给她躲避,仔仔细细地为她画起眉毛来,说道:“.......在跟随见春大人之前,我曾嫁过人,也像红女姑娘这般,满心满眼只有夫君一人,所以遭受背叛的时候只想求死.......我知道这有多难。就算我知道见春大人有朝一日或许那么做,我也劝不回来红女姑娘,不过早死晚死的问题罢了。”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从花见春身上入手?” “.......什么意思?” “很简单啊。”陈筱艾说道,“若花见春不能得到长生不老,不管他的样貌再如何保持,他迟早有一天也是会衰老的。而红女十几岁便跟了他,就跟大户人家的当家娘子一样替他操持了大半辈子的里里外外,花见春哪能缺了她?左右手呢!况且现在就缺不了,那就别说以后老了的时候了。人都说娶妻娶贤,不就是这个道理?” “你.....你的意思是说,若是见春大人得不到长生不老,像平常人那样老去,就不可能抛弃红女姑娘?” “当然啊,就因为花见春需要红女啊。他现在之所以没有给红女留情面,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重回青春,红女就配不上他了,他去找新的女人顶替不就得了?男人的心态你懂嘛,反正他长生不老嘛,女人老了,那就再换呗。” “太、太过分了......他明明说过,若得了多的药,要分给红女姑娘的。” “得了吧,如果我猜得没错,那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应该便是婴儿的心脏,婴儿的心脏才多少点大,哪里可能得多了。况且........”陈筱艾仔细瞅她的神色,“我一直都很想问了,你们真的相信有长生不老药吗?” 碧女没有回话,但看她神情,陈筱艾就知道她纠结的很。 “若真的有这种东西,历来不知道有多少皇帝求神问道,怎么他们就没有长生不老?皇帝哎!他们什么东西得不到啊?有些还死得贼快,他花见春是什么人物,居然觉得自己真能得到?他年纪大了要发疯,怎么你们也跟着闹啊。” “我也只是跟着红女姑娘罢了.......” “那也就是说你不信的嘛!” 碧女一扔眉笔,道:“我不信又如何!花见春已经彻底疯魔了,红女姑娘眼里只有他,就算不信,也得装出一副信的样子来啊!” 陈筱艾瞪大眼睛,指着她哦了一声,兴奋道:“你刚刚喊得是花见春!” 碧女反应过来,又急又慌,四处张望,想起来花见春要做准备,还未到场,索性也破罐破摔了,赌气道:“我就喊了怎么了!要不是红女姑娘,我也不想做他的女人的!” “没事没事,喊得好喊得好!”陈筱艾开心道,”我就说嘛,这里面肯定有个明白人的!花见春那个t自大的家伙,还真以为女人们都是自愿跟着他的,好家伙,当自己是银子,人人都爱啊!” 碧女有点被逗笑了,偏偏又没有心情笑,只能揉了揉鼻子掩饰,她的心里其实乱的很。 在这之前,为了报答红女,花见春吩咐下来的事情她都很好的去完成了,现在花见春要抛弃红女,那她自然没有听令花见春的必要了。 她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少女,她实在是漂亮极了,没有一点瑕疵的美丽,在这夜色中如同夜明珠那般莹润饱满,仿佛是前进道路的明灯与希望。 怪不得花见春希望这个少女与自己一起长生不老。 陈筱艾还在想着用什么法子继续说服碧女,就见碧女突然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用匕首将绑住她手腕的绳子划断。 “趁着花见春还没来,你赶紧走吧。”碧女说道,“不过得把裙子脱下来给我,我得送到红女姑娘手上才行。” 陈筱艾一愣,道:“你就这样放我走.......花见春不会对你怎么样吗?” “随他吧,等你跑远了,自然什么都晚了。”碧女撇撇嘴,“花见春已经定下今晚开祭,一应东西都是准备好的,你不在,自然只有红女姑娘能上,不管那长生不老药是真是假,我只要红女姑娘能如愿就行。” “你对红女还真是尽心尽力啊.......”陈筱艾摸着发痛的手腕叹道。 “红女姑娘.......就和以前,还在执迷不悟的我一样。我一直在想,若不是当初红女姑娘救下我,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碧女一声苦笑,“就当是解救自己吧。” “那......你索性好人干到底,告诉我那些孕妇关在哪里呗?” 碧女上下打量她,无语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还有闲心管别人?” “我就是为了救那几个孕妇来的,救了人我立马带走!” “估计你是带不走的了。”碧女叹了一口气,“见春大人现在就在那间密室里。” “什么?!他该不会对那些孕妇动手了??”陈筱艾大吃一惊,拔腿就想跑,”你赶紧告诉我地方在哪里!” 碧女连忙将她扯回来,说道:“你现在过去也是会被抓——” 第113节 巨大的爆破声突如其来,造成的冲击扬起尘土树叶无数,热浪中陈筱艾将碧女压倒在地,感觉泥土撒了整整一背,耳朵和心脏都在轰隆隆的巨响。 耳朵一热,陈筱艾感觉一股热流从肺中涌上来,她心里道糟。 “怎么回事——” 碧女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看到远处红女正与一名身着丽服的女人缠斗着,红女居然不敌,几招之内就落了下风,而那女人则是招招阴险毒辣,丝毫不留余地。 “红女姑娘!我来助你!” 红女正在急速退后,闻言脸色一变,朝碧女大喊道:“不要过来——” 碧女要退已经来不及了,女人腰身一软,身若无骨般朝她扭身袭来,伴随的不只是危险的气息,还有无数的暗器。 “左莲姐!不要!” 左莲猛地一惊,但从袖中放出的暗器已经来不及收回了,眼看就要直击碧女的脖颈,凌厉的月光突然从天空撒下,化作锋利利刃,一一斩开数件暗器,碧女回过神来,连忙闪身躲避开来。 卓煜眉眼冷峻,身姿如坚冰那样坚不可摧,玄色的衣摆未沾一尘,手中利剑仿佛才是夜色中那一抹寒意十足的月光。 勉强站起来的陈筱艾膝盖不由得又一软。 卓煜来了,也就心安了。 石信飞和雷音卫从四面八方提剑而来,很快就将红女和碧女囚于刀下。 卓煜收了剑,疾步来到陈筱艾身边将她扶起,看她脸色苍白,耳朵流着血,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受伤了?” “没事,是刚刚的爆炸震的......咳咳,我不太能受得了这个。”陈筱艾感觉肺部沉闷,大概是被震出血了,“大人,带了止血药没?我的衣服给她们换了。” 卓煜小心翼翼扶她坐下,取出止血药喂她吃下,神色冷然的为她擦拭脸颊上的血迹,问道:“耳朵无事?” 陈筱艾咽下止血药,无力地笑了笑,道:“没事的,不严重的......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中招,大人,你知道吗......我很讨厌大的声音,像雷声那样,最讨厌了。” “原来你怕打雷,小孩子就是讨厌大的声音。”卓煜轻轻道,“之前你没说过,现在我知道了,我记住了。” “谁是小孩子了,我是说讨厌......又不是说害怕。”陈筱艾伸出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他一拳,小小的拳头最后还是落在卓煜大大的手心里,“大人你别记着这个啊,多丢脸.......” “你第一次主动与我说你怕什么,我自然得好好记在心里。” 陈筱艾心想,我害怕的东西本来还有很多,但都靠着自己一一克服了,多年来也明白一个道理,害怕的心里告诉别人总是无用的,终究要靠自己去应对.......那为何自己现在要告诉卓煜,自己很怕大的声音呢? 大约是卓煜看着自己的神色太过严肃,自己忍不住说出来哄哄他开心吧。 爆炸声再次袭来,卓煜将陈筱艾压在怀里,死死地堵住她的耳朵。 听声音稍平,问左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带的炸药?” “是花见春,那家伙在密室里藏了许多炸药!”左莲说道,“我和叶歌少爷潜进密室里救出那几位孕妇,那花见春就发了疯,想将我和叶歌少爷炸死在里面,幸好灵秀一直待在林子里,一早设下了埋伏。” “他们两个呢?” “灵秀带着孕妇往南边森林里躲出去了,我和叶歌少爷将花见春和他身边女人引出来了。” 正说是,傅叶歌就从天而降,他嘴里啊啊叫着,愣是在空中改变姿势,扒住粗壮的树枝,才勉强安全落地。 傅叶歌长这么大,鲜少有这么灰头土脸,衣衫破乱的情况,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拉扯着破碎的衣摆,一边大骂道:“花见春那个家伙,在密室里屯了小山一样的炸药!我去简直了,都足够把这里炸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我轻功好,那两下估计还真跑不了!” “花见春的情况如何?”卓煜将陈筱艾抱起来,她身上长长的红色裙摆滑落下来,沾了尘土。 “一看到孕妇们被我们救走,就发了疯,拿着炸药四处扔。”傅叶歌扯下身上破碎的衣服,接过雷音卫送上的长衫,好奇道,“陈筱艾你怎么了?怎么还换了裙子啊?” “被花见春的炸药震内伤了。”陈筱艾靠在卓煜的怀里,闻言按了按胸口,“呃,有点内出血,不过没啥事。” “什么?!”傅叶歌大惊,手足无措道,“怎么还震出内伤了......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啊?” “吃了药,好很多了。”陈筱艾朝他安抚一笑,“孕妇们都救出来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嘿,说起来还是那几位孕妇自己的功劳,她们拿胭脂做记号,想办法让护卫带了出来,我们才发现的。不过也有点倒霉,我们刚准备走,那花见春就来了,撞了个正着,幸好灵秀和丫丫一直埋伏在林子里,我和左莲姐才顺利将孕妇交了出去。” 灵秀会将她们顺利带出龙眼宅,外面还有卓煜的人在,基本能肯定她们的安全了。 陈筱艾心里放心,肺里却更是隐隐作痛。 卓煜一直观察她的神色,看出她眉间忍痛,说道:“花见春就交给我们,让左莲姐先带你出去治伤。” “不要。”陈筱艾不肯,她直起身体抱住卓煜的脖子,认真道,“我必须看着花见春死在大人你的刀下,才能放心。” “好。”卓煜应承下来,“依你的。” 陈筱艾被交到左莲怀里,卓煜从雷音卫那要了披风,仔仔细细地包住陈筱艾整个人,又捏着她的耳垂仔仔细细查看了耳朵,见真的无大碍,便点点她的鼻尖,嘱咐道:“不准再胡乱动了,左莲姐,看好她。” “主子放心。”左莲说着,用双手盖住陈筱艾的双耳。 傅叶歌仗着轻功好,成功将花见春引出密室,再次破破烂烂地回来要求换衣服,没办法,他这个人包袱很重的,衣服烂成那样根本没有办法好好打架。 花见春已经不复之前优雅高贵的形象气质,他头发凌乱,一头一脸的尘土,眉眼中那股总是不散的春风笑意总算消失殆尽,换上冷冷的杀意与残虐。 被雷音卫囚在一旁的红女眼见花见春缓步从密室上来,突然瞪大眼睛,忍不住扑出两步,不顾脖子上被划出来的鲜血,朝花见春大喊道:“见春大人!衣、衣服!您的衣服!” 众人一看,就见灰烟散去,花见春上身t的衣服大约是同傅叶歌缠斗时被划开,从左边肩膀到右侧腰的衣服翻开,露出他与年轻样貌不同,已经完完全全衰老,皮肤松弛的身体。 脸是脸,身体是身体,仿佛是被硬凑在一起,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人。 “我的老天爷啊.......”傅叶歌目瞪口呆,“这是同一个人吗?” 陈筱艾微微眯眼,道:”看来他的法子只够维持样貌不变了。” “这、这图什么呢?瞧着跟个怪物一样,好好变老不是一件挺优雅的事情吗?”傅叶歌十分不明白,“朝中那几个老爷子虽然难缠,但也是儒雅风流知性什么的......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卓煜提着剑,闻言回道:“不要企图跟变态讲道理。” “说的也是.......” 花见春低头看见自己衰老的身体,也是面露嫌恶,弯身扯过掉在地上的长衫,披到肩上。 见刚刚与自己缠斗的小年轻身边还站着一个气势逼人的男人。 花见春来了兴趣,他仔细端详着卓煜,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全身上下真是得天独厚的优秀,无论是面容,还是身姿,哪怕是一丝不苟的发丝都是冰冷而完美的。 他活了几十年,年轻英俊的男人见过不少,但眼前这一个,绝对是老天偏心,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完美无缺。 .......真是让人嫉妒。 瞧他样貌,估计也就二十来岁吧。 妒意让花见春恨得牙痒痒,他环顾四周,发现敌人人数众多,且个个装备精良,连红女和碧女都被抓住了,看来还真是无人帮他了。 就算他侥幸逃脱出去,那些孕妇已经被救走,接下来要再筹划,就不是那么一件容易事了。 是他大意,还以为陈筱艾还是那样的独来独往,不可能遇到和她一样一番热血热枕的人。 他穿过卓煜,看向靠在一个女人身上的陈筱艾,她还是着了那一身红衣红裙,面无血色,看着虚弱无力,但眼神依旧冷静坚毅,和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看他的神情一模一样。 花见春当时心想,这个小姑娘绝非池中之物。 “.......唉,是我小看筱艾姑娘了。”花见春轻轻叹道,神色可惜,“想你小时性子冷漠孤僻,看常人都是愚蠢的,还以为你依旧独来独往,不落俗世,没想到啊。” 听他的语气,还以为是小时陪伴在旁的长辈一样。 陈筱艾嫌恶道:“.......什么叫看人都是愚蠢的,我可没你那么自大,不过是我为研制毒药,身上经常带着毒物,怕伤了旁人,因此不靠近罢了。再说了,就算是我,也是有朋友的好吗。” “就是啊,陈筱艾的朋友可不止我们,还多着呢。”傅叶歌打抱不平道。 花见春哼笑一声,看着傅叶歌的眼神就像再看弱智一样,他道:“筱艾姑娘这样的人物,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她需要的是能撑起她的身世,为她创造尊贵未来的谋士!” 身世?谋士?什么意思? 陈筱艾面露疑惑,这花见春在说什么呢? 傅叶歌也一头雾水,什么身世?陈筱艾的确是个身世不明的孤儿,但这关花见春什么事? 左莲脸色突然大变,她脱口喊了一声:“主子!快让他闭嘴!” 不用左莲提醒,卓煜提着剑,两步之间已经冲到花见春面前,与花见春的刀狠狠碰在一起,内力在看不到的地方一撞,卓煜依旧气息沉稳丝毫不动,花见春也不遑多让。 “年轻人,看来你和那个女人知道一些什么。”花见春眯眼一笑,“让我来猜猜,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不必。”卓煜冷冷道,“到了黄泉路上,一切你都会知道的。” 说罢,刀光剑影络绎不绝,卓煜是起了杀心下了狠手的,花见春虽然武功不错,但刚刚已经经过几轮缠斗,又因为孕妇被救走而气急攻心,他衰老的身体经不起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几番勉强硬斗下来,到底支撑不住,不过松懈那么半秒,就被卓煜刁钻敏捷的身手钻了空子,被直接斜下右手。 花见春痛叫一声,刚想发出左手暗器,卓煜比他快了一步,锋利的银线缠绕他的左手,将左手以一个怪异的角度硬生生地背到身后去,顿时制住了他全部的动作。 花见春跪倒在地,突然抬头撅起嘴巴,一个圆形的硬物出现在他的嘴唇上,随着他发狠一吹—— 卓煜早有预料,他不过提起剑,那根带毒的木刺撞在他的刀身上,随即掉在地上。 花见春还未反应过来,卓煜便一拳挥下,直接将他高挺的鼻梁打碎,牙齿迸出。 “我的脸!我的脸——” 花见春摔在地,他一手被卸,一手被绑,无法触碰到自己的脸,只能在地上一边喊叫着,一边用脸去磨蹭地面,他只感觉鼻子剧痛,鲜血直流。 鼻子是美貌不可缺失的重要器官,还有牙齿......他的身体已经老化,牙齿自然也变得不好,他多年来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现在,现在门牙没有了....... “你很重视你的脸。” 卓煜收了剑,提了提袖子,弯身将抓着花见春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傅叶歌探头一看,哇,煜哥下手真是快准狠,那花见春的脸都肿成猪头了。 “别、别打脸......求求你了,别打我的脸.......” 卓煜挑眉,问道:“你骗来的那些姑娘,还有被你杀了的那些孕妇和孩子,也曾这么乞求过你吧?” “你是怎么做的?” 花见春眼睁睁地看着卓煜抬起拳头。 “我就要打你脸。” 第83章 你也配? 花见春被拖上来时,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个人样,只剩下一口出的气了。 卓煜给他留了一口气,自然是人留着有用,石信飞让雷音卫看管好,别让人直接死了。 “见春大人!见春大人.......”红女就要扑到花见春身边去,被雷音未拦了下来,她焦急喊道,“你们要带见春大人去哪里?” “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石信飞吩咐道,“将人都分开看好,别让他们都聚在一起。” 第114节 “是。” 宁武匆匆从宅里出来,对石信飞小声说道:“已经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画像或是相关的东西。” 石信飞点点头应下,附耳与正在整理臂缚的卓煜小声说了。 卓煜冷言道:“那个红女是跟花见春最久的人,也许她还知道什么。” “属下明白。” 碧女看红女被另外叫开,她心里担心红女会乱来,连忙对陈筱艾喊道:“筱艾姑娘!” 陈筱艾刚被卓煜抱起来,听见碧女喊她,便对卓煜说道:“大人,让碧女跟着红女吧,她刚刚放了我,想必也能规劝住红女,比起其他什么女都有用。” 卓煜点头,石信飞便让雷音卫将她们两个一起带走。 等出了大门,顺天府的府尹李春和已经带人前来,他慌里慌张地下了马,小跑到卓煜跟前来又是问候又是作辑,十分有眼色的一个人,一眼都不敢看卓煜怀里的陈筱艾。 李春和一来,这事便全权交给了他。李春和一听主谋是花见春,那可是从杜大将军刀下逃走的人物,如今居然还敢到京城来犯下这样的案件,当真是胆大包天! “杜大将军曾经的手下败将,我已经让人通知杜府了,杜旗举的办事风格想必你是清楚的,不用我教你。”卓煜看着李春和,直把他看得冷汗直流。 李春和连连点头道:“下官明白!多谢小侯爷事先通知,等杜少将军到来,下官一定要事情始末,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记住你此刻说的话。还有,救出来的孕妇带回去好好妥善照顾,再叫她们的家人来领,不许出一丝差错。” “下官谨记在心!得知有孕妇在,备了马车,也带了郎中和稳婆以防万一,还请小侯爷放心!” 陈筱艾从卓煜怀里抬起头来,对李春和说道:“有一名姓林的孕妇,已经被花见春洗脑,性情行为可能会有所偏激不配合,你让郎中先准备下安神汤药,等她睡下才做安排,千万不能刺激到她。” 李春和一边听着,一边小心看了眼陈筱艾,只觉着这小姑娘在这夜色下也是光彩夺目的漂亮。 坊间有传闻,卓小侯爷曾在安国候府前与一名姑娘姿态亲密,怕是郎有情妾有意,但后面却不了了之了,众人并不甚清楚那姑娘的样貌,只有燕家私下议论,说是个倾城人物,如今一看,那燕家倒也没有说错....... 这小侯爷平时再如何正经八百,果然也还是个男人嘛....... “李春和?” “啊,是!下官记住了!多谢姑娘提前告知!” 卓煜冷冷看了眼李春和,留下石信飞和文灵秀处理,抱着陈筱艾上了t马车。 到了半路,陈筱艾突然惊醒过来,拉着卓煜的衣袖问道:“大人,艳露和阿丝呢?” 左莲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筱艾姑娘,她们见花见春已经被抓,便说要去找之前被杀后随处掩埋的孕妇,好好带回家里去安葬。对了,艳露在龙眼宅里里搜刮了不少花见春的罪证与金银财宝,全都交出来了。” 卓煜按了按陈筱艾身后靠着的枕头,说道:“罪证已经全部交与李春和了,你放心,有杜旗举盯着,他不敢大意,肯定能给出个交代。” “等事情差不多了,再办一场法事。”左莲说道,“以告慰逝者安息。” 陈筱艾轻轻点头,感觉卓煜温暖的手掌抚了抚她的脸,她便闭眼安心睡去。 等回了安国候府,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的虹夏自然是一场盛怒,连许久不见的左莲都乖乖挨了她一顿手舞足蹈的臭骂,就别说卓煜和陈筱艾了。 陈筱艾还能喊痛躲过去,卓煜就没办法了,一边喝茶一边听训,连振伯都表示爱莫能助。 冬花和雪春同虹夏一样焦急等待,陈筱艾一回来,两人自然是前前后后一通忙乱,将陈筱艾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再将她舒舒服服地送上床塌,连饭都没有吃,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卓煜得知陈筱艾睡下了,便过来看她一会,嘱咐冬花雪春二人照顾好,便回了听雷阁。 同样洗去一身疲惫,简单用了一点东西后,卓煜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到书桌前,那副从花见春书房里带回来的凌王画像就摆在桌面上。 振伯进来送茶水和点心,看到桌上画像,吓得差点没端住盘子。 “振伯,您小心。”卓煜接过盘子,放到桌上,“今日从贼人那带回来了,您还记得凌王年轻时的样子吗?” 振伯知道卓煜做事有分寸,虽然心里震惊,但也没有多想,只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画像,半晌才轻叹道:“当然记得,凌王殿下走的时候......本来也就是个年轻人。不过十五六年过去,若是他还活着,估计也不会变多少。” “我记得母亲生前......总说凌王才是个绝色佳人。” 振伯顿时失笑,充满怀念道:“长公主没有说错,当年凌王殿下的相貌一直都是京中美谈,无论是什么花魁绝色,佳人美人,到了凌王殿下跟前都要自惭形秽。连当初太后都爱唤凌王殿下进宫陪伴,说是光看凌王殿下的脸,都能多吃两碗饭下去。” 卓煜将画像拿起,看着振伯道:“振伯,您再仔细看看这张画像,不觉得像谁吗?” 振伯闻言,眯着老花眼上前仔细再看一遍,这画像人的手艺是相当不错的,凌王殿下当年就是这样的风华月貌,温文尔雅.......这张画像的凌王殿下还未束发,是极年轻的时候,即便只是一张微微笑着的侧脸,就将京城所有贵女迷得神魂颠倒........ 等等。 振伯突然发现不对,他眉头皱得极深,觉得这张画像的凌王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年轻到......居然和筱艾姑娘有几分相像! 振伯被这个想法震得退后两步,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陈筱艾的笑脸,和眼前凌王的画像慢慢重合在一起......不仅五官相像,连笑容给人的感觉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这怎么会.......凌王当年叛国,东窗事发后被赐下毒酒,凌王府更是满门抄斩,只有还怀着身孕的凌王妃免遭一死,但凌王妃无法接受凌王身死牢狱的噩耗,拼死抗旨,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直接上吊自尽。 简单来说,凌王府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哪怕是凌王妃那几只爱猫都没有幸免。 凌王生前洁身自好,自始自终只有凌王妃一个爱妻,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深厚感情连老侯爷和长公主都自愧不如,断不可能有私生女........ 卓煜看着振伯脸色不断变化,问道:“振伯,当初小姨自尽.......真的带着肚子里的妹妹吗?” 振伯大惊失色。 他想起来,凌王妃与长公主情同姐妹,当初凌王妃刚刚身怀有孕,连续几晚凤凰入梦,说怀得肯定是个女孩儿。 长公主也十分高兴,牵着当时年仅四岁的卓煜说,你马上就要有妹妹了。 不管是凌王府,还是安国候府,都十分期待这个女孩儿的诞生。 没想到最后却跟拼死不从的凌王妃一起携手离开人世。 可、可现在.......他们居然发现了陈筱艾与年轻时的凌王居然如此相像! 而且一算时间,陈筱艾的岁数.......也是刚刚好! 连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些曾经与凌王或是凌王妃交情深厚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少、少爷!不管筱艾姑娘和凌王有没有关系,赶紧让筱艾姑娘换回之前的妆容!不然极有可能遭到杀身之祸啊!” “您先冷静一下。”卓煜扶住振伯,镇定道,“筱艾在宫里一直都是胎记妆示人,也在皇上太后面前露过脸,没人发觉不对。” 振伯一听,心下稍安,再仔细一想,就算有人觉得陈筱艾与凌王相像,大概也只会觉得是巧合罢了,毕竟若真的要往那方面猜想,实在是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 “........少爷,您是怎么想的?”振伯抹了抹额上冷汗。 卓煜回到桌后,将画像仔细收好,他的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可就算是他,面对这样的巧合也感觉实在是不可置信。 他盯着桌上的玉石镇纸,回道:“我心里,是有那方面的猜测的。不管是样貌还是岁数都实在太巧合,必须在别人发觉这两点时,查清楚到底是不是。” “没错,是不是有关系,都必须得查清楚。”振伯闻言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踱步,“我记得筱艾姑娘曾经说过,她师父是在昌州捡到的她.......” “陈师父曾经是陈家的徒弟,年少时也曾来往京城,这其中也有关系也未可知。”卓煜说着,看向振伯,“振伯,得麻烦您几件事。” “少爷您说。” 当晚听雷阁的灯火许久未熄灭。 而长公主生前住的子伊院里,虹夏与左莲二人坐在庭院,对酒到天明。 陈筱艾第二日是被冬花雪春唤醒的,她还想耍赖不起身,厨房里按照卓煜的吩咐,直接出了个大招——昌州厨子做得牛肉面,清淡一些的。 冬花和雪春的心情十分好,两人服侍完陈筱艾洗簌装扮,都含着微笑立在一边,看陈筱艾吃面。 陈筱艾正吃得开心呢,见这两人也不说话,就是含笑看着她,好像要说些什么,又忍着笑不说。 “......冬花,雪春,要吃面吗?” 冬花笑道:“谢谢小姐,我们都吃过了。” “那、那你们两个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们再等小姐的赏呢。”见陈筱艾不明白,雪春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我们两个伺候小姐的时日不长,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这个赏.......” 赏?赏什么? 陈筱艾懵得很,嘴里面条要吞不敢吞,正巧虹夏端着锦盒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不停打哈欠的左莲,连忙呜呜声跟她们求助。 虹夏一看缩着手脚的冬花雪春,嘴角噙着笑,将手上锦盒塞到陈筱艾怀里。 陈筱艾不明就里,打开锦盒一看,是六支打造精美的银簪子,簪子还上头坠着圆润饱满的银铃。 “银铃铛......这是做什么?” 左莲笑道:“筱艾姑娘过忘了日子,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日子?什么日子需要铃铛? 脑中灵光一闪,陈筱艾恍然大悟道:“是铃兰节?今天就是铃兰节了?” 她记得春晓跟她说过,在铃兰节这日,不仅男女之间可以互送铃铛相互祝福,在皇宫与大户人家里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给平常伺候得力的下人赏下含有铃铛的用物,以示嘉赏和鼓励。 若得了主子赏的,在下人们之间也颇有脸面,不亚于过年时得到的红包银钱等物。 难怪冬花和雪春一早起来就蠢蠢欲动。 但自己也不是她们的主子,由她来给,可以吗? 虹夏见陈筱艾面露犹豫,轻轻碰了碰她,比划道——我问过她们的意思了,她们只等着你赏呢。 见陈筱艾看过来,冬花和雪春有些紧张地挺了挺腰板。 “呃,那什么.......我知道你们做的很好,但是由我来给你们,真的好吗?” 冬花和雪春若是没有回安国候府里来,在其他地方做事,也是能拿到这个赏赐的。 她这几天被她们当做小姐伺候也是很心虚的,毕竟自己也没给过她们什么好处。 冬花拉着雪春跪下,道:“自回到安国候府里来,我们t二人的使命只有伺候好照顾好小姐,若能得小姐嘉奖赏赐,是我们几辈子求不来的福气。” 雪春还想说话,陈筱艾连忙拦住了,她这个人实在听不得这些话,手忙脚乱地取出两支簪子来,说道:“这两个不太一样,你们自己挑一挑?” 冬花和雪春一起摇头,道:“小姐赏赐的东西,哪有我们自己挑的道理。” 意思就是要陈筱艾挑选出合适她们的。 陈筱艾只能埋头将簪子一一仔细看过,拿出一支有花朵样式的给冬花,还有一支带着云纹的给雪春。 冬花和雪春跪在陈筱艾身前,弯腰曲背,陈筱艾亲手为她们簪在发髻上。 铃铛微微晃动,冬花和雪春扶着簪子,相视一笑,喜不自胜。 左莲扶着陈筱艾的肩膀笑道:“今儿是铃兰节,外面不知道有多热闹,不知筱艾姑娘有没有兴趣呀?” “兴趣当然是有的,不过今年的铃兰姑娘是谁呀?” “是五公主呢。” 第115节 陈筱艾哇哦一声,笑道:“五公主真是厉害,得偿所愿了。等跳完舞,她就要成为南盛最尊贵的公主了。” 如果五公主真的跟盛成帝要了最尊贵的公主封号,那三公主不得气死了? “管她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横竖我们看不到,只管自己热闹才是要紧。”左莲笑着央求陈筱艾,“好姑娘,难得我回来一次,就刚好碰上铃兰节,不去凑凑热闹怎么行?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好吃好玩的呢。” 陈筱艾也是第一次过铃兰节,对这个别处没有的节日自然也是好奇的很,她蠢蠢欲动道:“那我去跟大人说一声?” “主子一早出门了,今儿皇上太后要到朱雀门观舞,主子要陪席呢。”左莲笑道,“不过主子出门的时候说了,若筱艾姑娘要出门玩,让我们几个和护卫全都要陪着,仔细小心些就是了。” 陈筱艾看众人都是满怀期待,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凑凑热闹吧。” 振伯知道陈筱艾要出门,连忙命人准备马车,安排护卫,嘱咐一同出门的冬花和雪春,道:“知道你们也高兴着能出门,但要牢记你们的职责,在外绝对不能离开筱艾姑娘半步,若筱艾姑娘嗑了碰了,少爷问起来,我可保不了你们,听到没有?” 原本还很兴奋的冬花和雪春顿时熄了一半的热情,连连点头保证。 陈筱艾笑道:“振伯,难得她们能出门,也别拘着了。您放心吧,我保证不乱跑。” 藕粉色金丝披风,帽子边上那一圈厚厚的绒毛将陈筱艾的脸衬得更加白皙精致,她含笑的神情已经脱离了年纪幼小时的乖巧,更多的是轻盈的淡然。 振伯微愣,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凌王站在他跟前。 虹夏取来面纱,亲自为陈筱艾戴上,和左莲一人一边,扶着陈筱艾上了马车。冬花和雪春跟着马车两边,一起往闹市街区走去。 正如左莲所说,不管是哪条街道都热闹的很,无论是店家还是摊贩,都系上了各式各样的铃铛,随着风轻轻摇晃作响,十分悦耳。 街道上不时有穿着厚实的小孩拿着冰糖葫芦嘻嘻哈哈地跑过,团子头上,或是脖子手腕上,也挂着小小的铃铛。 若一直坐在马车上,就不方便到处闲逛了,陈筱艾等人下了车,让护卫在后头跟着,她们五人走在前头,不管是什么店面或是摊贩,都要溜达一圈,仔细看看有无心仪的东西再走。 今儿铃铛是吉物,自然有许多商家推出各种铃铛模样的巧物来,例如将糕点做成铃铛样式,叫人不舍得下口,还有衣物手帕等物上也用各色丝线绣上铃铛花样,灵巧又可爱,即便是平常穿着也是合适的。 几人逛得眼花缭乱,买的东西越来越多,连后头的护卫也沾了光,一手的点心吃食,怕跟不上脚步,只能边吃边尽忠职守,不敢离得太远。 路过玉珍阁,左莲也是爱美之人,便将几人拖了进去陪她闲逛挑选。玉珍阁的掌柜忙得脚不沾地的,看到虹夏,连忙推了其他人,上前来打招呼。 虹夏笑着与他行礼,连退两步到陈筱艾身后去,意思非常明显。 掌柜哪能看不出来,心里对戴着面纱的陈筱艾十分好奇,能让安国候府里的虹夏姑娘近身伺候,得是怎么样的姑娘? 话说回来,虹夏姑娘跟着伺候的,也就是说这姑娘是从安国候府里过来的?这,难不成是跟卓小侯爷有什么关系的? 掌柜仔细一想,更加不敢怠慢,小心谨慎地招呼着,陈筱艾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新鲜出炉的糖肉包子,根本不想看什么首饰,就对掌柜笑道:“您招呼别人去吧,给我们留个地儿坐坐歇歇脚就行。” 今儿店里实在是忙,掌柜忙令小二上了茶水,告罪一声去招呼其他人了。 左莲知道陈筱艾没有兴趣,便拉着冬花和雪春帮她挑选,冬花和雪春不愧是伺候过大户人家小姐的,眼光都不出错,左莲越挑越满意,不一会就选了一大盒子。 “这么多,你戴得过来吗?”陈筱艾看着那一大盒子直咂舌。 左莲笑道:“筱艾姑娘屋里的可比我这儿多去了。虹夏眼光好,这会子估计也帮你挑了几盒子回去。” 陈筱艾大惊道:“什么,还要给我买吗?我是有几个头几个脖子几双爪子啊,屋里那些还有好多没戴过的,这钱再多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你就由着她去挥霍吧,以往以为没有这个机会,攒了那么多钱放着也是无用,现在筱艾姑娘你来了,我怕虹夏是恨不得将整个玉珍阁扛回府里去。”左莲说着,指着桌面一副红玉石的头面吩咐小二,“这个适合我一位妹妹,包起来。” 小二咬牙搬着盒子,脸上依旧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连忙应下。 “不行不行,我得去阻止虹夏姐,买那么多干嘛......还不如给我买好吃的。” 陈筱艾提着裙子就追上去,在楼下逛了一圈没有找到虹夏,便上了二楼,就听见一道尖利的女声喊道:“哪里的哑巴,也配跟本小姐争东西?!” 陈筱艾一拧眉头,急步上前去,就见一名身着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的尖脸女子一脸高傲不屑,正插着腰对虹夏口出狂言。 她身边围了两三个姑娘,看着就像狗腿子,正跟着不满道:“就是呀,瞧着你穿得也一般,哪里买得起这样的精贵头面,故意找我们王姑娘的茬吧?” “扰了王姑娘难得的好兴致,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你是个哑巴不会说话,难不成连下跪都不会吗?” 眼看几人越说越过份了,陈筱艾冷着脸推开看热闹的众人,冷声道:“给你下跪?你也配?” 第84章 让人羡慕 陈筱艾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见她衣着首饰皆是不菲,单是她身上的金丝狐狸毛披风就价值连城,更别说她发髻上的珠宝珍珠发簪以及各类首饰了。 虽然戴着面纱,但听她声音清脆,隐隐含着冷意,一双大而美的美目轻轻一横过来,看热闹的众人一时十分心虚,纷纷让开了路。 虹夏本来就懒得与她们吵架,玉珍阁的规矩就是先买者得,四处都有小二盯着,她本来就不怕。 但看陈筱艾见她受了欺负出来呵斥,虹夏一转脸,原本冷漠的神色立刻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她小跑到陈筱艾身边,抓住陈筱艾的袖子一脸委屈巴巴。 陈筱艾哪里能看得到虹夏露出这种神情来,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揽。 抬眼望向刚刚口出狂言的几个姑娘,冷意十足。 几人顿时给她唬了一跳。 这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样的威视在? 那位为首的王姑娘怕丢了面,清了清嗓子道:“……你就是这丫头的主子?她要抢我的东西,你身为主子是怎么管教奴才的?” “你是什么人?也配让我的人抢东西?” 陈筱艾挑眉,直接呛了回去。 “你又是谁?竟敢如此对我们说话!”一号狗腿子急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奴才配什么的主子!” 陈筱艾看她一眼,嗤道:“你也挺配这位王小姐的呀,人家都还说什么呢,你倒先急上了,这看门狗当得不错。” 看热闹的人顿时失笑。 “谁、谁是看门狗了?!” “那就闭嘴。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你说话了,看到人就甩尾巴的不就是狗吗?” 一号狗腿子气急,抓着帕子就要再上前理论,被二号狗腿子扯回去了。 “这位姑娘的随从得罪了王姑娘,搅了我等的好性,不管教自己的随从就罢了,先与我们争论是什么道理?”二号狗腿子的语气倒是平和不少。 陈筱艾虽然只跟着傅叶歌来过一次,但也听傅叶歌啰嗦过,玉珍阁的规矩是先买者得。虹t夏身在京城,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再者她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会与人争抢东西。 八成是这几个狗腿子为了奉承这位王姑娘,在找虹夏的茬。 “首先,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的人得罪这位王姑娘,是怎么个得罪法?” “这套红宝石赤金丝头面是王姑娘先看上的,你的随从却不知先来后到,让小二给她包上了。” 陈筱艾轻笑一声,道:“这位姑娘这话有歧义,谁不知道玉珍阁的规矩是先买者得,小二都包起来了,说明是我的人先买下的。跟你看上有什么关系?” “这、原先就是王姑娘先看上的……” “看上你就买呀,为何不买呢?要等别人买了才来说什么看不看上的。先不说玉珍阁有玉珍阁的规矩,难不成只要是王姑娘看上的东西,别人就不能买了?” 陈筱艾冷笑一声,道:“玉珍阁什么小姐贵女没有招待过,真真是好大的脸面和口气,快叫掌柜上来,也见识见识这样难得的场面。” 眼见众人议论纷纷,二号狗腿子怂了一步,唯唯诺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下去,想清楚了再与我说话。”陈筱艾一抬下巴,示意她麻溜赶紧滚。 二号狗腿子只能也退下了。 那位王姑娘见平常总对自己奉承巴结不已的人纷纷退下,在心里嫌弃她们无用,还是得自己出马才行。 “姑娘和我们说这么久,却戴着面纱不露真容,是不是失了礼数?” 陈筱艾却不想搭理她,道:“王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呵斥我的人,还要让她下跪,这样的行为举止也配得上跟我说礼数二字?” “……不过是个误会罢了。”王姑娘从丫头手上取过帕子,“你的丫头不也没跪,就别计较了吧?” “真的是什么黑的白的都给王姑娘说了。”陈筱艾嗤笑一声,“罢了,王姑娘不懂玉珍阁规矩,肯定是来得少了,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不要紧的。” “让掌柜来与王姑娘好好说明白了,以后就知道如何行事了,京城如此多小姐贵女,可不是都像我这般好说话。” 陈筱艾笑着看向旁边的小二,道:“去,把掌柜请来。” 小二不敢耽搁,连忙就将还在楼下的老掌柜请上来,小声与他说明了情况。 老掌柜在玉珍阁多少年,姑娘们闹再大的场面都是见识过的,他在京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老人了,是众多夫人小姐们的座上宾,面对这种场合也自然有他的应对方式。 他上来后先是各自告罪一番,见那位王姑娘和她身边的姑娘也是头疼。 这几位姑娘不是玉珍阁常客,估计也不常在京城,看着倒像是来京中走亲戚的。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来逛,也的确买了不少东西,但要求也不少,诸多挑剔,也与其他姑娘起过摩擦,仗着人多势众,言语行动间也不客气。 玉珍阁是一个简简单单做买卖的地方,老掌柜也不想管上这种事,但一看那几位姑娘神情瑟缩,而虹夏姑娘近身伺候的那位姑娘却是气势凌人,大有大杀四方的气场。 老掌柜明白,这位姑娘叫自己上来处置,也算是顾全他们玉珍阁的面子,不然这大好的日子,正是发财的好时候,闹大了他们还怎么赚钱。 老掌柜对王姑娘笑道:“小店蓬荜生辉,这套头面能得几位姑娘喜欢,真是荣幸。还有几套与这套头面不相伯仲,想来也能得几位姑娘青眼,不如让我带几位姑娘看看去?” 这也是算是给王姑娘她们几个台阶下了。 那王姑娘却不懂言外之意,还以为老掌柜与陈筱艾一起对付她们,便不愿意了,赌气道:“这套头面我出三倍的价格!” 陈筱艾嗤笑一声。 老掌柜耐着性子劝道:“姑娘此言差矣,玉珍阁向来都是明码标价,不是出价高便得,定的什么价便卖的什么价,这也是我玉珍阁这么多年来能得诸位喜欢捧场的原因。先买先得,也是一场缘分的事啊。” “王姑娘该不会以为,在场的都是没那个钱财,才得不到的不成?”陈筱艾看一圈凑热闹的众人,故意说道,“也太小看人了吧?” 立刻有心性高的姑娘大声不满道:“在场的哪个缺银钱了,就如掌柜所说,喜欢的东西能不能得到,都是一场缘分。扯到金钱上去,未免也太俗气了?” “就是,我前天来就看到你们在了,也逛了好几天了,这套头面看上了为何不买?现在却要与人抢,没这个道理。” 那王姑娘被旁人一通抢白,脸上青红跳着来回。 她是和家人一同来到京城走亲戚的,早听闻金都玉珍阁金饰首饰天下闻名,她拉着一众姐妹前来逛街购置,早些天就将银钱花得差不多了。虽看中那套红宝石赤金头面,但因为价格颇高,她便一直犹豫,今儿好不容易跟家中母亲央求了银钱,却被人捷足先登,她哪里能忍住这口气。 “这都闹什么呢?小表妹,不是说好买好东西,就去戏楼看戏的吗?” 二楼上来两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都是相貌清俊斯文,但面露不耐烦,朗声喊着王姑娘。 那王姑娘看到他们两个,仿佛找到了救星,捏着帕子跺着脚,娇声喊道:“二哥哥,三哥哥!你们快来,有人欺负我!” 第116节 那两位年轻人一听,便推开众人上前来,其中一个很明显不相信,狐疑道:“有人欺负你?谁啊?” “她!”王姑娘底气十足地指向陈筱艾。 陈筱艾翻了个白眼。 一名小二得了老掌柜的眼色,凑到陈筱艾身边小声说道:“那是国丈爷王家的公子小姐们,那位穿白的是二公子王世杰,穿青的是三公子王世甄。那位王姑娘是王家的亲戚。” 陈筱艾明白过来,问道:“是慧贵妃的王家?” “是的……两位公子都是贵妃的亲侄子。” 陈筱艾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边的王世甄一听事情始末,不太赞同王姑娘的欺负一词,只道:“不过是先来后到的事情罢了,别人先买,自然就是别人所得。怎么能说是欺负呢?” “三哥哥,你不帮我??”王姑娘急道。 “这根本也谈不上帮不帮的啊。”王世甄说道,“若没了这套,看其他也是一样的。玉珍阁不缺这些东西。” 老掌柜忙道:“王公子说得对。库房还有许多呢,请王姑娘去看一看。” “我不要!我就要这一套!”王姑娘转过身去,看向王世杰,“二哥哥,你帮不帮我?” “帮,怎么不帮?”王世杰一甩手袖,看着陈筱艾傲气道,“我小表妹要的东西,哪里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这位公子说话请先过脑子。” 见来了个傻子,陈筱艾不客气道:“什么让不让的,我先买下的东西。听见没有,张大你的耳朵好好听着——是我先买下的东西。说话没过脑子就算了,连耳朵都堵住了吗?那你头上顶着的这个脑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王世杰瞪大眼睛,丝毫没想到这个姑娘说话如此不客气,气得脸蛋发红,正欲还击,就听陈筱艾冷冷道:“还没听说过姑娘家之间的事,有爷们进来插嘴教训的道理。你们受得到底是哪家的教养?” 王家连同慧贵妃的痛处便是,别人说他们王家没有家训教养。 王世甄拉住王世杰,将他扯回来,示意稍安勿躁,才正面面对陈筱艾,抱拳行礼道:“姑娘勿怪,我家兄长疼惜表妹,一时冲动。这件事情原就是我家表妹做得不对,这就给姑娘赔不是。” “三哥哥!你、你跟她道什么歉!” “住嘴。”王世甄看她一眼,“我先前怎么同你说的,到京城来就得守礼守规,不要任性行事,东西既是人家先买,你有什么理由发难?” “我、我看中许久的……” “那为何先前不买?” 王姑娘顿时没声了,她总不能说是囊中羞涩吧……本来母亲带她来京城走亲戚,目的就不太好。 王世甄也明白,他那远亲姑姑借着给过寿的名义,回到娘家的目的本就不纯。这小表妹不仅不收敛自己的脾性,居然还想在贵女云集的玉珍阁里闹事,这不是给他们王家找麻烦吗! 眼前这位身着不凡的姑娘即便蒙着面纱,也是气质清贵,绝对是哪家大户的高门贵女。 宫里的贵妃娘娘本来行得就不稳,他们绝不可再添什么麻烦。 “这样吧,姑娘今日在玉珍阁挑了什么,都由在下买单,以示赔罪,再博姑娘清玩一笑。” 王世甄本就生得斯文俊朗,即便把态度摆低也不失风度翩翩,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他对老掌柜笑道:“还烦掌柜记到我账上。” 陈筱艾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得了态度就可以,东t西是决计不能拿的。她本来就是不满王姑娘一群人对虹夏出言不逊,她既然里里外外都失了脸面,那便可以了。 “王公子客气了,我自己能买的东西,不用别人为我买单。先教好您家小表妹在京城的行事规矩吧。刚刚我也说了,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好说话。” “说的没错,要换的是我,早就拿大棒子打出去了。” 陈筱艾一愣,惊喜地回头,就见难得穿了一身绿蓝的杜蕾莹站在楼梯处,正笑脸盈盈地看着她。 “杜小姐!” 杜蕾莹笑着来牵住陈筱艾的手,笑道:“我刚在下面,听着声音就像你,果然没错。” 陈筱艾很高兴能见到她,笑道:“你也是今日热闹出来闲逛的?” “铃兰节嘛,自然得出来逛逛了,跟我哥哥嫂嫂一起呢。对了,小侯爷也来了,正在下面等你。” “嗯?大人不是要在宫里陪席吗?” “不清楚,大约是推掉了吧。”杜蕾莹笑道,“你待会问问他去吧,我看他是想上来找你的,又听是姑娘家之间拌嘴,说你能解决的,便到对面与我哥哥喝茶去了。” 陈筱艾一想到卓煜立在一群姑娘中间,也是觉得十分格格不入,便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下去吧。虹夏姐,让大人带我们吃好吃的去。” 虹夏过来牵住陈筱艾的手,两人先行下楼去。 杜蕾莹故意缓了几步,扶着楼梯扶手,冷眼看着王世甄他们几个。 王世杰一看是杜家大小姐在场,又听说杜旗举就在楼下,哪里还敢帮他小表妹争什么面子,小退两步,反而躲到身为弟弟的王世甄身后去。 杜蕾莹对王家倒没什么意见,见王世杰如此胆小怕事,心里冷笑一声,怪不得慧贵妃在宫里争宠争得如此厉害,自己亲哥哥不顶事,连亲侄子都是这样的怂货。倒是王家的这位二房公子王世甄,还能看上几眼。 他们杜家与王家无瓜葛,杜蕾莹也只是略做了警告,便下楼去了。 王世甄见杜蕾莹下了楼,心里顿松了一口气。 而那王姑娘出了一回笑话,又责怪两位表兄没有替她出头,又是扔帕子又是耍脾气,王世杰还肯哄劝几句,王世甄却是不愿搭理,心里想着这远亲表妹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回去与父亲说一声,赶快将她们送走吧。 但不免还是对刚刚那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更加好奇,刚刚仔细听了几句,那位姑娘......难不成是跟卓小侯爷有关系的? 王世甄心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快步来到窗口,往下看去。 卓煜与杜旗举正在玉珍阁对面的茶楼里饮茶,杜旗举正絮絮叨叨地啰嗦着,卓煜只用半只耳朵听,见陈筱艾拉着虹夏从玉珍阁里出来,放下东西出门去接。 杜旗举纳闷道:“这对门才几步啊,有什么好接的?” “少夫人从布行出来了。” 杜旗举立马起身张望道:“是吗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得赶紧去接才行.......哎不对啊你小子,我的妻子自然得接了,你们八字都没一撇呢吧?” 卓煜不搭理他,出了门朝陈筱艾走去,伸手迎她,问道:“逛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左莲姐买了好多好多,足足几盒子呢!”陈筱艾一手搭住卓煜迎来的手,好奇道,“大人,你不是要进宫陪席吗?怎么会在这儿?” “这小子专门推了皇上皇后的席面,说是有人需要他相陪呢。”杜旗举吊儿郎当地走过来,端详着陈筱艾,好奇道,“我知道你是晨妃身边那个小宫女,你到底是长什么样啊?” 陈筱艾转头看向卓煜,得了卓煜的点头,才取下面纱,朝杜旗举行礼道:“见过杜少将军。” 杜旗举是个实在人,他看着陈筱艾哇哦一声,摸着下巴连连点头,又转向卓煜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道:“我就说嘛,你也是个男人。” “滚。”卓煜拍开他的手,将陈筱艾取下的面纱重新帮她戴回去,问道,“今日我与你们一起,还想去哪里逛?” 杜蕾莹听了,小跑上来挽住陈筱艾的手臂笑道:“这个时间,自然是先吃饭去。鼎味楼今日推出的席面可是难得,有小侯爷在,咱们现在过去肯定能有位置!” “哎哎你这个丫头,你亲哥在这儿好吧,我也能弄来鼎味楼的席面呀。”杜旗举不满了,捏着杜蕾莹的耳朵说道。 “唉哟痛痛痛!没说你弄不来,这不就这么一说嘛!而且嫂嫂也在呢,得先得了嫂嫂的同意才能在外吃饭!” “今日都难得出来逛了,自然是要尝尝鲜的去,干嘛还要回去吃。” “瞧你牛气的,那你与嫂嫂说去。”杜蕾莹怂恿道,“要不是前几日你喝酒晚归差点误事,嫂嫂也不会给你定规矩,还连累了我,真是郁闷。”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不够小心谨慎,让你小心点翻个墙给我开门都给你嫂嫂发现,白费了一身武功。” “你讲点道理啊大哥,难不成我练一身武功就是用来给你开门的?” “那起码不能给你嫂嫂发现嘛........” “不能给我发现什么?” 杜家兄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寒毛一炸,提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回头,包桂娟手里捧着锦盒,微笑着看着她们二人兄妹,又问道:“嗯?不能给我发现什么?” 卓煜默默揽着陈筱艾默默退后半步。 两人就在一旁看着包桂娟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将杜家兄妹从鬼灵精的猫训成拖拉着大耳朵的狗。 不愧是杜少夫人,未来的杜家主母,果然持家有道。 卓煜看到陈筱艾微微眯着的笑眼,心里一动,低声问道:“怎么这样看着他们?” “觉得十分有趣呢。杜家这样和睦又不失亲近的家庭,也是不多了。” 陈筱艾看着包桂娟训完人,将锦盒往丈夫怀里一塞,顺手整了整丈夫的衣领,又柔声询问小姑子是不是逛累了。 明明是这几年才开始相处的人,竟然可以做到如此亲密和谐,顺顺利利地成为家人,当真是.......让人羡慕。 卓煜听出了陈筱艾语气里淡淡的向往,心里滋味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舌根淡淡发苦。 他伸手按了按陈筱艾的头顶,说道:“晚一些的时候,去看看你师父吧。” 提起陈长泰,陈筱艾扬起笑脸重重地点头,笑道:“给师父带点京城的特色吃食去,免得他要说我吃独食了。” “嗯,我陪你去,都给你买。” “大人最好了!” 听到陈筱艾张口就来的夸赞,卓煜摇头失笑。 “你们俩在那儿亲亲我我地说什么呢!我家夫人答应吃大餐了,卓煜,你还不快点要位置去!” “夫君你说什么呢.......麻烦小侯爷安排了。” “筱艾筱艾,前边南北铺子的鱼脯可好吃了,是我的最爱!想必你也喜欢,走,我带你尝尝去!” 陈筱艾唉哟一声,被手脚迅速的杜蕾莹拉着跑开,两个衣着不凡的姑娘跳跳闹闹的,虹夏和阿英赶忙跟上去,唯恐嗑了碰了的。 “真是的,你们两个慢一点,等等我。”包桂娟匆匆朝卓煜一福身,赶紧跟着丫头追上去,只剩下卓煜和杜旗举在身后。 杜旗举看她们在前边吵吵闹闹,周围人又怕他们两个不敢随意靠近,一边缓步走着,一边问道:“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很难。”卓煜简言意骇道,“时隔多年,当初如何谋划,如何操作,都没有踪迹可寻。哪怕是仅有一点点关系的人,也都死了。” “人死得太齐全,代表这事反而不对劲。” “我将母亲当年遗留下来的人全部启动了。” “长公主留下来的人你都用了?”杜旗举微微吃惊,“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养着他们,不涉任何事,突然就.......你就这么确信吗?” “我必须要有底,也必须先掌握全部。”卓煜冷声道,“这样才能保护好筱艾。我曾经失去过全部.......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杜旗举轻叹,捏了捏卓煜的肩膀道:“我明白,你放心吧。你交给我的事情一定妥善办好。” 【作者题外话】:跑了一天派出所 先整理出一章 第117节 第85章 你想怎么样都行 众人在鼎味楼的楼下,刚巧碰到在等位置的曹妙婷,贺圆圆和梁雯。 三人发现陈筱艾,上来捏着她的脸又是一番笑闹。 陈筱艾感觉自己脸上那点肉都要给捏没了,连忙给她们引见杜蕾莹和包桂娟,三人这才放过陈筱艾,连忙见礼。 陈筱艾捂着被捏红的脸蛋,哭唧唧地朝卓煜抱怨道:“为什么都要捏我的脸.......” 卓煜拿开她的手低头仔细查看,发现果然被捏得粉红,轻轻笑道:“大约是看着养了点肉出来吧。” “t什么?我胖了?”陈筱艾捂着自己的脸瞪大眼睛。 “你自己相信?” “不信。”陈筱艾看着自己的小细胳膊叹口气,她这体质,能长高就谢天谢地了,哪里敢肖想长胖一点。 卓煜眉目轻缓,揉揉她的头发,没说什么。 陈筱艾看着卓煜,感觉今日的大人有些奇怪,看着她的表情总有些淡淡的伤意在,有时却含着那种.......好似失而复得的笑意。 我做了什么让大人这样看着我? 陈筱艾一头雾水,正要问卓煜,突然听到梁雯正小声叫她。 “怎么了?” 陈筱艾刚小跑过去,梁雯一把搂住她,旁边的贺圆圆忍着笑意道:“是想跟你说,你托灵秀拜托我们的那个东西已经弄好啦。” “真的吗?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还要几日呢。”陈筱艾一喜。 “一看你就是要送人的,我们几个仔细一想,你要送的可不就是那个人了。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紧赶慢赶的,总算是提前催出来了。你放心,做工用料可没有一丝松懈,我看过了,是顶好的东西。” “那东西呢?”一听她们这样说,陈筱艾心里更高兴了,朝她们伸手过去,“先给我看看。” 几人相视一笑,曹妙婷笑道:“在这儿看多没意思呀,不得先留个惊喜。” “人就在这儿,我直接送就好啦。” “你哦。”贺圆圆恨铁不成钢,小小戳她额头一下,“不能留个惊喜嘛。” “我都答应要送了,那就让惊喜来得更快一些。” “起码不在大街上吧?”梁雯哭笑不得,“既都在鼎味楼用饭,不如就一起?” “那敢情好。”陈筱艾说着回头,朝卓煜喊道,“大人,快来请客!” 卓煜背着手挑眉,他认出曹妙婷几人,见与陈筱艾亲密,便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好好喝鱼汤。” “又喝鱼汤.......”陈筱艾嘀咕着不满。 梁雯小声感叹道:“你使唤小侯爷起来,真是不客气......” “他也使唤我呀。” “你们这是什么情趣......”曹妙婷嫌弃道,“不想听不想听,今儿有小侯爷请客,咱们不用等位了,快些进去吧。” 鼎味楼今天人声鼎沸,有卓煜露面,鼎味楼的掌柜连忙迎出来,将他们带到三楼的大包厢,一边带路一边笑道:“今儿铃兰节,小店便跟着凑趣,推出不少时新菜色,各位品尝一番,还烦给些建议呢。” “掌柜客气了,鼎味楼推出的菜品,哪样不是好吃的,大家都是交口称赞。” “唉哟,哪里担得了杜少将军如此夸奖了。” 卓煜侧身扶着陈筱艾上楼梯,问道:“鱼汤怎么样了?” “哎,按您的吩咐,特地挑的最鲜美的鲈鱼,伴得药材一起炖煮,已经炖了两个时辰了,此时享用是最好的。” “先呈上吧。” “是。” 陈筱艾脸色发苦,她已经喝了好几天鱼汤了,虽然都很好喝,但这么喝也不是个事啊。 包桂娟却直点头,笑道:“鱼汤滋味好,又是温补的,冬日里吃着最好。” 杜蕾莹在心里想,一看就知道卓煜特地为筱艾准备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众人都落了座,陈筱艾怕曹妙婷几人不自在,便坐到她们身边去,正巧与她们商议一点事情。 “对了,差点忘记了,筱艾你过来。”包桂娟突然想起来什么,笑着从丫头那取来锦盒,陈筱艾满脸好奇,就见包桂娟取出一支金簪,上面缀了各色的璀璨宝珠,和一个小金铃。 “原先还想着去安国候府拜访再送与你,刚巧今儿赶上了,来,我给你戴上。” 陈筱艾正想拒绝,杜蕾莹笑着搂住她,道:“这是我和我嫂嫂一片心意,也是喜欢你的意思,可千万不能拒绝。我嫂嫂也算是半个长辈呢。” 长辈送的东西,是不能开口拒绝。 见包桂娟和杜蕾莹都是一脸笑意,陈筱艾只能乖乖低头,发髻一动,顿时感觉重了不少。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陈筱艾扶着簪子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我们也知道你是第一次过玲兰节,而且本来也不是一定要互送的礼物。”杜蕾莹笑着搂了搂她,“别放在心上。” 曹妙婷突然举手道:“我我我,我也有东西要送给筱艾.......” “我也是我也是......” “干脆直接给了算了,筱艾,将手伸出来。” 陈筱艾一脸懵,站在那儿,平白就得了一大堆金簪金环香囊.......都是坠着金铃铛的。 她今天整一个就是行走的金铃铛。 一晃就响当当的那种。 杜旗举看着有趣,对正在轻搅鱼汤的卓煜笑道:“你这丫头可真受欢迎,男的送不送无所谓,能得姑娘家喜欢,才见是真的好人缘。” “她本来就更讨姑娘家喜欢。”卓煜说着,轻触勺子试了下温度。 “你也用不着这样吧,伺候个娃娃都没你这样精细。”杜旗举有些无语,他刚刚新婚燕尔最甜蜜的时候,也没有如此小心翼翼的。 卓煜却反问他道:“你知道杜老将军为何选了包家与你婚配吗?”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啊。”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便是杜少夫人是包家长女,自小习惯管着弟妹。”卓煜看杜旗举一眼,道,“因此也才能管住你,也不计较你不会照顾人。” 杜旗举一愣,下意识反驳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会照顾人了!” 说着就将包桂娟那碗鱼汤端过来一边吹凉搅拌一边表示道:“我看你就是小看人,我在家里别提多细心体贴周全了,你就是没看到而已,我这就让你看看......我去这么烫!” 包桂娟见了,连忙让小二拿些冰块来镇镇疼,一边执着丈夫的手指仔细看着,关心道:“没事吧?疼吗?先忍一忍,等会拿冰块来捂一捂就会好一些的。” 杜旗举看着妻子眉眼含着关切,心想自己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不免有些气馁,但他脑瓜子向来灵光,转念一想,自己可是已经有妻子的了! 不像卓煜,人还没到手,可不就得好好讨好着? 卓煜见杜旗举朝自己得意的挤眉弄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无语片刻,垂眼继续吹汤。 “你跟小侯爷做什么鬼脸呢。”包桂娟对丈夫十分无语,正想说教,眼前却是突然一花,身体不受控制地歪到一旁去,幸好杜旗举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了。 “娟儿,娟儿你怎么了?是头晕吗?”杜旗举见妻子神色恍惚,十分焦急地喊道,“是哪里不舒服?” “筱艾,快过来看看少夫人。”卓煜也起身来。 陈筱艾一听,连忙放下东西,将包桂娟扶坐到凳子上,包桂娟看着像是突然发晕,脸色微微苍白。 陈筱艾抓过她的手腕,细细号脉。 杜旗举看着陈筱艾神色凝重,连连发问道:“怎么样?娟儿她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夫君,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晕。” 陈筱艾突然一挑眉毛,她朝杜旗举露出欣喜的脸色来,杜旗举看她神情,顿时一顿,一股难言的大喜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杜蕾莹瞪大眼睛,猜测道:“筱艾,难不成是.......” “恭喜杜少将军,要做父亲啦。”陈筱艾喜气洋洋道,“少夫人大约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今日累着了,才突然发晕的,没什么事。” 众人都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纷纷贺喜。 “恭喜杜少将军,恭喜少夫人!” “真是没想到能给我们撞上这样的喜事!” 连卓煜脸上都带着笑,一拍还在发愣的杜旗举,道:“恭喜。别愣了,你压着少夫人的手了。” 杜旗举赶忙退开两步,又急步回来,握着妻子的手,看着妻子先是震惊,后面露羞涩喜意,小声道:“我、我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 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年轻夫妻面面相顾,才双双露出笑容来。 那边的杜蕾莹已经彻底沉浸在马上要做姑姑的喜悦中,但还是比哥嫂要靠谱一点,连忙抓着陈筱艾问道:“筱艾筱艾,那、那我嫂嫂现在是要赶紧卧床还是怎么做,这突然发晕的没事吧?” “对啊筱艾姑娘,我、我要做什么才好。”杜旗举手足无措道。 “不要紧呀。”陈筱艾被杜蕾莹晃得哭笑不得,问包桂娟道,“少夫人,除了发晕,应该没有其他不舒服吧?” “没有,只是突然那么晕了一下而已,现在已经不会了......”包桂娟轻轻捂着还平坦的小腹。 “那就没事,一时的气血不足导致发晕是正常的,去搬张软凳来好好坐着,然后好好吃饭,吃完饭就回家躺着,让济世堂送几幅t安胎药吃着就行,接下来就是好好养着啦。” “好好好,赶紧的,小二!搬张软凳来!再给我拿几个软枕来!越软越好!” “夫君,不用那么多的......” “嫂嫂,你想吃点什么?酸的辣的?我让人给你做去!” 陈筱艾笑道:“现在口味还没什么变化,只挑着新鲜的就行。不过少夫人,就算后面口味偏了,也不能太挑哦。多顾全着吃,才更有营养。” 包桂娟笑着应下了。 杜家兄妹一番忙乱,好歹坐下吃完饭,连忙备了软轿马车,平平稳稳地将包桂娟送上车坐着。 临走时卓煜握着杜旗举的肩膀,说道:“这几日便在家好好陪着少夫人,有什么事让人跟我说一声。” 杜旗举脸上的笑容都没下过来,他反握住卓煜的肩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鲜少能有使唤你的时候。” “快去吧。”卓煜一踹他脚弯,杜旗举笑着躲开,开开心心地上了马车。 杜蕾莹笑着与她们一一告别,也跟着回去了。 第118节 曹妙婷三个极有眼色,见只有卓煜和陈筱艾,借着天色渐晚,也笑着先告辞了。 陈筱艾转身,差点没将发髻里的金簪甩了出去,卓煜帮她按好了,问道:“不习惯头上有东西?” “嗯,其实不怎么戴得习惯。”陈筱艾按了按金簪,“而且有点重.......傅叶歌之前还说,这些算是轻的了,嫁了人,会有更重的。” “你们还聊到嫁人了?” “随口说了两句,我说要嫁有钱人来着。”陈筱艾嘿嘿一笑,“好给我买药材和好吃的。” 卓煜挑眉,道:“你不用嫁人也能有药材和好吃的。” 陈筱艾自然知道卓煜指的什么,她笑道:“我明白,都是托大人的福,我提前享受到了。所以啊,得给大人回礼才行。” “镯子的回礼?” “大人你也记着嘛,是不是也很期待呀?”陈筱艾背手弯身,笑嘻嘻地打量卓煜的神情。 卓煜却很意外地点头,坦然道:“自你上次说了,我一直期待着。” 陈筱艾看他的眼睛丝毫不躲闪,看来是真的期待着的,反倒是她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脸道:“……大人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卓煜看着脸蛋红润的陈筱艾,难得见她露出这样的少女神色来,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道。 “就、就有点奇怪嘛……情绪怪多的,我都读不过来了。” “你一直在读我的神色?”卓煜有些不相信,“你明明对我的态度越来越随便了。” 陈筱艾急了,忙道:“什么随便了,我什么时候对大人你的态度随便了?我一直都很在意大人的好不好?我哪儿对你随便了,你说呀。” “今儿让我请客的不是你吗?也不替我省着点钱花。” “那照这样说,明明是大人对我随便了,你之前什么时候让我给你省过钱了!”陈筱艾理直气壮道,“你惯得我,现在反而是我的不是了,大人你讲点道理!” “你还知道我惯着你?”卓煜按着她气呼呼的小脑袋,“那怎么也不听话让我省心,刚刚的鱼汤是不是没喝完?” 这话题怎么还能扯到鱼汤上去?? “……有骨刺,怕噎着来着。” “说谎,我都帮你挑干净了。” “……大人你真的有点太惯着我了。”陈筱艾默默捂脸,她就纳闷平常的鱼汤怎么都那么干净没有半点骨刺,原来是这人给他挑的。 “所以,鱼汤?” “……回去我会好好喝的。” 陈筱艾吸吸鼻子,将藏在身后的蓝布包袱拿出来,双手递给卓煜,道:“喏,是镯子的回礼。” 卓煜心里一动,接过来后缓缓打开,露出一副硬皮厚绒护膝来,看着与平常用的护膝要简便,摸着却是要暖和不少。 “狼皮做的?” “大人眼光真好。”陈筱艾点点头,“拜托梁小姐帮我找的好狼皮,里面刺了厚绒。我知道大人你向来少用这些东西,所以做的简单一些,可以在家里休息着用,出门带着,也不会不方便。” 卓煜摸到里层有小小的颗粒硬物,感觉沙沙的。 “哦对了,我在里面放了挑选过的细沙石,活动起来时沙石互相摩擦走动,对膝盖能起到一个按摩的作用。”陈筱艾笑道,“这还是我师父教我的法子,也能用来做护腰。大人你平常锻炼少不了用膝盖,下次活动完了,将护膝放在碳火边先烤一烤,再捂在膝盖上,很舒服的哦。” 卓煜摸着厚实柔软的厚绒,明明外面冷风刺骨,但心里却很暖,道:“你的主意,总是很实用。我会好好用的。” “没办法嘛,我的钱又不够给大人买什么贵的好看的。” “这个就很好。”卓煜一按陈筱艾的头顶,微笑道,“我很喜欢。” “嘿嘿。”得了卓煜的笑脸,陈筱艾很开心,她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蓝布兽头荷包来,同样放到卓煜手上。 “这是……”卓煜眼神微闪。 “刚刚那是镯子的回礼,这是生辰礼。” 陈筱艾展颜一笑,仿佛世间丽色都要为她的笑颜让步。 她的神情既温柔又诚恳,怀着满满的祝福的笑意。 “大人的生辰,我怕是在宫中出不来,只能先送上啦。大人,愿你以后多喜乐,长安宁,身子康健。” 就在这里得到她送与自己的生辰礼,卓煜是没有想到的。 他还想着,等到那天在宫中办完家宴,他便去找她。 计划赶不上她性子跳脱,却是个惊喜。 卓煜一手捧着护膝,一手拿着荷包,脸上露出笑容来,目光里只有陈筱艾,他笑道:“多谢你。” 陈筱艾眨眨眼睛,差点被卓煜的笑容晃了眼睛。 “荷包里面放了东西?”卓煜摸到荷包里同样有硬物,“还有,这个荷包是你亲手做的?” “那是当然。”陈筱艾叉腰得意道,“我的绣工嘛,虽然算不上特别好吧,但也能见人的。至于里面的东西嘛……我怕说了大人你要生气,所以先不跟你说了。” “……送给我的礼物,却不给我知道是什么东西?” 有这个道理? “嗯……大人你只要知道,一个饱含我满满心意的好东西就是了。”陈筱艾歪头一笑。 “你的心意?”卓煜上前一步靠近陈筱艾,目光灼灼的看着陈筱艾,“为何现在不能说?” “因为有点不好意思啊……”陈筱艾却看向别处,“总之,是个好东西就是了。” 卓煜却是越来越好奇了,他仔细摸了摸荷包,只知道是块有点厚度的硬物,好像是玉牌? “真不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大人你也可以拿出来看啦,就是……其实我希望你不要用上这个东西。”陈筱艾有些犹豫,“就当是一个护身符好了。” 见她不愿多说,卓煜便也不勉强了,他只问道:“那你希望我随身携带吗?” “那自然是最好的!” 看来是个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卓煜想到。 “好,那我便随身带着。” “嗯!” “说起来,也算巧了。我今日也有东西送你的。” “啊?” 卓煜转身,虹夏不知何时捧着一个锦盒,含笑上前来递给卓煜,自己朝陈筱艾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便笑着退下了。 本来陈筱艾还好奇着,被虹夏这样一看,反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起来。 卓煜打开锦盒,从里面掏出一个金项圈来。那金项圈不是平常看到那种古板奢华,而是做得小巧精致,最下面的玉牌下坠着的是金铃铛。 看着……居然很可爱? “这是我母亲当初请宫中巧匠打造,是一对的。”卓煜的神情含着怀念,“这个留给我,让我送人的。” 卓煜隐下“心仪”二字。 因为还不是时候。 “等等,长公主的东西,我不能再收了。”陈筱艾摇摇头,“在府里,虹夏姐几乎都把长公主的东西全搬我房间里去了,大人你看这个珠花,也是长公主的。” “我母亲给我的东西,我再送与你,是我的心意所在。” 卓煜在心里想,若是母亲知道,也会开心的。 “过来。”卓煜拿起项圈,朝陈筱艾说道。 陈筱艾有些犹豫,却见卓煜直接将荷包挂在侧腰上,还拍了拍给陈筱艾看。 居然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卓煜过来拉着陈筱艾的手,将项圈套进她的脖子里,看着金铃铛静静躺在陈筱艾的胸口上,他缓缓松了一口气。 这个项圈,早该送给她了。 “大人……有点重。”陈筱艾碰了碰金铃铛,“不过真好看啊。” 卓煜一笑,伸手碰了碰陈筱艾粉嫩的脸颊,笑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肯定是喜欢啦,但这个不像镯子能常戴,我该放在哪里才好啊?” “问问虹夏姐吧。”卓煜朝她伸出手掌,“时间t还早,再去逛逛吧?” 陈筱艾捂着金项圈警惕道:“要不要给你省钱,先说好。” “别记着这个了。”卓煜失笑,“在我这儿,你想怎么样都行。” 【作者题外话】:勉强整理出一章 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85章 张贵人 陈筱艾回宫当日,去柳府见了陈长泰。 将特地带来的京城吃食一一拿出来,陈长泰心里虽然欢喜,但也只笑道:“你喂猪呢,送来这么多。“ “喂猪都比喂你强。谁像你这样挑的,有吃的还嫌弃的。”陈筱艾不理他。 陈长泰笑着打开一个油纸包,是长出炉的糖肉包子,还热乎着呢,他咬一口,赞道:“嗯,这块头不仅大,糖肉也包得实诚,味道着实不错。” “对吧对吧,我也喜欢这个呢。师父,你再尝尝这个甜糕,也是刚出炉的,软乎着呢。” “别塞别塞,我这正吃着呢。”陈长泰笑着将甜糕塞进陈筱艾嘴里,“你今天就要回宫?” “嗯,也耽误几天了。” “嗯,是该回去了。让我看看你的脸……”陈长泰捏着陈筱艾的下巴,仔细看她脸上的胎记,“这次画的不错,看来手上变得仔细些了。” “哦,是大人帮我画的。早上突然来了兴趣,硬是要帮我画,我就给他练手了。”陈筱艾看了眼小镜子,“没想到居然还行。” 早上她已经做好洗脸的准备了,没想到卓煜不止是脸上认真,手上功夫也好好认真了。 第119节 陈长泰手上一顿,连糖肉包子也不吃了,看着陈筱艾问道:“你给他画脸了?” “嗯啊,我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这丫头……居然肯乖乖坐着让别人给你画,以前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你脸了么?” “大人不一样啊,我不讨厌他碰。” 陈长泰看自家徒弟一脸无所谓,嘀咕道:“到底是长大了……” “师父,你现在身体也好多了吧?可别懒在床上等着人伺候,没事多上院子里溜达去。” “嗯,最近是真的好多了。”陈长泰点点头,“等腿脚再恢复得好一些,我就上外面去逛逛,多年不来京城,有不知道变化如何了。” “对嘛,没事上外面去透透气。”陈筱艾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师父,你年纪还小的时候,是不是跟着陈家经常来往京城?” “嗯,当时跟着你师爷也没少各地去,京城是来得最多的。” “那师父你为什么讨厌京城啊?”陈筱艾好奇道,“以前咱们去过多少远的地方,你却从来没有带我来京城过。” “京城……是个好地方,也是个是非之地。”陈长泰垂下眼,手里把玩着陈筱艾的辫子,“再者京城物价多贵啊,我也没钱带你来啊。” “那也是哦。”陈筱艾点点头,环顾四周,想起来小霞在外与自己的姐妹说话吃点心,便将自己包袱里的荷包拿出来,塞到陈长泰手里,“喏,交给你放着。” 陈长泰知道这是她贴身的荷包,从来不离人,微微一掂,有些吃惊道:“怎么这么多?” “我之前卖药就存了不少,本来少爷那给我的一份,娘娘那又给了一份,也没处花,自然就存下来了。” “就算有晨妃娘娘在,你在宫里也有要使银子的地方,全拿给我做什么?” “我手里还有呢。这些钱先给你拿着,师父,跟你说正经事。” 陈筱艾低头,陈长泰便和她头对头的说话,这是他们师徒俩平时商量事情密谋什么的姿态。 陈筱艾简单与陈长泰说了卓煜之前所说的建议。 “我的意思,等我与少爷的交易一到期,咱们或走或留,都看师父你的决定。若是要留,自然得在外面先把宅子先置下,走的话就省事了,这钱师父你就看着办。” 陈长泰沉思一会,看着陈筱艾问道:“你想留在京城吗?认真想了告诉我。” 陈筱艾咬了口甜糕,看陈长泰神情认真,乖乖道:“.......我来京城就进了宫,只逛过几日也觉得好玩,当然想留着玩了。” “只想着玩?不是因为想着人,想要留下来?” “......师父指谁啊?”陈筱艾莫名有点心虚。 “除了卓小侯爷还有谁?” 陈筱艾撇嘴道:“师父想知道什么?” “卓小侯爷是不是给了你铃铛?” “给了。” “什么样的?给我看看。” “早收起来了,是一个金项圈,玉牌上坠着铃铛。” 陈长泰一愣,问道:“那个项圈,是不是不大?小侯爷有没有说是怎么得的?” “是不大,很精致。大人说是长公主在宫中请巧匠做的。”陈筱艾想了下,“好像说,是一对的?” 陈长泰肩膀突然一紧,陈筱艾看他脸色变得沉重,还以为自己惹他生气了,连忙放下甜糕,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怎么了?” 她就觉得昨晚不应该收那个金项圈,可是大人又哪样说....... “没事,你收了也行.......”陈长泰最终也只长叹一气,怕陈筱艾担心,只转移话题道,“你呢,你可有回礼?” “回了,回了上次镯子的礼,还送了生辰礼。”陈筱艾掰着手指头感叹道,“这个金项圈大人说不需要回礼,我就算想回,也得攒上一阵子的钱才行。” 陈长泰拉过陈筱艾的手腕,解开外面圈着的粉怕,露出金丝桃玉墨染手镯来。 “嗯,这个很好,适合你。”陈长泰仔细端详几眼,赞道,“也尊贵。卓小侯爷还是有几分眼光的,这点还是很像长公主的。” “师父见过长公主?” 陈长泰点点头,没有多说,陪着陈筱艾又吃了点东西,便赶她回宫,不要耽误事。 今日柳容景不在,听邢虎说,礼部正在准备封太子大典,柳容景如今在礼部干差事,自然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他是世家的公子,家中有多年来勤勤恳恳颇得皇帝重视的父亲,又有身为宠妃的姐姐在,自然一刻都不敢马虎大意,听邢虎说,他家少爷已有两日宿在礼部里,都是合衣将就睡的,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封太子是大事,连宫里的准备都是十分严苛谨慎,也真是辛苦柳容景那副身娇肉贵的身子。 陈筱艾想了想说道:“邢大哥可以让厨房做些益气养血的补汤送进去,此刻忙起来,东西顾不得吃,喝补汤也是个补精神的好法子。” “我也这样想着呢,陈姑娘可有什么新鲜的药膳方子?平常的汤汤水水少爷都喝腻了,怕送过去也是不肯喝。” “那我写两个,都是滋味不错的。再送一剂补神的人参药丸一块吃了,总之这段日子都得辛苦,起码打起精神来,不要出错才好。” “就是这个理了。” 石信飞正在门口等着,卓煜有事处理,不能送陈筱艾回宫,便让石信飞跟着,务必要看着陈筱艾进宫。 西侧门的侍卫已经跟陈筱艾混熟了,不仅隔着老远就跟陈筱艾打招呼,还不忘分享这两日宫里的八卦。 “安贵人生了?” “是呢,是位皇子,十皇子呢!”侍卫悄悄收了拜托陈筱艾带的东西,小声道,“兄弟们在外头,只知道这一些,但听说......里面已经闹起来了。” 十皇子诞生,应该是喜事才对,怎么后宫反而还闹起来了? 难不成慧贵妃还是出手了? 陈筱艾赶回宸徽宫,依旧是春晓和蒙公公守着,蔓琪和仙茅跟着晨妃一起去了安贵人宫里探望,九皇子也一块抱过去了。 “安贵人是什么时候生的?还没打理好吧?怎么就带了九皇子去了?”陈筱艾一肚子疑问。 春晓和蒙公公也不去看陈筱艾带回来的东西,忙拉着她坐下,说道:“安贵人让娘娘一定要把九皇子带上.......筱艾,安贵人这次,咱们宸徽宫不想帮也得帮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春晓娓娓道来,说是前两日,乳母抱着九皇子去御花园看雪,因道路湿滑,九皇子又贪玩爱闹,一不小心从坡上滑了下去,眼看就要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幸好安贵人刚巧路过,她也不顾大肚子,扑过去将九皇子捞出来不说,还脱了外衣给九皇子御寒,因此得了风寒动了胎气,当晚就发动要生,足足叫唤了一晚,最后难产生下十皇子。 安贵人大出血,幸好太医院医术了得,硬是救了回来。 “等等!”陈筱艾立刻发觉不对,“春妈带着九皇子出门,一向警惕不说,宫女太监也都跟得紧,怎么会让安贵人挺着大肚子去救九皇子,他们人呢?” “筱艾姑娘果然跟娘娘想到一处去了!”蒙公公拍着大腿激动道,“娘娘当时就要问罪,可巧安贵人就发动了,那可是救了咱们小主子的人,就匆匆忙忙陪着安贵人去了,如今也一直守在t床边呢,就说等筱艾姑娘回来,好去查清楚。” “蒙公公,劳你将当时的人都叫来。” “哎,我这就去!” 陈筱艾转身抓着春晓的手腕,问道:“然后呢?慧贵妃那边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猜得没错。要说安贵人也实属倒霉,刚生下十皇子,还没来得及高兴,她父亲就被送进了大牢,说是与一宗贪污案有关。” “这也太巧了吧?”陈筱艾一惊,“慧贵妃的手笔?” “估计是了,不仅如此,那晚安贵人刚生下十皇子,慧贵妃就带着人进去,送了好多些奇珍异宝名贵药材,说什么安贵人难产大出血,恐怕照顾不好十皇子,她身为庶母,不忍十皇子刚生下就受此等委屈,当下就要将十皇子抱走!” “我去......她抱走了吗?” “没呢,咱们娘娘硬是给拦下了!”春晓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娘娘就抱着十皇子,跟慧贵妃当面对峙,蔓琪让我从后门出去,我一步都不敢停下,连忙将瑾妃和怡妃请了过去......和娘娘一起,将慧贵妃给气走了。” “皇上皇后呢?还有太后呢?” “不赶巧了,太后在铃兰节之前都会去鸿福寺祈福,皇上和皇后娘娘陪着一起去了。” “慧贵妃这么心急,八成也是对抚养十皇子这事没有把握,所以才在太后皇后不在的情况先下手为强。我看她打算是亲力亲为地养两日,然后在到皇上跟前哭上一通........不料咱们娘娘跟她杠上了。” “本来慧贵妃就盯着安贵人这一胎。”春晓小声猜测道,“估计就等着安贵人生呢,若是生下皇子,安贵人母家又有大罪,本来要亲手养育十皇子就不够格,这下更是顺理成章了。” “安贵人自己对这些知情不知情?” “我看多少是知道一些,不然她怎么要求娘娘将九皇子也带过去看她,就是想让娘娘看在她救了九皇子的份上,帮她度过这次难关。” 陈筱艾咂舌道:“我得先问问咱们跟出去的人.......搞不好,这是一次局中局啊,咱们娘娘眼看是被盯上了。” 蒙公公很快就将那日跟着九皇子出门的宫女太监都叫来了,陈筱艾仔细一看,都是熟面孔,起码都是她来到晨妃宫中后就在服侍的了。 晨妃是个宽和善待下人的主子,又是有子嗣傍身的宠妃,因此宸徽宫在后宫是个难得的好去处,宫女太监们的流动性极低不说,也都十分忠心尽心,要知道外面,多的是人想要进宸徽宫里伺候,他们自然也十分看重这个位置。 陈筱艾在宸徽宫待了也快一年了,宫女太监们的忠心应该不用怀疑,但难保被人利用了。 这些宫女太监们平日虽然与陈筱艾相处得十分好,但见是陈筱艾来审他们,自然也生出不服的心态来,毕竟陈筱艾要比他们都小个几岁,来宸徽宫伺候也不过一年而已。 陈筱艾也看出来,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只问话,你们只需按实回答,怎么定夺自然是由娘娘做主。但有一点你们要想明白了,若我传给娘娘的话,与你们说给娘娘的话有所差别,你们只要想想是谁的心思不正就行。” 陈筱艾在晨妃身边的位置本就与他们不同,长着眼睛的心里都是门儿清,他们可以不满陈筱艾越到他们上头去,嘴上却是绝对不能留下虚的。 晨妃的确是个好主子,但不代表她不生气不罚人。 见他们心里都有数,陈筱艾便问道:“那天出门,九皇子要玩雪,你们怎么都没有贴身跟着?娘娘不是嘱咐你们,一定要看好九皇子吗?” 一名叫若儿的宫女站出来,解释道:“我们一直贴身跟着的,但那日雪厚,地上也滑,去的那处都是半人高的岩石,我们怕地上湿滑,九皇子磕碰到哪里可就不好了,于是便去附近张贵人的宫里要了洒扫的用具,想把九皇子常走的小道清理出来,没想到就那么一会,九皇子就差点出事.......” 另外几个宫女太监纷纷点头,看神情都是诚惶诚恐,不似有假。 陈筱艾看向春晓,春晓点了点头,表示若儿说话是可信的。 “这是你们第一次清理小道?” “是的.......” “最近几日都下雪,之前你们不想着清理,怎么这次就想着清了?”陈筱艾的眼睛从他们身上一一滑过去,“是谁提出来的注意?” 若儿忙道:“不是我们的注意,是冬绘。” “冬绘?” “冬绘是张贵人的宫女,这关她什么事情?”春晓不解问道。 “我们那日跟着九皇子出门,冬绘正在御花园里收集雪水,说是张贵人要煮茶用的。” 若儿说着看向身后,一名宫女忙上前来补充道:“我与冬绘曾共事过,于是打了个招呼,冬绘便说地上雪厚又湿滑,她刚刚差点摔跤,见九皇子在,让我们最好清理一下小道,我们也觉得安全起见,便跟着过去借用洒扫用具。” “就这么说了几句话,我们两个跟着冬绘去取,没想到就.......”两个太监低头下去。 若儿也是一脸后怕,她道:“我们两个听到春妈声音后便赶了过去,但是九皇子已经滑了下去,根本抓不到。” 她说着拉开手袖,从手臂到手肘处,一条被岩石划出来的长长的伤口,证明她曾奋力想要救九皇子。 第120节 陈筱艾见状,对春晓说道:“春晓,等会把我那伤药给她一瓶,趁着冬日好养。” “多谢筱艾姑娘。”若儿感激道。 “那张贵人与安贵人如何?” 春晓知道陈筱艾想问什么,她仔细想着,说道:“同是贵人,应该是有些来往的,住得也近,但安贵人怀有龙胎后频繁得罪人,张贵人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两人估计走不到一块去吧?” “要真按张贵人那样的性子,连皇上都不理会的人,会让自己的贴身宫女去理会其他妃子的孩子吗?” “这倒也是......说不定现在在自己宫里惩罚那个叫冬绘的宫女呢。” “张贵人宫里的人你熟吗?” 春晓露出苦脸来,说道:“还真没有,张贵人宫里伺候的人极少,且她对待下人也是厚道,都忠心,除非必要也甚少与其他宫里的人打交道。” 若儿忍不住插话道:“所以张贵人在宫里才如同隐形人一般.......” 陈筱艾好奇道:“能不理会皇上,却还有些恩宠在身上的人,这个张贵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皇上对她有愧。” 众人连忙回身,就见晨妃披着狐皮披风,发髻上的金色步摇晃着冰冷的弧度,她冷着脸进门,看到陈筱艾,顿时从胸口里呼出一口沉闷的气。 她刚从安贵人的宫里出来,产房血腥,即便她已经经历过那么一遭,心里也堵得着实不痛快。 陈筱艾和春晓连忙扶着晨妃换了沾了寒气的衣裙,又呈上刚煮好的人参红枣汤来,晨妃一口气喝了半碗。 她拉着陈筱艾坐下,缓了口气,才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张贵人是川州人,她并不是正经选进宫里的,在进宫前就与皇上相识,且也有了首尾。” 陈筱艾和春晓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两人相视一眼,陈筱艾猜测道:“难不成......跟慧贵妃是一个路子进宫的?” 慧贵妃当年不仅是舍身救了盛成帝,还给了清白身子,即便她的出身再卑微,盛成帝于情于理都得带她进宫,后宫和朝臣也不会阻拦,这也有以防皇嗣流落在外的顾虑,早年的帝王们也不是没有闹出过这种事情。 “她倒没有慧贵妃闹得那般凶险,但也实打实被皇上骗了。”晨妃继续说道,“当时皇上忙于政务,劳心劳累,疲惫不堪,终于有一日忍不住,称病停朝,乔装打扮后带着亲信出宫游玩,当时正值夏末,听说川州湖景极好,便直接去了川州,想要好好玩一玩尽尽兴,便称自己为金都富商家的少爷,出来历练来了,因此在川州结识了不少脾气相投的朋友,成日游湖听曲作诗。在这些人里,就有当时闺中颇有才名的张贵人。” 张贵人出身不显,父亲只是五品小官,但由于母亲饱读诗书,她也成长为颇有才情的女子,虽然有些清高孤傲,但从不与人争风头,因此有什么诗会茶会的,各家小姐也定会邀请她。 乔装成富商少爷的盛成帝,便是在一次游湖诗会上结识了张贵人。 张贵人倔强的神情与极高的作诗才能深深吸引了盛成帝,而张贵人也被盛成帝潇洒俊朗的外表与隐隐透出来的威势激得心里小鹿乱撞。 二人常在一起吟诗作赋,听曲弹琴看山水,好似一对神仙眷侣。 盛成帝虽t喜欢张贵人,但愧疚自己隐瞒在先,且身处宫外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把张贵人当个红颜知己,但他们之间的情愫流动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陈筱艾吞了吞口水,像是明白了什么,猜测道:“难不成.......” “没错。”晨妃冷笑一声,“底下人看在眼里,误会了意思,在一次酒宴醉后,直接把张贵人送进了皇上房里。” 春晓倒吸一口冷气,不管别人知不知道皇上的真实身份,这一送,直接断掉了张贵人的一生。她是良家女子,看重名节,这要是传了出去,毁得不仅是她这个人。 “皇上有错在先,定然护着她,所以便告知了张贵人真实身份?” “把张贵人带进宫做妃嫔,这是唯一的办法,对张家而言,女儿能入宫为妃,那更是极大的荣光和喜事。可是张贵人知道后却拿了白绫要悬梁自尽,被救下来时满面泪水,说她以为自己遇到的是有情人,没想到却是这世上绝对不会只与她有情的人。即便这人是皇上又如何,她要的只是唯一的有情人。” 众人沉默片刻,陈筱艾才说道:“张贵人饱读诗书,只信奉书里所写的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她失身时或许并不失望,因为是她的中意人,失望的是这个人是后宫三千的皇上,她既不能成为正室,又无法只让皇上钟情于她,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被皇上骗了,若早知道皇上身份,以她的想法,绝对不会给别人可趁之机,到时却是皇上要对她念念不忘了。” “是的,皇上对她十分愧疚,张贵人进宫后竭力补偿,但张贵人进宫后越发冷清冷性,对别人还好,对皇上却是冷言冷语。”晨妃叹了一口气,“皇上落了个没意思,本就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别人说了几句张贵人的不是,便也听了进去,逐渐冷落了。只有张贵人生辰还勉强记得,一年里也只有那天会召见张贵人,张贵人也只在那天敛住性子,但其他日子里还是与寻常一样。” 听完,陈筱艾也叹了一口气,道:“只剩下当初游湖作诗的情分在了。” 【作者题外话】:我终于放假啦 看到之前写的大纲懵得彻底,都忘了差不多了呜呜呜 感觉现在码字也没人看了哈哈哈哈哈 这一章是断更前就码好忘记发了 后面的内容会陆续补上的 虽然没人看了,但努力不弃文,加油! 第87章 我连皇上都不在意 陈筱艾将与春晓一起问出来的事情始末告知晨妃。 晨妃吃着陈筱艾带回宫里的金丝蜜枣糯米卷,陈筱艾特地吩咐人将这点心做得小巧,一口一个吃起来不费事又顶饿,刚好晨妃此时没心情用饭,吃着这点心正好。 “局中局.......安贵人与张贵人联起手来用九皇子逼着我入套,为此不得不帮着她对付慧贵妃?”晨妃轻蹙柳眉,“先不说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去的,张贵人没理由帮着安贵人来谋算我吧,要这其中哪做得不对,伤到了九皇子.......她们两个哪个都担不起。” 蔓琪将热茶递到晨妃手里,闻言跟着思索道:“安贵人是不得不想办法谋算了,她得意了几个月,得知慧贵妃要夺走她的孩子,要收敛已经来不及,想出什么谋划来也不稀奇。”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咱们娘娘帮她呢?”春晓不解道。 陈筱艾说道:“这后宫里,皇后肯定不会让慧贵妃得逞,但二皇子封太子大典在即,估计满心满眼都盯着那儿去了,更不好为此闹太过造成影响。瑾妃有心能力不足,怡妃只要给慧贵妃添堵就是好的,未必肯帮安贵人保下十皇子,其他人.......虽都有宠在身,但被慧贵妃压制久了,估计跟怡妃的想法差不离。” 陈筱艾说着看向晨妃,“只有娘娘您了,柳家是清流名门,颇得皇上太后青眼,柳大人更是朝中重臣,少爷如今入仕也颇得好评,而您是生有皇子的宠妃。最重要的是您心善,看在九皇子的面子上,您绝对会帮。” 陈筱艾心想这安贵人倒也不算傻,起码她还在得意忘形中记住了晨妃对下位嫔妃的关照,更明白孩子是母亲的软肋。 晨妃将手中茶盏狠狠往上一嗑,冷笑道:“算计得很好,这是打量着我不会违背本心做事。但如果真是她们故意害九皇子差点滑下冰湖,单就这一点,也别想我念着什么狗屁恩情!” 见晨妃生气,众人连忙小心劝慰,陈筱艾夹起一块糯米卷塞进晨妃嘴里,说道:“那安贵人轻狂,怀孕后只在慧贵妃和其他嫔妃跟前添堵,与娘娘往来极少,我觉得她不可能能将娘娘的性子与行为拿捏得这么透彻。倒是那张贵人,您教舞的时候,她来过几次宸徽宫。” 晨妃沉思道:“我虽没有与她深交,但在宸徽宫里也没有对她设防太多。再者,那张贵人饱读诗书,平常见她做事风格,也确实是个聪明人。但以安贵人那性格肯定入不了她的眼,若真是她帮着安贵人,这又是为何?” “或许她们私底下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深交在?”春晓猜测道,“安贵人虽然经常出来现眼,但张贵人可是经常躲在自家里不出门的。” “蔓琪,你去打听打听,安贵人与张贵人的老家是不是有什么交情。”晨妃吩咐道,“春晓,你去安贵人那边候着,一有什么消息马上来告诉我。” 晨妃说着看向陈筱艾,陈筱艾马上说道:“我与春晓一起。以及娘娘最好马上为九皇子称病,闭门不出。” 晨妃明白陈筱艾的用意,她也不愿意带着九皇子去见安贵人,点头应下。 陈筱艾先到暖阁里给九皇子把脉,幸好九皇子并未受到惊吓,还很精神,抱着陈筱艾的脖子不愿意撒手,陈筱艾只好陪他玩了一会才出门,与春晓抱着一堆补品,前往安贵人所居住的储秀宫。 储秀宫居住着几位位份不高的嫔妃,如今还没有主事的主位在,本以为安贵人怀孕后能晋升主位,嫔位肯定也是囊中之物,没想到安贵人“天赋异禀”,硬是给自己作没了。 储秀宫里并不安静,时不时有宫女太监端着秽物脏衣急匆匆地出宫门,想来是昨晚慧贵妃的突然造访,导致产房还未收拾好,陈筱艾一进门就闻到漫在空气里的淡淡血腥味。 毕竟大出血才生下的孩子。 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名叫念诗,她从昨日开始就未停下脚步,又要陪伴自家主子生产,又要打理上下应付里外,裙摆上还沾着来不及换下的血渍,发髻微乱,正眼神疲惫的吩咐下人收拾房间。 春晓带着陈筱艾上去,一脸心疼道:“念诗姐姐,瞧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急不来这一时半会的,干净换身干净衣裳,喝口热茶歇会才是。” 见是春晓,念诗叹道:“哪里得空呢,这里里外外的,也没有一个人能指望的,主子才刚生产完,我得盯紧才行。” “念书姐姐呢?” “被主子打发出去了。” “哎?怎么会?是犯了什么事情吗?”春晓奇道。 念诗却没有回答,她见春晓身边带了个小宫女,微微皱起眉头来,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们过来了?蔓琪呢?晨妃娘娘不过来了吗?” 娘娘不是才刚从你们这儿回去吗.......以念诗这口气,娘娘难不成还得常驻在你们这儿? 春晓看了眼陈筱艾,陈筱艾朝她使了个眼色,春晓立马一脸心疼道:“我们娘娘过不来了,九皇子回到宫里就发起热来,哭闹不止,离不得人呢,太医说可千万不要出门受风了,我们娘娘寸步不离的陪着呢。” 念诗微微瞪大眼睛,她下意识回头看了房门一眼,说道:“那、那我们主子这儿怎么办?晨妃娘娘可不能对我们主子见.......” 陈筱艾立马打断念诗的话:“安贵人吉人有天相,顺利生下十皇子可喜可贺,产后虚弱更该好好静养才是,不宜打扰。我们娘娘对此有经验,特地命我们送来许多滋养补品,尽着安贵人吃,可千万不要客气。” 念诗正欲张口,陈筱艾不给她机会,将手中的补品一股脑塞到她手里,笑道:“安贵人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了,肯定也体恤我们娘娘为人母亲的难处。” 念诗差点抱不住手里的东西,她在心里琢磨眼前小宫女的话,晨妃不仅不肯抱着九皇子过来,连她本人都不愿意过来了,明明这两天那么尽心尽力的帮着她家主子,甚至还直接跟慧贵妃当面杠上,这突如其来的转变,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主子经历了大出血,如今还虚弱着,这要真出了什么变化,得去跟那位商量商量才成。 念诗不敢多想,她咬了咬t嘴唇,抱着东西道谢,春晓趁机说道:“晨妃娘娘吩咐我们留下帮忙照看,念诗姐姐也别太担心了,起码去换身干净衣裳吧,这里我帮你看着。” 念诗心下稍安,晨妃还肯派人留下照看,那就说明她不是打算置之不理,于是点了点头,嘱咐另外几个伺候的几句,抱着东西先离开了。 陈筱艾看着念诗有些急切的背影,转头问春晓:“你刚刚提到有个叫念书的,也是安贵人近前伺候的?” “对,她们两个是安贵人进宫后就在身边伺候的。”春晓奇怪道,“念书这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居然被打发出去,我瞧着素日里,她是最沉稳可靠的。” “这不太对,安贵人信得过能用的人就这两个,这种关键时候居然将人打发出去,这不是拆自己臂膀吗?” 在这后宫里,人就要像物品一样物尽其用,安贵人若是到此险境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不可能设局拉晨妃入局。 “对啊.......” “春晓,你先留在这儿照看。我跟上去看看。” “哎,你小心一点。” 陈筱艾是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出门的,在一群忙忙碌碌的宫女里并不显眼,她稳稳跟在念诗身后,看念诗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里,没过多久就换了一身普通宫女的装束,避着人匆匆离开储秀宫。 念诗很谨慎,她时不时注意身后,但始终没有发现比她更加谨慎的陈筱艾。 念诗穿过长街进入小巷,在御花园的偏角一处停下脚步,像是在等人。 陈筱艾躲在暗处,仔细打量左右后发现,这个地方就在张贵人的启秋阁附近。 念诗在原地左顾右盼,没过多久,一抹娇小的蓝影从树丛里冒出来,她迈着轻巧的脚步直直走向念诗,念诗见了人,轻轻喊道:“念书!” 两人牵住了手,那名叫念书的宫女小声道:“你怎么在这儿等着?若不是我刚巧路过,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念诗忧心忡忡道:“我今天总是心神不宁的,不与你说说话总是不安心。” “可是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陈筱艾看念书一脸紧张的模样,心想被打发出来果然是假的。 念诗将刚刚春晓和陈筱艾的到来与念书说清楚,念书沉默片刻,说道:“晨妃这样做,大有避嫌的意思在。” “为何呢?明明昨晚都跟慧贵妃对峙成那样了,难不成此刻不护着主子,慧贵妃就会承她的好不成?” “问题不在慧贵妃,而是晨妃的态度为何突然冷淡,难不成她是发现了什么?” “这、不能吧?晨妃这两天日也没空啊.......咱们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来,张贵人那边呢?” 果然与张贵人有关! 念书捂住念诗的嘴巴,轻轻道:“小声一点......张贵人从头到尾都未露过身影,就算有一个冬绘出来说过话,按理来说也不应该。” “那这晨妃为何.......” “只能说那张贵人说得并不准确,晨妃并不是她所说的那样的人。”念书垂眼思考着什么,“咱们一开始不该只听张贵人的一面之词,是我们欠缺考虑了。” 第121节 “可是咱们当时也是来不及了。”念诗苦着脸,“主子不听劝......树敌太多,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帮咱们的张贵人,不过好歹主子顺利生下十皇子,晨妃又把慧贵妃顶了回去,只要等皇上皇后回宫.......” “慧贵妃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晨妃不帮忙的话,想必其他嫔妃也会犹豫再三,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十皇子......” 念诗拉住念书的手,担忧道:“那怎么办?晨妃如果不来储秀宫,我们这些人哪里能阻挡慧贵妃的手段?” “晨妃不来,是我们的手段还不够狠。”念书的眼里滑过一丝恨意,“得再想想其他办法才行,一定要让晨妃帮主子。” 念诗有些犹豫,她小心翼翼道:“还是要从九皇子身上下手吗?” “你先回去好好陪着主子,不要让主子乱来。”念书安抚念诗,“等我回去跟张贵人商量该如何做,等我的消息,明白吗?” 念诗只能答应下来,念书又嘱咐她两句,二人才分开。 陈筱艾想了想,索性跟上念书的脚步。 张贵人的启秋阁在御花园附近,是个冷清的独立地方,无论去哪都不算方便,尤其是冬日,没有轿子出门是真的受罪。也幸好这张贵人是个不爱出门的。 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启秋阁里没有小厨房,张贵人也没有能力为自己开小灶,因此都是宫女规规矩矩的在宫门口等待御膳房送膳。 陈筱艾靠着春晓的人脉混进送膳队伍。 “怎么没有蟹黄银丝羹?不是一早就吩咐你们御膳房了吗?” 站在门口检查膳食的是冬绘,她将几个食盒打开后发现没有自家主子吩咐的东西,对为首的太监不满道。 那太监呵呵笑着,斜眼歪嘴道:“奴才只是负责送膳的,姑娘对我发火也没用呀。而且啊,这蟹黄虽不算难得,但也是费时费力的东西,御膳房里里外外要伺候的主子那么多,哪里有功夫另外去做这些呢。” 冬绘冷笑一声,道:“前几天丽贵人要吃油炸翡翠虾卷,不比蟹黄麻烦?怎么你们御膳房就不嫌弃这会子功夫了?” “哎哟,那哪能一样啊。”太监半笑半讽道,“丽贵人向来伴驾辛苦,一道菜罢了,若耽误丽贵人伺候皇上,咱们御膳房可吃罪不起。” 这些看人下菜,捧高踩低的狗东西,不就打量着她们启秋阁无宠,便一概吩咐都当屁放。 冬绘在心里咬了一会牙,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了,若御膳房规规矩矩按吩咐送来,她们启秋阁也不是给不起赏钱。 “行了,赶紧送进去吧,省得耽误公公去下家赚钱。”冬绘让开路让端着食盒的宫女将膳食送进去。 陈筱艾放好食盒,趁着暗下来的天色,偷偷躲进厢房里等待。 张贵人因为常年无宠,外加不喜多人伺候,启秋阁里的下人很少,不算不当值的人,只有两三个宫女在走动。 张贵人进了门,手里还捏着一卷书,冬绘上前扶住她的手,说道:“主子快别看了,可以用膳了。” 张贵人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好不坏,都是近日里出现过的那些,她心里腻烦,却没有表现出来给冬绘看,而是轻轻说道:“御膳房那些人又给你脸色看了?” “他们那群人向来不就那样么。”冬绘扶着张贵人坐下,“与他们计较才是跌份儿,就是主子受委屈了......” “罢了,我也不过一时想起来许久未吃了,现下嘴里也发腻。” 冬绘便先盛上一碗鸡汤,张贵人也只捡着清淡不腻的菜吃,只吃半碗米饭便饱了。 “主子近日都瘦了,再多用一些吧。”冬绘劝道。 “不了,剩下你们拿去吃吧。去给我倒杯枣茶来就行。” 冬绘只好让人撤下膳食,扶着张贵人在塌上坐下。 陈筱艾隔着未关闭的窗,看到垂眼摸书的张贵人。 张贵人是属于窄脸大眼睛的美人儿,抿着嘴角的时候有一股倔强不甘的味道,她又喜欢蓝绿青竹这一类的清淡装扮,更衬托得她清冷婉约,是放到哪儿都让人眼前一亮的书香美人。 冬绘端来枣茶上来,俯身对张贵人说道:“主子,念书要见您呢。” “有说什么事吗?”张贵人翻过一页书。 “奴婢听了两句,说是晨妃突然不管安贵人了,只安排了两个小宫女留着照看而已。” “晨妃不管了?”张贵人抬起头来,不太相信,“安贵人挺着大肚子救了九皇子,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但晨妃说九皇子病了离不得人,早上看九皇子还生龙活虎的,这不就是要避嫌了吗?” 张贵人放下书,敏锐的感觉到什么,她问道:“晨妃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今天可有宸徽宫的人来找你说话?” 冬绘忙道:“没有,宸徽宫没有人来找过奴婢。奴婢在想,会不会是安贵人那边惹得晨妃不快了?您也看到,安贵人怕得要死,恨不得把九皇子和晨妃锁在床边陪着她,我听说她早上一醒,抱着十皇子就要找九皇子,奴婢看晨妃脸色不对。” “现在怕有什么用,仗着肚子大起来在后宫里耀武扬威本就是大忌,她倒是犯了个透彻。” 张贵人轻轻笑了一下,又道:“如今晨妃和九皇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抓得这样紧,的确会惹得晨妃犹豫。” “奴婢想着,不要怀疑到咱们这儿来才是。” “没什么要紧的。我不过让你去说几句话,左右你什么都没有做,就算安贵人说我在帮她,顶多以后晨妃看我不顺眼就是了。” 张贵人看累了,将书搁在桌上,纤t手解下发髻上的珍珠发簪,说道:“去跟念书说,让她回去储秀宫陪她主子吧。我能帮着的就这么多了,是否能留住晨妃帮忙,就看安贵人她自己如何做了。” “是。”冬绘接过珍珠发簪,面色有些犹豫道,“主子,若是安贵人还提着少爷不放......” 张贵人面色一冷,碧玉镯子嗑在桌上,她冷冷道:“她要我帮忙,我已经帮了。不然我在这后宫清清静静的,为何要淌这趟浑水。她若再敢提着哥哥......你让念书去跟她说,她要是想让她父亲在牢里好过点,就好好闭上嘴巴!” “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冬绘匆匆离去,张贵人起身坐到妆台前,一名宫女进来帮她卸珠钗梳头发,小声说道:“主子,若是晨妃真发现咱们帮忙,其实像晨妃这样的人物,咱们不该得罪的......” “我连皇上都不在意,又何须在意晨妃。” 张贵人将耳环扔进妆盒里,取出一串红木佛珠捏在手里把玩,示意宫女不要再说。 陈筱艾从墙上翻出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突然想起来,刚刚张贵人手里那串红木佛珠......盛成帝手上好像有一串一模一样的。 春晓继续留在储秀宫照看,陈筱艾立刻回了宸徽宫,刚巧晨妃准备用膳,陈筱艾接仙茅递过来的筷子和碗,坐下来一边汇报一边试毒。 “果然,以安贵人那脑子想不到拿九皇子设局让我帮忙。”晨妃冷笑一声,将温度刚好的鸭子汤推给陈筱艾,“这主意果然是张贵人帮她想的。” 鸭子汤是晨妃吩咐小厨房炖了一天的,滋味浓郁鲜香,陈筱艾一口气喝了半碗。 仙茅好奇道:“张贵人那样的性格,为何会帮安贵人?” 此时蔓琪进门来,拍了拍身上寒气,说道:“娘娘,府里回了话,少爷早先让人留意过,张贵人和安贵人果然是有些交情在的。安贵人的外祖家就在川州,与张贵人家里只隔了两条街,曾经住在一处同耍过。” 蔓琪喝了两口热茶,接着回话道:“她们原本就相识,只是不知为何在宫里不认,怎么着也是自幼一起玩耍的关系,若不是此事引出来,怕是都不知道还有这档子关系在。” “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小相识,张贵人才帮安贵人?” 陈筱艾喝完汤,问道:“蔓琪,张贵人是不是有个哥哥?” 蔓琪点点头,说道:“对,和张贵人是嫡亲的兄妹,长了三岁,据说感情十分和睦。” “张贵人这哥哥婚配了没有?” “还没呢,说是连续两年落榜,为了静心读书,暂时不谈。” “那他有没有……惹过什么风流韵事?”陈筱艾眨眨眼睛。 “啊?”蔓琪一脸懵,“这倒没问……” 晨妃拍了拍陈筱艾,笑道:“川州远,到底也是个有官之家,真有这样的事情也不容易闹出来给人知道。” 陈筱艾吐吐舌头,道:“我想着安贵人拿张贵人的哥哥来要挟,只能想到这个方向嘛。” “深宅大院里的秘密事儿,说起来也不过都是那些。”晨妃笑道,“张贵人与安贵人年幼时曾在一处玩耍,张贵人的哥哥年纪相仿,想必也是同处过.......年少慕艾,安贵人既然拿张贵人的哥哥说动她帮忙,想必之间必有什么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 第88章 情信 储秀宫里,安贵人躺在苦药和汗水中,突然惊醒。 她仿佛刚在梦中经历了一场劫难,此刻满面汗水,惊魂未定。 她下意识挪动手脚,却发现双脚软绵无力,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痛,下半身湿汗黏腻,她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顺利将孩子生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慧贵妃恶意的微笑就闪现在她跟前,安贵人呼吸一窒,顿时拼了全身力气爬了起来,只见被褥上根本没有裹着孩子的襁褓的身影。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安贵人的双手在被褥上无措地摸索着,她只摸到了一片冰凉,犹如她此刻的心。 不可以!那是我的孩子!绝对不可以对夺走! 安贵人掀开被褥跌下床,放声大叫起来,她刚经历难产大出血,到如今连一口水都没有入过喉咙,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濒临绝境的野兽嘶吼一般。 念诗推门而入,看到自家主子披头散发的跌坐在地上,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人,却被安贵人狠狠抓住了手臂,连声质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他在哪里?是不是慧贵妃把他抱走了?!” 念诗强忍手臂疼痛,安抚道:“没有!十皇子还在咱们这里,主子你先冷静一点!念书,念书!你快去,去喊乳母把十皇子抱来!” 念书刚迈进门又马上跑了出去,不一会就扶着乳母抱着十皇子进来,安贵人看到襁褓,瞪着眼睛爬了几步,等接过了襁褓,看到十皇子红彤彤的小脸后才终于缓了一口气。 但那口气却犹如石头一样堵在她的心口间,不上不下,不出不进,安贵人憋得脸色发紫,十指颤抖,最终在念诗的尖叫声中缓缓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恍如隔世。 “醒了。” 在哭声中,她听到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接着念书念诗的哭声迫不及待的涌了上来。 “主子,主子你总算是醒了呜呜呜呜呜.......” “主子你觉得怎么样了?太好了,您撑过去了.......” 安贵人缓缓移过脸,看到了念书念诗满是泪水的哭脸,她想要叫她们别担心,刚抬起手来就被按了下去,那名少女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眼睛大而清亮,端详几秒后,少女对她说:“手上还行着针呢,不要乱动,最好也别动性,缓着点儿,不然再来一次我也救不了了。” “我、我这是怎么了......” 念诗抽泣道:“您难产大出血本来就虚弱至极,又一直吊着心神得到不到休息,大悲大痛后气血攻心,差点没救过来.......” “要不是这位姑娘及时为您行针,您恐怕救.......” 陈筱艾闻言耸耸肩,说道:“我刚好过来替春晓,正好赶上了。” 安贵人还有点发懵,就听茶盏轻轻一碰,晨妃的声音缓缓传来:“安贵人果然吉人有天相,两次要命的时候都能被救回来,本宫看你是个有福的。” 念诗赶忙跪了下去,念书则爬上床,摆好枕头,将安贵人扶靠起来,轻轻对安贵人说道:“主子,这位姑娘是晨妃娘娘的人,是晨妃娘娘救了您.......” 屋里暖和,晨妃解了披风坐在卧榻上,一身柔和的杏色衣裙,怀中抱着红色的襁褓,她正低头温柔的注视着。 安贵人心里一惊,人就要扑出去,被陈筱艾用巧劲按了回去。 “都说了,再来一次我也救不了。”陈筱艾不满道,“我家娘娘有九皇子呢,对十皇子没兴趣。安贵人若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先保重好身体再说吧。” 安贵人喘着气,听了陈筱艾的话也反应过来,是了,晨妃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她不会来抢自己的孩子的....... “瞧你这样,早知如此,之前何必挺着大肚子天天在慧贵妃跟前晃呢。”晨妃摆摆手,念诗赶忙过去抱起十皇子,送回安贵人怀里。 第122节 安贵人看着襁褓中的十皇子,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这模样,八成像了自己。当初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还满心希望孩子能长得像皇上,这样就能博得皇上的喜爱,可是此时此刻又十分感激孩子能长得像自己,或许,或许慧贵妃看着孩子不像皇上,就不会来夺...... 安贵人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 “求求晨妃娘娘......帮帮嫔妾吧。” 看着抱着孩子跪倒在地的安贵人,陈筱艾只能快速地收了针,站回晨妃的身边。 “本宫已经帮了不是吗?”晨妃将未动的热奶茶推给陈筱艾,冷笑道,“为了你和十皇子,本宫与慧贵妃彻底翻了脸,慧贵妃现在都恨不得掐死本宫,你还要本宫怎么帮?” 安贵人抱着襁褓膝行两步,看到晨妃没有带着九皇子,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气道:“请您看在嫔妾救了九皇子.......” 念诗和念书根本来不及阻止安贵人,晨妃已经将一盏茶水扔到安贵人脚边,甩手怒道:“你还敢提这件事,九皇子差点掉进冰湖里就是你们谋划的!为你就是给你可趁之机,好让本宫欠你恩情,帮忙对付慧贵妃罢了!” 安贵人大惊,她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念书,念书根本不敢看她,只伏头在地。 “嫔、嫔妾不知道娘娘说的是什么......” 陈筱艾小口小口的喝t着热奶茶,闻言道:“安贵人何苦还嘴硬,念书都在这儿了,说明张贵人也不继续帮着你了,难道真要我家娘娘去把张贵人请来与你当面说话?” 晨妃冷笑道:“本宫倒要看看,你们自幼相识,一起想出来的还有什么好策略。” 连她们自幼相识都知道了……安贵人牙齿打颤,死死的抱着怀中襁褓。 她原本就是手中有把柄才能威胁张贵人帮她的,若是真当面对质,张贵人肯定能撇得干净。只有她,的确在九皇子的必经之路上动了手脚……晨妃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晨、晨妃娘娘.......”念书突然上前来跪在安贵人身边,她拼命解释道,“主子也是走投无路的才会、才会去找张贵人帮忙的!张贵人说晨妃娘娘心善,又得皇上太后喜欢,若有晨妃娘娘相助,肯定不会让慧贵妃得逞,定能助我们主子保下孩子。我们才会出此下策.......若不是张贵人提及,我们主子又向来敬重您,是绝对想不到这样的法子的.......” 安贵人的确愚蠢,若不是张贵人出主意,她估计也想不到晨妃有这个能力去帮她。 但此时此刻念书这种将错误都抛到张贵人身上的做法,也让人不齿。 “念书姐姐尽挑好的话说,”陈筱艾对她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不认同,“张贵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凭自由相识就能帮忙得罪我们娘娘?真有这样的交情,为何在宫中这么多年不见你们二人说话叙旧?这到底是张贵人主动帮忙,还是被威胁帮忙,可不好说啊。” “你!”安贵人张嘴就想开骂,迎面而来的又是晨妃掷来的一个果子,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姑娘又何出此言?”念书强自镇定道,“我们主子和张贵人的确自由相识.......但多年不见,也不过儿时情份罢了。张贵人性子冷淡又甚少出门,就算主子想与她叙旧,也找不到时机。” “哦,那安贵人又为何在张贵人面前提起她的哥哥呢?”陈筱艾看向瞪大双眼的安贵人,“能聊到家里人,说明你们关系不错呀。” 安贵人跌坐在地,她没想到张贵人居然什么都跟晨妃说了,难道她就不怕,不怕自己破罐破摔,将那件事捅破出来,他们张家也要遭受连累吗? 陈筱艾看安贵人一脸惊慌苍白,就知道事情点的差不多了,晨妃给她剥了橘子,她便开开心心的到一边吃去。 晨妃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看着安贵人说道:“你想与张贵人怎么闹,本宫无所谓。不过奉劝你一句,如今你父亲尚在牢狱,任人拿捏,先想想张家为了女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 安贵人掉下眼泪,她知道父亲入狱定是慧贵妃的手笔,她父亲只是一个五品的地方官员,在朝中又无任何助力,进了牢狱肯定受足了苦头....... 她知道若将十皇子交给慧贵妃,父亲定然能无罪出狱,但是她不甘心啊!出身遥远的小门小户,好不容易进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争得皇恩夺得宠爱,只要生下皇嗣,她和她的母家下半辈子就可以脱胎换骨,不必在那偏远小地不尴不尬的耗着。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父亲受了这样的侮辱和苦痛,到最后还要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她不甘心! 安贵人眼里露出一抹恨意,她抱紧怀中孩子,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倒要赌一把了,张家与我安家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大不了将十皇子交给慧贵妃,但她张家,必须与我同存亡!” 晨妃微惊,就见安贵人将孩子抱给念书,自己爬回床上,取出藏在枕头里的几封书信来。 念诗来不及阻止,安贵人就将书信扔到晨妃的脚下,她冷冷道:“这是张贵人的哥哥张贵成,在我进宫后给我写的信。” 这下连陈筱艾都惊到了,一个外男,居然偷偷给皇帝的妃子写信?这要是被发现,可是事关家族性命的大事!这张贵人的哥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陈筱艾将书信捡起来一一翻开,这些书信压根儿就是情信,从头到尾都在述说对安贵人的爱意,与二人这辈子有缘无份的遗憾,和按耐不住心中思念与情爱的大胆......落款上虽然只有笔名,但这种东西很快就能查验出来。 有这些东西,难怪可以威胁张贵人。 晨妃翻看后,蹙眉道:“你将这些书信保持得这样好,说明心中对他留有情意,皇上会如何看你?” 安贵人昂起头颅,临到这时,她反而变得聪明起来,笑道:“我只要将这些书信和十皇子交给慧贵妃,慧贵妃会好好帮我善后的。” 这是要置张家于死地啊....... “我倒有一事不明白。”陈筱艾将其中一封书信翻开,“安贵人你是选秀进宫的,虽说有官之家的适龄女子都得参与选秀,但皇上太后仁慈,有情之人只要定下婚事便可。看这书信,你跟张贵人的哥哥情投意合,也算门当户对,为何你最后还进了宫?” 晨妃看着安贵人,说道:“而且本宫还听说,你当初选秀的时候,还重金贿赂了教养嬷嬷和御前太监,一看就野心不小。” 安贵人咬了咬苍白的嘴唇,陈筱艾看她这样模样,扶着下巴笑了一声,道:“安贵人你明明进了宫成了皇上的妃子,若是真的喜欢张公子,便该断了念想与联系才是,却依旧收他的书信,纵容他的爱意,还把这些书信保持得这么好,如今又把这些当底牌......从头到尾你就是在利用张公子和张家罢了,一旦你落了难,靠这些就足够让张贵人搭救。” “我没有!不是的!我并没有.......”安贵人失声尖叫,她惊慌失措的摇头否认,嘴里却吐不出半句为自己解释的话来。 她当初成功进宫后的确很兴奋,收到张贵成偷偷送来的书信却更是开心,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爱她的男人,她明明只是想珍藏这份珍贵的爱恋,为何,为何最后会成了威胁别人的手段? 晨妃嗤笑一声,说道:“张公子愚蠢的情意被你利用了个透彻,还要带累整个张家,不知道他知情后会怎么做呢?” 安贵人突然扑下床来,朝陈筱艾爬去,竭力伸着手朝陈筱艾抓去,她面色苍白,眼眶却是哭过一般的通红,她哭道:“还给我,把信还给我......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些信.......我明明只是想带到棺材里去才藏着它们的........” 她当初的确可以与张贵成定亲免于选秀,但那一天,来宣旨的太监公公满脸殷勤的对她说——皇上很满意安姑娘呢。 那是个陷阱,一个名为贪婪与虚荣的陷阱,皇权与富贵让她一脚踏了进去,从此无法翻身。 看着安贵人痛哭流涕,陈筱艾将书信递给了晨妃。 晨妃看着信纸上张公子飞舞的笔迹,低头对安贵人说道:“这些书信,由本宫拿着。你与张贵人的命门就在本宫手中,这是你们谋划九皇子的代价。” 安贵人低头哭泣不已,晨妃接着说道:“此事再与本宫无关。皇上皇后再过两日便回宫,能不能保下自己的孩子,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本事。” 襁褓中的十皇子轻轻哭泣起来,安贵人连忙回身抱过来哄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在孩子的脸上。 晨妃叹了一口气,扶着陈筱艾说道:“十皇子饿了,叫乳母过来吧。” 储秀宫一夜之间恢复平静。 御驾紧赶慢赶地回到宫中,盛成帝先是见了哭闹不休,控诉安贵人等等罪名的慧贵妃,后见了暂理六宫的瑾妃,最后才去了储秀宫抱他的第十个孩子。 安贵人躺在床上起不来,脸色灰白,不知与盛成帝说了什么,当天盛成帝便宣旨,因安贵人位份不高,身子虚弱,不利于亲养十皇子,十皇子将由瑾妃抚养。 据说瑾妃得知旨意时正在陪端太后喝下午茶,闻言喷了半杯茶水,呛得连话都不会回了。 端太后也纳闷,虽说瑾妃德行兼备,养孩子的话也的确是个好选择,但她在后宫也只是有个资历罢了,抚养十皇子,这不以后就得和慧贵妃为敌了嘛。 盛成帝给出的理由却让人意想不到,十皇子与长阳大公主乃同月同日出生,由瑾妃抚养,最合适不过。 瑾妃噎了半响,想起自己的女儿,再看襁褓中十皇子软嫩的小脸,最终还是含泪谢恩。 而慧贵妃张口结舌大半天,自己白费一场,眼睁睁地看着十皇子被瑾妃抱走,看着瑾妃的眼神恨不得上前去撕下她一块肉来。 几日后,难得出了会太阳,晨妃从瑾妃处回来,进门就看到陈筱艾正在教春晓写药方子。t “哟,春晓的字有进步。”晨妃笑盈盈的看着春晓临摹的字帖。 春晓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羞涩道:“娘娘别笑话我了.......” “娘娘不是要留在瑾妃处用膳吗?”陈筱艾问道。 “唉别提了,瑾妃自顾不暇呢。十皇子不好带啊,白天吃得不多,晚上成夜的哭闹,总要瑾妃抱着才肯睡那么一会。”晨妃说起来也有些叹气,“瑾妃那性子,十皇子既交给她抚养,她便凡事亲力亲为,不敢疏忽一会,这才几日,人就瘦了一大圈。我刚与她坐下,十皇子不过一声动静,她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太医和乳母都在呢,瑾妃未免太小心了些。” 晨妃摇摇头道:“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但瑾妃毕竟生育过,对她而言,更是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刚刚她还与我说,她近日总怕皇上过来,就怕皇上收回成命,把十皇子交给慧贵妃.......她才养了这几日,但已这般不舍。” 陈筱艾想了想,说道:“皇上罚了慧贵妃的母家,因为对安贵人父亲一事擅作主张,正冷着慧贵妃呢。瑾妃如此亲力亲为的照顾十皇子,断不可能被慧贵妃夺走的,还是让瑾妃安心吧。” “我也是这么说的。”晨妃按了按脖子,打了个哈欠,“早上起早了,这会子发困了。筱艾,陪我去睡会午觉吧,昨日你读到哪里来着?” “您饶了我吧。”陈筱艾听到午觉就害怕,“春晓最近识字越来越多了,您让春晓给您念去,我是不想再念了......” 晨妃一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午睡前让人给她念话本子,这活原本是蔓琪和仙茅做的,但随着晨妃口味越来越刁钻,话本子的走向也越来越.......奇怪。蔓琪和仙茅实在顶不住,就把这活扔给了陈筱艾。 那边春晓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晨妃撅嘴正要说话,小蒙子刚好上前来回话道:“娘娘,张贵人又来了。正跪在门口呢。” “怎么还跪上了?本宫不是说过不见她吗?” “奴才都转达了,但张贵人说,若是娘娘不见她,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在宸徽宫门口跪满三个时辰。”小蒙子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晨妃的神色,“张贵人还说,为了不给娘娘添麻烦,她可以在后门处跪,以免别人闲话。” “好呀,这还帮本宫考虑上了。”晨妃反而被气笑了,“那就让她到后门跪去,顺便给她送个垫子,茶水照样伺候着。” 小蒙子赶忙去了,蔓琪对晨妃说道:“反正娘娘不打算将书信给她,找个理由禀告给皇后,打发了她就是了。” “就这样打发了她我心里头不痛快。”晨妃冷哼一声,“帮安贵人的注意到底是她出的。” 陈筱艾嗑着瓜子,说道:“她现在跪得再心甘情愿,也是为了那些关乎她家族性命的书信而来。” 就这样,张贵人在宸徽宫后门跪了两天,每天三个时辰,这冰天雪地的,张贵人被冻得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就靠一个口气撑着。 到了第三天,晨妃正想着要不要放过她的时候,她托了小蒙子进来回话,说愿意拿一样东西换取晨妃的原谅。 “什么东西,能让我心动?”晨妃正无所事事,一听来了点兴趣。 张贵人被冬绘扶着,一瘸一拐的进门来,这两日的跪罚让她受足了苦头,本就白皙的脸被风雪扑得毫无血色,嘴唇发紫干裂。 见到晨妃,她一声不吭地跪了下去,她早知晨妃知道了全部,此刻也没有丝毫辩解,沉默的认下错误。 “你今日就可以回去了,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晨妃垂眼吹茶。 “娘娘宽宏大量,嫔妾谨记在心,不敢再造次。”张贵人看着自己冻僵的手指,说道,“嫔妾不敢奢求娘娘的原谅,只求娘娘不要因为那些书信惩罚嫔妾的母家.......嫔妾的哥哥确实有错,嫔妾愿意替哥哥担下一切责罚。” “你哥哥的错,原也不是本宫能罚的。本宫也没想把那些书信怎么样,你心里头怕着,是你自己的事情。” 张贵人咬着嘴唇,说道:“求娘娘放过嫔妾的哥哥.......嫔妾有样东西可以交给娘娘,事关小侯爷,或许能让小侯爷......欠下您不小的恩情。” 陈筱艾抬起头来,眯着眼注视张贵人。 第89章 迷|情香 晨妃听着这话古怪,直起身体看了眼陈筱艾。 陈筱艾朝晨妃点了点头,她想听听张贵人能说出什么来。 “真能让卓小侯爷欠下恩情的东西,你又何必来找本宫?”晨妃轻哼一声,懒懒地抚摸着自己的指甲,“找小侯爷去不就好了。别拿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支吾本宫。” “娘娘以为嫔妾不想么?”张贵人表情无奈,因为嘴唇干燥发裂,她说话时嘴角疼痛,但她只能忍着,“.......卓小侯爷是什么人物,嫔妾一个位份低下的深宫妃子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何况小侯爷除了太后处,根本不踏入后宫,老实说,嫔妾也是没办法........” 晨妃瞅她一眼,道:“你倒是怪实诚的。你办不到,你家里人呢?本宫记得,你父亲与哥哥如今可都在金都里。” “嫔妾在晨妃娘娘跟前,不敢有妄言。”见晨妃提及家人,张贵人低下头去,将姿态摆得十分低下,“我父亲他.......不知道我哥哥往宫里送信的事,哥哥家里是唯一的男丁,父亲对他多有期望,根本不敢想象若是知道此事.......父亲身子不好,我也只能帮忙瞒着。” “那张公子呢?这事儿原本就是张公子自己惹出来的。让张公子自己找小侯爷去。” 张贵人脸上滑过一丝尴尬,她说道:“我哥哥他.......一心只想着念书,在金都里甚少结交世家朋友,如今也没有功名傍身.......哪里有资格与小侯爷说上话。” 陈筱艾和晨妃忍不住一起翻了个白眼——这张公子真是好大一个猪队友。 晨妃心想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兄弟,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这样一对比,阿景真是又乖又省事。 “罢了,本宫先听你说的是什么吧。”晨妃揉了揉额角,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123节 张贵人捏着慢慢回温的手指,轻轻问道:“娘娘还记得兰玥吗?” 陈筱艾心里奇怪,怎么突然提起兰玥来。 晨妃想了下才记起兰玥这个人来,当初陈筱艾曾跟她说过兰玥和尹茜的事情,她还为了她们胆大包天的谋划捏了一把汗。 “本宫记得她是你的宫女,你还送她来本宫这里习舞,内务府不是说她犯了宫规被逐出宫去了么,提她做什么。” 张贵人自嘲一声,道:“不瞒娘娘,兰玥刚到我宫里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目的不纯,但以为她不过是想当上玲兰姑娘,麻雀变凤凰罢了......便也让底下人多注意她,别生出其他事情来。” “后来内务府说她犯了宫规,却说不清她犯了哪条宫规,还让我不要管太多.......我便知道她犯下比想象中更严重的事情来。于是便让与她同住的宫女将她的东西收拾出来,原想着不要留下什么违反宫规的东西才好,没成想还没处理好,倒却先来了不速之客。” 张贵人说着,低头捂着嘴咳嗽起来,面色依旧是苍白。 既然要说话,晨妃也不想有人在自己跟前跪着,瞧着怪晦气的。于是让蔓琪扶起张贵人坐下,送上温热的牛乳茶来。 “多谢娘娘.......”张贵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捧着牛乳茶不顾矜持连喝几口,脸色才慢慢有了些生气。 “冬绘,你来说,跟娘娘说清楚......” “是。”冬绘依旧跪着,她是张贵人的心腹宫女,颇有些胆色,说起话有条不紊,“曾与兰玥同住的宫女名叫宁儿,在兰玥被逐出宫后的两天后,突然哭着来回话,说深夜有人潜进房里,到处摸索翻找......并且只找兰玥的东西。” 陈筱艾皱着眉头,兰玥,不对应该说是阿珠,难不成还有事情瞒着没交代清楚? “那人很明显是冲着兰玥的东西而来,于是我们便把兰玥的东西都翻出来一一查看,并没有什么值钱让人惦记的东西,只有一样东西看着奇怪。”说着,冬绘从怀里掏出手帕,取出里面包裹的东西,是一个看起来像鼻烟壶的小白瓶。 晨妃没看出来什么来,问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冬绘,将瓶子打开。”张贵人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娘娘,不要吸太多。” 冬绘小心翼翼的撬开木塞子,自己捂着鼻子拿远了一些。t 陈筱艾在香气飘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感到不对,先是上前将瓶子塞上,又回头吩咐春晓和其他人:“赶紧把窗户都打开。” 她想起来了,当初三公主那一件新做的舞裙上,就有这个香气。 “这.......”晨妃捂着脸,一股感觉像是微醺般的酒气从胸口涌上脸颊,让她不仅心跳加速,眼神发晕,突如其来的兴致也让她心情雀跃,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原地转上几圈。 这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 “娘娘,喝几口,平静一下。”陈筱艾拿来微冷的茶水,给晨妃灌了下去,让现场同样有所反应的蔓琪和仙茅也喝上几口。 几人都是面红耳赤,捂着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晨妃捂着胸口,感觉自己的心还在砰砰直跳,热度一阵阵的往四肢游走,看着陈筱艾的脸也越看越可爱,迷糊着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 筱艾的脸不仅看着可爱,皮肤还又滑又好摸....... “哎哟娘娘,不是让您不要吸太多嘛。” 陈筱艾哭笑不得,心想就知道不能对晨妃的好奇心掉以轻心,拿出卓煜送她的鼻烟壶给晨妃吸了两口,呛得晨妃直打喷嚏,心里头那些奇怪的感觉全没了。 “老天,那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晨妃缓过来了,捂着发烫的脸颊一脸震惊。 “最高级的迷|情香,无论是用料还是做法都十分难得。”陈筱艾将瓶子摇了摇,里面还有水在晃动,“单靠香气就有这么大的作用,这里面的药水更不得了。张贵人有备而来,想必查验过了是吧。” 张贵人放下帕子,看着陈筱艾一脸惊疑不定:“你......你怎么没事?” “哦,以前闻多了,习惯了。” .......这玩意儿为什么会习惯?! 大概是看张贵人的表情太过匪夷所思,陈筱艾摊手道:“别在意这些细节,继续说继续说,冬绘你要闻闻不?” “不用不用.......”冬绘连忙摆手,“呃,我们的确托人查验过这个药水,的确是迷|情香......为了查清楚那夜潜进启秋阁里的人是谁,主子便分装了一些,藏回兰玥的枕头里。” 张贵人解释道:“我怕那人契而不舍,给启秋阁带来麻烦,想着索性先引出来,好以后能有所应对。娘娘您想,这满宫里需要用到迷|情香的,又是用在谁身上的,其实很好猜吧?但偏偏都不是。” “不是后宫的妃嫔。”晨妃看着张贵人,突然理清楚来龙去脉,“是三公主。” 陈筱艾跟她说过,兰玥和尹茜一开始就是与三公主合作的,这瓶迷|情香就是兰玥为三公主准备的,而三公主要用在谁的身上,已经不用猜了。 “没错。”张贵人松了一口气,心想晨妃果然聪明,“拿走了那点分装,三公主犹嫌不足,让人以送东西的名义来过几次启秋阁,趁着不注意又去翻过几次,我让底下人装作不知道偷偷跟踪后,才确定是她。” “她拿走多少?”陈筱艾问道。 她之前给过卓煜一些解毒丸随身携带,虽然也有效果,但这种高级的迷|情香一旦用量足够,也有很大程度会中招。 这三公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要使用这种法子......真是阴险又可怖。 让人不寒而栗,得赶紧告诉大人才行。 “藏了两次分装,都只有一点点,不算多。”冬绘犹豫道,“剩余的都在这里了,但并不清楚三公主会不会从其他地方拿到这样的东西。” “她会的。”晨妃眯起眼睛,“她既能想到这种下作法子,成败就在此一举。” 陈筱艾心里突然涌现出不安。 三公主既然做到这种地步,肯定不会允许出现差错,大人虽然一向对三公主很戒备,但就算是大人,估计也想不到三公主会做这样的事情来。 陈筱艾越想越不安,只好看向晨妃:“娘娘......” 晨妃也觉得这件事情严重了,她看向张贵人,张贵人缓缓又跪到在地,说道:“娘娘放心,人证物证嫔妾都有,尽数交给娘娘。嫔妾虽不了解小侯爷,但也知道小侯爷一路走来的不易......三公主执着疯魔,不该由小侯爷付出代价。” “本宫明白了,你有诚心,本宫会让小侯爷给你记上一笔。” 有了这句话,张贵人心头里的大石总算落下,她差点软倒在地,冬绘连忙上前搀扶。 晨妃转头吩咐陈筱艾道:“筱艾,你赶紧出宫一趟,去安国候府找小侯爷,务必跟小侯爷说明白了.......” 陈筱艾刚要应下,就听春晓讶异道:“娘娘,筱艾,小侯爷今天不在安国候府里,你们忘了,明儿是小侯爷的生辰,皇上今晚要在仙洲行宫给小侯爷办家宴的。” 这话一出,陈筱艾和晨妃都懵了。 这真不怪她们忘记,而是卓煜的成年礼实在是太低调,不仅不设宴,连和皇上太后的家宴都是简单办一场就当作庆贺了,等到生辰那天在安国候府里祭祖拜礼,正式承袭安国候爵位。 各世家的贺礼也是直接送往安国候府,晨妃身为嫔妃不用操心这些,而陈筱艾早就当面送了礼物,知道生辰那天与卓煜见不了面,也跟着忘了。 今晚就在仙洲行宫办家宴,虽到场的人不多,也大都是与卓煜交好的皇亲宗室,但仙洲行宫不远,三公主极有可能偷跑过去,不在皇宫里,今晚对三公主来说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陈筱艾冷汗都快出来,看外面天色,卓煜可能已经在前往仙洲行宫的路上! “哎哟我的天爷,得赶紧叫人去告知小侯爷!”蔓琪一句话顿时惊醒陈筱艾和晨妃。 晨妃站起来按住陈筱艾,沉稳吩咐道:“春晓,你先去看看三公主是不是在宫里,再派人去西门那看着,若是有三公主的身影,立马拦下来,后果我担着。蔓琪,你立马拿着我的牌子带筱艾去找阿景留给我的人,快马加鞭赶去,仙洲行宫离得不远.......筱艾,若遇不上小侯爷,你就直接去找小年子,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陈筱艾吞了吞口水,觉得任务重大,“娘娘,大人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就算三公主下药,大人也没那么容易中招.......” 大人那么谨慎,心智那么坚定的人....... “傻呢。”晨妃一戳陈筱艾额头,恨铁不成钢道,“问题不在中不中招这里,只要三公主创造机会,与小侯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别人会怎么想?” 那边饱读诗书的张贵人默默补充道:“不仅如此,屋内还有迷|情香,场面旖旎暧昧,若三公主和小侯爷还衣衫不整,面色潮红迷离的话........跳进仙洲湖都洗不清的。” 众人纷纷回头看着张贵人,晨妃一脸奇怪,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张贵人.......你平常看得都是些什么书啊?” 张贵人抿了抿嘴唇,转过头去。 事不宜迟,蔓琪拿着晨妃的牌子带着陈筱艾赶紧出宫,柳府里有柳容景专门为了应付急事而留给晨妃的人和快马,只要是晨妃的吩咐,他们二话不说将陈筱艾送上马,在前面领路,带着陈筱艾直奔仙洲行宫。 陈筱艾许久没骑快马,有些不适应,一路强忍着寒风和不适跟在后头,骑行了半路,居然遇上了官兵封路,不许人过。 领头的马大哥一掌拍在自己脑袋上,懊恼道:“真是傻了我,居然忘记了,皇上出行,必经之路都是要封锁检查的,没有路牌根本过不去。” “马大哥,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过去?”陈筱艾拉着缰绳,安抚着有些焦躁的马,“总不能只有一条路吧?” “有是有,就是要拐点路,还要跑上一段水路。”马大哥担心道,“这寒冬腊月的,水打在身上可冷了,陈姑娘你受得住吗?” “没事,马大哥,麻烦你领路了。”幸好她上马之前,蔓琪给她塞了件披风。 马大哥便不多说,领着陈筱艾往小路上跑,一路上刮着树叶前进,临山果然有一条小溪,水不深,马可以直接踩水前进,但就如马大哥担心的,溪水非常冰冷,打在脸上手上十分难受,要是打湿了衣裳捂在皮肤上,实在是太受罪了。 陈筱艾也不敢停下来,赶紧跑过这段水路才是要紧,在前面的马大哥突然放慢脚步,说道:“前面有人,看着有点眼熟啊。” 陈筱艾定睛一看,那位披着毛领披风,骑马缓步的不就是柳容景吗? 再看旁边正与柳容景说话的,是杜旗举! 陈筱艾顿时一个振奋,有杜旗举在,后面就好办了! “杜将军!”陈筱艾二话不说扯着嗓子喊起来t。 杜旗举正与柳容景闲聊金都酒庄新出的酿酒,冷不丁听到一声女子呼喊,扯着缰绳一脸奇怪的回过头去。 这声音怪耳熟的。 柳容景愣了一下,回头果然看到陈筱艾策马而来,后头跟着马运来,他急急问道:“可是晨妃出了什么事?” “不是,不是娘娘的事,您放心,娘娘在宫里好着呢。”陈筱艾连忙朝柳容景摇头,又知道不能解释太多,“我出来是有其他急事要处理。” 柳容景表情不虞,看向马运来:“你就这么带人出来了?怎么做事的?” “您别怪马大哥,我带着晨妃娘娘的手牌的........” “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你看你衣服都弄湿了,小心着凉。”柳容景看着陈筱艾身上的披风都被打湿了,皱着眉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一旁的杜旗举看着柳容景的动作,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他用点兵时才有的审视眼神,将柳容景上上下下扫视了几遍,再仔细回想柳容景这个人在金都里的各种传言评价,再看他帮陈筱艾细心理好毛领的样子,顿时恍然大悟。 兄弟,你的对手原来在这儿呢.......杜旗举在心里想着,回去得跟媳妇儿说一声才行,孕中无聊,该吃点八卦解解闷。 陈筱艾心里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柳容景,只能焦急的看着杜旗举。 杜旗举立马明白过来,连忙问道:“刚听姑娘喊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说完让开半个身子,示意陈筱艾过来说话。 柳容景心里正奇怪,但不好当着杜旗举当面问,只能看着陈筱艾过去与杜旗举说了些什么,杜旗举的神情十分奇怪,先是懵着,又是震惊,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当真?” “不管是不是,杜将军先帮我把话转达了。”陈筱艾求道:“让大人留个心眼就行。” “我的天,这了不得了不得,这要真的......三公主疯了吧?!” “谁说不是呢,您赶快去吧。”陈筱艾焦急,推着杜旗举上马。 “行行行,我先过去,这也太荒唐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三公主也太可怕了......”杜旗举差点没拉住马鞍,赶紧上了马,又问陈筱艾,“那你呢?” “您帮忙在前面说一声,让我过去就行。” “行。”杜旗举也不耽搁,策马飞奔而去。 陈筱艾总算松了一口气,有杜旗举在,大人应该能避开三公主了。 柳容景冷着脸,捏着陈筱艾的领子将人拉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杜旗举认识的?” 第124节 “呃......就之前认识杜家小姐的时候,顺便认识的。”陈筱艾避开他的眼神。 “姐姐让你这么着急出宫,到底是什么事情?杜旗举去的仙洲行宫,是不是因为卓煜?”柳容景也不傻,今晚在仙洲行宫的主角可是卓煜,杜旗举又是卓煜的好友,陈筱艾能拜托他,肯定是事关卓煜。 “这事还没个准数,我暂时不能和您说......”陈筱艾挠挠脖子,披风上的毛领让她觉得脖子有些不舒服。 “为何,既然是姐姐让你出来的,为何不能同我说?” “晚些您问问娘娘呗,我现在是不能说。”毕竟事关三公主,这事还关乎皇家公主颜面,不管三公主今晚会不会行动,都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看陈筱艾抿嘴躲避他的视线,柳容景心里不满,又看她不时伸手扒拉毛领,脖子都挠红了,便不耐烦道:“不舒服就不要穿着。” 陈筱艾一听,连忙就将披风解下来塞回柳容景手里,还不忘嫌弃道:“少爷,你这狐毛领是假的吧,碰着痒得很。” 柳容景无语道:“没有富贵命,倒是一堆富贵病,你什么时候这么身娇肉贵了。” “唉,我没福享嘛。”陈筱艾心里还忧心着,不想跟他争论,将马唤过来爬上去,“我得跟上去,话说少爷你怎么在这儿?礼部不是忙得很吗?” “也快过年了,先忙完年节再说。今儿沐沐出来走走,刚巧就碰上杜将军。”柳容景牵着自己的马,跟着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刚刚听到杜旗举嘴里好像说着三公主,“你等等,是不是三公主做了什么......” “陈姑娘!” 杜旗举从远处急奔回来,喘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到行宫,碰见石信飞,他说卓煜刚到行宫的时候,太后身边的人来遣,说太后在汤泉宫泡温泉,想先叫卓煜过去说话,卓煜便往汤泉宫去了。” 汤泉宫在仙洲行宫不远,快马加鞭很快能赶到。 “有太后在,应该无事才对。陈姑娘你怎么看?”杜旗举征求陈筱艾的意见,若不安心,他再往汤泉宫去一趟。 陈筱艾内心起伏不定,的确,有太后在,三公主应该无处施展,但她心里却还是隐隐不安。 “等等杜将军......来找大人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年纪小的小太监,缺门牙的?” 杜旗举一愣,立马道:“不是,我问了,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看着的确是太后身边的人。” 陈筱艾冷静道:“那不对。太后每次使唤身边人来找大人,不是满福姑姑,就是一个叫小年子的小太监。” 杜旗举眨了眨不大的双眼,脱口骂了一声。 第19章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卓煜曾被端太后留在身边养过几年,那是他失去父母之后,被完全的保护在羽翼下的安全时光。 儿时他只称端太后为外祖母,端太后给他的是父母亲离世后唯一能让他眷恋的亲情,是不用设防的亲人。 因此有人来传端太后的旨意,他并没有想太多。最近忙着宫外事务,是有些时日没有去寿安宫向太后请安,今日家宴人多,太后想在宴会前找他说说话也是正常的。 卓煜是在进入汤泉宫后发现不对的。 以往在后宫里,端太后为了保护他不受其他人打搅,特地留有照看的人,比如寿安宫第一人满福姑姑,那也是看着卓煜长大的长辈,几乎就代表着端太后的话语权威。后来多添了一个小年子,小年子仅剩的家人在宫外受卓煜的庇护,他本人视卓煜为再生父母,几乎不用端太后培养,他就对卓煜忠心耿耿。 只要端太后的吩咐,来请他的几乎是这两位。 卓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领路的嬷嬷的背影,他记得这个在寿安宫伺候的周嬷嬷,她甚少在端太后近前伺候,应该管理着寿安宫的其他事务,能被卓煜记住,在寿安宫并不算什么透明人物。 但以往,端太后也的确没有指派过她到卓煜面前来。 “小侯爷?” 周嬷嬷回过头来,见卓煜正站在小桥上看着桥下荷花。 因为有温泉的缘故,汤泉宫里养着一池荷花,一年四季都绽放着,即便是这样的深冬,只要精心养护着,照样能看到夏季时才有的荷花美景。 周嬷嬷心想小侯爷向来也不在意这些花儿粉儿的,大约是觉得冬日里还能看到盛开的荷花有些新奇吧,因此也不敢催促,只站在一旁等待。 卓煜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荷花身上,盛成帝在他从北境回来后赏了他一套温泉宅子,就在他常去的校场附近,原也只当是个方便的落脚点,温泉水对他们习武之人也有利于筋骨舒缓。 后听到虹夏说过陈筱艾喜欢泡澡,好几次泡着就睡了过去,想着她大概也会喜欢温泉,于是便着人去重新修葺一番,振伯最会安排,据说移植了不少奇珍异草过去。 回过神来,卓煜站得高,回廊里的人一览无余,他一一看过去,每一个都不放过,无论是在在等他的周嬷嬷,还是廊下伺候的人,的确都是端太后宫里的人。 是自己想多了吗? “年子呢?我有话吩咐。” 周嬷嬷低下头,说道:“底下人做事不当心,太后常读的佛经忘带了,便让小年子回去取。等他到了,奴婢让他立马过来。” 端太后常年礼佛,到哪都带着佛经,小年子聪颖又年少纯净,端太后爱惜她,时常让他捧着佛经随侍在侧。 卓煜点点头,背手从小桥上缓步走下来,周嬷嬷连忙在跟前领路,又听卓煜问道:“上次我让人送给太后的八宝珍品琉璃镜,太后可喜欢?” 周嬷嬷低头回答道:“奴婢并不在太后跟前伺候,并不知情......但奴婢听人说那琉璃镜晶莹透亮,能把人照得十分清楚,乃世间罕有。小侯爷一片孝心,太后肯定喜欢。” 卓煜看了一眼周嬷嬷,这回答没什么问题,那面八宝珍品琉璃镜是他意外得到的,后着人直接送进寿安宫给端太后赏玩,便暂时打消心中疑虑。 可能是太后出宫,满福姑姑忙不过来吧。 周嬷嬷领着卓煜到了侧殿,侧殿收t拾得干净,因端太后不喜太过奢华,只简单摆了几盆花,和池里的荷花开得一样好,因屋里有火盆在,花香在暖气下更加浓郁,仿佛粘稠到散不开。 卓煜一进门就皱眉头,吩咐周嬷嬷开窗透风。 周嬷嬷有些犹豫道:“等会太后就过来了,这暖气一旦散了出去,怕是有些冷。” 端太后到底年纪大了,十分畏冷。卓煜便没有强求,又问:“为何不到正殿说话。” “太妃和其他皇室女眷在呢,太后说难得冬日出宫,便叫上太妃们一同来泡温泉了。”周嬷嬷解释道,“想着您怕是不耐烦应付,便请您来侧殿。” 说着,宫人送上茶点,都是卓煜去寿安宫请安时,太后命人给他准备的那些。 卓煜喜清香的苦茶,端太后给他备的都是难得的好茶叶,此刻大约是屋内香气实在是太过,清苦的热茶水驱散了心中对甜腻香气的厌恶,卓煜一下子饮了半杯,缓了片刻,对正在添茶水的周嬷嬷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太后出宫,四处都要照看齐全,不用在我这儿待着。” “那......那奴婢将茶水给您温在一旁?”周嬷嬷说道,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太后那还需要等上一会,小侯爷吃一些点心垫垫肚子吧。都是太后特地吩咐小厨房准备的。” 太后特地吩咐的,卓煜自然不会拒绝,用了两块甜杏糕便放下。 周嬷嬷送上干净的帕子后,就带着人退下,为防寒气进屋,将侧殿大门稳稳关上。 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侧殿变得安静,只有火盆里偶尔传来一两声噼叭声响。 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甜杏糕的缘故,卓煜感觉喉咙微微发痒,隐约有些干渴,他又饮了半杯微冷的苦茶,明明冷茶解渴,喉咙里却只舒服了那么一小会,马上又变得又热又渴。 而且,这屋里越来越热,火盆是不是烧得太旺了? 卓煜微微拧着眉,拉了拉领口,起身想要推开侧殿的一个窗户,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 卓煜感受手下力道,应该是什么东西挡在外面,汤泉宫又不是什么冷门去处,内务府如今办事越发不仔细,太后到汤泉宫,做事竟还敢如此马虎。 “来人。” 这屋子实在是太闷太腻了,卓煜有些烦躁,又感觉胸口十分燥热不安,他再次扯了扯领口,出声唤人。 却迟迟不见人进来。 怎么回事?廊下应该有候着的,随侍等待呼唤的太监宫女才对。 卓煜又唤了一声,始终没有听到应答。 他的额角已经被热出了汗水,快步来到大门前,发现大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卓煜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进入汤泉宫后,他便处处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因为是太后的人便掉以轻心,是他大意了。 是太后的人不假,太后让他过来也是真,只是那周嬷嬷有问题。 卓煜在心里思索着周嬷嬷这人的目的是什么,太后年轻时也是从后宫三千里拿命闯出来的,吃过身边人的冷刀子,如今留在身边的人都是见过太后雷霆手段,哪个敢不要命的造次。 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示吗?刚刚送上来的茶水点心是否有问题,现在又将自己关在这里,目的到底是什么? 卓煜越想越觉得身体十分燥热,四肢和腹部隐约有热流涌流,额角钝痛,开始传来一阵阵的眩晕。 他又未失血,为何会发晕,茶水和点心果然有问题。 卓煜屏息,运走内力,从怀里取出陈筱艾之前给他的解毒丸,刚刚吃下解毒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将领口扯开不少,衣衫凌乱不整,气息火热浓厚,只一眼便十分引人遐想。 他突然像是明白什么,将衣衫领口整理好,强运内力逼退脸和脖子上的潮红,一脚踹翻屋中的火盆,还燃着火的炭块顿时滚落一地,星星点点的火苗弥漫开来,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放着纱幔遮挡的角落有人惊动,卓煜快步上前将纱幔拉开,那人穿着宫女的服装,几乎连滚带爬的狼狈跑开,卓煜本想追上去,唯恐上套,便止下脚步。 玉珠碰撞的声音极为清脆悦耳,乌黑长发打理的隐隐发亮,花冠下的玉珠流苏微微晃动,轻轻从白皙水嫩的肩膀上滑下,勾勒出一派旖旎暧昧。 只一眼,卓煜便移开眼神,眼神发冷,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三公主萧欣阳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央,她盛装打扮,嘴唇嫣红,胭脂色衣裙已从肩部半褪,双手执着一束鲜花。 那束花与侧殿摆的那几盆花是一样的,那甜到发腻的花香也有问题。 吃下去的解毒丸已经开始生效,胸口的燥热慢慢开始退下,但卓煜明白,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然这满屋子的香气可能会让他继续中招。 “煜哥哥.......”萧欣阳眼角含羞含媚,眼睛出奇的发亮,她轻轻往前一步,声音柔柔道,“煜哥哥,你别离那么远,你看看我.......” “萧欣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卓煜退后两步,尽量离她更远一些,眼神充满了戒备与厌恶。 就算是他,也真的没想到萧欣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萧欣阳不退反进,她所有的一切都赌在这一刻了,她必须在此时此刻实现自己的目的,”煜哥哥,你听我说......” 卓煜将桌上茶杯准确无语地踢到萧欣阳脚下,碎片飞裂开来,吓得萧欣阳停下脚步。 “滚开,离我远一点。”卓煜满脸冷意的警告道,“我已多次明确拒绝于你,与你没什么好说的。若你还知廉耻,赶紧从这屋中离开。” 萧欣阳听他话语冷漠,心里又是痛又是不甘心,她含泪道:“煜哥哥,你不要讨厌我.......你为什么要讨厌我呢?这么多年了,我一心倾慕你,从未有过二心,你为何对我那么狠心,连看我都不愿意......这对我不公平。” “我与你是表兄妹,你若是个持重的,自然可以往来闲谈。”卓煜皱了皱眉头,“但你从小性子便是跋扈张狂,万事只随自己的意,丝毫没有顾及他人,你这话实在是太好笑了,我为何要迁就你?” 萧欣阳觉得自己那么喜欢卓煜,没有人比她更喜欢的卓煜的人了,为何她反而受尽了委屈? 她总是想着,这么多年的感情付出,卓煜肯定看在眼里,总有一天能明白她的一片痴心,不管是情感还是其他,只有她能给卓煜最好的。 但她不能在等了,她已经成年,成年的公主早该成婚或是已经定下婚约,这么多年来她只倾心于卓煜满金都皆知,那些人私底下都在等她的笑话,若是不能嫁给卓煜,那她便要成为人尽皆知的笑柄。 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出此下策并非她所愿,但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母妃私底下已经在相看合适的世家子,太后对她也一直颇有微词,与其这样不尴不尬的持续下去,不如直接抛掉颜面下了这个狠药,为了皇家颜面,太后肯定会赐婚,到时入了安国候府,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再说。 她必须嫁给卓煜! 已经到这一步了,萧欣阳彻底下了狠心,她将手中花朵狠狠捏碎,将破碎的花瓣塞进嘴里硬嚼吞下。 一个迷|情局,只有一个人迷|情可就不算了。她必须将自己弄得混乱不堪,到时太后率领众人推门一看,这事不成也得成! 第125节 “萧欣阳!” 卓煜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萧欣阳快速地脱下身上衣裙,又摘下头上发冠流苏,扯乱自己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乌黑秀发,又抹花精心涂抹的艳色唇脂,朝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素素喊道:“去喊人!就说小侯爷要强迫于我!” 素素起身就踉跄了一下,手脚并用的朝留着空隙的窗口跑去,卓煜意识到萧欣阳想做什么,快步踏着桌子想要上前拦人,萧欣阳却赤着胳膊阻挡在他身前,卓煜一惊,转身擦着过萧欣阳避开,萧欣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在那一瞬间扯住了卓煜的腰带,随着卓煜避开的动作被扯摔在地,人摔得不轻,却还是将腰带扯下来捏在了手里。 只要留有卓煜的东西在身,即便卓煜不在现场,她也能分说清楚。在此事上,到底是皇家公主的名节重要,卓煜别想逃开! 卓煜一捂腰间,怒气冲上头脑,他已许久没有这么愤怒过。 那边的素素已经扒开窗户,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卓煜也不是干等的傻子,他计上心头,捏着拳头终于不避了,他快步来到萧欣阳面前,波澜不惊的眼睛冷漠直视抱着腰带不撒手的萧欣阳。 只要将人打晕了扔出去就行。 萧欣阳看到卓煜t的眼神先是一愣,又看到他举起手腕就朝自己扫下来,还没来得及瞪大眼睛,就听有人大喊道:“大人且慢!” 不止萧欣阳,连卓煜都顿住了,他有些不相信地看向窗户,站在窗户上正死死捂住素素嘴巴的不是陈筱艾是谁? 卓煜微惊,为何陈筱艾会在这里? 陈筱艾喘着气,头发也跑乱了,她晃了晃头将额间汗水甩掉,看萧欣阳虽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倒在地上,一副受过蹂躏的样子,但是卓煜可是好端端的!穿得别提多整齐了,脸不红气不喘,很好很好,赶上了! 素素还在自己手下疯狂挣扎,陈筱艾烦躁的很,直接将人捏晕扔到地上,跳进屋里朝卓煜跑来,一边掏着荷包说道:“我去这满屋子的味道,气味杂了啊,这乱混东西不是浪费嘛.......大人你怎么样?中招了没有?解毒丸吃了吗?没吃我这有现成的。” 卓煜将人扶住,还没张口回话,就见陈筱艾将鼻烟壶递到自己鼻下,下意识吸了一口,转头就打了两个喷嚏,胸口闷着的那股燥热气息一下子没了大半。 “哎,很好很好,提神醒脑,精神点精神点。”陈筱艾拿着帕子给他擦鼻子,又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将额间汗水擦干净,“大人,咱们先冷静一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也不能对三公主动手呀......” 卓煜心想我又不是要打她,只是想把她敲晕扔出去罢了......但看陈筱艾摸着自己的脸一脸关切,便只从鼻间轻轻嗯了一声,好似将委屈和不满都忍了下去。 陈筱艾哪里见过卓煜这副模样,心想大人向来正人君子,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样的阴险手段,顿时越发同情心疼,看着卓煜的眼神就好似他是被人骗了糖的小孩。 卓煜得了她这眼神,便也满意了。 “等等......你、我见过你。” 萧欣阳还坐在地上,她死死盯着陈筱艾的脸,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些记忆,她应该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才对,这个和卓煜姿态亲密的女人,她绝对是见过的! 卓煜皱眉,他把陈筱艾拉到身后,但在进入汤泉宫前就把胎记妆卸掉的陈筱艾并不怕,她就是防着三公主记住她的胎记回头找她麻烦。 眼见萧欣阳还赤着胳膊半个胸口的,陈筱艾知道卓煜避着不看,但心里也格外不舒服,将萧欣阳脱掉的外衫捡回,直接扔到她身上,又取来一壶水,二话不说,劈头就全浇在萧欣阳身上。 那水早已冷透,打上身上冰冷刺骨的很,萧欣阳失声尖叫,抱着外衫想要躲避,陈筱艾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踩着外衫硬是将一整壶水浇干净。 看萧欣阳狼狈,身上那股子催|情香味也浇没了,陈筱艾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又从荷包里掏出解毒丸来,捏着萧欣阳的下巴硬逼着她吃下去。 “你、你给我吃的什么?!滚开!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对我!”萧欣阳一头一脸的水,又气又怒,挥开陈筱艾伸手就要打,被卓煜一脚踢开。 “不知所谓。”卓煜已十分烦她。 陈筱艾也懒得解释,只说道:“三公主别下药不成,倒把自己给毒死了。” 她一进来闻到气味就知道萧欣阳肯定将几味不同的迷情香混着用了,这种东西本来只要起了效用就行,过犹不及,很容易玩脱。萧欣阳估计是怕从启秋阁那摸来的催情香不够对卓煜起效,便这样胡乱用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萧欣阳又要发怒,陈筱艾可不管她,将卓煜的腰带硬是抢了回来。 “你!你还给我!”眼看自己的谋划安排都没了,萧欣阳哪里肯依,见腰带抢不回来,索性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 “三公主不用喊啦。”陈筱艾叹口气,“外面你留的人都赶走了。” 杜旗举很有先见之明,他一进来就觉得外面的人可能是故意安排的,于是与陈筱艾兵分两路,他先去赶人。 “还有,太后也不会往这儿来的,你就放弃吧。这样下作的法子就算成功了.......” “不会成功。”卓煜不满地打断她的话,他是那么意志不坚定的人吗? “好好好,不会成功。”陈筱艾赶紧安抚他。 “不可能!周嬷嬷肯定会把太后带来!”她花重金才买通周嬷嬷这个人,又是在宫外给她买屋宅,又是许诺给她孙侄儿买官,此事不成,这人就别想活! “平王妃带着小世子,特地来看望太后了。这可是平王妃出月子后,第一次带小世子出来见人。” 要说也是幸运,杜旗举带着陈筱艾往汤泉宫赶来的路上,刚好遇上带着小世子的平王妃陆碧芯,陆碧芯原本是要先去仙洲行宫的,见陈筱艾焦急请求,也没有多问,直接转道先来汤泉宫,本来也是要先看望太后的。 反正三公主的目的其实也很好猜,就是晨妃和张贵人说的那般,就算卓煜不中招,也要靠舆论逼迫卓煜,所以只要将作为目击证人的端太后等人拦住就行。 你一个人也浪不起来啊! 萧欣阳瞪着眼睛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来话,若无人帮她喊来证人,又无太后亲眼所见的话,她这个蓄谋已久的计划就彻底无用。 她好不容易才算到这一天,万事都准备齐全,利用太后终于成功算计上卓煜,没成想最终还是...... 眼看萧欣阳呼吸急促,脸色煞白,陈筱艾心道不好,旁边卓煜眼疾手快,直接下手将萧欣阳打晕。 陈筱艾给萧欣阳把脉,果然是把催情香混用的缘故,也没什么大碍,但不用药的话,大约会难受上个几天。 ......活该。陈筱艾盯着萧欣阳的脸在心里冷哼道,就不给你用药,你难受去吧,反正你也应该没脸去找太医医治。 将披风扔到萧欣阳身上,陈筱艾总算松了一口气,对还在拭汗对卓煜说道:“大人,身上应该还有些难受吧?这催情香混得太多了,单靠解毒丸不够的,你坐下来我给你看看。” 卓煜看着陈筱艾纯净正直的眼神,心里忍了忍,说道:“我中的是催|情香?” “对呀,这事情说起来有些长了,等会我细细跟你说清楚了。”陈筱艾说着就要拉他坐下。 卓煜反抓住她的手,低头看着陈筱艾认真问道:“我中的是迷情香,你为何敢和我面对面?” “啊?”陈筱艾一愣,仰头撞进卓煜深不可测的眼瞳里,呼吸突然一窒。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卓煜声音沉沉的,蕴含着陈筱艾根本想不到的危险。 第91章 被咬 陈筱艾见过许多在迷|情香作用下,丑态百出的男人们。 他们身为男人,明明已经拥有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但却依旧热衷于用这种东西来达到助兴玩乐的目的。 那些险恶,肮脏的嘴脸,是陈筱艾幼年时期不可磨灭的阴影与恐惧。即便她现在已掌握无数手段能解决问题。 面对卓煜突如其来的认真询问,陈筱艾先是一顿,接着立马回答道:“大人想做什么?” 卓煜虽然的确中了催|情香,但以他深厚内力,以及服用了解毒丸,就算现在还无法平静下来,也不会失去理智控制。 卓煜对自己身体情况更加了解清楚,他之所以会这么认真的询问,与其说是质疑,倒不如说是.......他在对自己试探些什么。 为何要试探?她自认为他们之间并不用这样。 看着陈筱艾的眼神从疑问慢慢变成委屈,卓煜便知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他的意思明明不是这样的。 “筱艾,你看。” 卓煜垂眼抬起陈筱艾的下巴,伸手将刚刚整理好的衣领扯开,露出修长结实的脖子,他凸起的喉结很是明显,他抓住陈筱艾的手,按在自己的喉结上。 他道:“你看,我是个活生生的男人。” 说话间,指腹下那个温热的硬物便滑动了一下,这样的热度与触动让陈筱艾指尖一颤,热度顿时不受控制的涌向脸颊。 她之前不是没有摸过男人的喉结,活的死的,但那都是在诊治或是验尸的时候,在当时的她眼里,那就是一具身体或是一具尸体,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相比起女人,她还十分嫌弃男人皮糙肉厚的身体,从未想过,这样一具蕴含结实力量的身体,这样平平无奇的部位,这样温热的气息,会让自己第一次亲身体验出男人的奇特之处来。 话说回来,大人总能一臂就捞住她,抱起自己几乎不用使力,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能看得高,他的怀抱永远都是坚硬且火热的....... 对啊,大人他.......一直都是一个男人啊,t一个身体条件极为优秀的成年男人。 陈筱艾耳朵都红透了,自己.....自己居然跟卓煜已经有了如此之多的亲密接触,每次都是超出男女之间该有的亲近范围......别人是怎么看待他们的? 她又该怎么办? 顶着红彤彤的脸,陈筱艾看着卓煜那一脸“你才知道啊”的无语表情,张口结舌大半天,咬咬牙抓着卓煜的衣领整理好,低着头道:“.......我知道大人是男人啦!” “是现在才清楚的认知到吧?”卓煜无奈道,感觉到陈筱艾手上慌张的力道,便抓住她的手,果然感觉到她微微挣了一下。 被吓到的猫就是这样子的。 卓煜低头看着她素白的鼻尖,捏着她的指尖说道:“我让你知道这一点,并不是想让你感到害怕。而是不满你。” “.......啊?” 看她还不懂,卓煜有点生气,轻拧她的脸颊肉,听着她哎哎的喊痛也不收手,不满道:“还不知道错吗?明知眼前男人中了迷|情香,危险不可控,却还如此没有防备,现遇上的人是我,若是别的男人,你觉得自己能够不受伤害?” 卓煜知道,陈筱艾有能力避开这种事情,但看她在自己面前不设任何防备的模样,又忍不住担心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男人。 “大人好没道理,若不是你是其他男人,早就给我一针下去,不晕死不算完了!”陈筱艾抓着卓煜捏她脸的手,有点委屈,“这、这不是因为我信任大人嘛!” “那也不行。在这点上你不能相信任何男人,万一我控制不住呢?” “你这不是控制住了嘛!我看你还悠哉的很!”陈筱艾说着就想踹他,害她这一路白白担心了那么多! “谁说我控制住了?” 见陈筱艾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卓煜是打定主意要她学会教训,两双大手直接一抱,就将陈筱艾拖到怀里来。 陈筱艾还没反应过来,一头就撞进了卓煜还热烘烘的怀里。 我去,这人的胸膛还是跟石头那么硬.......陈筱艾正要揉鼻子,一侧头,耳朵就紧紧地贴上卓煜的心口,砰砰声的心跳非常清楚。 咦?这心跳声.......有点快了吧? 陈筱艾忍不住贴着仔细听,她没听错,这心跳声的确是快了,这不应该啊,大人又没做什么事情,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迷|情香....... “听够了吗?” 陈筱艾偷偷抬起头来,就看到卓煜正低头看她。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短很短,陈筱艾最近又长高了些许,抬头相视之间,她的气息已经能与卓煜的味道相融。 卓煜看着她微愣的神情,又问道:“听出什么来了?” “......大人,那啥,你没问题吧?”陈筱艾不敢与他对视,无奈卓煜将她抱得紧紧的,只能结结巴巴的询问,“心跳声......有点快了啊。” “所以我说我没有控制住。”像是事实无可奈何一样,卓煜轻叹,“我能保持理智,可是我心口很难受,身体也不对劲,手里总想抓点什么,嘴里......也想咬点什么来发泄。” 不对啊这人,真的吃了解毒丸吗? “呃,大人,要不你先放开我?我去找点什么给你......咬?” 明明才跟她说什么男人不男人的,现在又把她抱得那么紧,她是给抱啦,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但这距离和这温度.......让她总想起来指尖下滑动的喉结。 第126节 就、就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啊! 看陈筱艾红着脸满是纠结,卓煜挑眉,觉得是时候下猛药了。 他突然一笑,那笑容直接就让陈筱艾眼神发直。 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衣领被微微扯开了。 .......等等! 在陈筱艾惊恐的眼神中,卓煜的笑容竟有点狡黠和狠劲,他说道:“不用,我就咬这。” 肩膀一处皮肉先是感觉到温热,接着是牙齿咬下的刺痛,卓煜当真没留口,陈筱艾闭着眼睛吓得直退,死死扯着卓煜的胸口衣物,用上十足的忍耐力才没叫出来。 卓煜只觉得这皮肉单薄,触感又滑,他忍着力道,估量着痛感和痕迹达到了才慢慢收口,仔细一看,一圈发红的牙痕。 很好。 卓煜舔了下牙齿,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陈筱艾吓得脸都白了,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卓煜真的下口咬她了。 咬人是什么概念? 不是酒醉不是发疯,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失去理智,陈筱艾敢保证,眼前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痛?” “.......你说呢?!”陈筱艾咬牙切齿,“大人你太过分了,还真咬啊!” “便是要你记下这个教训。”卓煜心满意足,将她的衣领整理好,又将她耳边散开的碎发抚到耳后去,慢悠悠的说道,“以后遇到我这种情况的男人,该怎么做?” 肩膀被咬那处还在细细密密的疼,陈筱艾抿着嘴,不甘不愿的答道:“......离远些。” “不要只当应付我,若给我发现再乱来,我便再咬。” 陈筱艾更头痛了,她无奈道:“不带这样的......你咬我本来就不对,我好歹一个姑娘家,要是给人看到,我上哪解释去?” “便说是我咬的就行。” “大人你认真点行不行?” 卓煜淡淡道:“不管你乱不乱来,我也没打算只咬这一次。” 这话听得陈筱艾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她捂着肩膀又羞又恼,捏着拳头就朝卓煜肚子上使劲揍,卓煜也不躲,揽着人笑着挨下了。 “那什么......”杜旗举的声音从窗口处弱弱传来,“你俩要是打情骂俏够了,我就踹门了哈。” 卓煜揽着陈筱艾让开些许,紧闭的大门被杜旗举和石信飞破开,廊下捆着几名太监宫女,跪在前面一脸苍白的正是周嬷嬷。 “主子。”石信飞默默跪下,“人都抓来了。” 这事不怪石信飞,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防不胜防。 满福姑姑和年子匆匆赶来,满福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三公主时差点摔倒,幸好年子眼疾手快的搀扶一把。 “这、这事是真的.......”满福先是查看了三公主,再一闻屋里异香,便什么都明白了。 即便是在后宫沉浸几十年,什么事都见过的她,此时此刻也有点恍惚.......好家伙,三公主真是了不得,她跟随端太后大半辈子,也不是没有见过后宫女人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争宠夺爱,但那都是发生在深宫里见不到人的地方!三公主可是当朝公主,还是年长尊贵的那个,这事就不能一概而论了! 杜旗举和石信飞很识相的避开到一旁去了,反正卓煜才是当事人,他那一肚子火气还没撒呢。 素素已经醒过来,她知道谋划失败事情败露,此刻面无血色心如死灰,跪在地上低着头,害怕得牙齿不停打颤。 满福知道卓煜喊她来,便是要将这事交给她呈给端太后,她紧着精神,丝毫不敢马虎,让几个嬷嬷将昏迷不醒的萧欣阳捆起来送去偏殿严加看管,她得由端太后亲自来审。 剩下的人就好办了,满福雷厉风行,将涉事的人全部拖进殿里,不顾求饶坦白,几顿嘴巴子先行下去,几人知道在劫难逃,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七嘴八舌抢着说了。 他们本来也是被三公主钱财收买,又仗着是太后宫里的人,才敢有胆子这样做。 “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满福狠狠一指周嬷嬷,骂道,“多大年纪的人了,马上就能得皇恩出宫颐养天年,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三公主给了你多少?难不成寿安宫没给你吗!眼皮浅的混账东西,跟着太后这么多年,该有的体面还不够多吗?枉太后对你多有信任,真真是愚蠢至极!” 周嬷嬷挨了两顿嘴巴,她也是有点年纪的人,此刻跪在地上有些承受不住,颤颤巍巍的说道:“……是、是我贪心不足……对不住小侯爷……可三公主给的实在太多了……奴婢无法……” 满福是要在后宫里伺候端太后一辈子的人,但也明白周嬷嬷为何受不住三公主的钱财诱惑,年轻时还是宫女的时候,到了放出去的年纪却没有出宫,那便是宫外没有家人,或是亲人收留了,只能留在宫里尽量攒下些钱财,等年老时不至于走投无路。 周嬷嬷便是这样的人。 满福之前就听说,周嬷嬷在外地有个侄孙儿来认亲,也愿意周嬷嬷出宫后为其养老送终。估计周嬷嬷是怕这个侄孙儿另有目的,自己的钱财又撑不到哪一日,可又舍不得这亲戚,哪怕以后给自己收尸就好.......才会提出条件达成后,被三公主收买。 “你胆敢t拿,也得有命享。你以为事情成了,三公主会让你得偿所愿吗?”满福心里想着寿安宫也不养闲人,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蠢货。 陈筱艾躲在卓煜身后,听到满福的话,心想若是真给萧欣阳得逞,她的心足够狠毒的话,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这些知道事情始末的永远闭上嘴巴。 “奴婢、奴婢昏了头......求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的份上........”周嬷嬷哭着不停嗑头。 卓煜没看她,满福一声冷哼:“你帮着三公主陷害小侯爷于不义,断不可能饶恕你。” 说完,满福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素素,微微眯起双眼。 素素被打得脸皮红肿破皮,嘴角流血,眼看满福走过来,恨不得缩到地里去。 满福审视着她,倒没有对周嬷嬷那般咄咄逼人,她道:“你是三公主的心腹宫女,她平日最信任你。此次谋划你参与其中,来龙去脉肯定一清二楚。怎么?就打算当个忠仆,一声不吭的,让我将你直接送到太后跟前去?” 那还有命在吗? 素素惊恐至极,她也是从小就进宫伺候的,虽好运当了公主的贴身侍女,但同样深处后宫,更甚者这三公主是个不容易伺候的。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明白这后宫里的主子一旦犯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参与其中的下人却不一定有那样的好运气,相反,胜利的上位者甚至为了震慑,杀鸡儆猴的招数可没少使。 一个下人嘛,杀了就杀了。 三公主贵为公主,即便犯下这样的大错,她也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那自己呢?一个知晓全部丑事,随时随地能让皇家颜面尽失的下人....... 素素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身为三公主的心腹宫女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见她面色苍白却不言不语,满福便让人将她捆了,又塞了巾子以防她胡来。 满福起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名老太监,那老太监便撸起袖子,面露凶相的朝地上跪着的一个太监扇下去,那太监看着还年轻,又挨了两下,实在受不住了,嗑头求饶道:“求爷爷饶了奴才这一遭吧!停了手吧!奴才的脸皮遭不住啊.......” 老太监骂道:“小混账!若还要你这张贱皮子,就从实招来!” “奴才说!奴才都说........三公主在宫里给、给了奴才还有其他人不少钱财,只让我们在宫里,把一些话传出去!要、要我们说的真些,有鼻子有眼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要你们传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吗?”卓煜微微拧眉。 “是、是的!要我们说、说您与三公主早就情投意合,早有了首尾!不、不然就是您二人饮酒,酒后乱、乱来.......”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直线,“让我们从寿安宫里传出去,最好满宫皆知.......” 满福一听感觉自己要犯心病了,三公主这一招够厉害,真是里里外外都照顾到了。 陈筱艾听着,从卓煜身后露出半张小脸来,瞅了眼卓煜冷硬的下颌角,小声道:“厉害了.......要是谋划成功了,就说情投意合,顺理成章。要是失败了,就说酒后乱事,同样要负责。” 老太监本就捏着一把冷汗,听到陈筱艾的话,整个人更加不好了,他是寿安宫的掌事太监,太监们和外务都由他管束,这话要是真的从寿安宫开始传出去...... 老太监转身一掀袍子,干脆利落地跪下去道:“侯爷请放心,宫中还未听到这样不伦不类的谣言风声,他们还未来得及行动,奴才定好好整治!绝不漏一丝风出去!” 卓煜冷眼看着他,道:“太后宽恩待下,从寿安宫里不知送出去几位老祖宗了。你倒好,却是在嫌自己的命长。” 这是在说自己管束不当。老太监无可分辨,只嗑头道:“太后恩泽四方,奴才在有生之能得太后大恩大德已是毕生之幸,不敢想什么老祖宗。只求侯爷将这些人交给奴才,奴才必定查得一清二楚,不出一丝纰漏!” 卓煜既叫来满福与他,便是要将这件事交给太后来处理。也只有太后,能处理得干净。 “侯爷,您先行去仙洲行宫吧。”满福上前劝道,“皇上御驾差不多快到了,您可是寿星,迟到怕是不好看。这事交给奴婢,太后那,奴婢会一五一十的说清楚的。” 的确不好让皇上等待。 卓煜点头,道:“如此,便交给姑姑了。” 满福连忙行礼,见陈筱艾始终躲在卓煜身后,不免有些好奇,看装束应该是一位宫女,不是卓煜自己带的人。 见满福看着陈筱艾,卓煜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微变,他背手回去让陈筱艾躲得更加严实些,对满福道:“我先行一步,姑姑同我跟太后告罪一声。” 满福看卓煜一心护着那姑娘,又是眼露警惕,心里更加奇怪,但没有表现出来,很识相的避开眼神。 护着陈筱艾离开侧殿,卓煜掏出帕子让陈筱艾遮住脸,他要赶往仙洲行宫,便安排石信飞相送,不许出一丝差错。 “还有,让人去拿吐真剂交给姑姑。” 卓煜一边冷言吩咐着,一边给陈筱艾系着披风带子,他的披风对陈筱艾而言实在太大了,黑狐毛领直堆到陈筱艾鼻子上去。 “痒呢。”陈筱艾抽着鼻子,拍开卓煜的手。 “乖。没有马车,一路上太冷。”卓煜又提了提毛领,“老石带着你,不用走偏路,也不用着急,记得将脸遮好,一路上不要给宫里的人看见。” “知道啦,我会注意的。”陈筱艾想了想问道,“大人,你要吐真剂,是怕那些人不肯实话实说吗?有满福姑姑和那位老太监在,他们必定不敢藏话。” 宫里的老人是最难对付的。 “不,是给萧欣阳。”提到此人,卓煜心里厌恶。 啊……陈筱艾恍然大悟。 卓煜要萧欣阳自己袒露她所安排的一切肮脏事情。 年子牵着马上前来,卓煜看着他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年子低眉顺眼道:“三公主见太后的时候,奴才会让她吃下的。” 这是要让萧欣阳在端太后跟前永远翻不了身。 卓煜将陈筱艾抱上马,揉了揉她的脸道:“乖乖回去,等过两日,我去找你玩。” 玩? 陈筱艾还没反应过来,卓煜一拍马背,那边的石信飞不敢耽误,带着陈筱艾稳稳的骑马离开。 杜旗举看着小年子将吐真剂收在怀里,看着卓煜问道:“你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多年好友,杜旗举了解卓煜为人处事,这事要是真的全部交给端太后处理,便不是卓煜这个人的性格了。把太后端出来,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会做,相反,有端太后在明面上,他私下想做什么更是方便。 再者......卓煜这家伙本来就记仇的很。 三公主这么多年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卓煜也忍下来了,毕竟公主这个身份注定她拖不了多少时间,没想到居然有胆子出这样的计策来逼迫卓煜.......也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她才好。 看着陈筱艾的背影消失,卓煜才回头来,他轻轻拉了下领子,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触感和温度。 他回答道:“本就是该嫁的公主,不用我做什么。” 第92章 除夕夜宴 第127节 转眼很快到了除夕。 陈筱艾正盯着商行里刚新出的窗花对联看,红红火火一大片,闪着亮晶晶的金粉,每一种都很好看,每一种都是喜气洋洋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筱艾!” 陈筱艾回头,就被塞一个肉汁满满的小笼包进嘴,幸好已经凉了些许,不然真得把她烫出个好歹来。 春晓身穿脆青色衣裙,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手里的纸包是刚刚出炉的小笼包,她一边吃着一边雀跃不已,兴奋道:“这家小笼包果然好吃!馅料更足,要不是容易凉了,真想给娘娘带回去!” “你也不嫌重。”陈筱艾笑着帮春晓分担了一些东西,“买的可真多,你的私房钱肯定所剩无几了吧?” “难得出一回宫,还能像现在到处逛逛,就别在意这些了。”春晓看什么都是高兴的,“娘娘还给我零花钱了,你说挑什么送给娘娘好?” “这个这个,我看花了眼,正烦着呢。” “哇!这些窗花剪纸可比宫里的有趣多了,瞧这栩栩如生的,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模样来,可真厉害!不过,咱们宫里应该不能贴吧?” 就算过年才有的窗花剪纸,也得经过皇上,或是皇后同意才能粘贴的。傅皇后一向不喜嫔妃们在这方面讨喜,只说纸张贵重,不肯允许。 “我问过娘t娘了,说是小巧精致些的倒还好,不贴出去就是了,反正是躲在屋里咱们自己玩儿的。大节日下,皇上不仅不会怪罪,还觉得有家的喜庆呢。”晨妃在拿捏盛成帝的心思方面,一向是稳稳的。 “那咱们挑些小巧可爱的,哎这个就不错,还有一个小娃娃和大桃子,九皇子肯定喜欢!” 两人在商行里挑挑拣拣,总算买的心满意足,大包小包的出门准备回宫。 “我看看,娘娘要的最新的话本子,仙茅的胭脂膏子,蔓琪的各色绣线包,蒙公公的布料.......咱们应该没有忘了啥吧?” “齐了齐了,再多咱们也拿不了了。”春晓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筱艾,“筱艾......你看这天色还早,我又难得能出宫一趟.......” “知道啦知道啦,咱们在外面用了午饭再回去。”陈筱艾哪里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笑道,“反正在除夕宴开席前回去就行,有蔓琪和仙茅在,咱们也不必急着。” “太好了!” 除夕宴虽然热闹,但晨妃等嫔妃也不过跟着祝贺一番后便各自回宫去,这样的大日子皇上和皇后是要一起守岁过的,用不着她们什么事。后宫在年节里虽然也忙乱,但晨妃始终惦记着宫外过年才有的一切新奇玩物,一早就打发陈筱艾和春晓出宫采买,春晓得了这件差事,一路上蹦蹦跳跳就没停过。 陈筱艾原本是想带着春晓去鼎味楼的,但鼎味楼除夕这天不开市,听说厨师们都被达官显贵们请了去,根本开不了火。 最后挑了一个生意一般的小酒楼,陈筱艾记得傅叶歌带她逛街时说过,这家小酒楼有一道稻香鸡倒是美味,其他菜色却是一般。春晓爱吃鸡,便也开开心心地坐下了,左顾右盼十分期待。 陈筱艾点了菜,刚要倒茶,就见春晓压低身体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左边屏风隔着的一桌,那桌上只坐了两个人,是普通男子的衣着打扮,但看身形和手臂,就知道是女子乔装。 她们二人只点了三个小菜,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吃着,看着怪神秘的。 春晓小声道:“左边那个,我瞧着她的脸有点熟悉......肯定是在宫里见过的。” 陈筱艾仔细观察几眼,也觉得越看越熟悉。在宫里,她是跟着晨妃出去的时候才会见到其他人,能到晨妃跟前来的宫女,她也跟着见过的,应该是有点份量的。 不过这二人,看眉目也的确是有点年纪了。 “听吗?”春晓小声询问道。 反正左右也无事,后宫里的人,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来。 陈筱艾有些八卦,和春晓一起悄悄换了位置,隔着屏风竖起耳朵听。 “........我听说,三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惹怒了卓侯爷,被告到皇上太后跟前去,皇上大怒,才急急给三公主定下与沛国公嫡次子的婚事。” 左边那名蓝衣女子说道,她嘴角含笑,声音听着平缓,却隐隐有些力道在里面。陈筱艾觉得,她的年纪应该比看起来还要年长些。 另一名灰衣女子跟着说道:“皇上又急又怒,三公主肯定犯下什么丢脸的事情了,你说得是什么事情啊?连怡妃这么多年的妃位都给降成了嫔,本来就没什么恩宠,好不容易孕育公主成年,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我看怡嫔得哭死过去。” 说着,两人充满幸灾乐祸,低低笑起来。 “还能是什么事,这事压得这么密不透风,肯定是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也不难猜,男男女女,不就那些事嘛。” “哎呀,那沛国公那位嫡次子,可不是亏了?” “亏什么,左右还是得他们沛国公府赚了。那位嫡次子平平无奇,不管读书习武都十分平庸,仔细挑也挑不出什么长处来,到底是配公主,若不是沛国公夫人外祖家早年于皇室有恩,这件事还落不到沛国公家去。” “那嫡次子跟卓侯爷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地下的,三公主能愿意?” “皇上和太后做主,由不得她愿不愿了。这不刚下旨赐婚,三公主就被送到佛堂苦修去了,身边人一个都不许带,只有太后身边的姑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连过年都不让回来。” 蓝衣女子捡着黄瓜小菜吃,继续说道:”再者,国公世子夫妇身子骨都不好,能不能承袭沛国公一位还另说。说句难听的,这两位要是没了,嫡次子也能顺利上位,还有公主保驾护航,你说,对沛国公好还是不好?” “我到底还是没有姐姐看得明白。”灰衣女子笑着敬了一杯茶,她见左右无人,又有屏风隔着,便转了另外一个话题,轻声问道,“那位大人来找姐姐的事,姐姐可有眉目了?” “说到这个,我正想拒了这件事。”蓝衣女子面有愁容,她放下筷子道,“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要咱们如何去查?再者时隔久远,都快十六年了吧?又要从哪儿查起?我觉着这事,不过是那位大人年纪大了,疑神疑鬼罢了。” “姐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灰衣女子忙道,“这件事把我愁得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当年再怎么匆忙,也绝不可能犯下这样的漏洞来.......只是这事,咱们能拒得了吗?” “拒不了,咱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该怎么掌握其中的分寸。” “我明白了.......” 两人又吃了几口饭菜,蓝衣女子又说道:“倒是那位娘娘给了不少,你觉着如何?” “左右咱们都是在宫里,替谁办事不是事?” “也对。回了宫再说吧。” 说完,两人吃完桌上饭菜,便结账离开了。 陈筱艾看到她们都是随身一个轻便的包袱,又提着糕点纸包,心想她们应该经常出宫。 “筱艾,你有听出什么来吗?”春晓咬着鸡腿,一脸云里雾里。 “啥都没......”陈筱艾啃着鸡翅也有点苦恼,她直觉这事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但是那二人说得太过模糊了,要猜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猜。 “像她们这种在后宫里待久了,有了资历的宫女,的确会收钱办事啦。”春晓将另外一边的鸡腿塞给陈筱艾,想了想说道,“她们刚刚不也说要拒了吗,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别想了,这鸡真好吃,咱们再打包一只带回去给娘娘她们尝尝?” “好呀,让小二包得严实些,回去热热应该还有这个味儿。正好能让娘娘在赴宴前垫垫肚子。” 两人吃饱喝足回了宫,晨妃已经开始梳妆打扮,除夕宴这种重要的场合,皇室宗亲都在,自然不能出什么差错,连忙放下东西跟着准备起来。 “怡嫔称病不去了。”晨妃歪着头,优雅的捏着鸡腿,却吃得满嘴流油,蔓琪捏着胭脂膏子,硬是没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 “也着实没脸来啊。”仙茅正在将宝冠上的珍珠翠玉流苏理整齐,闻言回道,“旁人没有咱们了解清楚,但皇上疾言厉色,给三公主定下婚事后就送去佛堂禁闭苦修,怡妃这么多年虽不得宠,但到底生育公主成年,资历脸面还是有的,这岁数冷不丁给降成嫔位,慧贵妃和其他人上赶着去嘲笑,这样的大场合,肯定要拿她取笑,能不来自然不来了。” “儿女都是债啊。”晨妃叹完,一口气将鸡腿吃完,擦着手又感叹道,“今年的位置还往前了一些,丽贵人.......不对,该是丽妃了。如今她可是春风得意的很,又惯爱多嘴的,坐我旁边,要偷酒就难了,除夕夜我可不想吃醉回来。” “我准备了解酒药,娘娘出发前吃一粒能舒坦些。”陈筱艾被钗环迷了眼,正在仔细辨认仙茅要的是哪一个,“话说回来,娘娘,丽妃这次晋封可是越级晋封的,这样的恩宠上一个还是慧贵妃,皇上有那么喜欢丽妃吗?” 晨妃看着镜子按了按脸颊,笑道:“你看一眼敬事房的档案就明白啦。丽妃自进宫侍寝后,每个月里侍寝排名就没掉下过前三名,她本就是皇上最喜欢的那一类美人,又颇有......房中手段。” 看着晨妃朝自己暧昧地眨眨双眼,陈筱艾了然,后宫私底下议论,也曾听过丽妃房中手段了得,丽妃本人似乎也不在意被这样议论,悠然自得的很。 “再者怡妃被褫夺妃位,四妃原本就空了一个,丽妃得宠晋封是理所应当,越级晋封也是她运气好吧。”晨妃想了想道,“这位置她怕是有些坐不实,估计该想着怎么能怀上龙胎。” 陈筱艾明白了,就听仙茅问道:“娘娘,今晚除夕夜,用不着低调了吧?皇上赏赐的这套百花珍珠翠玉冠当真瞧着不错,虽然奢华了一些,但娘娘平日t也不戴这些,除夕之夜应无妨,配着这身衣裙穿正正好。” “就戴那个吧。过年时总要喜庆些,皇上看着也高兴。” 晨妃打扮一新,也不急着走,慢悠悠的将鸡吃了大半,又饮了玉露羹,在蔓琪的阻止下勉强吃了个半饱才完事,出发前还不忘吩咐小厨房备下丰富夜宵和美酒,等她赴宴回来,宸徽宫上下一同饮酒守岁。 众人听了,自然喜不自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起来。 除夕夜宴上果然热闹非凡,盛成帝一向喜爱这种场合,内务府自然是卯足了力气准备,美酒佳肴流水一般由换了新衣的宫人呈上,皇室宗亲们频频向盛成帝敬酒祝贺,女眷们笑语欢声,孩童们自由地穿梭在桌椅间,不时玩闹喊叫。 卓煜也在席间,拜过皇上太后,敬过酒后并没有多留,他要带着人去城外巡防宵禁,这种时刻越是繁忙。 但再忙,他不忘安排小年子给正在偏殿试毒的陈筱艾送来热糕点。 陈筱艾看到做成老虎模样的小糕点,眨了眨眼睛,啊呜一口吃下。 端太后一手搂着牙牙学语的九皇子,一手抱着玉雪可爱的平王世子,笑得合不拢嘴,还特地让晨妃和平王妃陆碧芯坐在她一侧说话。 晨妃和陆碧芯多年姐妹,此情此景到底没忍住,偷偷牵了会手,忍下眼泪后再相视一笑。 端太后看在眼里,想起年少时总在一起玩的姐妹们,如今四散各地不得联系,更有甚者早已香消玉殒,不免心里失落难受。 陆碧芯虽无心机,人却敏感心细,她笑着说道:“母后,您看九皇子想给弟弟吃糖呢。” “哎哟我的乖乖呀。”端太后一听,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搂着九皇子哄道,“你弟弟还小呢,吃不得这个,你自己吃吧。来,让乳母带九皇子下去玩,伺候的人都看好了,别哪里磕着碰着了。” 宫人们应下,端太后又问一旁端庄娴静的瑾妃:“你出来时,十皇子可安生些?” “回太后,臣妾出来时十皇子刚刚睡下,乳母们看着呢。这几日吃得好睡得好,比往常好了不少。”瑾妃笑着回道,“过会儿臣妾就回去了,太后不必担忧。” “小孩子总有那么些时候难带些,由乳母们好生照顾着就是。瑾妃,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来,满饮这一杯吧。”说着,端太后举起酒杯。 瑾妃连道不敢,恭恭敬敬地与端太后饮了一杯。 慧贵妃看众人饮酒谈论,再看吉庆给她面前的琉璃杯满上清澈的酒液,宴会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皇上皇后的祝酒之外,还未有人当面向她敬酒。 以往在这种场合,皇上绝对不会冷落她,可因为前面安贵人父亲一事,皇上已许久未到她宫里去,如今除夕夜宴上也不与自己说话。 慧贵妃争强好胜那么多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与忽视,又看皇后晨妃都有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就连瑾妃都有了儿子,自己只有冰冷的满头珠翠,更觉心伤,便一杯又一杯的饮着,十分黯然。 将慧贵妃的神情看在眼里,丽妃捏着琉璃杯,只觉得又解气又好笑,一来是觉得慧贵妃多年调理却始终无子,真是老天开眼。又想到自己年轻康健,承宠两年了同样没有好事上身,不免也生出急迫感来,若是无子嗣,这位置到底坐不稳....... 欢庆之下有人喜有人悲,有人躲在暗处,静悄悄地谋划着。 盛成帝突然发出一声爽朗大笑,将众人的眼神都吸引过去,只见一名身穿深紫色衣裙,头戴璀璨金簪的命妇端着酒杯,正与盛成帝说笑些什么。 那名命妇是自己来赴宴的,位置不前不后,陈筱艾记得有人称呼她为郡主....... “是长亭郡主。”晨妃已经回到位置上,她接过陈筱艾试毒过的果肉,解释道,“她的父亲是忠烈将军,因战功得先帝厚爱,因膝下只有她一女,出嫁时先帝特封郡主之位。长亭郡主比皇上年长几岁,性子活泼,爱出门游玩,最喜各种热闹之事,每到这种场合,就爱拿在外的所见所闻,说与皇上太后听趣,皇上还挺喜欢的。” 盛成帝果然不时发出笑声,还特地赏座在一旁,好让长亭郡主坐下说话。 傅皇后有意讨趣,笑道:“听说郡主在府里养了不少乐人舞姬,可是朝下一届铃兰姑娘培养?” 听闻此话,长亭郡主有些慌张,她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回皇后娘娘,那些乐人舞姬只是我嫌平日无聊,养在府中取乐,打发时间罢了。” 她似乎怕皇后怪罪,但依旧诚实道来。熟悉长亭郡主的人都知道她好玩乐,因她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儿又已嫁出,漫漫时光难以打发,只要皇上不怪罪,也是情理之中。 傅皇后示意她坐下,笑道:“无妨,只是本宫想起来,你以前好骑射,打猎马球才是你的喜好,歌舞倒是不耐烦欣赏,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长亭郡主脸上稍安,她笑道:“不瞒皇上皇后,我现在也不耐烦欣赏这些,只是这批乐人舞姬不同与其他,歌喉舞姿都别有特色,我再看不懂,花朵一样的人站在那儿,看着也高兴。” “哦?”盛成帝已喝得微醺,他俊脸微微红润,闻言笑道,“能让你坐下来看着,是怎么个别有特色,朕倒是有些兴趣。”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嫔妃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说话,朝上座看去。 陆碧芯看着不解,身旁的平王只握住她的手,笑道:“咱们只看热闹罢了。” 晨妃有些不高兴,对着正在给她偷换酒的陈筱艾小声说道:“添新欢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时候,回去又要晚了。” 啊?新欢?什么新欢? 陈筱艾还懵着,就听上头长亭郡主爽声笑道:“这可不就巧了,此次进宫正巧带着她们了,原打算是送她们去南府学习的,倒是她们有福气。这就叫她们过来,为皇上献艺。” 瑾妃微微侧着身子,对晨妃小声道:“这长亭郡主......是有备而来吧?” 第128节 “大约吧。”晨妃也小声道,“皇上不反感,咱们看着就是了。” “我自是乐意热闹些,只是你看.......” 朝着瑾妃示意的方向看去,对面的慧贵妃和丽妃的脸色当真十分好看。 长亭郡主果然有备而来,不过一会,一群明显打扮过的舞姬乐人有条不紊地上前来行礼,陈筱艾看着这群人身姿都是软而韧,大约都是有童子功底的。 有趣的是,除了几个男乐人,其他舞姬都是戴着粉白面纱。 其中一个舞姬款款上前来行礼,她只露出来一双眼睛,大而含情,垂眼时睫毛长而浓密。 晨妃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立在身后的陈筱艾。 陈筱艾还以为晨妃有事吩咐,弯下腰来侧耳听着。 对,就是这个角度。 殿中央这个舞姬明明还未露脸,但晨妃依然能看出来那双眼睛与陈筱艾有几分相像。 不,应该不是像筱艾。 晨妃心思极快,这个念头在她心里顿时转了几个来回——不是像筱艾,而是像了别人,而筱艾也与这个人相像。 正当晨妃思索时,坐在她下首的芳嫔突然轻轻哎的一声,声调里充满了疑问。 晨妃看过去,就见芳嫔盯着那舞姬看,眼都不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晨妃心里一动,问道:“芳嫔姐姐,怎么了?” 芳嫔虽然位份比晨妃低,但她生育五公主,又是个安分守己的,晨妃一直敬称她一声姐姐。 芳嫔反应过来,朝晨妃告罪一声,大约是心里实在太过疑问,顿了顿后对晨妃说道:“嫔妾看那舞姬......着实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 连芳嫔都觉得那双眼睛熟悉! 晨妃忍不住道:“姐姐瞧着,是像谁?” 芳嫔在众人里看了一圈,轻轻摇头道:“倒也不是像众姐妹.......眼睛看着熟悉,还有眉眼间那股神韵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见芳嫔自言自语也想不出来,晨妃也只能按耐下心中所思,就听长亭郡主充满笑意道:“来,你自己跟皇上说,你要跳什么舞?” 那舞姬轻挪两步,手里捏着还沾着雪水的红梅枝,缓缓拜下身,道:“皇上一看便知。” 盛成帝自那舞姬上前来便是若有所思,捏着盛满酒液的琉璃杯,眼神却不显醉。 他在那舞姬开口后神色一动,接着便道:“那......便舞一曲吧。” 第93章 相像之人 乐人端得是琵琶,看着长亭郡主含笑点头,手指微动,琴音软软。 那舞姬双手执着红梅枝,身姿盈盈而动,仿佛是不胜风力的柳条般,让人心生怜惜。 “这首曲子倒是没听过。”晨妃有些好奇,她t还在闺阁时因为练舞也听过不少曲子,这首曲子听着软绵细腻,又有些轻快又柔婉的跳跃,浮着淡淡的妩媚风情。 “是江南小调。”陈筱艾对晨妃解释道,“听着像是《听江雪》这一首。” 陈筱艾没去过江南,但以前随着师傅到处行医制药的时候曾听过。 陈长泰不好乐舞,唯独对江南小调,每当在小酒楼里听到卖唱女吟唱时,总会坐下来静听许久,即使是手头不宽裕的时候,也会让陈筱艾给卖唱女送几枚铜板过去,因此陈筱艾记住不少江南小调的曲子。 “哟,这你都知道。”瑾妃惊奇地看了一眼陈筱艾,眼神探究,“上次玲兰姑娘选拔也是,妹妹,你这丫头到底哪儿找来的,也给我找一个呗。” “姐姐说笑了,这丫头就是懂些偏门罢了。”晨妃不想让旁人太过注意陈筱艾,示意陈筱艾到后面去,又转移话题道,“姐姐瞧那舞姬跳得如何?” “长亭郡主荐到御前的人,看着自然是好的。”瑾妃仔细端详着那名舞姬,挫败道,“但我也看不懂啊,就瞧着软绵绵的,偶尔又劲劲的......” 瑾妃这个万分苦恼的形容让晨妃和陈筱艾都忍不住笑了。 “反正就是没有晨妃娘娘,还有五公主跳的好看。” 咸昭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瑾妃旁边,她难得没有穿红裙,而是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脸上没有往常端着的天真神色,正对着桌上的菜色挑挑拣拣,一副百般无聊的模样。 “你不是身子不舒坦,先回去了吗?”瑾妃忙问道。 “还没出门呢,就瞧见舞姬们进来了,这么一出热闹有趣的戏,嫔妾怎么能错过呢。”咸昭仪说到这里,表情顿时又十分灿烂,“刚嫔妾听晨妃娘娘和芳嫔娘娘说话,这舞姬怕是长得像谁,长亭郡主特地准备来献给皇上的,咱们要不要赌一赌是长得像谁?” “长得像谁?”瑾妃回头看着晨妃问道,奇道,“这人都没摘面纱呢,你们就看得出长得像谁了?快说给我听。” 晨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看似一派天真无邪的咸昭仪,只笑道:“哪里长得像谁了,不过是我和芳嫔姐姐有些吃味罢了。姐姐您看,这大好除夕夜,大伙儿都高高兴兴的,偏偏长亭郡主来这一出,当咱们姐妹们是什么,摆着看的花吗?怪没趣的。” 说完,晨妃难得露出些矫情神色来,轻撇着嘴巴,只拿着酒饮,也不愿意去看那舞姬。 芳嫔在一旁看着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朝瑾妃露出些许尴尬的微笑。 “我当是什么呢。妹妹向来恭谨,以往也不在这方面吃醋吃味的,今儿倒是难得了。怕是这酒吃多了,性子上来了,快快别喝了,跟一个什么都还不是的舞姬计较什么。” 瑾妃只当晨妃年轻,到底还是压不住那点小性子,笑着朝拍了拍晨妃的手,感叹道:“哎哟,你们还年轻呢,这有什么呢,想当初.......” 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将这话题转开。 咸昭仪挑了挑眉毛,正欲在说什么,感觉肩膀突然一僵,回头就看到陈筱艾端着托盘站在她身后。 见咸昭仪看过来,陈筱艾朝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将一碗冰糖燕窝羹放到她桌前,低声道:“咸昭仪今晚是吃咸还是吃辣了,奴婢瞧着您嗓子都上火了,赶紧吃些燕窝润润吧。” 接着在瑾妃听不到的角度,附在咸昭仪耳边说道:“您最好闭上嘴巴不要惹事,免得您的秘密被发现。” 咸昭仪心里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捂上小腹。 陈筱艾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她刚不过是猜测,看来是真的了。 距离媚药事件也过去半年多了,咸昭仪年轻,调理得当也能很快恢复,再者也没有失宠,盛成帝虽有自己喜好的美人,但也没忘记过娇憨可爱的咸昭仪,雨露均沾做得十分好。 只是看她刚刚表现,该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有了底气,就可以找人麻烦了吧? 陈筱艾微微皱眉,后宫里无人知道咸昭仪怀有身孕,连她最亲密的瑾妃估计都不知情,她这样瞒着,又要招惹晨妃是为何? 见咸昭仪不言不语地避开眼神,陈筱艾端着托盘刚要离开,就听宴席间传来一声小小的吸气声,接着便是器皿摔落在地的破碎声。 竟是晨妃失手摔的。 乐人已经停了奏乐,殿中央的舞姬也停下步伐,陈筱艾看过去她已经解开面纱,露出来的那张脸让她不由得下脚步,一股难以形容的怪诞的感觉从心里升起。 “晨妃姐姐怎么了?”出声的丽妃,她轻撇一眼舞姬,满是不屑,转头便找上晨妃,“难不成这位妹妹已经漂亮连晨妃姐姐都惊讶了?我瞧着倒是还好,姐姐也别太吃味了。” 慧贵妃冷笑一声,说道:“其他不说,瞧着舞姿倒是比你还有晨妃都更胜一筹啊。” 丽妃笑道:“真是难为贵妃娘娘了,明明不懂门道,却还能看出好坏来。” 二人一触即发。 晨妃快速垂眼,正在桌底下玩的九皇子突然举起绣球来大叫两声,蔓琪忙道:“九皇子不小心磕掉了酒杯,乳母快把九皇子抱开,小心碎渣子扎脚。” 乳母们赶紧上前抱开九皇子,九皇子不愿离开晨妃,踢着手脚哭闹几句,正盯着舞姬目不转睛的盛成帝仿佛若梦初醒般,生硬的转移视线,对晨妃关切道:“孩子调皮,晨妃,你可有伤到?”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无事。”晨妃端着得体的微笑起身回道。 “那便好。”盛成帝点点头,眼神再次不受控制的回到那舞姬身上,问道,“看你跳得的江南小调,可是出生江南?” “回皇上,奴的确出生江南。”那舞姬含羞点头,声音柔婉。 “嗯,也只有江南这样的烟雨蒙蒙,才能滋润出你这样的舞姿。”盛成帝满意点头,他像是醉意上头,频频点头肯定,“人也长得水灵柔媚,是不错,不错。” 众人怎可能还听不出弦外之音。 皇室宗亲们自然不好搭话,只顾着赔笑脸,这种场合自是属于后宫之主的傅皇后。 傅皇后的笑意含在嘴角,眼神清明,她柔和道:“皇上喜欢,自是你的福气了。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人是做什么的?本宫.......才好给你做安排。” 傅皇后此话一出,那舞姬眉眼明显一扬,原有的矜持和温婉顿时散了大半。 陈筱艾心中奇怪的感觉也跟着散了一些,她明白了,这个舞姬.......似乎是在模仿某个人的神态举止,一旦没有端住,就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有了傅皇后安排,接下来一切便是顺理成章,舞姬被封作美人,盛成帝另赐封号——“悦” 除夕夜宴总算散了。 回到宸徽宫,晨妃原想找陈筱艾单独说些什么,但看春晓等人已经设下席面,个个都是满怀期待,她便暂且按耐下来,只笑着让他们换了赏赐的新衣来。 除了内务府按例分发的新宫装,晨妃还另外置办了新衣裳,宸徽宫伺候的下人们个个都有份,除此之外还有红封,大家依次到晨妃跟前磕头拜年,再高高兴兴领了自己那一份。 晨妃笑道:“大过年的,也别拘着了,留着轮流伺候的人,吃席吃酒都随着你们去,不过可别闹出太大动静来,都看好彼此了。” “是,多谢娘娘!” 春晓拉着陈筱艾换上晨妃赏赐的新衣,蔓琪和仙茅也是难得装扮,如今她们四人是晨妃心腹,晨妃特地在屋里备了一桌,只留她们四个说话,还另外赏赐了其他东西。 蔓琪是一件镶嵌着碧玉的金项圈,仙茅是一件彩玉金手环,春晓则是一套蝴蝶耳环。 陈筱艾正在纠结衣裙上的金丝彩带,冷不丁听到晨妃唤她到跟前去。 蔓琪三人微笑着站在一旁,晨妃从宝盒里拿出一件镶玉碎花流苏步摇,簪在陈筱艾的发髻上,手指顺着微微摇动的流苏顺下来,停留在陈筱艾脸颊上。 这双眼睛,这个嘴巴.......即便是化着胎记妆也能看出来的优越,果然不是她想多了。 但是,到底是像谁呢? 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晨妃反而越来越清醒,仙茅正在给蔓琪灌酒,蔓琪一旦喝多了就只知道乐呵,送到嘴边的都是来者不拒。春晓看不下去,英勇上前帮忙,反倒给仙茅给灌了回来,没过一会就趴在桌上扒拉着酒杯红着小脸晕乎。 陈筱艾叼着勺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仙茅,好家伙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位才是真正海量!平常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仙茅脸颊微红,她先是跟晨妃碰了一杯,接着就盯上了假装不知埋头吃菜的陈筱艾。 “别装了筱艾,知道你是个能喝,快快来与姐姐我t喝个痛快!不要辜负这大好时光良辰美景才是!”仙茅说着撸袖子踩绣凳。 陈筱艾差点将汤喷个满天飞,连忙摆手道:“噗!知道了知道了......你别灌我!我自己来,娘娘你也别光看着,要不咱们来划拳吧,输了再喝。” “哎哟我老早就想试试划拳了,仙茅先把酒被放下,咱们先划一套玩玩。” 等到了丑时,陈筱艾和晨妃才合力将仙茅喝趴下。 “我知道仙茅能喝,没想到这么能喝........”两人一同倒在床上,晨妃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泡在酒缸里。 “没吃解酒药都有这样的战斗力,比舟丹姐姐还厉害。”陈筱艾捂着热热的脸也有点发晕。 晨妃好奇问道:“舟丹是谁?” “是我认识的一名花魁。她的酒量也很厉害,男人们都喝不过她。”陈筱艾笑道,“我喝酒技巧就是她教的,还曾让我在袖子里藏竹管,好方便宴会上倒酒时偷酒。” 说着又捡了几件趣事说与晨妃听了。 “听着是个能人。怪不得你总是能生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来。”晨妃听着直笑,翻了个身,面对面看着陈筱艾。 第129节 陈筱艾也喝了不少,白皙无瑕的皮肤隐隐透着红润,脸上的胎记妆还牢牢得扒在脸上。 但晨妃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粉红的胎记是无法继续掩盖眼前少女一天比一天更甚的丽色,迟早有一天,会有人从这些瑕疵里看出这底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晨妃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筱艾你.......可曾想过自己的身世?” 陈筱艾翻身面对晨妃,看着晨妃近在迟尺的秀美脸蛋,说道:“娘娘,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像悦美人?” “你自己也觉得?” “到底是自己的脸,相像的地方还是能看出来的。”陈筱艾指着眼睛道,“尤其是眼睛。” “眼睛的形状像。”晨妃靠过来仔细看了看,“大眼睛,长睫毛其实很多人都有,只是悦美人她往下看时,那股感觉跟你是最像的。” “可是.......其实我像的不是悦美人吧?” “你也这样觉得是吗?”晨妃撑起半个身子来,“我当时看皇上的反应,好似是透过悦美人.......看到了其他人一样。” “我不知道皇上看得是谁,但是悦美人没有端住那副样子的时候.......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陈筱艾看着床边的月光纱,形容不出来心里的那股感觉,“我不知道为何,她面对皇上时的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我十分反感。” 陈筱艾对女人一直都是宽容而体谅的,这样如此嫌弃一个女人还是晨妃第一次听到,她有些诧异,问道:“为何?” “就觉得......她不该拿那副样子站在大庭广众之下,企图去魅惑一个男人。”陈筱艾越说越感觉难受,“那让我感觉.......十分的失礼,我甚至想要生气。” 这样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陈筱艾绞尽脑汁却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何会萌出这样的感觉来,既陌生又荒唐,让她四顾茫然,充满无助,不知道该如何去述说。 “筱艾,筱艾......”晨妃一脸震惊,她匆匆扯来手帕来,轻轻按了按陈筱艾的眼角,“怎么还哭了......” “没哭,就是那股劲儿上来了,有时候就会这样。”陈筱艾吸了吸鼻子,拉过帕子擦了擦鼻子,“对了娘娘,你刚刚问我的身世,是想到什么了吗?” “我总在想,你的双亲会不会是金都人?你其实与京城是有些渊源?”晨妃疑虑道,“你师父,真的是在端州捡到的你么?” “娘娘,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是在金都被......遗弃的?”陈筱艾有些懵。 “悦美人在模仿某个人,而你有可能长得更像那个人,我心里总有这个猜测。”晨妃重新躺下来,看着暗色的床顶说道,“遗弃不要的见不得光的孩子.......即便是贵族世家,私底下也做过这样的事情。我远亲家,一位叔叔的小妾,她的母亲是先帝时期,平叛将军的私生女。因畏惧妻子娘家势力,连个好人家都没找,就直接将她弃在城南乱葬岗。经历战时颠沛流离,过得十分困苦,后来靠着老仆的帮助想要认祖归宗,可是死活得不到承认,受尽耻辱嘲笑,后平叛将军因贪污抄家获罪,就此没落。她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得到,最后郁郁而终.......她唯一的女儿,也只能远离他乡,隐姓埋名的藏在深宅大院内。那位叔叔喜欢她,原本想聘她为正妻,但因为她的真实身份,家里只允许她做妾。” 看陈筱艾听得认真,晨妃笑道:“这种事情,我还在闺阁里时就听得不少,都当茶余饭后,无所事事的闲话听。可当入了这深宫,才明白,这些女子的一生.......是多么曲折又无助。” “我害怕你会成为这样的人,筱艾。”晨妃转头看着陈筱艾,“你很坚强,很厉害,有师父,如今卓煜也爱护你,可是我依旧怕,如果你的身世真的非同一般的话......你不应该留在京城。” 陈筱艾心里一惊,连忙爬起来看着晨妃,问道:“娘娘,你什么意思?要、要我离开你吗?或许这只是你想多了啊。” “我自然希望是我想多了,也更希望你留着陪我。”晨妃起身,按住陈筱艾朝她安慰一笑,“只是出了悦美人这一事,我心中不安,心想着咱们得未雨绸缪。圣心难测,谁都不知道皇上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那位悦美人......后面我会好好留意她的。至于筱艾你,以后在宫里要尽量低调,不要让旁人太过注意你,知道吗?” “我顶着这样一张脸,皇上不可能会......”盛成帝的嗜好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吧? 晨妃按住陈筱艾的手,摇头道:“听我的。这点谁都不会知道,而且你知道吗,你正在长高,在成长,会出落得更好更漂亮,终有一天,你脸上的胎记妆就压不住了。” 陈筱艾看着晨妃眉眼间的忧心,想起来陈长泰也曾有过这样的顾虑,为此还做了数十张假皮打算让陈筱艾穿戴,后来不知为何又将那些假皮全部烧毁。 他烧毁那些假皮时,陈筱艾就在一旁添着柴火,她并不明白师父这种白费功夫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在火光中,在柴火的噼叭声响中,隐约听到师父的喃喃自语。 “只要远离金都就好.......” 陈筱艾这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很多东西,难不成师父真的对她撒谎了? 正月初十的时候,卓煜来接陈筱艾出宫。 看到从西门走出来的陈筱艾,卓煜难得神情一愣,后边的石信飞也傻眼了。 快步上前抓住陈筱艾的手,卓煜肃脸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陈筱艾回过神来,连忙安抚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被打的,是我自己画的。” 说着还在眼周乌青的地方用指腹狠狠一划,果然是颜料。 卓煜一看,也跟着在她脸上摸了摸,这才确信了。 石信飞咂舌道:“这、陈姑娘你怎么把自己画成这样了,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顿毒打,招招往脸上招呼,太恶毒了。” “可是胎记妆出了什么问题?”卓煜问道。 “是我跟娘娘商量后决定的。” 陈筱艾将她与悦美人相像一事说与卓煜听了,刚说完,卓煜就冷声道:“不像。” “啊?” “你们不像。”卓煜看着陈筱艾,认真道,“她与你相去甚远,一点儿都不像。” 陈筱艾有些诧异,卓煜眼神一向绝佳,怎么会看不出来,又看他实在认真,转念之间心里就起了玩心。 “大人火眼睛睛,怎么会看不出来。”陈筱艾凑到卓煜跟前,笑道,“听说悦美人前天才去跟皇上告状,说大人你惊了她的轿子,也不道歉就走了,可有这回事?” “她自己坐不稳,我刚好在旁边罢了,为何要跟她道歉。”卓煜道,“你们要说眼睛像,她的眉眼充满了算计,和你哪点像了?” 陈筱艾听着自然开心,她笑道:“我就说嘛,大人你怎么可能没看清楚。那位悦美人进宫才几天,白天夜晚皇上都会召她相陪,奇珍异宝赏了又赏,慧贵妃和丽妃前去请安都被敷衍回来,可见恩宠颇深。” “她的恩宠才刚刚开始,能不能守住是她的事情。”卓煜从小摊手里接过糖葫芦,转身递给兴高采烈的陈筱艾,“不过,太后并不喜欢她。” 陈筱艾咬了一口脆脆冰冰的冰糖,好奇道:“是因为悦美人是长亭郡主荐的吗?” 除夕宴上,在长亭郡主荐出t悦美人的时候,陈筱艾就看到端太后的表情有些奇怪,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不虞、以及惋惜的神色。 接下来无论长亭郡主如何讨好谈趣,端太后都不再搭理,看得出来她对长亭郡主荐人这点并不满意。 “有这个原因,长亭郡主嫁得便是太后的娘家。她身世清白,与娘家并无牵扯不说,丈夫在世需要辅助时,她都撒手不管,只顾四处玩乐,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她做了,她却突然荐人进皇上后宫。” 陈筱艾咬着酸甜的果肉,想了想道:“这一决定,长亭郡主明显没跟太后说过,她如今又算是端家人,难免会让皇上觉得,是太后的意思?” 见陈筱艾吃得十分开心,眉眼舒展,卓煜的心情也跟着变好了,他抬手抹去陈筱艾嘴角的糖片,道:“没错。皇上用情深,但也多疑,被荐进后宫的女人,皇上身边自有人留意着。” “那长亭郡主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啊。”陈筱艾吃完了糖葫芦,有些意犹未尽,转头就盯上了旁边新鲜出炉的肉包子,眼巴巴地看向卓煜。 有大人在,她的钱能省则省嘛...... 卓煜哪里会不明白她心里那点小心思,他看了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又看着一脸讨好,眼里亮晶晶的陈筱艾。 卓煜想了想,歪了下头,说道:说点好听的?” 肉包子面子最大,陈筱艾嘿嘿一笑,抓着卓煜的手晃了晃,眨巴着双眼,尽力撒娇道:“大人最好了.......” 卓煜挑眉,道:“你以前似乎也这么敷衍过我。” “什么敷衍!我对你从来就没有敷衍过!”怕卓煜不肯,陈筱艾不管不顾地上前抱住他的腰,使着大力气晃了晃,“大人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才不会这么小气。” 卓煜在晃动之下依旧纹丝不动,他抬手按了按陈筱艾的头顶,叹道:“只有吃的才能让你撒娇。” “所以.......给我买吗?” “买。”卓煜点了点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第94章 旧宅 陈筱艾发现撒娇好使之后,卓煜的荷包就以极快的速度瘪了下去。 幸好卓侯爷知道宠人得有限度,直接将人拎进了鼎味楼里,只吩咐做些清淡爽口的上来,外加滋补的热汤便好。 陈筱艾借了房间洗了把脸,起码将自己的脸弄干净,不然走在街上,别人还以为卓侯爷亲自押送受过虐打的犯人呢。 见陈筱艾红着鼻尖,脸洗得煞白煞白的,卓煜端了热茶给她,又问道:“带了涂脸的润膏没?” 我像是会带那种东西的人吗.......陈筱艾用眼神回答道。 ......也是。卓煜无奈,便吩咐鼎味楼的小二帮忙出门采买。 小二得了赏钱,自然十分乐意,欢欢喜喜的跑去了。 “你平常总折腾自己的脸,皮肤看起来比常人要薄一些。”卓煜仔细瞧着,总感觉陈筱艾的脸颊比婴儿的皮肤还要生嫩脆弱。 陈筱艾闻言揪了揪自己的脸蛋,果然是有些刺痛,鼻子周围更是起了皮,但她一向不在意这些,也懒得去护理,以前冬日里实在难受了,也不过是拿些对症的草药随便敷敷脸罢了。 看着陈筱艾嘿嘿傻笑不当一回事,卓煜无法,点了点她说道:“等回到家里去,让冬花和雪春每日三次帮你记着,绝不可以偷懒。” “只是冬日里干燥,我不常这样的。”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大人你别跟虹夏姐说,我会好好涂的。” “我看你就是在敷衍煜哥。” 开门的是傅叶歌,他一进门就将一瓶东西扔给陈筱艾。 陈筱艾打了声招呼,见手里是一瓶润膏。 将披风扔给小二,又拍了拍身上的寒气,傅叶歌大大咧咧地坐下来,说道:“他们哪里懂这些精致的姑娘玩意儿,怕是都分不清胭脂膏子,这个玫瑰花露做的润膏是我姐她们都说好的,既润又不油润,用着舒服,也不耽误接下来的妆容。” “闻起来真香。”陈筱艾拿着瓶子闻了又闻,“应该添了许多玫瑰花瓣吧,能锁住这样的气味,制作这玫瑰润膏的人手法真不错啊。” “那是,他们家是几十年的老铺子了,专卖各类桂花头油,妆粉,胭脂膏子等物,这瓶玫瑰润膏可是老板娘的得意之作,得提前几日预定才能拿到,不轻易卖人呢。”傅叶歌得意道,“当然啦,像我这样的老顾客,随手可得。” 陈筱艾有些无语:“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是胭脂铺子的常客.......” “要你管啦,我姐她们老是打发我出来跑腿,我有什么办法。”傅叶歌嘟囔道,“不过也幸好能出来跑腿,我这段时间总被拘在家里念书,连过个年都不曾好好安生过。” “成国公望子心切嘛。” 陈筱艾涂好润膏,觉得脸好似舒展开来,不再紧绷绷地不舒服了。 “煜哥,你还是找点事情给我做吧,能让我爹放我出门就行。”傅叶歌朝卓煜哀求道。 “虽说也能让你历练,但到底还是要看成国公的意思。”卓煜拿着帕子正给陈筱艾擦手指上多余的润膏,闻言对傅叶歌说道,“你不是我,你还有父母,还有傅家和皇后要顾虑。皇后和成国公对你期望颇高,世子一位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家里家外的,都需交到你手上,怎可以经常在外且不问家事。” 傅叶歌抱头哀求道:“啊天爷啊——现在连煜哥也要这样念叨我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陈筱艾看着傅叶歌,好奇道:“叶歌,你身为傅家嫡子,不是早该知道你身上肩负这个重任的吗?” “我是知道的啦......”傅叶歌有气无力道,“但官场人际,迎来送往什么的,我一向不喜这些,又是一大堆规规矩矩条条框框的,日子还长,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照你这样说,你岂不是所有好事都占尽了?”陈筱艾端着热汤吹,瞥了一眼傅叶歌,“你看你,出生尊贵,受尽宠爱,纵使是肩负重任的嫡子,也给了足够的自由与欢乐,要知道按你的年纪,换其他人早入仕途了,从这点就可看出你家人对你多有纵容。现在到了你该为家尽力的时候,你却顶着嫡子身份嫌弃生活拘束,这么贪心,出门在外可是会被人骂的哦。” 傅叶歌张口结舌,吞吞吐吐道:“你、你也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吧?我虽嘴上抱怨,但该做的事情都会好好做的啦......”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你了,抱歉抱歉,来喝汤喝汤,我晾得刚刚好,大人我都没给呢。” “就你会讨好......” 三人刚刚吃上饭,就有人敲门拜见,有陈筱艾在,傅叶歌刚要回绝,看到是之前经常在一块谈天说地喝酒论诗的友人,便上外面说话去了。 过了好一会,傅叶歌才慢吞吞地回来,一坐下就唏嘘道:“真是人生无常,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 陈筱艾正在努力消灭卓煜夹给她的青菜,闻言一边将菜叶子夹给傅叶歌,一边好奇道:“怎么了?” 第130节 “刚听一位朋友说,西巷刘氏米行的刘掌柜得了急病,突然就过世了。他生前我偶然跟他喝过两次酒,是位大气豁达的男人,且格外顾家,我看素日他身子强健,没想到啊......”傅叶歌感叹两句,吃了两口菜才发现他碗里的肉都被陈筱艾夹走了,顿时就怒了,“陈筱艾你这家伙,把肉还来!” 卓煜看着他们打完架,喝了口热汤,问道:“如今天冷,突发什么疾病也是有的,可有说怎么回事?” “刚听起来也觉得有些蹊跷,说是前两日清晨,旧宅里的老仆洒扫时发现的尸身,手捂着肚子蜷缩在地,口吐白沫......一摸身体,早就冻硬了。”傅叶歌不喜欢菌子蒸蛋,便跟陈筱艾换了,“老仆人都吓傻了,也是,这一大清早的,当家的却死在了旧宅里,怪瘆人的。” “旧宅?听着不是常住的地方。”陈筱艾觉得菌子蒸蛋味道浓厚美味,便挖了一口到卓煜碗里,卓煜吃了,也觉得不错。 “他们全家都住在西街,旧宅是老一辈留下的旧宅子,早就不住人了。不过用来存放一些杂物罢了。” 卓煜道:“他是清晨才被发现的尸身,说明他是死在了前一晚的深夜。冬夜里,他一个人到旧宅里做什么?” “这......倒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刚刚说口吐白沫,难不成是患有癫痫?”陈筱艾问道。 “为何这样说?” “你说他平日身体强健,那大概不会有什么突发疾病能直接致死,癫痫不发作时还好,一发作会口吐白沫,而且不及t时的话的确容易死亡。” 傅叶歌若有所思:“这样啊......我也只跟他喝过两次酒,他身上有没有病也不清楚。” “还有一种可能。”陈筱艾放下筷子,“就是中毒。” “你觉得那刘掌柜是中毒?”卓煜也放下筷子,“不过,一个人在深夜,独自去往某个地方,接着奇怪死亡,的确引人遐想。” 傅叶歌彻底吃不下了,他沉思道:“怪不得刚刚阿史那小子的神情看着怪怪的,他是当捕快的,应该也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着就把碗筷一推,站起来严肃道:“不行,到底是一起把酒言欢过的,我得去问问清楚才行。” “带上我和大人呗。”吃饱喝足,陈筱艾兴致盎然,“要是真的是下毒,我帮你们确认。” 得了卓煜的同意,傅叶歌连忙派人找回那名叫做阿史的捕快。 阿史是京兆府的小捕头,看着还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年轻,五官端正,眼神坚毅又清明,看着卓煜有些紧张,但依旧把话说清楚了。 卓煜看着,点头肯定道:“是个不错的。” 阿史顿时激动得脸都红透了,结结巴巴地朝卓煜行礼,外带抒发对卓侯爷的仰慕之情。 “这位小哥,你为何觉得那刘掌柜的死有蹊跷?”陈筱艾从卓煜身后露出脸来,询问道。 阿史看清陈筱艾的脸,眼睛顿时都直了,还是傅叶歌在一旁狠狠戳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回、回这位姑娘的话,是我前去刘家问话时,觉得那刘夫人的态度不太对劲。按理说,丈夫突发急病死亡,妻子不说哭天抢地的,也该受极大打击,茫然无措才对,但那刘夫人只是掉了会眼泪,就立马去操持后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我在旁边冷眼瞧着,就好似......刘夫人早已准备齐全了。” 傅叶歌吓一跳,道:“这可不能胡乱猜测啊。” “就、就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阿史有些无措地挠了挠脑袋。 “你是捕快,对现场和人物的勘查进行判断是最正常不过的行为。”卓煜说道,“那位刘夫人,是否经常跟随丈夫做生意?处理铺子各项琐事?” “那倒是没有,刘夫人常年在家里操持家事,侍奉公婆又看顾儿女,甚少到铺子里去。”阿史说道,“我之前与刘兄喝酒,刘兄也曾说过,他妻子虽然对生意一窍不通,但性格顺从温和,一切只听从他的。” 陈筱艾问道:“那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听着不错的,刘兄总夸耀,说他有个极好的贤内助,所以才能一心专注料理铺子。” “如此说来,那位刘夫人的行为反应的确不太正常。” “侯爷也是这么觉得吗?”阿史闻言有些激动,却又突然泄气,“只是人家突然成了孤儿寡母的,我、我也不好询问过多,同僚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到底也只是我一个猜测罢了。” 陈筱艾问道:“那仵作呢?可有让仵作检查尸身?” “没有。发现尸身的是刘家旧宅的老仆,他第一时间找的是刘家的管家,后有相识的大夫前来查看,说是突发癫痫。”阿史将没跟傅叶歌说清的情况全部倒落出来,“听刘夫人说,刘兄的确从小患有癫痫,但身子还算强健,甚少发作,应是那晚突发,身边又无人照应才导致如此,所以便没有让仵作检查。” “听着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陈筱艾说道,“那为何还要报官呀?” “这是另外一件事了,之所以报官是因为刘兄死后,他的堂兄弟突然上门索要账簿,想要顶了刘氏米行的掌柜一位,刘夫人的公婆还在世呢,又有儿女,自然不肯,争执之下才报了官。” “原来如此......” 卓煜见陈筱艾还沉思着,便道:“既还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如上门看看。出殡了吗?” 阿史连忙道:“还未呢,如今还在刘家停灵。” “我也去祭拜一下吧。阿史,你带路。” “是!” 阿史在前头带路,他频频想要回头却又不太敢,傅叶歌一把揽住他,咬牙切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脖子抽经了,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 “不是,傅公子.......侯爷在,我不敢啊!可、可实在好奇的很。”阿史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又极快地回头,小声道,“这位陈姑娘,和侯爷是什么关系啊......妹妹吗?” “你小子也是个男人,你觉得是么?”傅叶歌鄙视道。 阿史大着胆子再次回头,就见陈筱艾正提着裙子,踩在石子路上一步两步的跳着玩,满面都是轻松的笑意,就是个无忧无虑的调皮少女。 而卓煜一直走在一旁,背手看陈筱艾鼓着小脸,信心满满地连跳几步,看她被飞扬的发丝糊了满脸,撅着嘴去吹开,一派天真烂漫。 卓煜心中柔软,仿佛陈筱艾那一蹦一跳的都是踩在他心里,泛起软软绵绵的涟漪。 抬手帮她将发丝挽到耳后去,又举着手臂让她扶着,陈筱艾轻轻松松地越过几块大石子,十分开心地对着卓煜傻笑。 卓煜也笑,牵着她下了石坡,领着人好好走路。 阿史表示他是个男人,他看懂了,于是很认真地询问傅叶歌:“傅公子......他们两位到时候成婚,我有荣幸去喝这个喜酒吗?” “就冲你这个眼力,酒席里绝对有你一位。”傅叶歌赞扬地拍拍他的肩膀。 刘府离着不远,远远就看到大门挂着白幡,有腰缠白布的下人正在门口洒扫。 傅叶歌停下脚步,连忙将露出来的明色袖边塞回去,要是穿着鲜艳上门拜祭,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陈筱艾也将发髻上的红色发带解下,拿在手里没处放,转头就是卓煜挺拔的身姿,索性都塞进卓煜的衣服里。 卓煜由着她塞,塞完了还不忘理了下自己的衣领。 阿史在一旁目瞪口呆。 刘府的管家迎了出来,听傅叶歌说是来祭拜的,竟还带着卓侯爷,连忙躬身请他们二位进去。 刘府虽不大,但无论是庭院还是屋宅都打理得整齐干净,只有一两个人下人抱着东西轻声走动,都是规规矩矩的。 灵堂里摆放的棺木十分明显,地下的火盆还烧着纸钱。 刘夫人披麻戴孝,领着一双儿女,红着眼睛上前来行礼:“见过侯爷,傅公子.......家父家母卧病在床,恕不能来见客,还请海涵。” “刘夫人客气了。” 陈筱艾打量着与傅叶歌说话的刘夫人,刘夫人是方形脸,但脸廓线条不似男人般硬直,而是柔和的弧度,这便中和了那股稍显男人的气质,多了股年龄稍长的慈和,只是那两道妩媚的柳叶眉不太适合她,因为她的脸型和五官都透露出淡淡的威严感,总体而言就是有些男相。 倒不太像只在宅院里管家的女人。 几人祭拜过后,刘夫人单独领着儿子到他们跟前来,言辞恳切道:“想必各位也知道,几位堂伯堂叔上门的事情......外子虽然不在了,但家父家母身子还算硬朗,家中也有长子,绝不到被鸠占鹊巢的时候。” 刘夫人说着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肩膀,说道:“我儿年虽年纪尚小,但从小就聪明伶俐,精通算盘,他父亲和爷爷对他寄予厚望,来日定能接过他父亲的担子,还请诸位看在我们孤儿寡母,以后能照拂一二。” 说完领着儿子就要跪下去,傅叶歌和阿史连忙搀扶,又是一番安慰。 陈筱艾在一旁听着,扯了扯卓煜的腰带,两人躲到一边去说话。 “不只后事办得井井有条,连将儿子的未来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大人你和傅叶歌一到,还有条有理的托付上了。”陈筱艾说道,“这位刘夫人,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宅妇人吗?” “感觉倒有点像我接触过的那些夫人命妇们。”卓煜也看了眼刘夫人,“她出身应该不错,起码是读过书的。” 刘家不算大户人家,但因为有生意和铺子,平常也需迎来送往,像这样的人家娉来的正室夫人大都只需会管家看账簿就好,能让卓煜这样评价,这位刘夫人应该不是她丈夫所形容的那般。 那她丈夫的死到底有没有另外的隐情? 陈筱艾回头看了眼棺木,发现刘夫人的小女儿手里捏着几片叶子,走到廊下的阶梯上,坐下来将叶子抠得细细碎碎。 “乖乖,你指甲都脏掉啦。”陈筱艾一看,小姑娘的指甲缝里全是绿色的汁液,连忙掏出帕子来帮她擦干净。 小姑娘乖乖的让陈筱艾擦手指,盯着陈筱艾看了好一会,软软说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 “那是因为你还小啊,以后会看到更多的。”陈筱艾笑眯眯道,“你t长得也很好看啊,长大后会是个美人的。” 小姑娘却摇头,垂头丧气道:“不会的,我长得像娘亲,长大后也不会好看。” 此话一出,连卓煜都有一些意外地挑起眉毛,这小姑娘才多大,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难听话?是谁说给她听的吗? “他们乱说的。”陈筱艾皱着眉,理了理小姑娘乌黑柔顺的头发,“你和你娘亲都是五官端正,女大十八变,只会长得越来越好,跟你说这些的人真是屁都不懂,咱们不要听。” 小姑娘眨眨眼睛,有些不相信:“可、可是爹爹就是这样说的.......” 我去!哪里来的混账老爹,居然跟自己女儿说这样的话!这不仅仅是嫌弃女儿,还拐弯抹角地不满妻子的长相。 陈筱艾瞄了一眼棺材,这刘掌柜......根本不是在外表现的那般体恤妻子吧? “你爹爹还曾跟你说过什么?”卓煜也跟着蹲下来,从荷包里拿出两块软糖来给小姑娘,又掏了两块给陈筱艾。 小姑娘的胆子意外的大,她并不害怕卓煜,一边含着糖一边转了转眼珠子,说道:“爹爹还问我,要不要给我和哥哥换一个漂亮的新娘亲.......” 陈筱艾低声骂道:“傅叶歌都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喝酒......大人你得管管傅叶歌。” 卓煜拍拍她的头顶,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着小姑娘单纯无知的眼神,又问道:“你爹爹,为什么说要给你换娘亲?” 小姑娘有些雀跃道:“因为爹爹认识漂亮的姨姨,还给我带糖吃呢!”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陈筱艾迟疑道:“你见过你说的姨姨吗?” “见过呢,我为了吓爹爹,藏在马车里,爹爹不知道,带着我去了老房子,在那里见到的漂亮姨姨。”小姑娘越说越兴奋,转头看向一脸苍白的管家,“曾伯伯也在呢!” “莹儿!” 刘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她咬着嘴唇,脸色煞白,身后是一脸惊疑不定的傅叶歌和阿史。 他俩估计也听到小姑娘说的话了。 刘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扯起女儿,生气道:“你这孩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平常也就罢了,这会子又来胡诌!丫头呢,快带小姐回去!” 刘莹被自己母亲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她撇了撇嘴,开始抽泣起来。 她的哥哥刘行看到了,连忙走过来护着妹妹,朝刘夫人求情道:“母亲,您别骂妹妹,她的病才刚刚好,经不起吓,而且.......” 刘行的眼神在刘夫人和曾管家身上转了转,咬着嘴唇道:“您和曾管家,的确是有事情瞒着我们,对不对?”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曾管家更是差点跪在地上,刘夫人气急了,大声道:“你们今儿是怎么了!尽在那胡言乱语!娘亲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们!” “妹妹年纪小,你们还能骗得她去。”刘行盯着母亲,嘴里肯定道,“父亲生前多次在深夜出门,有时回来,有时彻夜不归,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儿子以为父亲只是出门应酬,便没当一回事。” “你、你父亲出门也的确是去应酬。” “那为何是去的旧宅?” 刘行应是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眼睛清明而坚定,他说道:“妹妹那次捉迷藏并不是偶然,父亲去的一直都是旧宅!” 第131节 “深更半夜去的旧宅,大约不会是一个人去的。”卓煜缓缓看向曾管家,“怎能少得了忠仆陪伴。” 第95章 外室 “我、我十岁就跟随太老爷来到京城卖米做生意,这几十年来兢兢业业,为刘家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曾管家面色凝重,对只有十岁的小主子颤着声音说道:“少爷,怎么可以如此怀疑我.......我和夫人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刘行迟疑不定,他的眼神在母亲和曾管家身上来回停留,显然对他们两个的怀疑已深。 在别人眼里,一位是亲生母亲,一位是家里内外都离不开的管家,这样的戒备与怀疑很难不让人多想。 傅叶歌等人探究的眼神也不由得跟着转移到他们身上。 “胡闹,太胡闹了!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夫人气得手都抖了。 “那你们倒是说说父亲为何经常在深夜前去旧宅!” 刘行对此十分执着,他说道:“如今父亲就死在旧宅里,要我如何相信这其中没有隐情在!莹儿在旧宅见过的女人为何没有出现?母亲你与曾管家为何又不曾提到过她?到底是父亲在隐瞒什么.......还是母亲和你曾管家......” “阿行!快闭嘴!” 卓煜一把抓住刘夫人将要挥下的手,稳稳将人推开,冷声道:“孩子已经质疑至此,你们到底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孩子不懂事,不、不过都是误会罢了......大人的事情,不好全部解释给孩子听。”刘夫人捂着被抓痛的手,不敢直视卓煜。 “刚刚还说要让他早日接过父亲的担子,如今又说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卓煜轻瞥她一眼,“你是做母亲的,究竟有没有好好在意过孩子心里在想什么。” 刘夫人一时语塞,她看着眼前一双与自己对峙的儿女,颤着嘴角忍了又忍,似是悲从中来,轻呼一声,掩面哭泣起来。 “夫人!”曾管家想要上前搀扶,又碍于众人刚刚怀疑,无措之下只能叹息着拍了下自己的双膝,“这、这要说出来,对夫人,对刘家,到底是件跌面的事情........” “若真的与刘掌柜的死有关,这事你们要是不说,顺天府也会去彻查的。”陈筱艾道,“被顺天府查出来,这事就得闹得更大,人尽皆知了。如今只有我们几个,刘少爷也是个少年郎了,你们至少得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刘夫人似有犹豫,低声抽泣。曾管家更是犹疑不定,几番看着刘夫人的脸色,他似乎是想说出来的,但碍于刘夫人的意思。 傅叶歌突然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古怪,他问道:“刚小姑娘说,刘掌柜大半夜的出门去见什么漂亮女人,又常去,刘夫人你又不愿意让孩子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错了还请不要怪罪.......那刘掌柜该不是是在外面......养了外室吧?” 此话一出,刘夫人似乎被哽住了,她瞪着眼睛,接着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哭音的叹息。 看来就是傅叶歌说对了。 “这是真的?”阿史惊讶道,“刘兄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啊.......” 曾管家叹了一口气,看了眼一脸莫名的少爷,他并不明白外室一词的意思,对众人说道:“......是真的。老爷一开始就瞒得死紧,总是自己一个人深夜前去,若不是那次小姐玩捉迷藏,躲在马车上意外跟着到了旧宅,夫人与我......也不会发现,只当老爷出门应酬罢了。” 陈筱艾揽着小姑娘,看着刘夫人在曾管家说话时,一直拿着帕子不停擦拭眼角,却没有眨眼睛的动作,哪里来的眼泪可擦? “你们可曾见过那个外室?长什么模样,姓甚名谁?还有,刘掌柜死的时候,她不在旧宅里吗?” “不知道是谁。”出声的是刘夫人,她按了按眼角,眉眼间并无怨怼,而是哀愁,“我曾派人去打探过,虽说是外室,但那女子似乎并不常住那儿,也没有伺候的人在,大约......大约是与老爷约定好,再去的旧宅。” 曾管家也说道:“那人也只有小姐那晚意外看见过,只知道是个漂亮女子,叫作什么,哪里人,一概不知。” 陈筱艾看着刘夫人,问道:“刘掌柜可是有家室的人,他夜会漂亮女子,私养外室可是极不体面的事,刘夫人你身为妻子就没有过问一下,由着他这么去?” 就算是与丈夫没什么感情的正室夫人,也该顾及家中颜面,与丈夫好好谈一谈此事才对,毕竟在外私养外室,丢的可是家族脸面,要遭人白眼耻笑的。 但看刘夫人的态度,好似就只知道这么一个女子的存在,却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我、我过问了呀!”刘夫人的神情委屈至极,抓皱了帕子,“我那日不过浅问一句,只说遇见喜欢的,我愿意帮着张罗纳妾,亲自去安排周到.......可老爷他张口就骂我,什么难听话骂什么,更是嫌我貌若无盐,不知情趣.......” 刘夫人抽泣了一会,又道:“我再无貌不知趣,也是他们刘家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从大门抬进来的正室!这么多年来侍奉公婆,生儿育女,管理内宅,事事尽责,没有人能指责我半句不是,家里家外谁不夸赞我?但在他那却讨不了半t点好.......还是我婆婆说得对,女人有家有儿女,守着这些便也够了,他在外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自己担着去。” 说罢,刘夫人好似解气一般,转过脸去不愿多说。 一时之间,尴尬的气氛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在场大部分都是男子,听着也不知该如何去劝慰,纷纷看天望地,欲言又止。 傅叶歌盯着陈筱艾,抽着眼角使劲甩着眼色让她上前说话。 陈筱艾无语,这位刘夫人已经怀有相当不错的觉悟了,她上去多嘴做什么。 “那也就是说,刘掌柜死在旧宅的那一晚,那个外室极有可能也在。”卓煜道。 “癫痫不是发作后立刻就死的疾病。”陈筱艾接话道,“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呼救?” 众人相顾无言,阿史立马说道:“得去那个旧宅看一看才行!” 阿史正义凛然,又是顺天府的小捕头,刘夫人和曾管家都不愿再多生事端,更不想影响刘家颜面,可有卓煜冷脸在旁,他们再不情愿,也得乖乖配合。 离开刘府,曾管家带领众人前往西郊的旧宅,这一带都是老宅院,地方不大,年久失修,光是越过墙头去看庭院,都是杂草丛生,一片满是灰尘的凌乱无序。 但刘家的旧宅院子是修葺过的,小道也修得平整,并不显脏乱。 “这院子,刘掌柜肯定叫人来修葺过。”陈筱艾搭着卓煜的肩膀被抱下马背,“又不显得太新,应该修葺也过了一段时间了。” “看来他这个外室的时间并不短啊。” 曾管家跟在他们身后,闻言道:“多久我们也不知情.......但其实老爷很没必要这么做,夫人不仅愿意给老爷纳妾,还亲自相看过,就想找一个美貌又合乎老爷心意的。老夫人也十分夸奖夫人,说夫人宜室宜家,是个宽和大度的。” “说来也奇怪,又不是刘夫人善妒不容妾室,相反她还亲自张罗,这刘掌柜为何还要搞外室这一出?左右纳回家里去,不就完事了嘛。”傅叶歌不明白,“正室宽容,刘掌柜说不定还能多纳几个美妾呢,岂不美哉?” “这成婚和未成婚的男子,在这方面的想法到底不一样。”陈筱艾被风吹着有些发冷,往卓煜身后躲了躲,抱着胳膊道。 傅叶歌有些不服气:“怎么个不一样法,你倒是说说看。” “这未成婚的男子嘛,胆子还不大,就想着成家以后,有娇妻美妾就足矣。”陈筱艾将半张脸藏在披风毛领里,“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刘掌柜很明显就是那种妾不如偷的状态,有些男人就是很享受这种隐秘的偷情的快感.......哎哟,大人你捏我脸干啥子......” “话太多了。”卓煜揪着她的脸,“吃糖去。” “哦.......” 曾管家推开大门,道:“这屋宅本身不大,前院后就是正房,并院子里左右两间东西厢房,还有下人住的一间耳房,便没有了。” 正房还算干净整洁,生活用品不算多,茶杯茶盏倒是不少,都洗净了放置在橱柜里。陈筱艾轻轻撩开纱帘,见睡房里的床铺完整,两个枕头一张厚被子,叠得好好的,静放在一旁。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星半点的花香味,但是并没有看到香囊。 陈筱艾走过去掀开两个枕头,被枕头压住的床铺上有两道被抹过,但没有抹平的起伏弧度,这是用手整理床铺留下的痕迹。 这间屋子太干净了。 “出事后你们打扫整理过了?”陈筱艾问曾管家。 曾管家摇头道:“没有。大家都慌了,也想不起来这功夫。” “过于干净了?”卓煜走过来问陈筱艾。 陈筱艾点点头道:“刘夫人说这旧宅里没有伺候的人,那这种琐事估计是那位外室在做,刘掌柜是深夜过来的,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干净才对,连茶杯碗盏都是收在橱柜里,偷情私会什么的,小酌两杯助助兴应该少不了吧?” “会不会是那晚刘掌柜并没有与外室约定好来旧宅?只是来办什么事,刚好发病?” “那也太赶巧了,你自己相信吗?” 傅叶歌摸着下巴,摇摇头道:“也是。” 卓煜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刘掌柜?” “就在那儿。”曾管家领着他们,指着正房门外的空地上,“老爷他就倒在这里,老仆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冻硬了。” 卓煜在周围走了一圈,这几日未下雪,地面干燥,落着灰尘和凋零的树叶,仔细观察能发现不少凌乱的脚步散落在附近,大概是发现尸身那天众人落下的。 “发现尸身的时候,刘掌柜穿着什么衣服?”陈筱艾问道。 “就着当日出门的常服。”曾管家回想道,“但衣襟和袖子都散开了。” “毕竟是来见情人的嘛。”陈筱艾用脚蹭了蹭地面尘土,“放松自然些也是正常的。” “侯爷!傅公子!你们快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阿史在屋内叫喊道,手里捧着几卷东西,陈筱艾正想跟过去看看,阿史却将手里东西藏到身后去,神情很不自然,结结巴巴道:“陈、陈姑娘就不必了!” 陈筱艾挑眉,抱着手臂道:“怎么?想孤立我不成?”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个东西.......”阿史面红耳赤,慌着摆手,“这个东西实在,实在不好叫姑娘家看到......” 傅叶歌拿过来展开一看,顿时瞳孔震动,急急忙忙又翻了几卷,烫手山芋般的扔还给阿史,用手在脸颊边扇着风,一边望着天,红着脸干笑道:“刘兄到底也是个男人哈哈哈......都是男人,看这些东西也不稀奇哈哈哈,不过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也不太好呢,阿史你也真是的,怎能随便乱拿人家东西,赶紧放回去!” “可、可这里面.......”阿史也是正常搜查,闻言脸又红又委屈,捧着东西也不敢打开. 卓煜拿过几卷展开来看,脸色态度严谨自然,没有丝毫不对劲,问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压在那几本书下。” 卓煜点点头,朝陈筱艾招招手:“筱艾,你过来看看。” “侯爷!”阿史一脸震惊,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卓煜没有多做解释,只将那几卷画铺开在屋内桌子上,曾管家好奇一看,哎哟一声,红着老脸避开了。 傅叶歌和阿史在一旁踌躇,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模样。 陈筱艾看他们这样,也猜到是什么了,上前定睛一看,就发出一声充满看热闹的哦豁。 顿时起了玩心,陈筱艾捂着嘴巴,假装神情羞恼,回头看着傅叶歌和阿史,情真意切地跺脚怪道:“你们男人真讨厌!” 傅叶歌和阿史捂着脸,愧疚地背过身去。 “别玩了。”见陈筱艾又开始捉弄人,卓煜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你不觉得画中这男人都是同一个人吗?” “春|宫图里的男人本来也不重要啊。”陈筱艾捂着脑袋撅嘴,仔细看了看图画的男人后,也发现了不对,“大人你看,女人倒是画的都不同,这个男人倒是一直一个样儿的,连脸上那副猥琐的嘴脸都相差无几。” “按你的经验来看?” “画中这个男人应该画师本人吧,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刘掌柜啊?” 曾管家被阿史推着上来认人,他捂着老脸看了几卷,脸色又红又青,十分难以启齿:“是......的确是老爷的模样。” “那就是了,估摸着是想要炫耀或是收藏,才会那么恶趣味的将自己与不同女人......”陈筱艾顿了下,“等等,不同的女人?” 卓煜对上陈筱艾怀疑的眼神,说出她心中所想:“来这里的,不止一个女人。” “我去......傅叶歌你这家伙真是看走眼!说什么好男人,这个好男人都把这宅子弄成淫|窝了!”陈筱艾说着就将一卷画扔到傅叶歌身上去。 傅叶歌翘着脚没躲开,捧着画卷委屈道:“就、就喝过两次酒,他又装着那副嘴脸,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嘛!” 阿史对此也是大受打击:“不止一个女人,刘兄这人到底.......难不成是私养妓子?” “若是私养妓子,屋里的东西应该不会这么少,再者,人都到哪里去了?”陈筱艾将手里的画卷好,“我的猜测是,这刘掌柜在外应该是有多个姘头,每次深夜私会的都不是同一个。” 傅叶歌目瞪口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去!一个外室已经够过分了.......他以为他是在翻牌子选后宫吗!” 第132节 陈筱艾耸耸肩,拿过卓煜手里的画卷好:“谁知道呢,反正能肯定绝不止一个女人,若真的与刘掌柜的死有t关,要查起来就不容易了。” “等等,陈姑娘.......你手里这卷。”阿史突然上前来,也顾不得害羞,将画展开,用手遮住了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物,只露出脸来,“傅公子,你看看这位女子,是不是有点像咱们上次去喝黄酒时的那位姑娘.......” “黄酒?那个酿酒的小摊?”傅叶歌皱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位夏姑娘可是有丈夫的人!” “可是你看这画像里的人,还有腰间上的围裙.......” 傅叶歌夺过画卷一看,眼神就是一抖,陈筱艾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这人他是认出来了。 “真是你们说的那位夏姑娘?” “......脸很像。”傅叶歌咬了咬嘴唇,“夏姑娘因为酿酒的关系,常年身穿一件她母亲亲手缝制的兰花围裙,跟这画里的一模一样。” “那家黄酒小摊用来酿黄酒的大米,的确是从我们刘氏米行进货的。”曾管家惊慌失措道。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两人将卷好的画重新展开,让他们三人上前来认人。 这一认发现不得了,画里的女子大多都是与刘家有生意往来的,她们的身份要不是独撑生意的寡妇,要不是家中丈夫不顶事的小铺老板娘。曾管家还有个别不眼熟的,但是阿史身为一直行走在外,擅于观察的的捕快,不光是对上了脸,画像上的衣裙或是首饰都与这些女子对上了,就像那件围裙一样。 场面一时寂静,卓煜问面如死灰的曾管家:“这些女子的生意大都与你们刘氏米行有往来,是否有欠帐的行为在?” “这、这我不太清楚,得查看铺里的账簿才行......自从米行有了起色,太老爷置下屋宅,老爷又成家立业后,我便回了刘府协助夫人帮忙管家,米行里的事情,一直都是老爷在管的。” 阿史问道:“侯爷你是怀疑,这些做生意的女子无法偿还刘氏米行的欠款,便委身于刘兄?” “不一定都是如此。”陈筱艾说道,“能在京城做生意的女子,都是有本事傍身的,出此下策的绝对是少数。极有可能是有把柄在刘掌柜手里,刘掌柜强迫于她们的。” “姑娘得讲证据才行!”曾管家焦急道。 陈筱艾手指一点画卷:“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几人看着陈筱艾手指落下的地方,卓煜微眯眼睛:“画在刘掌柜身后的是一个酒壶?” “大人你再看看其他画,每一副都有这个酒壶。或在手边或歪倒在地上,刘掌柜画自己的时候都不忘换衣服,怎么这个酒壶却一直在呢?” “因为他强迫这些女子的时候,都少不了酒的存在。”卓煜看向陈筱艾,“那酒壶里,肯定藏着猫腻。” 傅叶歌环顾四周,连橱柜里都一一翻开查看,并没有找到与画中相似的酒壶。 陈筱艾想了一下,问道:“厨房在哪?” 厨房木门紧闭,进门后还能闻到一股油腻的食物味道,灶台里放着烧了一半的柴火。 陈筱艾有些嫌弃,她一向受不来这种气味,卓煜便让她门口等待,他们进去查看,过了一会,阿史就端着一个不大的酒缸出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已经酿好的米酒,酒液微透,散发着淡淡米酒香气。 曾管家道:“老爷他的确有酿米酒的习惯......” 卓煜亲自舀了半碗,陈筱艾伸手接过。 阿史有些错愣:“陈姑娘要喝吗?这里面要是放了什么.......” “放心吧,这是她的强项。”傅叶歌拍拍他,示意不用担心。 陈筱艾仔细闻了闻,吹开酒液表面后饮了一口,在口中转了转进行分辨后,才缓缓咽了下去。 众人正紧张的等她反应,就见她皱巴着小脸,撇着嘴,转身全吐了出来。 “哇!陈筱艾你怎么了?!” “我去拿水!” 陈筱艾蹲在地上,被浓重的酒味呛得咳嗽不已,卓煜皱着眉头给她拍背,拿着帕子按掉她嘴唇上的酒液。 “没事吧?可是里面放了什么药?” “咳咳没有.......是这酒本身不对劲,味道太冲太重了,喝下去就感觉一股热流直接上头,怪不得只酿了这么一小缸,小两杯都足够让人喝醉了。”陈筱艾很心疼自己的舌头,扒拉着卓煜的手,“大人,快给我糖......” 卓煜匆匆给她喂了一块糖,傅叶歌端来干净的水,漱了口后才感觉好多了。 陈筱艾抹了抹嘴巴道:“估计那刘掌柜,就是将人骗到旧宅里来,再将其灌醉后实施强迫,这酒可是他的功臣,才会将酒壶一起画进去。” 【作者题外话】:居家办公比上班还辛苦 幸好摸鱼时能码字......但一天六千还是不行呜呜呜呜呜 第95章 花香味 众人在旧宅里大约等了一刻钟,文灵秀带着文灵菲匆匆赶来。 许久不见的文灵菲身着一身与她姐姐一致的劲装,头发也束得高高的,这样看来,姐妹倆反而比之前更加相像了。 “筱艾!”文灵菲快速翻身下马,朝卓煜等人匆匆行过礼后就朝陈筱艾扑去。 “哎哟。”陈筱艾笑着将人接住了,“灵菲,你长高了不少。” 文灵菲秀美的脸蛋满是欣喜与激动,脸蛋也长圆了一些,比之前看着要健康不少。 “当然了,我现在时常出去骑马锻炼身体,不仅长高了,身子也比之前强壮了,我还跟着姐姐学了几招拳脚!”文灵菲笑道,“上次你来清吟坊,我正巧随着妈妈赴宴去,刚听姐姐说你在,连饭都没吃,见到你我可开心了!” 文灵菲直白又热烈的想念让陈筱艾十分感动,长高不少的二人组顿时又抱成一团。 文灵秀哭笑不得,跟卓煜告罪道:“侯爷,灵菲她一直很想见筱艾,我实在拦不住......” “无事。”卓煜看着陈筱艾灿烂笑脸,“正好有件事,需要你们女子前去查办,你带上你妹妹,就当历练了。” “是。”文灵秀闻言有些紧张,心想一定要帮助妹妹顺顺利利的完成才行。 “筱艾跟我们同去吗?”文灵菲刚见了陈筱艾,此刻很不舍。 “不呢,我跟大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办。”陈筱艾道,“不过这两件事情息息相关,还望从你们那得到好消息。” “放心吧筱艾,就交给我们了。”文灵秀笑道,又劝着妹妹,“灵菲,筱艾才刚刚出宫,还有几日在外面呢,到时得空再聚也不迟,此刻正事要紧。” “那到时筱艾你可要来找我们。”文灵菲又拉了几下陈筱艾的手,才与文灵秀上马离开。 “叶歌你不同灵秀她们一起去?” 傅叶歌自看了画卷后心情就不大好,他摇了摇头道:“不了,灵秀肯定能查出来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些女子.......” “打起精神来。”陈筱艾一拍他后背,“你换个角度想想,那些图好歹是咱们发现的,等灵秀她们查清楚后更是要销毁,没有落入不怀好意的人之手,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一种幸运。” “这事到底是我识人不清。不过喝酒时见人谈得来,便觉得对方是个好人了,是我太幼稚。若是我早些发现这个人不对劲,也不会有那么多女子被骗.......”傅叶歌黯然伤神,盯着地上石子不动,心里十分难受愧疚。 阿史闻言急忙道:“傅公子快别这么说,我与刘兄相识更久,真要这样论,那才是我的错!” 陈筱艾叹道:“都钻牛角尖了不是?相识一场,喝酒吃饭玩乐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谁又能看出在你面前的这个是人是鬼呢?再加上不管是好人坏人,只要是人,人都是会佯装会撒谎的,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还能知道人家背地里干了什么不成?” “可、可是.......” “你们只要记住,这件事被发现了,其实就不算晚。”陈筱艾说道,“这世间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冤案,它们尘封许久,甚至连被发现的线索都没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等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安慰到了,傅叶歌和阿史接下来也整理好情绪,卓煜看着陈筱艾精致的侧脸,没有说话。 等回到刘府,已到了黄昏,刘府却早早大门紧闭,曾管家上前敲门许久也没有人来应门。 曾管家尴尬又心慌不已,频频向卓煜等人抱拳告罪,突然一名男孩吃力的推开半边门,曾管家有些惊讶:“宁儿,你怎么.......” 男孩是曾管家的孙子,也是少爷刘行的书童,他示意曾管家不要大声说话,小声解释道:“夫人在诸位出门后突发头风,已经卧床不起。老太爷和老夫人又一直起不来身,夫人怕家里要乱,便吩咐关门不见客。” 曾管家急t道:“这怎么能行呢,太没大家规矩了!侯爷和傅公子特地为老爷的事情奔波劳碌,岂有闭门不见的道理!” 宁儿缩了缩脖子,又小声说道:“但是少爷嘱咐我了,若是侯爷几位有什么发现,偷偷将几位迎进来说话,各位快请。” 穿过前院,陈筱艾问在前头带路的宁儿:“刘夫人头风发作严重吗?” “夫人许久未发作了,此次因伤心劳累,发作起来特别严重,吃了药之后就睡下了。” “那你们少爷还好吧?” “少爷......刚刚在夫人房前跪了一个时辰,现在在房里。”宁儿似有心疼,“刚刚嬷嬷与少爷解释了何为外室.......少爷也一直明白这么多年来夫人的辛苦和无奈,对此十分愧疚难当,若不是夫人劝了两句,还不肯起来的。” 陈筱艾点点头,心想刘家虽然发家不长,但对孩子的教育倒还是挺不错的。 卓煜停下脚步,说道:“不必进屋,让你少爷到灵堂上说话。” 宁儿一惊:“为何要到灵堂上.......” “我们要查之事不能强求,总归要问过亲人的意思。”卓煜道,“刘夫人既生病不便的话,这刘家,自然是刘少爷说话主事,快去吧。” 宁儿不敢有丝毫耽搁,拔腿就跑了。 几人直接到了灵堂,守灵的下人吓了一跳,纷纷退到一旁不敢言语,卓煜只让他们下去,不可喧哗也不可声张。 只剩下烛光闪耀下,静静摆置在中间的棺材,屋内冷寂又寒冷。 “累了?”卓煜看陈筱艾似有困倦,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微凉。 “嗯......毕竟从出宫到现在嘛。”陈筱艾蹭了蹭卓煜温热的手指,“大人你的手总是很暖呢,真好。” “你的身体也该好好调养,自入冬后,手总是凉的。” “女人在这方面总是要差一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就是给自己找理由偷懒。”卓煜轻轻捏她手指,“明明最懂养生调理之道,却总是仗着自己年纪小硬抗。这个毛病,得改。” “年轻自然有年轻的好处,我又不至于太弱,得靠那些补品去撑,没得那样的娇气毛病。”陈筱艾转了转眼珠,狡黠道,“大人真心疼我的话,来两斤什么珍品血燕窝的给我吃吃呗?” 如今珍品血燕窝可是难得,连后宫也只有太后皇后慧贵妃那有一些,还得省着吃。 陈筱艾张嘴就要两斤,看神情就知道是等着无聊了,故意逗着卓煜玩。 卓煜看了眼一脸坏主意的陈筱艾,嘴角也跟翘起一丝坏笑,只听他说道:“你愿意吃?” “呃,吃肯定会吃嘛......”陈筱艾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那正好,这几日在家里就好好养着身体,我让厨师与药堂商量,多多研制一些药膳才是。”卓煜想了想,“那些什么辛辣重口的一概少吃,毕竟与效用相克。” 陈筱艾顿时急了,揪着卓煜的袖子不放:“哪里就那么讲究了!我不过随口一说,开玩笑而已,天天吃药膳谁顶得住啊,大人你好歹给我一日放风时间!” “那就一日。”卓煜立马应承道,“若这几日不养胖些,正月十五就不带你出门玩了。” 陈筱艾撇着嘴,抱怨道:”你养猪都没那么快见成效吧......不带我玩,我就自己出去玩呗。” 卓煜无奈,点了点她的鼻子,只道:“乖一些吧。” 看卓煜神情柔和又宠溺,陈筱艾的任性话向来也超不过三句就词穷,心里不平,只垫脚用额头撞了下卓煜的下巴。 阿史嘴里吃着曾管家命人送来的糕点,此时此刻只觉得味同嚼蜡,他朝一旁的傅叶歌干巴巴道:“那两位......其实是在调情吧?” 第133节 “什么话,你得好好学着人家侯爷,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就要在方方面面照顾好姑娘才是,吃喝住行一件落不得,才是贴心妥当。”傅叶歌一副十分老道的嘴脸,拍了拍阿史的肩膀。 阿史虚心求教道:“侯爷这样的人物,我断不能相比。傅公子在这方面也是我的大前辈,可否请教一下,若要送给姑娘家的礼物......该送些什么才算妥当呢?” “哦?你这小子看来是有目标的啊,谁谁谁,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不、不是什么目标啦,傅公子慎言!”阿史微微有些红了脸,他急忙解释道,“她是住在我隔壁的邻居,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家里也是互相照顾着.......再过两日便是她生辰,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小捕头了,总得送她一些体面的礼物……” 傅叶歌笑道:“还是青梅竹马呢,真叫人羡慕,瞧你平时总一个人待着傻笑,肯定是在想你那个贴心的小青梅吧?” “傅公子别乱说……” “傻小子,这有什么的,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什么的可是极好的事情,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傅叶歌哈哈大笑,“礼物什么的我来帮你搞定,姑娘家肯定都爱花儿粉儿的嘛,你只管去珍宝阁里挑些她可心的,记得报我的名字。哦对了,今日买给陈筱艾的玫瑰花露润膏还有一瓶,连陈筱艾那臭丫头都用着喜欢,就送给你吧!” “不行不行,那太贵重了,那玫瑰润膏如今可是抢手货,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就别客气了,赶紧拿去吧!若你倆真的能成喜事,也有我的一番功劳,到时可别忘记请我喝喜酒。” 两人正互相推来推去,刘行只披了件外衣,瘦削的身影匆匆出现在门口,少年郎的脸上写满迫切。 “诸位今日所查之事,曾管家都与我一一说明白了。”也不知是夜色太冷,还是承受不住曾管家所带来的事实,刘行面色发冷,是强撑住的坚强,“……诸位到灵堂里来,需要我做些什么?”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陈筱艾扶着卓煜的手臂站起来,说道:“刘夫人身体抱恙,这事我们也只能问问刘少爷你的意思,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们唐突。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查清你父亲的死亡真相。” 刘行的目光缓缓移到棺材上,他似有怒气也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到底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看出陈筱艾等人的目的已经不一般,若真的要开棺验尸,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这个决定,对你而言还很为难。”卓煜对刘行说道,“我们并不强求,此次顺天府已经介入,等明日将由顺天府带仵作亲自于你母亲相谈。不管你父亲到底犯下什么事情,若他真的被人所害,就该查清一切事由。” “......不用等明日了。”刘行目光微动,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身为刘家继承人,有资格决定。请......开棺验尸吧。” 身后的宁儿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道:“少、少爷.......” “去请曾管家来帮忙吧。” 有了刘行发话,曾管家等人作保,棺材被顺利移置在地上,下人打开被钉住的棺盖,在刘行重重点头后,缓缓抬起。 才过了四天,再加上天气寒冷,棺材里并没有异味,刘掌柜身着寿衣,面色青白,双眼紧闭,静静躺在棺材深处。 卓煜替陈筱艾扎好两处袖子,傅叶歌和阿史已经将刘掌柜的衣服解开,露出干瘪的胸膛。 陈筱艾自己扎好头发,清洁完双手后,猫腰下去,开始触碰刘掌柜的尸身。 从头部开始,按压头皮和颅骨,检查是否有细微的创口,接着是五官和脸颊,若是中毒,五官上大部分能表现出来,接着是脖子,身体,背部和大腿,甚至连脚底板,陈筱艾都触摸查看了。 刘行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问道:“可以了吗?” 陈筱艾撩起自己铺开的长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可以了。” “我、我父亲他真的是.......” “啊,可以确定是中毒了。你们过来看看。” 众人连忙上前,就见陈筱艾拿着布条,轻轻拨开刘掌柜深紫的嘴唇,说道:“你们靠近点闻闻看。” 傅叶歌震惊道:“为啥?” “尤其是你,你应该能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陈筱艾不给傅叶歌躲开,硬按着脖子逼他闻了。 傅叶歌强忍着不适,在刘掌柜嘴边耸动鼻孔闻了闻,闻到了尸体不新鲜的气味,还有一股.......花香味? 第80章 玫瑰花露润膏 “花香味?” 众人皆是一愣,一具死了四天左右,马上就要下葬的尸体,为何会有花香味? “这、老爷的尸身是我与其他老仆一起整理的,老爷素日也没有用熏香或是香料的习惯,怎么会有这样的气味?”曾管家也不顾冒犯了,趴在棺材边t仔细闻了闻,的确在刘掌柜的嘴边闻到了一股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花香味。 “在旧宅里里,似乎也有这样的气味。”卓煜不太确定,他看着陈筱艾说道。 “有的,因为屋宅中有香味也不奇怪,我也没当一回事。看来也不是巧合。”陈筱艾道,“香料,熏香,还有姑娘家用的头油,胭脂膏子等物,都会含有这样类似的花香气味,如果尸身经手的人就那么几个,那么这花香味极有可能是在旧宅里染上的。” 卓煜立刻明白陈筱艾所指:“这股花香味是在他嘴里,也就是说他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中毒。” 陈筱艾点点头,又伸手按了按刘掌柜的喉咙,说道:“脖子这样看不出来,但触摸按压后能发现喉咙有肿胀,若能给我切开看看,就能明白是什么毒了。” 但看刘行的脸色,能让他们开棺验尸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勇气,若再破坏尸身,这可怜的小男孩怕是要翻着白眼晕过去。 刘行缓过神来,急忙道:“可是大夫看过尸体,他、他说父亲是突发癫痫而死的!” “癫痫发作不假,但是因为毒发时才引出来的,毒发与癫痫一起,癫痫症状更加直接显眼。况且你说的大夫是刘掌柜死后才到的吧?他不会像仵作那般一一排查各样可能性,按癫痫来定死因,也只能说他不够仔细罢了。” 刘行退后两步,强忍眼中泪水:“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阿史犹豫道:“那咱们现在要做的,便是查清这股花香味究竟是来自何处?” 傅叶歌退到一旁,他盯着堂中烛火,沉默不语。 卓煜已朝刘行要来近两年刘氏米行的账簿,一一翻看后,指着一行账目问曾管家:“为何这里写着借款而不是挂帐?” 曾管家仔细一看,犹豫道:“应该老爷直接从铺子里走的借款,所以并不是买卖东西的挂帐。” “去年一年里从铺子里直接走的借款就有好几次,也没有名字签字和画押,这样不明不白的账目你们竟没有发现?” 曾管家尴尬不已,刘行小声道:“铺子里的账簿都是父亲亲手在理,显少过其他人的手,我也只有接触算盘时碰过两回。对了,母亲偶尔会因为家用查看账簿,她或许知道这几个账目。” 此刻天色已晚,刘夫人又生病,把人从病床叫起来未免太不人道。 众人一时犹豫,忽而有下人来报,说是两名劲装女子称要见侯爷。 文灵秀和文灵菲进门来,她们身上还带着寒气,风尘仆仆,大约是刚刚得了任务后就没有停下过脚步。 她们身后还跟一名女子,身着青衣布裙,发髻上只有简单两支银钗,不施粉黛,面容憔悴,但看脸依旧是清秀端正的,若好好打扮一番,定是个清丽美貌女子。 “主子,我们按名单一一前去询问,画中女子都亲口承认,与那位刘掌柜的确存在不正当关系。”文灵秀上前汇报道,“就跟筱艾说得那样,刘掌柜先是在生意上下套,导致她们不得不欠帐,再以欠帐为由将她们骗至旧宅,用酒灌醉后强迫,她们原也想过报官,但刘掌柜却将她们都画了下来,威胁她们若是说出去,便要将画传播出去,都是有丈夫儿女的,或是寡居的节妇,这样几乎是断了生路。” 文灵秀又是愤怒又是同情,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最久一个,被威胁了一年有余,她们也想过反抗,尤其是这位薛姑娘。” 薛姑娘一直盯着堂中的棺材不放,迟迟不肯迈步,文灵菲上前劝慰她几句,她才神情恍惚地走进来,朝卓煜行礼:“.......民女薛韵,见过侯爷。” “薛姑娘,受苦了。”卓煜没有多说,“我听灵秀说,你有另外的事情要交代?” “是.......听说这姓刘的死了,我还以为是我下毒成功了。” 阿史连忙问道:“你下过毒?” “没错,是他逼我的。”薛韵冷冷扯了下嘴角,她沙哑着声音说道:“初五那晚,他还让我在旧宅里等他,我求他,那天是我丈夫的生日,至少让我在家里陪陪丈夫和孩子.......但他就是个禽兽!他威胁我的那些话我甚至都已经记熟了,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寻了一包砒霜。” 陈筱艾问道:“你确定你下毒了?” “对,那晚离开前,我将那包砒霜放进了他常用的那个酒壶里,”薛韵的眼底里充满恨意,“他有个习惯,一定会先喝一杯助兴,再逼人喝。我在家里等了许久,终于等他来死去的消息,我本想着到旧宅拿上画去报官,但听说他却是因为癫痫才死的.......” 说完这些,薛韵十分疲倦的垂下眼皮:“真是便宜他了。我想毒杀他的心不假,今时今日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你们一查酒壶便知。” 卓煜与陈筱艾相视一眼,卓煜问道:“你真的把砒霜下在酒壶里了?” “是,一整包。” “那便奇怪了,我们里外寻找过,并没有看到刘掌柜常用的那个酒壶。” 薛韵不解道:“怎么会没有,平时都放在那个橱柜里的。” “随着酒壶一起消失的还有里面的砒霜。”陈筱艾一点棺材,“砒霜是症状最明显的毒药之一,刘掌柜并不是被砒霜毒死的,便是说.....” 卓煜道:“想毒杀他的可能有两个人。一是薛姑娘,另外一个人发现酒壶里的砒霜后带走了。” 薛韵很诧异,她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不可置信道:“有、有人也想杀他?” “你应该知道不止你一个受害者吧?” “我大概有个猜测......姓刘的这个混账,这样的法子绝对不可能只使在我一个人身上。”薛韵道,“只是,那个人为何要拿走我放的砒霜?” “或许她当时已经得逞了才发现,人既然已经死了,她的目的已经到达,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怎可以说是多此一举!”薛韵突然激动道,“我、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要与他同归于尽!天知道我多想亲手宰了他!他玷污了我,日日夜夜的威胁让我不曾睡过一次好觉,我每晚看着我的女儿,一直在想我究竟该怎么办.......除了让他死我别无办法!” “薛姑娘,你别激动......”文灵秀上前安抚道,薛韵实在忍不住了,捂着脸大哭。 文灵秀只能扶着她退到一旁。 陈筱艾看着从刚刚开始就沉默不语的傅叶歌:“叶歌,那股花香味,你有什么思路?” 傅叶歌肩膀一抖,缓缓将目光移到陈筱艾脸上,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筱艾,那些画里面没有她。” “正因为那些画里面没有她,所以她的嫌疑反而是最大的。”陈筱艾的眼神冷静到几乎有些冷酷了,面对傅叶歌躲闪的眼神寸步不让,“拿走对自己有威胁的东西,是凶手行凶后最基本的行为。” “可她根本没必要把自己逼到这步境地!她认识的达官显贵不少,又常有世家少爷公子追求,哪怕是找我也好,只要她开口说话,刘掌柜这样的人根本不成威胁!” “你不能拿你自己的想法来要求别人跟你一样。”陈筱艾反驳道,“你不是当事人,并没有身在其中,又怎知道她的难处,这种事关名节的东西,是拜托别人就能解决问题的吗?不过是将自己的把柄和弱点,转到另一个身上去罢了!” “你是有姐姐的人,即便是你姐姐那样金尊玉贵出身的女子,也有许多身为女子的无奈与不易,你更应该看够了才是。那些女子为人坚强,行走在外要比男人多更多的难题,遇到比男人更多的流言蜚语,她们一路过来不容易,为何又要要求她们必须依靠男人才能解除困境?” 傅叶歌焦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杀人不是小事,是要偿还的!” “将人逼到绝境,杀人不过是头点地的事。如果她就是要这种痛快呢?”陈筱艾冷哼一声,“你我都不是当事人,自是难以想象。能让人费尽心思下手毒杀,那刘掌柜对她们的所作所为或许不止这些,只能拿命来抵了。” 见陈筱艾和傅叶歌二人先对峙起来,阿史急得团团转,手足无措地看向卓煜,急切道:“侯爷,陈姑娘和傅公子这是怎么了,他们到底在说谁啊?” “叶歌刚刚给你的那瓶玫瑰花露润膏,你可收下了?” 阿史不明所以,连忙拿出来道:“傅公子硬塞,我也不好不受......” “你一闻便知。” 阿史似懂非懂,他打开瓶盖,埋头仔细闻了一闻,饶是他向来不懂姑娘家的这些门道,只细闻那股气味便是一惊,t又回到棺材边一拨刘掌柜的嘴巴,这股花香味,与他手中这瓶玫瑰花露润膏一模一样! 这瓶玫瑰花露润膏是去年入冬开始有了名气,研制这瓶润膏的是西街一家名为温氏的胭脂水粉铺子。温氏水粉铺在京城已开店数十年,生意既不算兴隆也不算惨淡,只勉勉强强的维持着,在这瓶玫瑰花露润膏出名前,在京城根本排不上号。 阿史记得,温氏水粉铺如今的掌柜便是温家的独女,温掌柜年过三十,丈夫因病过世,如今寡居,她独自一人撑着铺子,与薛姑娘,以及另外那些女子情况相似。 玫瑰花露润膏是温掌柜几年精心研制,因为打响了名声,价格也卖得颇高,这样的高价东西,那些女子应该买不起也不会去买,而且这玩意儿是用来擦脸的......为什么会进嘴呢? 还有,按刘家和温家的营生,应该不会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才是。 对了,刘氏米行账簿上那几次不明不白的借款,该不会就是?! “阿史。” “在!” 傅叶歌冷着脸道:“你跟我去一起去趟温氏水粉铺。” 第134节 “啊,是、是!” “不用了。” 众人回头,刘行一惊,就见刘夫人淡妆素裹,安静的站在门口处。 她身后有紫衣一摆,一名眼角含愁含媚的美貌女子走上前来,她朝傅叶歌粲然一笑,说道:“傅公子,不用辛苦跑一趟了,我就在这里。” 傅叶歌诧异道:“温姑娘,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唉,怎么还称呼为我姑娘呢?真是没规矩,小心你姐姐要揍你的。”温焉如笑眯眯的,眼睛微微眯起来,这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三十多的女人,十分有女儿情态,仿若十八少女,“我的确长得显小些,即便我那位没有命享福,早早就去了,但我也是嫁了人成了婚的,所以我还是想听你称我为温姐姐,或是温掌柜,可好?” 傅叶歌一时哑然,看得出来他是有些歉意在的。 “温掌柜。”卓煜说道,“你既在刘宅,又主动现身,可有打算解释一二?” 温焉如朝卓煜行了一礼,笑道:“我省了诸位的腿脚功夫,自然是怀着诚意来的,不然过去几天了,天南地北的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是了。要不是诸位突然来了查案的兴致,怕是永远都不能发现是我呢。” “因为有人帮你吗?”陈筱艾问道。 刘行往前一步,不可置信道:“温掌柜......母亲,你为何会跟她在一起?” 刘夫人避开脸,并不回话,倒是温焉如笑道:“刘少爷也不必怪你母亲,你母亲从头到尾,对你父亲迫害我们一事只知一二,我下毒杀害你父亲,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薛韵在刘夫人出现后就极力避免对上正脸,此刻一听温焉如这么说,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知道有女子受我丈夫威胁强迫,但有多少人,是谁,我不敢知道。因为我无法反抗我的丈夫。”刘夫人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轻声说道,“当初怀疑他有外室,为了知深浅,我曾有一晚躲在旧宅里,亲眼目睹.......那位女子的遭遇。我十分气愤,觉得自己嫁给了猪狗不如的东西,但我不小心落了枚耳珠......他发现后回去自然要挟我,若敢透露半句出去,有的是办法.......让我的两个孩子没了母亲。” 刘夫人叹道:“他本就不愿意娶我为妻。我娘家家道中落,公公婆婆曾受过我祖父恩惠,我家又许诺带上丰厚嫁妆,他才勉强娶了我。阿行和莹儿,还是我自己想办法上了他的床,才有的。” “夫人......”曾管家不忍再听下去了。 刘夫人朝他勉强笑了笑:“听着是不知廉耻,但他在房里视我于死物,在外却营造着好丈夫的名头。如若我不这样做,他迟早有一天会以无所出的名义休了我,要我何去何从?至少我现在有阿行和莹儿可以依靠,他死不死的,其实也没多大关系了。” 陈筱艾听着,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难不成薛姑娘放在酒壶里的砒霜是.......” “是我拿走销毁的。”刘夫人坦然道,“我本以为那就是证据,没想到还藏着温掌柜这一出。” “看在刘夫人爽快,我不介意送上一出好戏。”温焉如嫣然一笑,“刘掌柜的确是我毒杀的,用的是某种慢性毒物,为的就是不让你们过早发现,以及慢慢引出他的癫痫,我可没少费功夫。” “刘掌柜口中还残留着花香.......你是怎么说服他吃下玫瑰花露润膏的?”陈筱艾问道,“还是说你研制了其他一样气味的东西?” 温焉如上下扫视陈筱艾两眼,并不唐突,她只笑道:“姓刘的也防我们,吃食酒水一概都是他自己准备的。而那玫瑰花露润膏是我专门研制用来擦脸,他自然不会怀疑,所以啊.......” 温焉如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红润双唇,朱唇皓齿,媚意十足。 陈筱艾眨了眨眼睛,立马反应过来,对啊!刘掌柜便是贪图她们美色,擦在唇上脸上就是个不被怀疑的办法!他不知不觉间就吃了下去! 第98章 游园 “很恶心对吧?竟要对这个猪狗不如的男人献媚讨好,才能引诱他一步步踏入我的陷阱里。” 温焉如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走到此等境地。 她是温氏水粉铺的独女,虽算不上什么千金小姐,但父母一直宠爱有加,不曾受苦受难,后来与家族没落的丈夫成婚,也是情投意合,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丈夫虽身子骨不好,但对她温柔似水,鼓励有加,一边撑着病体操持铺子内外,一边支持她研制玫瑰花露润膏,早日为勉强支撑的水粉铺找到新的开始与出路。 温焉如也不负期望,但也很快遇上难题,水粉铺已经入不敷出,他们囊中羞涩,制出几瓶玫瑰花露都难,就别说上市开卖了。 丈夫苦思一晚后,第二天告知温焉如,刘氏米行的刘掌柜刘武德与他曾有些交情,他豁出脸面借上一笔钱,好让玫瑰花露润膏顺利面世。 温焉如心疼丈夫,可也别无他法。 幸运的是刘武德通情达理,不仅及时借了钱,还曾到水粉铺里对温焉如大加鼓励。 温焉如心思敏感,觉得刘武德看她的眼神让人不舒服,但丈夫的期望和玫瑰花露润膏顺利面世夺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没有发现刘武德在暗处对她垂涎已久。 那一晚是怎么到来的?温焉如恍惚记得丈夫因病卧床不起,她不得不在刘武德的催促下独自一人前去赴宴感谢,她明明很谨慎,也十分小心,但那杯酒还是被灌进嘴里,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身体的疼痛以及刘武德恶心的嘴脸与黏腻的手掌。 她当然想过报官,也想过寻求丈夫的帮助,但一切都被那卷画给毁了,那卷画只要散出去,她就永远的被毁了。 不,她早已经被毁了。可父母留下的水粉铺不能被毁,更不能连累无辜的丈夫。 她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被逼无奈,最后在丈夫临死前的欲言又止中彻底崩溃。 玫瑰花露润膏成功了,她没有亲人了,她能接受被毁了,那么杀了刘武德,也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刘武德不碰她准备的东西,没关系,她这个人,她这副身体,他肯定会碰的。 温焉如来到棺材边,弯下腰细细打量着刘武德的尸身,她眉头轻轻皱着,眼神里充满着厌恶,接着她好似又释然了一般,将手帕扔到尸体脸上。 “盖上吧,看着怪碍眼的。” 陈筱艾一直看着她,问道:“你既然使用慢性毒药,一步步的才将他毒死,刘家又难以觉察,为何还要主动前来坦承?” “我才没有前来坦承,不过是来拿一样东西而已。刚好就碰上这样精彩的局面,反正你们迟早要找上我的。”温焉如轻叹一句,“卓侯爷和傅公子一起,我还没有傻到以为能从你们手上逃脱,与其让你们到我的铺子里去闹,还不如我主动来说清。” 刘夫人似有不忍,她看着温焉如说道:“如若我早点发现账簿不对,早些交给你,你起码能早日能躲出去,安生些时日.......” 温焉如轻轻摇头,微微笑道:“你不仅还我丈夫名声,还销毁了那些姑娘的那一份。刘夫人,你被你丈夫压制了这么多年,还愿意帮助我们,你已经足够好了。” 刘夫人眼中闪烁,含悲点头。 “什么账簿不对,母亲,你们在说什么?” 刘夫人看着儿子说道:“你父亲私下有一本账簿,记着的全是他所迫害的那些姑娘的欠款记录。原本这些欠t款他都正经记在米行的账簿里,后来他发现此招好用,便逼迫温掌柜她们签下各种莫须有的欠款,这账簿他一直贴身携带着。不仅如此,他看玫瑰花露润膏营收极佳,便谋生了抢夺盈利的想法,诱骗温掌柜的丈夫签下巨额欠款,还到处造谣他烂赌欠债.......温掌柜此次前来,便是要回那本账簿。” 刘行倒退一步,勉强道:“原来米行账簿里那几笔不明不白的记账......” “那便是你父亲早前威胁的证据。” 温焉如将另外一本账簿往桌上一扔,冷冷道:“这就是那一本。我都已经这样忍受下来了,他竟还敢污蔑我丈夫名声,可叹我无法将他千刀万剐,不然他绝不是好端端躺在棺材里那么简单。” “够了.......”刘行大受打击,神情恍惚,此刻还年幼的他无法再听进去更多,他面前一幕一幕的闪过父亲慈祥的音容笑貌,可温焉如和薛韵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他,面目含愁含恨。 父亲祸害的人还有更多....... “宁儿,扶少爷下去歇息吧。”刘夫人心疼儿子,吩咐道。 “母亲,我.......” “下去吧。” 刘行只能跟着宁儿回去。 陈筱艾看着刘夫人问道:“反正刘少爷已经知道全部,夫人既想让他早点撑起刘家,为何此刻还要他回避?” 刘夫人柔和道:“阿行既已知道就没必要隐瞒,但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归心疼。孩子都要长大,就让他慢慢去体会着成长,我现在能做的,不也只有支撑着他吗?” 陈筱艾不太理解,她向来都是直面所有事情始末的,刘少爷这个年纪明明正是锻炼的好时候。 卓煜揉揉陈筱艾的头发,那温柔的力道让陈筱艾微微有些发困,便也没再问什么。 一直沉默的傅叶歌问道:“温姐.......温掌柜,你知道你进了顺天府,会遇到什么吗?” 温焉如笑道:“倒不会比这之前日日夜夜的折磨更痛苦了。” “水粉铺呢?” “该收好的都已经收好了,玫瑰花露润膏的方子我已经交给可信之人,也算不辜负父母多年养育栽培。”温焉如嫣然一笑,“还有傅公子你这样的好顾客在,我也算圆满了。” 最后,她轻轻叹了一句:“只是,以后都不能去参加你姐姐们的茶会了。” 刘府门口,陈筱艾和卓煜看着温焉如的背影渐渐远去,她身后跟着的阿史拿着证物,傅叶歌朝他们挥挥手,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文灵秀和文灵菲还得回去清吟坊,与陈筱艾约定好下次见面,便念念不舍的离开了。 “叶歌会帮温掌柜吗?”陈筱艾问卓煜。 “杀人偿命,温掌柜即便免于一死,流放也是少不了的。”卓煜给陈筱艾披上披风。 陈筱艾点点头,说道:“我刚刚不应该对叶歌那么凶的,叶歌自有他的好处在,像他这样养尊处优长大,却性子纯澈的人世间少有。我从未碰过像他这般对女子如此心软的人,倒是我小肚鸡肠了。” “你们两个的成长环境不同,为人处事自然有所不同,不必在意。” “嗯......大人,你说那刘少爷以后会怎么样?” 卓煜引着她走好路,闻言回答:“他这样的年岁遇上这样的事情,少不了要郁沉些时日,刘掌柜为人所不齿,但对孩子还算不错,这也是那孩子往后成长道路上的磕绊,与刘夫人或许也会有些言语,但那孩子有个要护着的妹妹,因此我却不太担心。” “怎么说?” “我们出来前,刘行虽遭受打击,但他还挂念着不敢一人独睡的妹妹。曾管家说,他哭着去陪伴妹妹了。” 陈筱艾感叹道:“伤心难过的时候还不忘安抚陪伴至亲,这样的孩子本身就难得可贵。” 卓煜点点头,看着陈筱艾被夜风吹得发白的小脸,他搓热双手,捧起陈筱艾的脸捂着,说道:“冷吗?再等一会,马车就要来了。” 陈筱艾看他温柔,越发想要撒娇,鼓着脸将下巴磕在卓煜手心里,嗡里嗡气的说道:“不冷啦,你给穿那么多。反正有马,大人咱们直接骑着回去呗。” “不行,夜风太大,会吹着你的。” “可是马车好久没都没来呀,咱们都已经赶不上晚饭了,我饿得很。” “回去带你去鼎味楼用饭?” “不要了,虹夏姐肯定给我做好吃来着,我念着她做的辣子鸡呢。”陈筱艾将脸埋在卓煜掌心里一通乱滚,“走吧走吧大人,咱们骑马回去吧,我真的饿了,前胸贴后背呢。” 卓煜无法,只能将马牵来,他这次不让陈筱艾坐前面,而是让陈筱艾坐身后抱着他,再加件披风上去,怎么都吹不着她了。 陈筱艾就这样靠着卓煜温暖的背,在马蹄轻稳的踢踏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回到后虹夏自然是一番教训,又怜着两人还没吃饭,只好略作警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好肉。 过两日,卓煜一早就准备进宫向皇上请安,怕陈筱艾无聊,便唤了文灵秀等人进府陪伴。 陈筱艾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披着头发,睡眼惺忪的来送卓煜出门。 “怎么出来了?”卓煜皱着眉,这天虽然不下雪了,但依旧寒风刺骨着。 冬花和雪春在后头捧着大衣和汤婆子紧跟着,想劝又不敢劝。 陈筱艾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大人,你几时回来啊?” “要看皇上的心意,若是要陪皇上用午膳,便晚些再回。”卓煜提了提陈筱艾的毛绒领子,“我会回来陪你用晚饭。在家要乖一些,不许拉着灵秀她们乱来,看着我,听进去了没有?” 眼看卓煜要捏她脸了,陈筱艾赶忙答应:“知道啦知道啦......不会乱来。” “要送我吗?还是有什么话要我带进宫去。” “没呢,就来送大人出门。” 卓煜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陈筱艾。 第135节 他这个人本身就长得英俊,这样的神情显得他越发风流倜傥起来。 陈筱艾却被他笑的心里发麻,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你一早起身,未洗漱未梳妆的,专门送我出门去......”卓煜握着拳头抵唇而笑,眼睛清亮,“在别人眼里是怎么样的,可有想过?” 陈筱艾愣住,她低头看自己一身家常服,那衣服上的纹绣是祥鹿,与卓煜那件寝衣是一模一样的绣样不说,她还一大早起来送人.......这不就是正享受闺房之乐的新婚夫妻吗?? 陈筱艾人生第一次如此面红耳赤,美貌少女因为羞涩而鲜活得不得了,张牙舞爪的像只发脾气的猫,她慌张道:“大人!你你......太啰嗦了你!你、你赶快给我出门去!” 说着将卓煜推出门去,转身提着裙子快速跑了,冬花和雪春愣是没跟上。 卓煜失笑,转头对振伯吩咐道:“年节下,我出门去也少不了有人上门,振伯你一应照看好,别吓到筱艾。” “侯爷放心。咱们虽对外宣称筱艾姑娘是咱们府里的客居小姐,但咱府伺候的,哪个不是把筱艾姑娘当正经主子对待。” 振伯笑得不见牙眼,想起刚刚陈筱艾落荒而逃的背影,笑道:“侯爷,您过过嘴瘾固然是好的,实际行动也得起来啊,这过了年,筱艾姑娘也满十六了......” 这年岁不仅满了,连人也长得更好了,那样不施粉黛的丽色京城恐怕无人能及,出门都得戴面纱,也不知道自家侯爷是怎么放心下来的。 “我心里有数。如今筱艾还有自己的要事没完,我不愿给她多添负担。”卓煜看着阿黛被牵过来,眼神柔和,“不过,她到底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已愿意全心全意的依赖信任我。” “筱艾姑娘从小经历波折又颠沛流离,能得她的信任属实难得可贵。要说除了她的师父,也就是侯爷您了。” 振伯突然想起来什么,轻声道:“您之前吩咐下去的那些人,如今到了年节也还未有消息,是不是......” “无事。”卓煜拍了拍马背,冷声道,“宫里宫外,哪怕是端州我都让人盯着,总有知情人在。” 陈筱艾被卓煜突如其来的“调戏”弄得睡不着回笼觉,在床上踢了几回被子,得知文灵秀和文灵菲来了,才披头散发的起来,脸上红色就没退下去过。 “筱艾快别赖床,咱们出门逛逛去。”文灵菲越发活泼了,兴致冲冲地来掀被子。 “灵菲,别胡闹了。”文灵秀一脸无奈,却帮着妹妹将陈筱艾揪起来,“筱艾,今天外面天气好,主子同意我带你游园玩乐去。” 陈筱艾抱着枕头不满道:“我出去哪里需要他的同意了,我想出去就出去。” 文灵菲趴在枕头边玩着陈筱艾的长发,闻言和t姐姐对视一眼,笑道:“这一大早的,还没吃饭呢,哪来的时间跟主子闹别扭啊?你们一起床就吵架了不成?” 说着姐妹倆都是扑哧一笑,先闹成一团,陈筱艾气急,拿着枕头就去砸这两个调侃人的坏人,三人披头散发的闹成一团,嘻嘻哈哈的最后全滚进床铺里。 虹夏带着冬花雪春进门,就踩中枕头滑倒。 于是陈筱艾的早饭被扣了烤包子,她委委屈屈地坐在妆台前,捧着燕窝粥嘟囔道:“明明是灵菲学坏了,嘴里越发没着调了.......” 文灵秀捧着妆盒正在给她挑首饰,闻言笑道:“她如今跟着清吟坊的姑娘们出门赴宴,琴虽学得好,那些个古古怪怪的说话腔调也没少学,我正愁着呢。” 陈筱艾看着撇嘴的文灵菲,问道:“定是清吟坊那些姐姐教你的,你学着如何?” “很好呀,我倒不愿只拘束在坊里练琴跳舞的,这些只要认真学谁都会,还有人比我更好,如此一来,我要何时才能帮上主子和姐姐?” 文灵菲将一支珠钗放在陈筱艾耳边比了比,接着说道:“姐姐们带我去赴宴,实则是看好我呢。我虽暂时只能在一旁倒酒弹琴,但姐姐们与达官显贵说话谈事,我都能一字不落的听准了,什么话该说不该说,如何才能打听想要的消息,学学场面上的眼色与为人处事,这些才能成为以后我能效力的本事,我肯定是要学的。”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是好的。”文灵秀轻叹,眼里都是心疼,“我总想着有我这个姐姐呢,不叫你在家安心些不说,还要你跟着考虑这般多。” “你们姐姐妹妹的何必这样客气。”陈筱艾喝完最后一口燕窝粥,满足道,“我听着你们为彼此考虑,心里羡慕的很。灵菲有这样的才能何必浪费,左右你管着她一些便是了。” 文灵秀看着妹妹狡黠的神情,笑道:“我也只能如此了。” 冬花为陈筱艾的嘴唇添上胭脂,道:“小姐觉得这新胭脂如何?” “怎么又有新的?”陈筱艾舔了舔,竟有些甜甜的。 “侯爷嘱咐了,一应的时兴新鲜玩意儿,都备在府里,随时供您玩。” “啊,那我上次说的南边的花草种子.......” “侯爷早前已经让人去南边采买了,肯定能赶上开春的。” 雪春挽好发髻,又添上珠花金钗等物,陈筱艾最不耐烦的梳妆打扮渐渐也开始习惯了,她侧头看了看自己圆润小巧的耳垂,心想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耳洞打上,不然虹夏给她攒的那一盒耳饰着实有些浪费了。 “说去游园,哪儿的园子?” “城西的永清园。前不久才刚修葺一新的,现在天还冷,景色虽然不能比春日的时候,但园中湖还能走冰,我想着你肯定感兴趣。” “走冰?”陈筱艾眼睛一亮,“金都河本来也能走冰的,但大人不给我去。” 冬日里的乐趣,除了火锅赏雪,便是走冰了。 “金都河毕竟是城中河,比不得郊外湖泊来得干净清爽,听说连冻在湖下的鱼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咱们再去围炉看景,岂不快乐。” 众人说着,丫头婆子们已经准备好一应物品,护卫们骑马守着马车,一路往城西去。 天气虽冷,永清园外的车驾还是不少,陆续有马车缓慢驶来,不乏官家的小姐姑娘们。 陈筱艾刚下车,就听到不远处有小姐姑娘们起了争执,连同丫头们吵吵嚷嚷个没完。 “你的马车原先就落在我后面,到了这却故意加快碰撞上来,不是冲着我来是什么!” “曾小姐未免也太多心了,这地滑,马夫赶不好车也是有的,我替他向你告罪一声就是了。” “哼,你说得倒轻巧,马车相撞是儿戏吗?若伤到我你待如何?” “曾小姐到底要我如何,直说了吧,免得在此阻人去路。” “你这口气,倒像是我故意为难你似的。” “难道不是吗?” 陈筱艾拉着面纱,去问一旁的文灵秀:“她们这样,要吵到何时去?” “不好说,一时半会肯定好不了。”文灵秀小声道,“这两位是从小到大的老冤家了,每到一处就少不了这戏码,你看大家都习惯了。” 文灵菲挽着陈筱艾的胳膊凑过来,也小声道:“她们两位我知道,听姐姐们说,因为家世长相相等,自小就相互比较,这两年据说都冲着王家的公子去,一旦碰头自然就跟火和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王家公子?”陈筱艾仔细想了想,勉强想出两个对应的人来,“二公子还是三公子?” 她还记得在玉珍阁里,王家那位远亲姑娘欺负虹夏的事情。 “应该是三公子,叫,叫.....姐姐,三公子叫什么来着?” “王世甄。”文灵秀笑道,“王家除了宫中的贵妃娘娘,其他儿女子孙倒都是不太显,只有这位三公子去年中举,据说才华横溢,人又谦虚俊朗,在闺阁里头,多有姑娘芳心暗许呢。” 她们说着,前头有贵妇过去相劝,不好在长辈面前闹失了脸面,那两位才勉强停了下来,互相看不顺眼的扭过头去。 她们既让开了路,陈筱艾等人也不打算继续看热闹了,直往园子里去,到了四面开阔的宽广地方,即便冷风扑脸,人也感觉舒服畅快。 陈筱艾深深吸了几口干净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还想站在高处呐喊几句,心想这大园子到底不一样,明明府里已经足够大了,却还是不如现在舒爽。 “这雪还没化呢,就有这样的好景致,等春日开花来,景色肯定更好。” 陈筱艾还惦记着走冰,连忙道:“咱们一路赏玩过去正好。” 园中湖果然结着一层厚厚的冰面,已经有不少公子少爷在上面玩闹,更有甚者命人挖了洞口,正在垂钓。 陈筱艾一看就高兴,想直接往冰面上蹦,吓得冬花雪春连忙去拦,两个人倒是先摔到一处去了。 第99章 争风吃醋 陈筱艾怕冬花和雪春摔出个好歹来,便让她们在岸边等待,她与文灵秀和文灵菲手挽手在冰面上走着。 文灵菲看着脚下厚实的冰面,笑道:“不知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小的时候父亲也会带我们到野外走冰玩耍,我功夫学得不行,没半点天赋,但走冰却犹如平地,是唯一胜过姐姐的地方。” “我记得,因此父亲总说是我基本功不到家,回到家又得练功。我那时可不乐意去走冰,就你,老是拉着我去,沾湿了裙子还得我帮你洗。”文灵秀叹气道,“我当时才明白,妹妹就是来添麻烦的。” 陈筱艾顿时扑哧一笑,对着文灵秀笑道:“你后面这句话可没说服力。” “我就这一个妹妹,还能怎么地。”文灵秀摇头失笑。 “你看,这就是你姐姐,甭管嘴里有多嫌弃,你的事她绝对是放在头顶上的。” “我的姐姐,自然是对我最好的。” 文灵菲有些不好意思,拉着陈筱艾在冰面上小跑两步,接着便楼在一起,笑着一同滑了出去,文灵秀赶忙跟上,差点脚下一滑,那两个小的便在不远处指着她笑个不停。 在偌大的冰湖上走了一圈又一圈,陈筱艾和文灵菲倒是玩得爽快,还略微起了一些薄汗,文灵秀怕冷风扑着陈筱艾要着凉,连忙将她们两个唤回岸边去,让冬花和雪春略作整理,一路再往红梅园去。 “这红梅长得不错,咱们挑好的摘几枝回去,放屋里赏玩。我记得虹夏姐今早放到筱艾房里的凉玉瓷凤瓶就很衬这红梅。”文灵秀轻轻摘下一两朵,分别抿在了陈筱艾和文灵菲的耳边。 陈筱艾正垫着脚闻那枝头上的红梅花,闻言道:“只能摘几枝吗?我还想着红梅花能入药,多弄些回去,也能泡茶喝。” 文灵秀笑道:“那可不经你造,回头我跟主子禀告一声,有得是园子给你种这些。” “我也不要什么大园子,多得是草药挑地方才生长,我还嫌伺候不过来。” 陈筱艾看头顶上那枝长得不错,正要去够来看看,又嫌披风碍事,手脚不方便,正要解了披风给冬花,突然一只修长的手臂从自己头顶上伸过,大手一转,直接折下了那枝红梅花。 陈筱艾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雾蓝色毛领对襟常服的高大男子正含笑看着她,面容斯文俊朗,眼睛微微眯起,眼下饱满,让人感觉如沐清风般的亲和。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份。”男子说着,将手中红梅递到陈筱艾跟前。 陈筱艾本来还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听这声音便想起来了,是慧贵妃的侄子之一,王家的三公子,文灵秀刚刚提过的王世甄。 上次在玉珍阁,自己便是戴着面纱,身边又跟着虹夏,难怪t他认得出来。 “公子也是来赏花?”陈筱艾也没想要去摘下那枝红梅,只看了看,没去接。 王世甄见她不接,也不尴尬,将红梅枝转回自己的臂弯中,笑道:“说来惭愧,我原也不懂这些极雅之物,只是外行看个热闹罢了。不像姑娘,连闻香都这般仔细,这也不枉这红梅花在冰天雪地中为姑娘盛开了。在下一睹风姿,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笑容更盛,唇红齿白,俊朗潇洒,配着怀里那枝红梅,真是好大一个美男子。 就是这奉承话轱辘似的往外冒,陈筱艾倒不乐意听,感觉人油里油气的。 文灵秀和文灵菲相视一眼,左右两边护在一旁,虹夏也站到陈筱艾身后。 王世甄看在眼里,他仪态大方,只笑道:“我是王家行三,名作世甄。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免贵姓陈,至于闺名,倒不好叫公子知道,我家里人知道要生气的。”陈筱艾落落大方,“再者红梅这物,本来就只在冬日里盛开,公子刚刚说话怪奇怪的。” 陈筱艾自然能听出来王世甄刚刚那番奉承之言,但话说得再好听,也得看别人乐不乐意听。 她以前在青楼当雏儿的时候,姐姐们就抱着年幼的她,在衣香鬓影中笑着教导她——好听的话谁都会说,男人的话要打个半折再去听。 所以虹夏她们根本不必担心她会被三言两语的骗去。 “姑娘姓陈?令尊可是国子监司业?”王世甄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几个来回。 文灵秀出声道:“王公子误会了。” “怎么,王公子识人,都一定是要达官显贵的出身才是?”陈筱艾似笑非笑道。 王世甄连忙道:“姑娘此言严重了,世甄是看姑娘通身气派,恍若天人,想必出自大家。” 第136节 “公子看着气派,主要是因为我头上这些钗钗环环的价值不菲罢了。” “再好看名贵的首饰,若没有合适的人与之相配,也是无用的,可见姑娘气质出尘,旁人望尘莫及。” 陈筱艾小声在文灵菲耳边道:“他到底要干嘛,这些话说出来就跟背书似的,一套一套的。” 文灵菲听着也好笑,心想王世甄这招用错了人,若是换个其他女子,怕是早给他三言两语的迷得找不着北,偏偏筱艾是最不吃这套的,不仅如此,她还嫌烦人。 文灵秀正想说些什么好离开,不远处就见一名姑娘带着丫头小跑而来,嘴里娇娇的喊着什么三哥哥的。 “三哥哥,说好的一起赏梅花,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跑来了。” 此时娇滴滴的姑娘便是刚刚还咄咄逼人的曾小姐。 她脸蛋微微红晕,满是倾慕,看到王世甄怀中红梅,惊喜道:“这梅花真是好看,三哥哥,你是为我摘的吗?” 说着,便不管不顾的将红梅要过来,在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这不是.......”王世甄正要解释,又怕曾姑娘在众人跟前尴尬,犹豫再三只问道:“怎么只有曾妹妹一人,曾大哥呢?” “我哥哥刚钓到好大一尾鲤鱼,自然要拿着去给刘大姐姐看看鲜儿,拦都拦不住呢。”曾姑娘说着,眼尾一扫,看向陈筱艾,稀奇道:“这位姑娘是谁?怎么还蒙着脸?可是脸上有疾?” 你才有疾——陈筱艾翻了个白眼,看曾姑娘满眼都是赤裸裸的警惕,也懒得计较,一挥手,冬花和雪春低着头上来搀扶。 就要离开之时,那王世甄不知道发什么疯,夺过曾姑娘手里的红梅,上前两步急切道:“世甄没有能一睹陈姑娘芳容的幸运,但还请姑娘手下收下这枝红梅。” 此话一出,曾姑娘的脸都绿了。 文灵秀怕陈筱艾沾上麻烦,扶着剑上前拒绝道:“王公子孟浪了,花怎能随意送与姑娘,更何况我家小姐与你初次相识。” 王世甄忙道:“我与陈姑娘并非出初次相识,当日在玉珍阁里是说过话的。” “我与王公子是针锋相对过那么几句,也没到能送花的地步吧?”陈筱艾说道,“这大庭广众之下,王公子送花与我,可有想过我得如何收场?” 不止恨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曾姑娘了,这前前后后不知道多了多少双含义不明的眼睛。 我就出来逛逛玩一玩!要给大人知道了又得管着了! 王世甄拿着红梅花进退两难,一来是意识到自己的确冲动了,就算不为着别人考虑,他一个未婚配的适龄男子,又是人人盯着的香饽饽,之前在外与一位姑娘稍微亲密些都能惹得满是风雨,王家如今正是舆论中心,这个错误他身为王家子不该犯的。 只是这姑娘神秘莫测,王世甄打听许久都未知她的身份,着实对面纱下的面容好奇得不得了。 “姑娘收下又如何,雪地红梅,只是赏玩小物,不管赠与谁,都是冬日里的一番心意罢了。” 陈筱艾侧身,一名身穿藕粉色衣裙的高挑女子缓缓走来,她唇脂的颜色要比其他人鲜艳不少,金簪步摇轻晃,更显的出挑。 “秦姑娘。”王世甄连忙行礼。 秦姑娘朝王世甄微微一点头,抿在嘴角的笑意看起来十分矜持,但她的眼睛却是实实在在落在王世甄脸上,那含情脉脉的,就差写在脸上了。 哎哟我去,怎么又来一个? 陈筱艾只想快点走,她还等着围炉的热茶点心呢。 见那秦姑娘眉眼高傲,还盯着自己不放,陈筱艾便道:“既只是赏玩小物,我不收自然也碍不到王公子什么。” “这位姑娘看起来文弱,倒是冷情冷性。”秦姑娘微微拧起眉头,王世甄这样的贵公子都如此拉下脸面,多少人不得的东西,她竟这样不识好歹。 那曾姑娘果然发难道:“姑娘当真是好没趣,岂有这样辜负别人心意的道理?三哥哥你快别理她!” “曾姑娘别胡说......” 陈筱艾好笑道:“一件东西而已,曾姑娘倒拿出强买强卖的道理来不成?凭是什么东西,我合了心意,自会自己去拿,用不着去从别人那儿讨。” 秦姑娘皱眉道:“可你到底拂了王公子好意。” “就是,那可是三哥哥亲手摘的!” 王世甄顿时焦头烂额:“两位姑娘,可别再说了......” “怎么,在两位姑娘眼里,只要是公子递来的东西,就全都得感恩戴德的接着?”陈筱艾挑眉,轻笑道。 秦姑娘一愣,矜持道:“倒不是这个意思......” 陈筱艾摊手,道:“是吧,谁家的正经女儿会受这样的规矩教导?你们二位在我跟前急眼,不过是因为这个人是王公子,你们心里喜欢,便要针对我,连平日学的规矩礼数都忘了。若换个平平无奇的人来,二位身为受过教养的闺阁儿女,该如何做?” 那秦姑娘刷得一声,脸便红了,张着嘴欲言又止,倒是那曾姑娘是憨的,她仰着下巴道:“什么别的男人,有三哥哥在,我才不会看其他男人一眼。” 王世甄有些不好意思,想要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抬眼却刚好撞上秦姑娘投过来的,似羞似怯的眼神,心里也是一动,秦姑娘是大家的嫡女,平日里最是端庄娴静,自己却几次见她对自己是这样的神色,倒让人心生柔软。 秦姑娘咬唇看了王世甄一眼,对陈筱艾道:“你别混说!这要给人听见了,是要遭误会的.......” 陈筱艾啪啪就给她的双标鼓掌,摇头笑道:“秦姑娘也知道光是三言两语都可能遭人误解,我当着众人接了花,难道不是一回事了?” 秦姑娘一时顿住,曾姑娘急急道:“你不要便不要吧!扯那么多话做什么!” 说着又再一次从王世甄怀里抢过那枝红梅花,抱在怀里哼道:“三哥哥的东西,自有我珍惜着。” “是是是,但还请曾姑娘以后不要以为,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是稀罕的就行。” 陈筱艾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小白眼,转头示意文灵秀等人离开。 曾姑娘不乐意了,她怒气冲冲的跑上前来就要扯陈筱艾的衣裙:“你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文灵秀哪里能让人触碰陈筱艾,冷脸将曾姑娘的手臂拍开,不满道:“曾姑娘这是做什么,若伤到我家小姐,岂是你能担当的。” 文灵秀明明收着力气,曾姑娘却好似受了重推,哀叫一声就往王世甄身上倒去,王世甄手忙脚乱的扶住了,也生了些怒气,对文灵秀道:“岂有动手的道理,曾姑娘千金之躯,若有好歹.......” “放心吧王公子,收着力道呢,必伤不了。” 陈筱艾居高临下的看着赖在王世甄怀里装模作样的曾姑娘,轻笑道:“若怕什么,即刻去请大夫来医治就是,我就在这儿等着。曾姑娘哪怕是少根毫毛,也只管定我的定罪就是。” “你、你说得轻巧,t待我一时不留意肯定便跑了!”曾姑娘说着,转头埋进王世甄的臂弯里,柔柔弱弱地抹起眼泪来。 “那我便在这儿等着呗。等曾姑娘在王公子的怀抱里好好抹上几回眼泪,演够了再说也不迟。” 陈筱艾看着好笑,这样的技俩她小时就不知道见了多少场,许久没看到了,倒还怪怀念,陪她玩上一局也不碍。 第100章 南安公太夫人 陈筱艾愿意看曾姑娘演,旁边的秦姑娘可看得满眼妒火,王世甄虽是疼顾女孩儿的,但交谈接触向来有礼数分寸,那可恶的曾姑娘居然就这样赖在王公子怀里,扯着他的手掌,枕着他的臂弯.......要知道,王公子扶过她过桥,也只是隔着手帕的! 她、她都还没与王公子碰过手! 秦姑娘冷起脸道:“曾姑娘别装了,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位姑娘根本没用力,不过拍开你的袖子罢了。” 曾姑娘一听,越发拉着王世甄的手臂不愿放,嘴硬道:“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身上的不舒服。” “单凭你说话这样中气十足,焉知你肯定是装的。”秦姑娘一甩帕子,按了按嘴角,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不要脸皮了。” 王世甄神色一僵,连忙唤来曾姑娘的贴身丫头,自己整了衣袖躲开几步。 曾姑娘也不在意,在丫头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耳后秀发,美目横了秦姑娘一眼,轻蔑道:“你清高,不世俗,成日里装模作样的装大家闺秀,礼义廉耻惯只会放在嘴上,也没少见你私下对三哥哥暗送秋波。别把人都瞎子,你做了什么,大家都知道。” “你!嘴巴里放干净点!” “你奈我何?” “够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翻,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大戏没看成的陈筱艾好奇的望过去,就见一名身穿靛蓝色绒毛马褂,灰棕色裙装的的妇人,她发髻上戴着玛瑙金簪,耳上坠着翡翠滴珠,长得马脸竖眉的叫人心生怯意,十分气派严肃。 应该是某位贵妇贴身的嬷嬷,极有脸面的那种。 秦姑娘忙收起怒气,朝妇人规矩行礼道:“见过顾嬷嬷。” 曾姑娘一愣,她隐约记得南安公太夫人身边有个十分得力的嬷嬷,就姓顾。而且出门时就听母亲唠叨过一句,说是南安公太夫人今日也要来永清园看梅花,难不成这位就是...... 顾嬷嬷挑起粗眉,只朝秦姑娘点了点头,板着脸道:“这天儿还冷着,难为两位姑娘还能顶着冷风吵嚷起来,可别让风灌了嘴,呛着身体里,也不知该算谁的。” 秦姑娘听着一脸通红,垂首不敢多言,曾姑娘本不如秦姑娘在贵妇圈里有阅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低头抿了抿嘴,端出受惊的样子来。 顾嬷嬷又转向王世甄,嘴角略带了点不知真假的笑意:“前头公子爷们正钓着大鱼,还作诗吟文好不快活,三公子到这儿做什么,该热闹热闹去才是。如今你们爷们说话也少不了正经事相谈,三公子可别被圈子落下了。” “顾嬷嬷说的是,多谢嬷嬷提醒。”王世甄忙道。 顾嬷嬷又点了点那枝红梅花道:“三公子这红梅很俊,刚刚我家太夫人还说要来看红梅,只是雪地湿滑倒也不便,不如给这红梅找个好瓶子衬着,各位同赏同乐。” 王世甄哪敢说不,觉得顾嬷嬷是在给他解围了,便将红梅花交与顾嬷嬷,借口找人离开了。 走时还不忘朝陈筱艾望了几眼。 “这位姑娘......即是安国府的虹夏陪在身边,肯定是客居在安国候府里的陈姑娘了。”顾嬷嬷眉眼一松,看着陈筱艾,端出慈和的微笑来。 此话一出,秦姑娘和曾姑娘都难掩惊讶,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坊间传闻,安国候卓煜往自己府里接了一位姑娘,对外说是有恩客居着,实则已当正经女主子那般对待,出入更是与那姑娘十分亲密自然,因此京城不少人猜测,安国候怕是好事将近了。 就是那位姑娘不知道究竟是何身份,竟没有透出一点消息来,只有燕家曾私底下议论过,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没想到这人就站在她们跟前! 曾姑娘想起来自己刚刚那通发难,顿时脸都白了。 秦姑娘暗自咬了咬嘴唇,怪自己刚刚过于冲动了些。 虹夏上前来扶住陈筱艾,她是淑慧长公主留在安国候府里的老人,此举明明白白的表明陈筱艾身后乃是安国候府,不可轻易小瞧了去。 陈筱艾得了虹夏的意思,便也规规矩矩的行了半礼,如今在宫中行事,她的一行一礼都是晨妃和蔓琪教导过的,宫里的老嬷嬷都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顾嬷嬷看着,在心中暗暗点头,接着笑道:“我家太夫人当年与淑慧长公主乃是佳友,常有往来。如今侯爷年节下也常问好,得知姑娘客居,原想着照顾一二才是。” “太夫人客气了,我一人事轻,倒不必废那些。” 陈筱艾谨慎的客套着,记得卓煜曾在她面前提过南安公一家,父辈时便是深交,但南安公一家远在南沙,平常也只是书信往来,卓煜没有多说,陈筱艾自然也不敢说太多。 “姑娘贵体,是该多看重。”顾嬷嬷十分恳切,她上前两步移至陈筱艾身侧,福了福身子,京城中年轻的小姐姑娘们在她这儿是得不到这样的礼遇的,秦姑娘脸色微变,揪着帕子不知想些什么。 顾嬷嬷又道:“侯爷曾跟太夫人说过,姑娘体弱见不得风,所以一直待在屋里养着,太夫人因此很是挂念。今儿赶巧了,太夫人也来游园,得知姑娘在此,特地命我来接姑娘,到围炉阁一叙。” 南安公太夫人要找她说话? 陈筱艾不知道卓煜到底与南安公一家交情如何,对方找她又是所谓何事,一时犹豫,但转念一想,既然知道她客居在安国候府里,卓煜又曾在太夫人面前提过她,想来说说话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于是便应了,不忘朝顾嬷嬷道:“小女不懂规矩,还请嬷嬷照拂一二。” “陈姑娘客气了。这两位姑娘也请一同去吧。”顾嬷嬷对文灵秀和文灵菲笑道,“两位看着亲厚,定是亲生的姐妹,太夫人最喜热闹,看着肯定高兴。” 这顾嬷嬷倒会让人心安,知道文灵秀肯定不放心让陈筱艾单独一人前去,索性都开口邀请。 “我来给姑娘带路,姑娘这边请。”顾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忽闻秦姑娘出声。 第137节 “顾嬷嬷请慢。” “秦姑娘有事?” 秦姑娘垂首福了福,端庄道:“原是家里母亲心中挂念着太夫人,太夫人脚上不便,也不好上门打扰,如今正巧碰上,小女想替母亲,去给太夫人问声安。” 先不管这陈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刚刚自己无意得罪,该想办法挽回来才是。再者母亲一直都想与南安公太夫人这样的贵妇说上话,也好在京城的贵妇圈里为她们秦家增加一些体面。 南安公太夫人据说是个和善之人,但同样为人谨慎矜持,不轻易同人说话。如今恰巧碰上了,秦姑娘想把握住机会,好好帮一帮母亲。 秦姑娘嘴上这话倒说得不错,再者秦夫人几次拜见也算心诚,问声安不碍什么。但太夫人心里只想着见陈姑娘......顾嬷嬷在心里估摸了一下,笑道:“秦姑娘心意难得,也是孝顺。围炉阁里定下的屋子大,看着空冷,若觉得无聊便不好了,这位.......” 曾姑娘很机灵,连忙行礼道:“顾嬷嬷好,我是曾家的女儿。” “曾姑娘也一同前去吧,大家也好一处说话。” 把两个不和的姑娘放在一处,自然有得她们闹去,便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顾嬷嬷在后院屋宅里陪伴女主子数十年,这样的安排十分得心应手。 秦姑娘和曾姑娘能见上南安公太夫人这样有权势的贵妇,自然喜不自胜,两人都愣是装出和好如初的样子来,可见平常在家里,也是有些经验在手的。 一路过去围炉阁的路上,秦姑娘多次想与陈筱艾搭话,但她目的不纯,文灵秀都挡了回去,秦姑娘看她腰间佩剑,眉眼带着煞气,想怕是安国候的人,不敢得罪。 曾姑娘也一改刚刚嚣张的态度,绞尽脑汁的想说些什么好话来,文灵菲跟着清吟坊里成精的女人们陪宴多次,自然有无数的话数对付曾姑娘这样的女人,愣是把曾姑娘压得无话可说,灰溜溜的闭紧嘴巴。 陈筱艾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态度,她原想着去围炉吃点心,轻轻松松的游玩便回去,如今倒要去应付位高权重的贵妇,着实有些为难了。 但看在顾嬷嬷的眼t里,便是陈筱艾不屑于她们计较。 围炉阁在红梅园附近,如今虽还不下雪,但前些时日的大雪积着还未化,清出的小道有些湿滑,连着小桥阶梯都有些湿淋淋的。 顾嬷嬷朝后头递上手臂,陈筱艾微微拉起裙子,毕竟是虹夏姐给她准备的新裙子,便搭上顾嬷嬷的手臂,也不用力,只别让人失了好意就是。 顾嬷嬷觉得手臂落下的力道微轻,还未反应过来,陈筱艾已站到桥上,身姿轻量,裙摆微摇,一股带着红梅清香的微风微微拂起她的面纱,露出秀美精致的面容,恍若天人。 顾嬷嬷心里砰砰直跳,心道果然如此。 第101章 围炉阁 围炉阁的一楼都是围桌而坐的客人,热茶点心果子碟一应不缺,众人看着冬日雪景侃侃而谈,热闹但不吵嚷。 上了二楼,看见顾嬷嬷进来,身穿同色同裙,就连发髻都一模一样的侍女们上前来迎,手脚上都是十分轻巧细心,陈筱艾知道这是讲究世家的规矩,便摆了手,冬花和雪春便垂手到一旁等待,只留下虹夏在身边。 此时还走来一名年轻一些的妇人,她面容倒比顾嬷嬷和气的多,弯唇笑道:“太夫人正跟人说体己话呢,这会子倒不得空,委屈姑娘们先到暖阁里坐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秦姑娘恭敬道:“太夫人客气了,我们小辈等着就是。” 她在三人中最年长,出来先说话倒也没什么不对。曾姑娘却不乐意被她压上一头,笑问道:“诚忠伯爵夫人和二姑娘是否也在围炉阁?我看到她们身边的侍女了。” 又不是只有你秦姑娘与京中贵妇相熟。曾姑娘轻轻瞥了一眼秦姑娘,在心里冷哼道。 “在呢,刚巧宁二姑娘说屋里闷,正在廊下透气,正好与姑娘们一起说话解闷。”说着便吩咐身边侍女,“快去请宁二姑娘过来。” 几人移步暖阁,里头一应东西都是备齐的,侍女送上热茶,众人落座后第一反应都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体,秦姑娘和曾姑娘端着茶盏,眼睛却是落在陈筱艾身上。 喝茶总得摘面纱吧? 真是传闻中倾国倾城的模样吗? 陈筱艾端着茶盏,眼见秦姑娘和曾姑娘瞪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顿生出戏弄的心思来,她眨了眨大眼睛,突然看向窗外,哎呀一声出声道:“哎呀,王公子怎么又回来了?” 话刚音落,秦姑娘和曾姑娘齐刷刷回过头去张望,就见外面是难得的冬日晴天,白云朵朵的甚是可爱,哪来王公子,不对......这可是在二楼! 陈筱艾扑哧一乐,已经喝了茶,在两位姑娘恼羞成怒的眼神中慢悠悠的放下茶盏。 耍人真好玩。陈筱艾在心里吐着舌头心想。 秦姑娘敢怒不敢言,扯了扯嘴角才勉强道:“陈姑娘惯会开玩笑的。” “什么开玩笑,这是耍着咱们玩呢。”曾姑娘虽然也忌惮陈筱艾身后的安国候,但此刻这人是明明白白耍着她们玩,她人虽爱矫情也骄横,但骨子里头也有些烈性在,家里家外都极少吃亏,哪有被耍了还陪说好话的道理。 陈筱艾支着下巴看着曾姑娘,大眼睛里透着狡黠,笑道:“怎么,就许你曾姑娘刚刚找我麻烦,不许我耍你玩玩?” 想起刚刚在红梅园里,曾姑娘顿时有些心虚,嘴硬道:“谁叫你与三哥哥那么近说话,再者我又没在你身上讨到什么好处,何必斤斤计较。” “那你可想错了,我可没那么大方,你既招惹我在先,自然是还你一遭的。”陈筱艾高傲的抬了抬下巴,“现在谁也不欠谁的,曾姑娘还想玩,我奉陪就是。” 曾姑娘倒被唬了一跳,闺阁女儿里很少有姑娘这么说话,她纳闷道:“你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从哪儿来的?” “知道那么多干嘛,我又不同你玩。” “谁说要同你玩了!” 曾姑娘越想越觉得古怪,这陈姑娘看着和她一般年纪,通身却是一股云淡风轻的悠然感,说话行事不似平常大家闺秀那么端着又讲究礼数,偏又性子跳脱反应极快,嘴巴又毒还不饶人,若无家世底气,定然是不敢这样的。 但又能感觉出来她就是单纯耍你玩玩,并无太多恶意,或者说她根本没把你当一回事。 就像这会子,她耍了别人一通,就不打算搭理人了。恨得曾姑娘直牙痒痒。 这旁边的屋子怕有贵妇在,听到她们争吵就不好了,秦姑娘劝道:“两位都消停些吧,以免失了身份。” 曾姑娘负气道:“怕什么,都是姑娘,就算吵起来她们也不当一回事,只说我们一团小孩子气罢了。” 秦姑娘扯了下嘴角,这个说法并不适用于她。 曾姑娘和陈姑娘的确还能说年纪小,长辈看着玩闹也不碍什么,但她已经十七岁了,若也像曾姑娘这样子,是要被说失了家教礼仪的。贵妇圈里社交最爱拿别人家里适龄女儿的一言一行出来说话评论,要想找个好婆家好夫婿,绝对不能出这样的差错来。 “哟,我在门口就听到两句闹腾,果然是你。” 门口进来一位身穿金丝百鸟裙的姑娘,满头珠翠压得她微微低头,笑容灿烂,虽不算美貌,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这就是曾姑娘嘴里的宁二姑娘,宁泽馨。 文灵秀眼见来人,在陈筱艾耳边道:“此女是诚忠伯爵府宁家的嫡出二小姐。诚忠伯家如今虽不同前几代人,但早前支持二皇子,与傅家也是交好,内里一般,在外头却是风光气派。还有,这二姑娘.......在小的时候,皇后曾开玩笑说要将她许给侯爷,但皇上和太后立即反对,但多少走了风声出来。平日里诚忠伯对侯爷就十分殷勤,说不准还抱着那样的心思。” 陈筱艾挑眉,大人与二皇子不和,即便是二皇子马上要封太子了,依旧丝毫不往来。这诚忠伯明明是二皇子一派的,就该避嫌比表忠心才是。若私下还企图想着搭上安国候......这不光是野心大,还嫌命太长了吧? 曾姑娘忙起身去迎,她们应该交情不错,口中直接就道:“你来永清园玩也不邀我,我还是看到你的丫头才知道。” 宁泽馨笑道:“我是跟随母亲出门的,没得长辈同意,哪有自己找人玩的道理?母亲该说我没有规矩了。” “宁夫人向来最是和善,哪儿就说得那么严重了。”曾姑娘满脸不信。 “你就是仗着我母亲喜欢你,把你当小女儿似的,才会这么说。”宁泽馨好似吃醋一般。 曾姑娘笑道:“那你便是我的姐姐了,可别跟我计较了。” “哪儿敢呢。” 两人说着话,执手来到桌前,宁泽馨自然认识秦姑娘,说来也算是闺阁里的老相识了,这秦姑娘与她那位庶出的长姐同岁,都是人赞贤惠温柔的人物,两人一起,总少不了被一些比较,因此有些过节。 “秦姐姐妆安。”宁泽馨笑道。 秦姑娘起身问候,没有多加言语,宁泽馨的注意力原也不在她身上,将眼神缓缓移到桌边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身上。 这姑娘身上从头到脚,一物一饰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品,那支珠花金簪真真是奢华又精贵大气,偏偏又不失姑娘家的柔美精致,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能出这样的不俗之物,哪怕是玉珍阁的藏室里也端不出这样的收藏品来。 还有那面纱,居然还绣着金线,当真奢侈! 只是......宁泽馨十分眼尖,一眼捕捉到陈筱艾的耳垂上空空如也。按理说像她们这种从小家里娇养着的姑娘们,为显尊贵与身份,都是小小年纪便刺了耳洞的,这姑娘怎么没有? 曾姑娘在她耳边小声道:“她就是客居在安国候府里的那位姑娘,是姓陈,但跟哪一家陈家都挂不上号,偏那身气质不是唬人的,嘴上也了得。二姐姐,你得好好灭灭她的威风才行。” 宁泽馨看那面纱就隐隐猜到了,但听曾姑娘一说心里还是猛的一惊。 是卓侯爷亲自接回安国候里的女人.......宁泽馨微咬嘴唇,瞥了一眼曾姑娘道:“怎么,你在她这儿讨不到便宜?” 这曾妹妹性子娇蛮,动手动嘴向来都不含糊,只要不是出身比她高的,她都能从各处讨到对自己有利的,这会子倒反被欺负了? “我不知道她底细啊。”曾姑娘还怪委屈的,“就知道她姓陈,问她也不说。” “不肯说,就是怕说出来丢人现眼。” 宁泽馨轻哼一声,在心里打定主意,嘴角带上嘲讽的刺意,对陈筱艾笑道:“围炉阁新开张,其他不提,这茶却准备得不好,难为姑娘体谅,竟然还如此捧场。” 陈筱艾看了自己那杯空了一半的茶水,心想t这人要讽刺别人没有品味,也不必从因人而异的口味入手吧?况且...... 陈筱艾笑道:“南安公太夫人的茶,我这个不讲究的自是觉得好。二姑娘是金尊玉贵的伯爵府姑娘,要求自然是要高一些。” 就算围炉阁准备的茶叶不算好,茶却是南安公太夫人身边人亲自沏了端上来的,说这茶不好,听到别人耳朵里,便是南安公太夫人的人准备的不好了。 陈筱艾还在话尾挖了个坑,你诚忠伯爵府的姑娘出来外面端得是尊荣与体面,体面到连南安公太夫人的茶都看不上了。 这暖阁里还留着南安公太夫人的人呢,自有她们听去说去。 宁泽馨转眼就想到这点,眼神一沉,脸上的微笑依旧无懈可击,她笑道:“想来是极合陈姑娘口味了,我嘴里薄些,倒用得不习惯。” 这便也解释了她不是对南安公太夫人不敬,只是喝不习惯罢了。 说着便一起坐下喝茶说笑,曾姑娘原也只是来游玩,这样闷在屋子里等南安公太夫人的接见也是无聊,肚子里还饿了,便对丫头道:“让阁里备些点心上来,只喝茶怪无趣的。” 宁泽馨笑道:“你是饿了吧,阁里的点心倒也罢了,我过来路上备了一些新鲜的,这就让拿上来。” “好姐姐,让她们快些吧。” 丫头很快将两盒子点心送上桌子,一打开,不仅有素日里吃得惯的,还有不少京城时兴点心铺里新出的,摆放得也好看,让人一看就蠢蠢欲动。 曾姑娘一看,了然笑道:“这蜜饯金枣和蜂蜜软酥可是姐姐的最爱,听说姐姐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必要为姐姐备着这两样点心,可见娘娘多爱重姐姐。” “皇后娘娘柔善,向来疼爱我们小辈。”宁泽馨谦虚道,眉眼上隐隐的得意却骗不了人,配上满头珠翠,京城里排得上号的贵女的确要算她一个。 “这不光是皇后娘娘喜欢姐姐,这蜜饯金枣想必还是傅小公子专门跑去买来送给姐姐的吧?傅小公子对他的姐姐们极好,对姐姐更好。” 傅小公子?说得是傅叶歌吗?陈筱艾转头看向文灵秀,文灵秀点点头。 那家伙,到哪都是花花公子的德行。不过按他平时做事性格,能让他素日体贴入微的只有他那几位亲姐姐,专门跑去送世家姑娘点心,这样容易惹人注目议论的事,倒还不至于傻傻的跑去做吧? 陈筱艾有点好奇,平常也没听大人说过,傅叶歌对哪位姑娘真情实感了。 “别胡说,不过是长辈们常来往,顺手罢了。傅小公子人品温厚,傅家姐弟感情极好,哪里是我这个外人能相比的道理。”宁泽馨脸上羞涩,笑着塞了一块点心给曾姑娘,“真是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秦姑娘冷眼瞧着,心里翻腾着不甘。 他们秦家,祖上也出过响当当的人物,无奈近两代人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是平平无奇,家里如今最高也不过是父亲的四品官。幸好外祖母是清贵世家的嫡女,还能时刻帮衬着女儿和外孙女在贵妇圈里游走,但到底因着一个外字,再者儿孙众多,也并不能事事照顾周全,家大业大的,哪一项要事都能把她这个外孙女的事给顶下去。 秦姑娘心里着急,自己明明有这样的才貌品格,凡事却总拿不到那个最好的,顿时又恨家里男人们无用,又心疼母亲满心的担忧。 第102章 点心 第138节 “陈姑娘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陈筱艾看着食盒里点心,模样都是精致可口的,味道应该也不差,要换以往她也很乐意享用,但无奈的是,她的舌头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给晨妃和虹夏给喂刁了。 要说以前,她可是什么都不挑剔的人物,仗着身体好,小时候过的穷苦时,变味的东西也没少下肚,但现在身边的人都把喂胖她当作头等要事,御膳房和晨妃的小厨房,做菜做点心可都是一流的,晨妃就爱三餐外加点心宵夜一顿不落的投喂她,更别说虹夏每每都是亲手下厨做一桌了。 每次看到她们期盼的眼神,陈筱艾都不敢放下筷子,真的是痛并快乐着。 如今食盒里这每一样点心,她不仅没生出什么兴趣,还能挑点小毛病出来。 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刚想好言婉拒,就听曾姑娘轻蔑道:“陈姑娘是外地人,肯定是因为没有尝过京城的口味,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吧。” 陈筱艾笑着摇摇头,一指食盒中的蜜饯金枣,笑道:“这样的金枣也能入各位姑娘的口?” 宁泽馨柳眉一挑,笑道:“可是不合姑娘心意?” “这蜜饯金枣固然是好滋味,只是这金枣颜色不明,大小不一,这样不讲究,定是挑了次品来做,就连收汁都做得不好。瞧,这颜色一点都不晶莹透亮,摆在盘子里更不好看,若给客人上了,怕是要得罪人的。” 陈筱艾撇撇嘴,翘着兰花指捏起白粉的手帕,矫揉造作地按了按鼻尖,一脸娇生惯养的娇气,又道:“先别谈滋味了,模样不好的,都甚少到我跟前来。” 说完,还不忘翻了个傲娇的小白眼。 一旁的文灵秀和文灵菲顿时被逗笑了,陈筱艾扮演什么角色都是手到擒来,这娇气的大小姐更是入木三分。 宁泽馨正要斥责她无礼,什么样的姑娘,胆敢在她面前挑剔这些? 可细看那碟子蜜饯金枣,品相的确是不如之前的好,因着是别人特地送来,她心里头得意,便命人放进食盒里,留着带来游园时待客享用,没想到这陈姑娘居然如此讲究,金枣的品相都能一眼看出来..... 陈筱艾心想我当然能看出来,金枣入药能理气止咳,也能当小零嘴,她小时就熟悉了。蔓琪口味素来清淡些,但也爱蜜饯金枣这一道点心,小厨房做过几次,她自然也掌握了要点。 不理会宁泽馨尴尬,陈筱艾看着曾姑娘笑道:“我这嘴是给家里人养刁了,真羡慕曾姑娘不挑剔的好胃口。” “你、你这是瞎讲究!这是蜜饯金枣的事吗?这是人家傅小公子一番心意,二姐姐特地拿出来与我们享用,你真是不知好歹!” “真是傅小公子送的?”陈筱艾一脸讶异,“别的我倒不知,人们都说傅小公子是最疼顾姑娘家的,居然会送这样品相手艺都不佳的点心......” 陈筱艾翘着兰花指一脸失望。 傅叶歌,委屈你了。 曾姑娘一听也觉得不对,要知道傅小公子既不缺银钱也不缺心意,若是真送了东西,定是最好的。 便低声询问宁泽馨:“二姐姐,真是傅小公子送的?我记得张家的公子也没少对姐姐你献殷勤......” 张家公子哪里能跟傅小公子相比?再者送的那些东西岂是她能看上的? 宁泽馨瞪了曾姑娘一眼,曾姑娘抿了抿嘴,识趣地退开了,再也不提点心的事。 宁泽馨在心里冷笑一声,不再把陈筱艾当作没有见识的外地姑娘,她皮笑肉不笑道:“说起家里人,陈姑娘客居在安国候,可是跟着家人一起?” 陈筱艾看向身后的虹夏,虹夏上前来为她扶好发中金簪,柔柔一笑,尽显温和娴静,如同家里的长辈一般充满了包容与爱护。 “是的。”陈筱艾朝宁泽馨眯眼一笑,“有什么问题吗?” “......一家人客居在别人屋宅里,怕是不太方便吧?” 陈筱艾眨眨眼,反问道:“宁姑娘可是听说了什么吗?” “也没听说什么......陈姑娘为何这样问?” “宁姑娘才是,既然没有听说什么,为何要这样问我呢?” 陈筱艾捏着帕子,微微垂首,声音突然充满了哽咽:“我一个姑娘家客居在别人府上,主人家迎我照顾我是我的福气,虽叫我不必在意外头的想法,可自然是不可能的.......宁姑娘如此当面问我,我心里害怕极了,还以为......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叫我心里愧疚难当,我可是哪里得罪了宁姑娘不成?” 说罢,就要低头抹泪。 虹夏赶忙俯身安慰,文灵秀和文灵菲也十分不满的看过来,充满了敌意。 “我没这个意思!” 宁泽馨吓了一跳,这人是怎么回事?刚刚还娇气十足,大小姐般一脸的不好惹,怎么才三言两语却又开始委屈落泪了?! 这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陈筱艾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心想我这脸变得不快一些,怕是根本赶不上你们给我挖坑的速度。 这些姑娘的小心思无非就那几样,倒没必要跟她们明着打,计较太多,她已经够引人注目了,把人敷衍过去就算了。 扮委屈扮柔弱就是一个极好的办法,陈筱艾见过不知道多少内宅女子t靠这一招避险。 “你不要哭了,我不过随口一问!” “嘤嘤嘤嘤嘤.......” 偌大的花鸟鱼虫屏风后,顾嬷嬷扶着一位深紫色彩凤衣裙的妇人,她的发髻梳得极高,只稳稳压着一支莲花样式的大金簪步摇和两支颜色极翠的翡翠圆珠,尽显极致低调奢华。 妇人的眼睛透过屏风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陈筱艾,突然道:“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二姑娘那样的都能打压下去,这些个变脸招数使得极好。” 顾嬷嬷垂首低声回道:“自小在外讨生活,又曾在大家屋宅里做过事,这样的招数学着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南安公太夫人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心疼的神色来,说道:“说的也是,年纪小小的不容易,若不是会这些,那宁二姑娘那些人,可得把她欺负的没地方哭去。” “这样的姑娘,太夫人可曾想起过谁?” 南安公太夫人刷得一声回头,看向伺候自己大半辈子的顾嬷嬷,眼中还含着一丝不可置信,她低声质问道:“你真没看错吗?那样的面容......绝不可开玩笑!” 顾嬷嬷恨不得将额头点到地上去,她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却也不敢说自己没看清,只道:“奴婢伺候太夫人几十年,太夫人忘不了的,奴婢更不敢忘。” 说着抬起头来,颤声道:“实在太像了.......若是哪个旧人看到了,定会以为,回到十六年前了.......” 南安公太夫人捂着胸口,颤巍巍地退后一步,顾嬷嬷这样谨慎的人断不能看错,难不成真是....... 顾嬷嬷连忙扶住南安公太夫人,替她轻抚胸口,连忙道:“也有可能只是巧合罢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像的人多着呢.......” 南安公太夫人抓住顾嬷嬷的手,低声道:“........断不可能是巧合,阿煜那孩子当时不过四岁,可他那样聪慧,定是全部都记得的。他把那姑娘带在身边如此仔细照顾着,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咱们家虽远在南沙,但老爷和老侯爷当年那样的交情,是把侯爷当半个亲子的。若不是隔得太远,当年小侯爷去北境还难说呢!况且侯爷对待太夫人也亲厚,在您面前提了,自是希望您在京城能帮忙照顾。”顾嬷嬷深思着,一一分说道,“先不论其他,就只当这个姑娘有些相像罢了,您先见上一见,没准儿,侯爷只是单纯喜欢这姑娘。” 南安公太夫人听着,也冷静下来一些,她想了想,对顾嬷嬷说道:“只留下你与我去见一见这姑娘,其他人都留在外头,不许她们出去胡说。” “您放心吧,奴婢都安排好了。”顾嬷嬷劝慰道,“况且.....这京城里能记得当年事的旧人大约也都不在了。” “旧人不在,你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是受人逼迫的可能。”南安公太夫人冷笑一声,“十六年过去了,当年血流成河,无数人死的那样惨,但在这金都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顾嬷嬷默默低下头去。 屋内,宁泽馨忍住火气好不容易将嘤嘤哭泣的陈筱艾劝停,正好顾嬷嬷进门来,陈筱艾也见好就收。 “太夫人累了,也不见旁人了,二姑娘,秦姑娘,曾姑娘先散了吧。”顾嬷嬷笑得亲切,示意侍女们为姑娘们做准备,“路上湿滑,还请姑娘们注意脚下些。” 秦姑娘忙起身道:“嬷嬷,我还未跟太夫人请安.......” “秦姑娘的心意,我已转达给太夫人了。”顾嬷嬷没有多说,而是轻飘飘的安抚了一句,“改日太夫人的春日茶会,还请秦姑娘赏面才是。” 能去南安公太夫人的春日茶会固然是好,但此行没有见上面到底可惜...... 将秦姑娘的不甘看在眼里,宁泽馨施施然起身,笑道:“母亲还未过来,烦请嬷嬷多倒杯茶,泽馨再去陪陪太夫人。” “不必了二姑娘。”顾嬷嬷笑道,“伯爵夫人往红梅园里去了,叫您过去寻呢。” 宁泽馨脚步一顿,立刻又笑道:“原来如此,母亲出门时还说要折几枝红梅回去赏玩,我倒给忘了。还请嬷嬷替我向太夫人告罪一声才是。” “二姑娘客气了。” 曾姑娘大感无趣,正要跟着宁泽馨一起离开,突然发觉不对,回头看向还坐着等陈筱艾,奇怪道:“陈姑娘怎么不走?” 陈筱艾看向顾嬷嬷,顾嬷嬷笑道:“委屈陈姑娘,再陪太夫人坐上一回了。” “不敢。”陈筱艾轻轻点头,刚刚见顾嬷嬷没提她,就知道太夫人是要与她单独见上一面。 宁泽馨脸上不虞,看着云淡风轻的陈筱艾,便甩手离开,曾姑娘连忙跟上。 第103章 名字 出了围炉阁,宁泽馨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二楼繁复的雕花门窗,冷笑一声,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我去找母亲,你先回去府里,让二门外的婆子小厮到我院里候着,我回去有事吩咐他们。” “是。” “二姐姐是想让人去打听那个陈姑娘吗?”曾姑娘跟在后头问道。 “哼,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竟敢和我同坐一桌,还如此出言不逊。若不是太夫人就在隔壁,我定要揭了她的脸皮。” “她仗着是安国候府的客居小姐呢,有卓侯爷在身后,别人自然不敢把她怎么样。” “凭她也配?”宁泽馨想到这一点,咬牙切齿道。 曾姑娘顿时无语,人家可是卓侯牵着手接回府里的,配不配原也不是你能说得的。 再者外面风言风语也快一年了,凭卓侯雷霆手段,怎么可能压不下?不压也不管,就代表是真的呗。 曾姑娘在这点倒是意外想得开,她自知自己的身份性格肖想不到卓煜去,又想起卓煜那张冷面脸,心里直道可惜——明明那样英俊勇武的美男子,却冷情冷性像一块化不了的冰块,对哪位女子都是万分冷淡,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遍体生寒,偏偏这满京城里再也挑不出像他这样条件如此优秀的男子来。 毕竟连三公主都痴情追求那么多年。 曾姑娘瞥了一眼旁边还在犹自生气的宁泽馨,卓侯爷这样的人物,尚公主都是可以的,人家不也没看上?哪有那么容易。 这宁二姐姐估计是还记着当年皇后娘娘的那一句戏言,虽极少谈论,但对方可是那位卓侯爷,她又是个事事抓尖要强的,哪能不在心里留下动心的痕迹,时不时想起来,总逃不过“万一呢?”这个念头。 宁泽馨自持伯爵府嫡出姑娘身份,大有京城里的少爷公子们都要高看她一眼的自傲,别人不知道,曾姑娘常与她在一处玩耍,嘴上不说,其实看得很明白。 不然也没必要当着秦姑娘的面如此大动肝火。 “若姐姐真要叫人去查她身世,得叫人手脚谨慎些,要是让卓候爷知道了,怕是要怪罪的。” 提到卓煜,宁泽馨下意识挺了挺背脊,越发显得脖颈修长,气质出挑起来,她看了一眼曾姑娘,弯唇笑道:“妹妹不必当真,我不过是与那陈姑娘聊得来,想要了解了解罢了。陈姑娘的身世自然不必我出手,宫里宫外多的是人想知道。” 曾姑娘敏锐,立马明白宁泽馨话里的意思,她小心试探道:“宫里人都顾及着卓候呢,姐姐可别玩脱了。” 端太后既没说什么,便是一切都听卓候自己的意思。 “卓侯爷那样的身份地位,太后再是疼爱顾及,也断不能让来路不明的女子将卓侯爷轻易骗去。这其中,关乎卓家与淑慧长公主呢。”宁泽馨轻笑道。 这是要让宫里端太后亲自出手的意思。 曾姑娘有些纳闷,傅皇后那还好说,诚忠伯夫人时常进宫请安,还能说上几句话,但还能说动端太后不成? 像是明白曾姑娘所想,宁泽馨笑道:“太后爱护卓侯爷,自然关心则乱。” 第139节 宁泽馨没有多说,只留下神秘一笑,便扶着侍女的手缓缓离开了。 曾姑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抱着手臂轻叹一口气,道:“这人真是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竟这样说她?你们不是交好吗?”秦姑娘奇怪地看她一眼。 “我与她交好,是因为宁夫人待我极好,素日里自然万事都依着她,但不代表我什么都赞同她。”曾姑娘看了秦姑娘一眼,“你的话,应该是明白的。” 秦姑娘陷入沉默,她在家是嫡出,但也有身份远高于她的堂表姐妹,姑娘们之间不平衡的相处之道,当然明白。 “唉,不说了,那位陈姑娘好自为之吧。”曾姑娘抚了抚耳后长发,带着侍女也离开了。 四下安静了,没有人在身旁没安好心的叽叽t喳喳,陈筱艾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你这样,比我去赴宴时应付那些人还累。”文灵菲笑着给她满上茶水,“这些小姐姑娘们,果然都是不好相与的。” “幸好我不是这京城里的什么小姐姑娘,若是出身家世稍微低些,真是上哪都要低上那么一头,哪有现在自由自在。” 陈筱艾说着打了个哈欠,嫌着面纱碍事,索性取下递给虹夏,端着茶杯连喝半杯醒醒神,正要与虹夏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哎哟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跌跌撞撞的脚步声。 众人一回头,就见顾嬷嬷并两个侍女正扶着一位深紫色衣裙,雍容华贵的贵妇,那贵妇好似被什么吓到一般,脸上满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捂着胸口的手指更是颤抖不已。 “太夫人,这是怎么了?”文灵秀连忙上前去搀扶,陈筱艾也上前查看。 眼见陈筱艾的脸越来越近,南安公太夫人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她死死地抓着顾嬷嬷的手,瞪着双眼,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天花板,眼前晃过一幕又一幕前尘往事。 那是一个雾蒙蒙的夏末天,年轻的俊美男人从自己手上央求到心仪的字画,在友人的调侃声中,大方而又热烈地追求站在湖边观望的美貌女子,两人情投意合,执手相视而笑,此情此景犹如神仙入画一般。 南安公太夫人恍惚还记得,自己捏着帕子,笑着直拍掌不已,惹得那对神仙眷侣终于有了迟来的羞涩,双双朝自己望过来,两人天生就带着些许相像,就连含笑的嘴角,翘起来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自己那时说什么来着? 对了,她对坐在身边,同样开心不已的淑慧说——他们天生就该当夫妻。 “太夫人?太夫人?” “快,快喂点水。” 嘴唇被掰开,轻轻喂了什么硬物进来,温水缓缓灌进。 南安公太夫人不受控制的咽下去几口,感觉那硬物在自己的胸口处徐徐化开,一股缓和的热意游向无力软绵的四肢,那股麻痹感顿时散去不少。 “太好了,太夫人醒了!” “我的天爷,这突然是怎么了,太夫人,您可别吓我。” 顾嬷嬷拧着眉,朝围在床边的众人喝道:“太夫人只是一时胸口闷痛罢了,在府里也是没伺候过,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快退开!” 年轻一些的妈妈和侍女忙退开,坐在床边刚为南安公太夫人把了脉的陈筱艾对顾嬷嬷说道:“让人将窗子打开,透些新鲜的风进来,太夫人这样胸口闷痛的老毛病,千万不能憋着,屋里也不能太闷。” “是是,快去将窗子打开些。” 陈筱艾解开南安公太夫人的狐狸毛围脖,看了看衣衬又道:“顾嬷嬷,太夫人出门,定备着要换的衣裙吧?” “是的,一应都有的。姑娘这是?” “里头这件衬裙也太紧了些,勒得人不好喘气,尤其是太夫人这样容易内里疼痛的,该穿那些松软透气的才好。”陈筱艾说着,捏着帕子为南安公太夫人擦了擦眼角泪水,“您先着人为太夫人换身衣服吧。” “可太夫人刚服了药......” “无事,那药起效快,想来太夫人此时已经舒缓许多,换了这紧勒的衬裙才是要紧。” 顾嬷嬷俯身一看,南安公太夫人已经清醒,脸色也好了许多,半眯着眼睛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 顾嬷嬷喜极,连道几声佛,唤了两个手脚小心的侍女来为太夫人更衣。 陈筱艾和其他人避到旁边屋子去,文灵秀后怕道:“早年就听说太夫人胸口疼的老毛病,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一发起来竟还是如此之急。” 陈筱艾看着侍女轻手轻脚的进出,说道:“我看着倒不像只是胸口疼的关系,更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 “咱们几人,有什么吓人的?”文灵菲左顾右看,郁闷道。 陈筱艾想起刚刚南安公太夫人晕倒时的样子,眼神是落在她的脸上,分明是因为看见自己后才晕过去的。 南安公太夫人究竟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什么? 故人的影子吗? 陈筱艾接过灵菲递来的茶杯,看着茶水中,自己这张脸的倒影,表情越来越凝重。 两盏茶后,顾嬷嬷笑着进门来请人,表情柔和道:“刚刚多亏了陈姑娘出手及时,我们太夫人已然好很多了,这会子请姑娘进去坐一坐,说说话。” 陈筱艾刚跟着顾嬷嬷进去,想起来什么,对顾嬷嬷说道:“还要劳烦顾嬷嬷,找两个手脚干净的人,去收些树上的干净雪水来,煮滚了,稍微放凉些,等会好给太夫人使用。” 顾嬷嬷好奇道:“可是要煮茶?” 陈筱艾笑道:“倒不是泡茶。我刚刚看太夫人眼睛微微有些浊了,想必素日里有发干发痒的症状在,拿干净透气的帕子浸湿热水,热敷眼睛几回,再配上一回按摩,就能改善不少。” 顾嬷嬷一听,喜得双手合十,笑道:“姑娘当真眼尖!太夫人正为这个不舒服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法子,真是奇了,我立马叫人去准备着。” “去准备什么?” 南安公太夫人换了套舒适的深蓝色衣裙,正卧在塌上,笑着问道。 “陈姑娘给了个治您眼睛不舒坦的好法子,奴婢正叫人准备去呢。”顾嬷嬷笑着扶陈筱艾过去。 陈筱艾也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垂首道:“民女筱艾,见过太夫人。” 南安公太夫人的神情越发复杂了,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陈筱艾的面容,越看的认真,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慢慢变成慈祥的柔和来。 陈筱艾百思不得其解,只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南安公太夫人,懵懵懂懂的,像个第一次见长辈,好奇心十足的小姑娘。 刚才明明那样伶俐,现在这幅模样倒符合这个岁数该有的可爱。 南安公太夫人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拉着陈筱艾在塌上坐下,强压着那一肚子疑问,克制地问道:“你的名字是唤作筱艾?是谁取的?” “回太夫人,是我师父取的。” “可有什么缘故?” “也没什么缘故,我师父常年在外行医制药,便随手取了手边草药的各一个字,组了个约像是女孩儿的名字便是了。” 南安公太夫人微微蹙眉,道:“竟如此潦草了事。” 陈筱艾笑道:“可那两味随手拿的草药都是好生长,极顽强,生命力旺盛的。我师父的意思,便也是我能像那两味草药般健康茁壮的长大,到哪都能好好活下去。” 南安公太夫人的眼里突然迸发出光亮来,情不自禁的泪满眼眶,她拍着陈筱艾的手,哽咽着连连道好:“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师父极有心意,别的先不说,孩子自然是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最为重要。” 陈筱艾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顾嬷嬷忙过来凑趣道:“民间里,多的是长辈给孩子娶个贱名才好养活呢,可见陈姑娘的师父爱护她,您心里该放心才是。” “很是很是。”南安公太夫人说着,忙取来帕子抹泪水。 第104章 回想 “唉,吓到你了吧?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这情绪说来就来,家里老头也受不了我这样。” 南安公太夫人接过顾嬷嬷递来的茶盏,边说笑着,垂眼喝了两口平静心绪。 “情绪闷在心里不舒发出来,反而对身体不好。太夫人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陈筱艾笑道。 “好孩子,你说话真合我心意。”南安公太夫人笑着,看到陈筱艾头上那支珠花金簪,对一旁的虹夏道,“这是你主子生前的心爱之物,你一贯护得比生命还重要,如今戴在筱艾头上,光彩倒比之前更甚了。” 虹夏微微一笑,轻轻比划道——只有筱艾能戴得。 “呃,虹夏姐你别......”陈筱艾有些无奈,对南安公太夫人说道,“虹夏姐喜欢将长公主的饰物给我戴,我不戴吧,她便闹,实在是.......” “呵呵,你别在意,她就这样的脾性。都是当年淑慧和玥........” 南安公太夫人欢快的语气突然生硬一顿,在陈筱艾好奇的眼神中,缓缓接下去道:“都是淑慧长公主给惯坏了.....但我们都知道,她是个忠心护主的。” 月是什么? 见南安公太夫人不愿多说,陈筱艾便按下好奇心,问道:“太夫人与淑慧长公主感情很好吗?” 顾嬷嬷端上茶点,笑着道:“我们太夫人还是姑娘的时候,曾经给淑慧长公主身边当过侍读呢。” 看陈筱艾微微惊讶,南安公太夫人笑道:“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出身原也不高,还是庶出。我爹是当年的榜眼,在家里不拘男女,都得上学,我也算是读过不少书,又比淑慧长公主大几岁,便t给选进宫里当侍读,陪在淑慧长公主身边。” “我听大人和虹夏姐说,淑慧长公主通古博今,爱好十分渊博,更爱各类书籍,您当时是长公主的侍读,肯定也是什么都懂吧?”陈筱艾想起淑慧长公主的藏书阁就不由得头发发麻。 她无聊时,卓煜领她进去找书看,才知道摆在外面的那些只是冰山一角。 果然,南安公太夫人一听,顿时露出牙疼的表情来,她回想道:“那些书可是我的恶梦,我当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陪读侍女,想着就是翻书研墨陪玩,因为能出宫,长公主倒是把我当书贩来使,那些什么旁门左道,不入主流的书籍都是我满京城里去跑来的,我好歹也是个书香家的小姐,与那些人打交道时真真是难为死我了。” 啊.......我明白的。陈筱艾露出同病相怜的眼神来,她为晨妃买小话本也是这样,那些小书贩总在不必要的时候犯职业操守,若是妙龄女子来买还不肯卖,遇上不好说话的还得斗智斗勇一番才行。 “这也就罢了,进宫时更得藏着死死的,不能给那些嬷嬷们发现。” 说到此处,南安公太夫人露出怀念的神色来,眼里却透着淡淡的悲伤,她道:“有一回,还是给教礼的嬷嬷发现了,我心里想着完蛋了,就认在自己身上吧,还请长公主看在我顶事的份上,以后多照拂我家就是。没想到啊.......长公主知道后,转身就直接跪下了。” 看着陈筱艾微微讶异的神情,南安公太夫人感叹道:“她只说我是被她逼迫的,将我摘得干干净净,她自己倒好,被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禁足一个月,还得禁食两天。” 想起端太后对淑慧长公主的愧疚,这个惩罚的确非常严重了。 不过细想,当时的中宫皇后犹在,端太后身为盛宠不衰的宠妃,连两个儿子都要避露锋芒,就别说随时有可能被政治婚姻牺牲掉的淑慧长公主了,惩罚过重也是一种保护。 看陈筱艾听得认真,南安公太夫人微微一笑,伸手将陈筱艾耳边的秀发轻轻挽到耳后去,继续说道:“淑慧她.......讲义气,够朋友。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于是那天偷偷留在宫里,想趁人不在的时候给她送点吃的进去,没想到却碰上一个人。” “谁呀?”陈筱艾是真好奇,歪着脑袋看南安公太夫人,想了想道,“您未来的夫婿,南安公?” 众人顿时一乐,顾嬷嬷也笑了,文灵菲揪了陈筱艾的小脸一把,笑道:“若是这位大人,咱们接下来就听不到太夫人与淑慧长公主的故事啦。” “你们这群小妮子,惯会打趣人的。”南安公太夫人失笑,也不恼,坦荡道,“他是后头才出现的,离着出场还远呢,我不说他。” 看着几个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南安公太夫人恍惚好似回到了多年以前,她也是这般十几岁的青春好年华,有使不完的精力与用不完的时间,出身不高的她被高高在上却又平易近人的淑慧长公主带进更加精彩的世界。 “太夫人快说,您遇上谁了?你们一起去给长公主送吃的了吗?” 陈筱艾笑着跟文灵菲斗了一会子手,转头问南安公太夫人,她发上那支金蝶流苏步摇晃过她的脸颊,轻轻挂在她的耳廓上,像长长的垂下来的流金耳环。 明眸少女,浅笑嫣然,这样的冬日雪景让她的丽色更加细腻沉淀,是一块放在金丝楠木盒里的璞玉,只等春日花开,世间万物的最美景色都只在她眼眸里盛开。 南安公太夫人保养得当的手指轻轻抚上陈筱艾的脸颊,口中喃喃道:“他们二位的.......自然得是这样的。” 陈筱艾的心不由自主的漏跳一拍,她看着太夫人的凄然神色,像是猜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您在我脸上看到了谁?” 顾嬷嬷觉得在这里谈论这个不是时候,正想说些什么来打岔,就听陈筱艾问道:“您觉得我长得像悦美人吗?” 南安公太夫人神情一愣,问道:“悦美人是谁?” 第140节 “除夕夜里,长亭郡主荐给皇上的新人。”顾嬷嬷轻声提醒道,“已经被封为美人了,赐名一个悦字,愉悦的悦,人人都说是个好封号。” “悦?” 南安公太夫人愣了一会,这个字在嘴里来回转了几圈,她突然掩嘴低头笑起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太夫人为何突然发笑。 只有陈筱艾看到了南安公太夫人嘴角里含着的满满讽刺。 果然,南安公太夫人绝对是知道什么。 “原来如此,是说她啊。除夕夜宴我也在场,只记得席上的桂花酒十分不错,倒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 南安公太夫人捏起碟子里一块软糯可口的栗子糕,递给陈筱艾,笑道:“那悦美人与你长得像?不,孩子,她不过是长亭随处找来的阿猫阿狗罢了,哪里能与你相比。” 陈筱艾递到嘴边的栗子糕一顿,连文灵秀和文灵菲都有些惊讶。 这.......南安公太夫人怎么如此说那悦美人?可是有过纠葛不成? 南安公太夫人继续冷笑道:“长亭那老货,越发老眼昏花了,把人调|教成那一副不三不四的样子来,膈应谁呢。” “听说,不过这段时日,悦美人在宫里已经恃宠而骄,猖狂起来了。上能对慧贵妃,下能制丽妃,皇后娘娘原也算是个佛爷,如今也出手整治,就是皇上十分不舍呢,训斥几句,晚上照样翻她的牌子。”顾嬷嬷立在一旁说道,这些事情知道的比陈筱艾还要清楚。 南安公一家常年在南沙,也只有年节下会回京城,极少参与京城里的事情。太夫人虽是有权有势的贵妇,一向不在意宫中的动向,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情,尤其是像顾嬷嬷这种得力又全面的心腹,自会为主子打听知晓一切。 南安公太夫人闻言不屑道:“不过那双眼睛有一两分相似罢了。” 说着,缓缓看向陈筱艾秀挺精致的眉眼。 陈筱艾一动不动地让南安公太夫人看了个仔细,再次问道:“您从我从脸上看到了谁?或者是我这道眉眼,长得很像您的谁?” 南安公太夫人静静地看着陈筱艾,半晌后说道:“你这样问,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猜测?” “我大约长得像某个人,这个人......生活在京城里,估计可能身份还不低。”陈筱艾犹豫了一下,思索道,“只是这人,可能已经不在了?” 身份不低,是因为皇上认识。这个人可能不在了,所以长亭郡主才会去找上那么一个,哪怕只有一点点相像的人来。 顾嬷嬷细看陈筱艾一眼,南安公太夫人眉眼一展,慈祥柔和,笑道:“你很聪明。”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文灵秀和文灵菲在一旁也忍不住揪起心脏。 南安公太夫人却转头换了个话题,她笑道:“你们不是好奇,我偷偷去给长公主送吃的路上,碰上的是谁吗?” 众人一时无语,没有回话,南安公太夫人也不在意,她看着手中已经微凉的茶水,指腹一圈又一圈的滑过杯沿,最后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笑出声来。 “你们若是看到那个场面,定也是觉得好笑的。从江南来的,高贵神秘的小郡主,甚少见人,冷面不爱说话。大半夜的,月黑风高下,居然在禁卫军的眼皮底下偷偷翻墙进来,动作虽然熟练,但裙子却卡在了墙砖缝隙里,要上不能上,要下不能下的,急得直用江南话骂嘴。” 南安公太夫人还记得当时自己就躲在墙角下,怀里抱着油布包裹的烤鸡,目瞪口呆的听着那位平日里仿佛高岭之花的小郡主气急败坏的骂人,熟练又顺口。 听了半晌,那小郡主终于骂不动了,喘了半口气,对还躲着的她说道:“你可以不来拉我一把,但给淑慧的那只烤鸡可得让给我一半。” 当时还是妙龄少女的南安公太夫人下意识的抬头,顿时与那美貌无双的江南小郡主对上眼睛。 第105章 悬念 众人听得入神,只有陈筱艾心里砰砰直跳。 南安公太夫人提起的这位来自江南的小郡主到底是...... “好了好了,就先到这儿吧。” 顾嬷嬷的拍掌声将众人的思绪都唤了回来,她亲自给众人添了新的热茶水,对南安公太夫人笑道:“瞧您说得都入神了,怕是午膳都忘了,老爷早上出门前还说要喝您亲自熬的鱼粥呢。” “唉哟,倒是忘记这一茬子了。”南安公太夫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我早上答应得好好的,总算将人给哄进宫里去,可千万不能食言了。” 说罢赶紧让人准备回家里去,陈筱艾愣愣道:“太夫人不讲下去啦?” “闹晚了我t家那老头要发脾气的,他可难哄的很,就跟家里有个不听话的老爹似的。连阿煜都要躲得远远的。” 南安公太夫人披上披风,安抚似的拍拍陈筱艾的手,笑着道:“你若是还想听,得空来府里找我吧,我定都说给你听。对了,最好再叫上阿煜一起来,那孩子书信问好倒是写得认真,就是怕我家老头啰嗦起来不放人,能躲着就躲着。” 说着门口的侍女打开房门,一物一行早已备好了,南安公太夫人没带太多伺候的人出来,跟在身边都是贴身伺候的心腹,顾嬷嬷早已嘱咐过话,她们全部低着头,没有一人去看陈筱艾。 虹夏走上前来,将面纱重新给陈筱艾戴上,南安公太夫人看着,轻轻道:“委屈你了,在京城里到哪都得戴着这个面纱。” “太夫人的意思是,不在京城的话,我就不用这样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南安公太夫人只笑不语。 “我原以为不过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现在看来,可能是为了保命?”陈筱艾扯了扯面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留在京城这个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阿煜那孩子在意你,有他保护你呢。”南安公太夫人仔细瞧着陈筱艾的表情,“你相信阿煜吗?” “自然。”陈筱艾灿然一笑,“有大人在,我便什么都不怕。” 看陈筱艾的神情满满都是信任,南安公太夫人松快一笑,感叹道:“阿煜那孩子果然说话算话。” “嗯?大人说了什么吗?” 南安公太夫人握着陈筱艾的手跨过门槛,停在马车前,笑道:“那是他小时候的事情了,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像了谁,总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我们都爱逗他玩,他虽感觉又烦又闹,可一旦答应下来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食言的,全部都做得很好。” “大人现在也是这样啊。”陈筱艾想了想道,“就是偶尔不好好吃饭,在府里时我与他一起吃还好。我不在时,虹夏姐说他总忙,随口吃几口就放下了,怎么劝都不听。” “哟,这倒是个老毛病了,以前在太后宫里也是这样,这么多年都没改过来。”提到这点,南安公太夫人也有些许担心,“筱艾,你得好好看着他才行,你说话他会听的。” “哦,您放心,我看着呢,一碗补汤换他吃两碗饭来着。” 陈筱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人那家伙,明明两碗饭不在话下,甚至能吃下更多,却要卖可怜反过来威胁她喝补汤,就是仗着自己心疼他,没有人牺牲比她更大的了。 南安公太夫人扑哧一乐,点了点陈筱艾的鼻子,笑道:“还说呢,你们一个挑食一个不好好吃饭,正好互相管着,不然真真是难为虹夏了。” 虹夏应景地叹一口气。 又说一会子话,南安公太夫人正要上马车离开,忽闻有人笑着喊了两句,回头一看,是四五个贵妇领着几个年轻的妇人和姑娘,热热闹闹地往这边过来。 南安公太夫人不满道:“怎么都赶上这会子过来?” “听说您来永清园,她们都等着呢,偏生您只见了宁夫人,这会子碰上肯定都来凑热闹。”顾嬷嬷轻声道,“找个借口打发她们走吧。” “罢了,我也只有年节下才回来这么一回,圈子里打交道,礼仪社交总免不了,不然她们又要说我不合群,回头就说到皇后太后跟前去,我可不想老爷对一群妇人发恼火,很没必要。” 说罢,南安公太夫人下了马车,双手摆了袖子,昂起头颅,立刻端出一副气度不凡,高贵优雅的气场来。 陈筱艾眨了眨双眼,怎么感觉太夫人身上还有一股杀伐之气? 原先还说闹几句的贵妇们一看,顿时敛了笑闹,按身份规规矩矩地到跟前来行礼,年轻一些的妇人和姑娘排在身后,垂首不敢多言。 一位满头金簪珠翠的贵妇笑道:“太夫人这就要回去了?” 南安公太夫人笑道:“家里还有有一堆人和事要安排张罗。” “太夫人真是辛苦了。少夫人有孕,听说身体不适管不了家,连小少爷都得跟着您,倒也叫您跟着劳累了。” “是啊,要说这可是大喜事一件啊,少夫人一到京城便有了身孕,可见这京城风水宜人呢!您跟老公爷应该多回来常住才是。” “就是呀,不过少夫人这一胎好像怀得辛苦了些,也辛苦这小公爷京城南沙来回两边跑了。” “年轻人倒不比怕这些,就是这来来回回的,各处都不稳当,还得去费另外的心思,真真是麻烦的很。若身有个可心的人照顾安排着,岂不省事?” “别的不说,至少得把小公爷照顾好了。” 陈筱艾仔细听两句,便听出这些贵妇的意思来,这是要给南安公太夫人的儿子,如今的小公爷身边塞人呢! 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不成?小公爷与少夫人情投意合,正是美满的时候。怀小少爷时也没往屋子里纳过人,人家自个儿都没说什么,这些人还上来瞎张罗? 再者还是同太夫人提这些,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可是婆媳关系的大忌之一,相处的好好的,为何要弄这些来搞得家中不宁? 南安公太夫人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说完,脸色平静,缓缓道:“对我儿可不可心的不知道,对林夫人你倒是挺可心的。” 林夫人正是那位对小公爷三字不离嘴的贵妇,她不光嘴里念着,手里还牵着一名身穿淡粉色衣裙,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神色含羞,瞧着五官也个清秀佳人,就是在妆容的胭脂水粉上过于轻浮了些,头上的钗环与首饰也十分艳丽,倒不太像她这个年纪的打扮,定是别人帮忙装扮的原因。 南安公太夫人记得,这位林夫人嫡出的两个女儿已经嫁出,挑的都还是显贵人家,这个姑娘又是她哪找来的人? 看出来南安公太夫人疑问,又见林夫人有些许尴尬,其中一位穿扮雅致一些的妇人出声笑道:“太夫人怕是不认识,这位姑娘是林夫人的外甥女,她妹妹家的小女儿。” 原来是她妹妹家的,倒也不能把亲外甥女拿出来说与别人做小妾,瞧这林夫人的嘴脸,这姑娘十有八成是庶出的,与她妹妹没关系。 那妇人继续说道:“都是年轻怕生的小孩子们,太夫人别怪她们脸上薄嫩,带出来见见世面才是要紧。” 这话原是给那些带着年轻姑娘的妇人们台阶下,也有好转还的余地,却听那林夫人兴致冲冲道:“要我说啊,还是年轻脸薄的孩子好,最是懂事听话,放在家里才安心呢,也没个别的心思。” 此话一出,旁边的张家夫人脸色微变,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说她,只冷着脸问道:“林夫人倒是说说,什么是别的心思?” 林夫人垂首捏着帕子干咳一声,略微尴尬的说道:“张夫人勿怪,我的意思是......我这小外甥女虽是庶出,但我那妹妹性子最端正不过,拿她当自己女儿看待的,把这孩子养的单纯善良,又十分孝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宜室宜家的,自不会跟别人争什么。” 文灵菲想起来了,这张家夫人的八卦她在宴会上听过,对南安公太夫人和陈筱艾小声解释道:“据说那张夫人要将自己的嫡出女儿嫁于人做妾室,就因着那位原配生了重病,估计着人家不成了,又没生育,到时好争一争正室之位。可不就是那林夫人说的别的心思。” 南安公太夫人听着拧眉,说道:“那张夫人在想什么,居然拿自己女儿如此造作。” “那人好像是什么新贵,正得皇上看重,我听说那原配就算没了,继室也轮不到张夫人女儿头上去,才出此下策。这么想的可不止她们一家。” 提到新贵,南安公太夫人冷哼一声:“哼,都是拿着女儿博出路的,谁也别笑话谁。” 那张夫人果然出声呛道:“林夫人都把外甥女带到太夫人跟前来了,什么心思纯正倒不一定吧?要我说啊,左右最好的结果只是个妾室罢了,就别提什么宜室宜家的,那是正经正房 ,正经夫妻才能说的。” 她的女儿可是奔着正房继室去的,这林夫人带着一个妹妹家的庶出丫头算什么,就算太夫人真让小公爷房里收人,自己准备人,或是让小公爷挑心仪的不就好了,为何非要她的人? 那姑娘被这么一说,神情畏惧地低下头去。 “话可不能说,这年轻人嘛.....都爱贪新鲜,过日子关起门来谁知道呢。” 林夫人讪讪一笑,也自知这没有关系的便宜外甥女到底出身低了些,但她又不是把人推去做正室门面.......妾室嘛,模样不差,性情温顺,能生育就行了。 至于为何要推到南安公太夫人跟前来,真t的不是她存心添堵,她那不省心的妹妹没有女儿,也懒得去安排庶女的婚嫁,看这个庶女左右还成,若能入王公贵族里当个妾什么的,也是一番助力,就推到有些人脉的姐姐身上来。 林夫人左思右想,反正南安公的小公爷还未有妾室,南安公爵府一家除了南安公本人脾气急躁,连少夫人都是和气好相处的,这便宜外甥女若有那个福气,也算对得起她。 当然林夫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今天外甥女的这身行头她可是费了不少钱的。 “诸位话说完了吧?”南安公太夫人不耐烦的按了按额角,朝身旁的陈筱艾安慰似的笑了笑,又道,“这些孩子你们是带出来见世面也好,什么别的心思也罢,都好好带回家去吧。没有几句话,藏着心思就把人家姑娘一生都给定了的道理,我是没那个脸去糟蹋。” 林夫人咬着唇,拉着那姑娘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南安公太夫人一直牵着身旁带着面纱的姑娘,那姑娘没说话,一身不菲的绫罗绸缎,光看眉眼就是难得一见的美貌,心里好奇,顿时脱口而出道:“哟,这姑娘是谁家的啊?” 【作者题外话】:码字的文档出了问题后就懒得更新了..... 找回来更新一下,随缘吧哈哈 第141节 第105章 现眼 众人的眼光顿时都转移停留在陈筱艾身上,充满了好奇与探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姑娘......该不会是卓候带回府里的那一位吧?” “我听说那姑娘一直是戴着面纱的,瞧不见长得如何呢.......只是看这眉眼,当真是不俗啊。” “太夫人与老公爷一向与安国候府交好,据说老公爷还曾要把卓候带去南沙,还是太后拦着......这太夫人带着这位姑娘,肯定就是卓候牵着的那一位了。” “太夫人都带在身边,肯定是没跑了,也不知道他们关系到底如何了,可是定下了?” “定不定下也不是咱们管得了的事,我倒是想看看着姑娘长相究竟是如何,当真倾国倾城不成?” “你听燕家没脑子的瞎吹呢,他们也不过是隔着老远看到一眼罢了,再说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还听说是来路不明的野丫头,能与卓候定下什么?别开玩笑了。” “哟,听你这语气,酸得我都要掉牙了。是玉是石,咱们来赌赌看呗。” 两个原本还在头对头说话的姑娘互相不服气,斗气般的各自撇过头去。 听着她们说话的贵妇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扬起微笑道:“这位姑娘看着眼生,倒叫咱们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可是和太夫人一同从南沙回来的?” “今儿也不刮风,姑娘怎么戴着面纱呢。”另一个贵妇笑道。 南安公太夫人自然知道她们心里的心思,原也不想张扬,给陈筱艾带来麻烦,正想说些什么打发掉,就见陈筱艾缓缓上前一步,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口中清脆道:“见过诸位夫人。” 反正她和大人的绯闻已经传出去,她们紧张又好奇,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的全部给扒个精光,再给她们留下什么神秘印象,或是躲避着,这些贵妇肯定要穷追不舍追根到底的,怕是要给南安公太夫人带来麻烦。 “你小姑娘家家的,不必拘束。”南安公太夫人明白,牵着陈筱艾拍了拍,眼神从跟前这些不安分的人脸上一一划过,眯眼带了些警告,唇齿间含着冷意道:“这些夫人们最是和善,是要疼你的意思。” 原还要焦急发问的贵妇被南安公太夫人的眼神一扫,后脖子登时一冷,嘴角僵硬地扯了扯,勉强笑道:“是、是呢,我瞧姑娘颇有眼缘呢。” “如果我没认错,姑娘身边跟着可是安国候府的虹夏姑娘?”张夫人挑眉盯着陈筱艾,笑道,“虹夏姑娘是安国候府的老人了,想必姑娘便是居住在安国候的那位陈姑娘了。” 连她姓什么都知道了,这群贵妇的圈子消息倒是传得快。 陈筱艾在她们中扫视一圈,果然看到与刚刚那位曾姑娘相似的面孔。 眼看陈筱艾咪眼一笑并不语,自然有人按耐不住,出声说道:“姑娘客居在安国府上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吧?年节下也不同家人一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没完?” 这是暗讽她脸皮厚,留在安国候府里不肯走。 “就是呀,卓侯爷向来要事繁忙,又是男子,自然有多不便,姑娘该考虑这层,不好强求才是。” 这是说她身为女子不检点的。 “姑娘有什么难处,可与我们说一说,好出个主意才是。” 这是一副施舍姿态的。 虽然早知道这群人会发难,但也没必要恶意成这样吧? 陈筱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一口气回答道:“卓候爷十分礼遇于我,厚待至此倒不好推却。再者我与虹夏同住一处,自然没有随意打扰,恐添了麻烦。至于这位夫人说的难处是指什么?虹夏姐,你知道吗?” 虹夏脸色不虞地站出来,扶着陈筱艾的同时瞪向那名妇人,护犊之意十分明显。 这个虹夏是当年淑慧长公主的贴身侍女,不知是什么缘故,长公主很是疼顾,卓煜又是从小把她当做半个姐姐来对待的,虽只有个侍女的名头,但谁又敢把她当个下人看待? 她在外都如此护着这位陈姑娘,在安国候府里肯定是贴身照顾在旁,能让她这样亲力亲为的,没有卓煜的安排自然不能。 让母亲的侍女如此照拂一位姑娘,卓煜的心思不言而喻。 几名妇人得了虹夏的警告,相视几眼,不清楚卓煜对这姑娘的重视程度到底如何,怕卓煜事后怪罪,不能随意冒这个险,就暂时歇了心思,只呵呵几声就想略过。 南安公太夫人却没想放过她们,她冷笑道:“几位夫人看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边没个长辈,觉得好欺负了?这些个话,当着我跟前便这样问,若只有她一人在,可是要生吞活吃了她不成?” 众位夫人诚惶诚恐,陪笑着解释道:“太夫人言重了.......小姑娘家家的惹人心疼,我等不免多问几句。” “若是心疼,怎么也不见你们拿出长辈的款儿礼数来好生疼爱。我甚少回京城,竟不知道规矩这样变了。”南安公太夫人冷嘲道,“幸好我没有女儿,不然走亲访友的,断不能让受这个委屈。” 一时说得众人十分难堪。虽然不知道这陈姑娘到底是怎样的来路,但她既然是南安公太夫人亲自带在身边的,就能以贵女之礼相待,是她们心急了。 一名贵妇心思活络,脸上堆满热情的微笑,拉着陈筱艾的手对南安公太夫人笑道:“太夫人说的对,瞧咱们只顾着说话,实在是姑娘看着可亲可爱的,今儿出门在外,礼是准备不到了,姑娘别在意,这镯子姑娘就留着玩吧。” 说着将自己手腕上那抹成色极好的玉手镯脱下来往陈筱艾手腕上套,陈筱艾连忙推辞,但实在抵不过那贵妇手中力道。 再推辞下去她的手都要被撸秃噜皮了! “既是长辈疼你的,便好好收下了。”南安公太夫人对陈筱艾笑道,“这些东西,往后还多着呢,倒不用脸薄。” 陈筱艾只能向那贵妇行了礼,道:“多谢夫人。” “哎,姑娘平日里得了空,尽管来我府中玩耍,家中都是小姐妹,自在的很。” 有人送了东西,后面的人自然不能落下,连忙解镯子手环的,这些贵妇戴在身上的东西自然价格不菲,有的嫌身上东西在南安公太夫人面前不够大方贵重,便使人拿了刚买的珠宝盒子来。 这引起自家姑娘的不满。 “母亲!这可是你答应送我的镯子!” “好孩子,回头再给你买就是了。” “不成,这样式只有这一个了,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我的!你不能给别人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拎不清!现在是这镯子的事吗,当着众人面呢,别给我闹。” “不就是个见面礼,你给其他不行吗?干嘛非得拿我这镯子!”小姑娘委屈的都快哭了,眼见陈筱艾给拉着手收着各种见面礼,心里越发恨起来,哭闹道,“不就是仗着有太夫人撑腰!不然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哪里配得到这些!” 声音又尖又利,众人都听见了,一时又安静下来,或忐忑或幸灾乐祸,都等着接下来又要上演什么戏码。 小姑娘母亲脸色都成酱紫了,她狂甩眼色让侍女将女儿带离,但那小姑娘到底年纪还小,一哭起来自然收不住,还死死地抱着那珠宝盒子不放。 众人看着也尴尬不已,南安公太夫人瞧着不像样子,再者她的意思也不是那区区的见面礼,正要叫人退下,就听有人柔t柔地劝慰那名姑娘道:“既是妹妹的心爱之物,妹妹也不必哭,与陈姑娘说明白就好,陈姑娘定然不会横刀夺爱的。” 陈筱艾定睛一看,是不知何时又出现的宁泽馨,她一手扶在小姑娘肩上,一手捏着帕子给擦眼泪,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 “陈姑娘你说,是吧?” 这意思,倒是陈筱艾一开始就要强抢别人东西似的,这颠倒事实的功夫上手熟练,几乎不留痕迹。 南安公太夫人微微拧起眉毛,宁夫人是她年轻时的闺中好友之一,互相照应多年,她也把宁泽馨当半个女儿般看待,自然知道宁泽馨话中有话。 到底是好友的女儿,南安公太夫人不愿她掺杂到事情里来,正要让人带小辈们退下,忽闻一道沉稳男声传来。 “什么样的稀罕好物,能叫她看上?也给本侯瞧一瞧。” 众人惊慌回首,一声惊呼,纷纷让路行礼道好。 陈筱艾歪头躲过人群一看,果然是穿着朝服的卓煜,蓝灰色的毛领斗篷还稳稳压在他宽大的肩头上,他身姿挺拔,缓步走过来时压迫感十足,带着冬日里隐冷的煞气。 那道锋利的眉眼依旧冷淡威严,微微往下一扫,刚还哭闹着的小姑娘顿时打了个寒颤,抱着珠宝盒子将哽咽硬生生压在喉咙里,憋着眼泪一脸恐惧。 宁泽馨微微一退,心里十分惊讶,她没想到卓煜会出现在这里,往常他明明对这类游玩活动敬谢不敏的......难道是因为南安公太夫人在? 正想着,卓煜从众人中间穿过去,在所有人的眼神下,先是跟南安公太夫人问了好,接着走到陈筱艾面前,抬手将她耳边的红梅花扶了一扶,说道:“你上哪里皮去了,红梅花瓣都掉了。” 这众目睽睽的,陈筱艾也只能微微侧头,让他修长的手指将自己的发丝抿了抿,闻言回道:“才没有,我一直跟太夫人说话来着。” 南安公太夫人看着两人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她点头笑道:“是呢,乖得很。” “长辈面前,她自然乖巧。”卓煜看着不服气的陈筱艾,对南安公太夫人说道,“她身体不好,您在的时候,劳您多看顾她一些。其他人是压不住她的。” “哟,看来在阿煜这儿,你是个有前科的。”南安公太夫人调侃道,“你让他盯上了,那可不好过了。” 岂止不好过,都把她管得那么严了。 卓煜看着陈筱艾朝自己皱了皱鼻子,便点了点她示意她听话,回头看着众人,回归正题。 宁泽馨眼看着卓煜的眼神缓缓落在自己身上,心脏顿时砰砰直跳个不停,她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藏在袖中的双手手指拧了又拧,嘴角刚刚好维持在矜持又不失笑意的弧度。 上次与卓煜这样面对面,还是前几年傅皇后的寿宴上,父亲特地牵着自己上前见礼,只不过卓煜并没有喝自己敬的那杯酒。 他还记得自己吧?肯定记得的,当时她不仅敬了酒,还在寿宴上吟唱了诗词,傅皇后对她赞赏有加,赏下珠宝绸缎等物不说.......还说她与卓煜年纪相配,要不索性指个婚....... 卓煜轻瞥眼前陌生姑娘一眼,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何站在自己面前,便问道:“这位姑娘有什么事?” 宁泽馨的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 有人在后头轻笑出声,不过很快掩下去。 第107章 笑话 大约是宁泽馨的表情太过于难看,南安公太夫人不忍心,出声打岔道:“你怎么有空上这儿来了?今儿没进宫?” “遇上老公爷,便去了军营。” “那看来他还没回去呢,每次遇上你就有唠叨不完的话。公事可忙完了?” “是,想着时间也不晚了,顺道来筱艾回去。” “你也会那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了?军营到这儿,哪儿就顺道了。”南安公太夫人掩嘴直笑,心里却是松快的欣慰,卓煜在男女之情上冷情冷性,几乎到了无欲无求不打算娶妻的地步,如今有了在意的人,他也终于变得鲜活起来,大老远的巴巴地跑来接人,生怕别人不回家里去。 说到不回家.......哎哟她家里那老头还等着她呢!她可连下粥的鱼都没抓! 南安公太夫人也不敢继续耽搁了,赶忙让人准备马车,还不忘拉着陈筱艾嘱咐着:“今儿太匆忙了,话都说不齐全。筱艾,你得空去我府里,咱们再一起好好说说话。” 又转头看向卓煜道:“你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侯爷了,有些事情,也别太斤斤计较,敲打了就是。” 卓煜点头称是。 陈筱艾和卓煜扶着南安公太夫人上了马车,与众人一起目送马车缓缓远去。 此时有些眼色的,抓住时机在南安公太夫人离开后便也马上称事溜走,唯恐卓煜转头兴师问罪。 那名主动向陈筱艾示好的贵妇姓莫,她笑吟吟的并不怕卓煜,嘴上十分客气道:“小儿年纪轻,性格粗旷手脚又糙,不知有没有给侯爷添麻烦?若是有,还请侯爷千万不要客气,严加管制他才是。” 莫夫人的小儿子得了卓煜青眼,如今正在卓煜手下做事,京城里谁都知道卓煜最会调|教性格不羁的少年郎,将人掰回正途最是有一手。 眼看自家儿子是要前途无量的,比起其他人的儿子不知道得意多少,莫夫人自然看什么都顺眼,所以频频对陈筱艾发出善意。 管这位姑娘是什么人物,卓侯爷看重的,她自然不能慢待了。 “令郎是个刺头。”卓煜对手下人的情况一清二楚,评价道,“但本侯军中,就是要这样的刺头。” 得了这话,莫夫人差点没崩住笑裂的脸颊,她捏着帕子喜得不行,还不忘替儿子说好话:“您别看他骨头硬嘴巴倔,其实心里对您那是一个五体投地的佩服,难得回一次家,饭都不吃,就在那喋喋不休的跟我和他爹述说对您的敬佩之情,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陈筱艾心想,卓煜手下那批人,哪一个不是对他敬佩满满忠心耿耿的,真论起来,也是卓煜会看人教人。 莫夫人的想法明显是跟陈筱艾一个样,她在说完后看向陈筱艾,越看越觉得这个姑娘顺眼,脱口而出道:“陈姑娘一看就对侯爷情深意重,如此郎才女貌,实为良配!” 噫,这话题怎么又转到她身上来了?! 第142节 还有,她戴着老大一张面纱,就露着一双眼睛,怎么就突然情深意重了? 陈筱艾正无语,抬头就看到卓煜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笑意,不爽地怒怒嘴,白他一眼,侧过身去不理会。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情! 莫夫人眼看说对了,因为卓煜神情很好,更没有斥她说话不对,越发上头要说什么堪比郎才女貌的好听话来,就听后面有人冷嘲热讽道:“莫夫人也是昏了头,什么良配的话也敢随口胡说,怕是将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莫夫人心里一声咯噔,她是京城贵妇圈中的老熟手了,看到后面站着的宁泽馨,再看看说话那名妇人是宁泽馨的姨母,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既不想得罪卓煜,也不想在贵妇圈中留下什么把柄,便一脸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我这是说错什么了?这里头有皇后娘娘的什么指示是我不知道的吗?” 这装傻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演技中的绝对好手,宁姨母气急,正要质问,就听卓煜凉凉问道:“本侯也想问问,皇后娘娘对这位夫人亲口说了些什么不成?” 亲口二字让人不寒而栗,先不说傅皇后多年以前那句戏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但知这几年傅皇后从未在任何场合再次提起过,就足以表明傅皇后的态度。 连皇上和太后都不能左右卓煜的婚姻大事,傅皇后估计还为当初那句戏言懊悔不已,哪能去对谁亲口说起。 这人居然直接将傅皇后推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担得起这个后果。 众人一时跟着揪心。 宁姨母却还毫不自知,一心只想着当年外甥女是被傅皇后论过婚的,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事后也不了了知,但那可是皇后开的金口!况且二皇子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了,诚忠伯爵府可是二皇子麾下第一忠臣,这事既有皇后又有二皇子,也不是不可能成...... 便不知所谓的开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卓侯爷父母已不在人世,婚姻大事自然是由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当年皇后娘娘在寿辰上曾为我外甥女泽馨指婚过,便是卓侯爷......” 陈筱艾跟其他人一样,饶有兴趣地看着卓煜的表情,卓煜也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 当年皇后在寿辰上是说了那么一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傅皇后饮酒后兴致一来,笑着随t口这么一说,不仅众人都没当真,还陪着继续饮酒说笑,他甚至连话都没听全就跑出去了。 再加上盛成帝和端太后当时一起打断傅皇后,还让傅皇后出门吹风醒酒,就知对此事的态度,这事断不可能成。 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诚忠伯一家当真了。 这种事情居然还能指责到他跟前来?只要有心在京城圈中试探一圈,便可以避免这件事成为笑话。 诚忠伯自诩二皇子麾下第一人,鞍前马后不在话下,里里外外替二皇子办了不少事情,到底还是得意忘形了,居然在他面前犯下这种错误来。 卓煜在心里冷笑一声。 宁姨母见卓煜不言语,还以为他是自知理亏,越发有底气般得意起来,给了宁泽馨一个“你看吧”的眼神,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卓侯爷还年轻,婚姻大事更非儿戏,自然是由皇后娘娘看顾最好......” “这位夫人看来很了解皇后娘娘啊。”卓煜轻哼一声,声音又冷又脆,“皇后娘娘未曾对本侯说过的话,都对夫人说了。那就烦请这位夫人进宫一趟,和皇后娘娘好好聊一聊,怎么决定本侯的婚姻大事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事闹到傅皇后跟前去,那就是指责傅皇后的不是!诚忠伯一家和这位姨母势必不能善了!再者皇上和太后肯定会知晓,诚忠伯一家的脸面是不要了吗? 那姨母一脸懵然,还没明白自己闯下什么大祸,只见众人神情又是看好戏又是同情的,这才有些慌张的看向宁泽馨。 她虽也住在京城里,在贵妇圈里行走,但可从来没有进过皇宫,见过什么贵人,更别说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这、这要她拿什么去见?更应该说些什么?! 宁泽馨心中也慌乱不已,她这位姨母因嫁了个万事不关心的丈夫,导致姨母最是好管闲事,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的内宅还没理清楚呢,现在却把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也推出去,这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她宁泽馨恨嫁么?!还是当着卓煜的面前恨嫁! 不知道母亲此时在哪里,现在着人去求救也来不及了,宁泽馨硬着头皮,软着声音对卓煜求情道:“侯爷......我姨母平日不出门,肯定是在哪里听岔了什么风言风语,姨母上了年纪,听错也是有的,还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是吗?本侯瞧着,夫人倒是耳清目明的很,三句不离皇后娘娘,倒像是皇后娘娘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卓煜甩手冷哼。 “没、没有......”宁姨母慌张地直摆手,“我都没有见过皇后娘娘.......” 围观众人无不在心里骂她蠢货,陈筱艾也叹了口气,宁泽馨已经尽力在替她姨母圆场了,稍微聪明点只说自己年纪大不小心听信了风言风语,好好告罪几声便完了,卓煜还没有到当众一定要给一个老妇人没有退路的地步。这个宁姨母倒好,越不能见的皇后娘娘,她越要挂在嘴上。 “无事。皇后娘娘最是好客。”卓煜不大耐烦跟她们磨蹭,“来人,送这位夫人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侯爷!”宁泽馨求道,“请您饶过我姨母这一次,她再也不敢乱说话的。” “本侯是送她进宫跟皇后娘娘聊天,又不是去送死。”卓煜看了一眼宁泽馨,“罢了,宁小姐若是担心,一同进宫就是了。” 宁泽馨顿时脸色煞白,她跟着去做什么?质问皇后娘娘当初的说话不算数吗?! “来人。好生送两位进宫去。” 卓煜冷眉冷脸,丝毫不留情面。 108章 失踪 宁泽馨和她姨母被卓煜的人强制请走,口中还在不断求饶,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待反应过来后很快寻理由告罪离开,唯恐伤及自身。 更有甚者一离开马上到处找人述说这场闹剧,八卦的活灵活现,一时热闹不已,都翘首以盼等着看诚忠伯一家如何收场。 “大人,诚忠伯是二皇子的人,就算皇后娘娘生气,也会看在是二皇子的份上,不予计较吧?” 陈筱艾接过卓煜给她摘的红梅枝,轻轻吹落花瓣上融化的雪水,抱在怀里想着回去好好插瓶放着。 大人给她摘的红梅花,自然是放在床案最好,醒了就能观赏到。 卓煜将雪水弹开,免得弄湿陈筱艾的毛领,他说道:“一个蠢货,敲打三家,你说划算不划算?” “三家?皇后娘娘、诚忠伯,还有二皇子......大人你的目的其实主要是后面两位吧?” “我腻烦诚忠伯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他若忠心只对二皇子,我倒念他一片忠诚,但私下左右勾结,哪里的好处都不想落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二皇子不知道吗?” “他倒没有蠢到那个地步,但在登上那个位置之前,都只能是和这群人绑在一起的同船蚂蚱,等着秋后算账罢了。” 陈筱艾仔细想了想,说道:“这事虽然让皇后难看,但除了惩戒宁家,势必会为了中宫颜面,让大人你按下不提吧?” “我原也没有想找皇后的麻烦。诚忠伯是谁的人,自然是让谁来找我说话。二皇子既当了人家的主子,就得拿出主子的款来。” 卓煜推开挡路的红梅枝,引着陈筱艾往干燥的路上走,文灵秀和文灵菲等人跟在身后,没有靠太近。 “所以大人你的目的是二皇子啊。是不是因为马上要做太子了,他得意忘形了?” “现在到处都是盯着他的人,比以往倒是消停不少。但却是个好时机。” “所以,刚刚大人你不是想帮我出气,就是想抓诚忠伯和二皇子的麻烦哦?”陈筱艾停下脚步,佯装生气。 “你希望我帮你出气?”卓煜看着她灵动的双眼,忍不住也带上笑意。 “那当然了,被一帮咄咄逼人的妇人说是野丫头,用那样的眼光从头到脚的审视,是谁都会不高兴好不好。”陈筱艾撇撇嘴。 “所以呢,你没做什么吗?”以陈筱艾的性格来说,这可不应该。 “我都准备放痒药了,这不太夫人在身边嘛.......”总不能祸及待她那么慈和友好的太夫人,没办法,忍忍就是了。 “那你没有放痒药的遗憾,我会替你圆满上。”卓煜拍拍陈筱艾的头顶,“这事,就按给你出气处理。” “别啊,大人你该忙的也要忙到啊。”陈筱艾眉开眼笑,装模作样的客气两句。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返回大门,卓煜本来就是来接她回去的,附近还有不少人等着围观传说中安国候府那位客居的小姐。卓煜早有准备,雷音卫携着刀剑往周围转了一圈,本来胆子就不大的妇人姑娘们哪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一群人,都吓得跑开了。 踩着脚蹬,扶着卓煜的手臂上了马车,陈筱艾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转头问卓煜道:“大人,当年皇后娘娘突然在寿辰上说要把宁二姑娘指给你,你是几岁?” “十六。那一年我刚从北境回来。”卓煜也不骑马,让人牵好阿黛,与陈筱艾同坐车厢里。 文灵秀等人见状,也很识相的另坐马车。 陈筱艾将红梅枝小心放好,闻言问道:“那皇后突然这样,并不单单只是喝酒上头后,见宁二姑娘乖巧美貌,便随口一说吧?” 当年卓煜前往北境历练,谁都知道他小小年纪必定前途无量,这不当时才十五岁就能将渝国将军斩于马下。再回头看看他本身在金都里的地位,就算没有军功傍身也只高不低,皇室更对他有愧,盛成帝要不是本身是他亲舅,估计恨不得抱回来当亲儿子养。 以傅皇后的角度来看,这个外甥有地位有能力还是将领之才,若能成为自己儿子的助力.......接下来的路几乎就不用担心了。 诚忠伯一直都是二皇子的拥护者,傅皇后对此肯定门儿清,那么她在寿辰上当众看似喝酒后随意一提,其实也是在试探。 试探谁呢?不仅是卓煜,还有盛成帝和端太后。 二皇子是长子又是嫡子,随时可以被议储。那么卓煜的态度,也会影响到盛成帝和端太后的态度。 如果她这番猜测没错的话,傅皇后也不仅是依靠家世就走上中宫之位的人啊。 “只靠这三言两语,你就能看得如此清楚。”卓煜看着眼前认真思考的少女,眼神里充满欣赏,“你对权利很敏感,世家儿女们的眼界未必有你一半。” “夸我也没用,我又跟这些没关系。”但被夸了心情还是很好,陈筱艾折了一朵红梅花,笑眯眯的递给卓煜。 卓煜接了,转了下手指又将红梅抿在陈筱艾耳边,说道:“红色衬你。” 陈筱艾微微脸红了一下,皱了皱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催促道:“大人你快说,皇后娘娘早些年t就是想拉拢你吧?” “皇后当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试探我就罢了,不该去试探陛下和太后。” 手下从车外递进来装满热水的水囊,卓煜说着取出车厢里备着的一套茶具,过热水后才倒了热茶给陈筱艾。 陈筱艾接了茶水,掏出帕子来将溅到卓煜手背上的水珠擦干,闻言说道:“当时大人你好不容易才从北境历练回来,一身伤的,皇上和太后满心思都是怎么样才能将你留下来,留在身边好好照顾着,皇后却是耍心思拉拢你给二皇子.......” 这不是往盛成帝和端太后的软肋上踩嘛,我那么大一个好外甥好外孙的,不是随随便便给人当枪使的! “皇后稳坐中宫之位,又生了最年长的两位皇子,她原本也不心急。那时候对我起了拉拢的心思,也是因为慧贵妃盛宠的缘故。” 在后宫,未雨绸缪也是常态,但慧贵妃多年无子,就算哪天真的有了,也不可能跟已经成为太子的二皇子争了。 卓煜看了看陈筱艾,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说道:“......你刚问我当年皇后指婚,还以为是要问我对那宁二小姐是怎么想。” 看着卓煜微微不满的表情,陈筱艾眨眨双眼,哼道:“大人,想让我吃醋的水准得是很高的。首先,我没有那么小气。其二,要是我问了,那肯定是大人你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做好,留下让我和其他人遐想的余地,那就是大人你的错不是吗?” 卓煜有些无语,他道:“这已经不是让你吃醋的标准,是直接问罪了。让你吃个醋,哪来那么多话的。” “我不吃无意义的醋哦,大人。”陈筱艾十分得意,啧啧摇头,突然一愣,反应过来,“......还有,为什么我一定要吃你的醋啊?” 她在这解释大半天,不还是跳进这人挖的坑! 卓煜端起桌上的茶杯,好整以暇道:“你已经吃了。” 到了安国候府,陈筱艾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不明不白就把这醋吃了...... 振伯带着一名身穿轻甲的将士快速上前来,那名将士人高马大,握剑跪下,口中急道:“见过卓侯爷,属下有急事禀报!” 卓煜认出来人,是禁卫军统领林帜的副将,蒋英。 “什么事?”卓煜将陈筱艾抱下车,看到蒋英在这儿也有些奇怪。 “陛下盛怒,还请卓侯爷速速进宫,救救我们林统领!” 林帜出事了?卓煜拧起眉毛:“到底怎么回事?” “宫里的悦美人失踪了!” “失踪?” 陈筱艾和卓煜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神中的讶异。 被保护成铁桶一般的皇宫,里面的人只能是活着或者死了,失踪?怎么失踪? 蒋英虽急的不行,但也明白要想请动卓候帮忙,肯定得把事情始末说清楚了,连忙咽了咽口水,说道:“这事还得从昨日午间开始说起,悦美人陪皇上用了午膳,回自己宫后就没再出过门,后晚间皇上翻了悦美人的牌子侍寝,但悦美人身子不爽,就没有去。直到第二天长春宫请安,悦美人既没有出现也没有向皇后娘娘告假......慧贵妃和丽妃便以大不敬为由前往问罪,却发现悦美人根本不在寝宫里!到处寻也找不到!仔细一问,从昨晚开始悦美人就不让宫女跟着,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昨晚就失踪了!” “御花园,各处假山水井和湖泊都找了吗?”卓煜问道,以往失踪不见的太监宫女,大都是在这几个地方找到尸身。 第143节 “都找了!皇上知道后脸都白了,我们不敢耽搁,可是禁卫军们都快将整个皇宫里翻个底朝天了!别说悦美人了,连个老鼠尸体都没有,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说着,蒋英又愤愤道,“慧贵妃当时就怀疑,悦美人是不是私通了什么人,偷偷跑出宫去了。您也知道,宫里的安全护卫一直都是我们大统领领着禁卫军负责的,这、这慧贵妃的话不就是在说我们大统领失责吗!皇上本来就急,一气之下,居然、居然真的责罚大统领,足足打了五十个板子!现在还趴在长凳上没下来呢!” 先不说人到底有没有跑出宫去,皇宫那么大,还有很多犄角旮旯不一定都去寻过,二话不说就先责罚了实干派中的领军人物,看来盛成帝对悦美人的迷恋还深的很。 “你们确定当晚的巡防宵禁没有问题?” “绝对没有!那晚是大统领亲自值班,您也知道大统领这个人,兄弟们一点错误都容不得。再者那悦美人不过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躲得过如此严苛的巡防。” 这倒是真的,卓煜曾跟禁卫军合作过,了解林帜的做事风格,能让盛成帝委任禁卫军统领这么多年的人,不可能在此犯下这样的疏漏。 “你先回去顾着,我现在进宫。” “多谢侯爷!” 蒋英着急忙慌地跑了,卓煜正想转头跟陈筱艾嘱咐什么,就见陈筱艾已经脱了金簪钗环,开始往脸上抹妆了,一边道:“大人,我跟你一起进宫去。” “你担心晨妃?” “就冲慧贵妃那爱胡乱攀咬人的性子,娘娘与悦美人住得近,肯定少不了受她阴阳怪气。况且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连林统领都说打就打,我还是回去照应着一些比较好。” 卓煜心想有理,便让虹夏赶紧替陈筱艾收拾好东西,换了衣物,又另外安排马车进宫去。 第109章 怀疑 在宫门与卓煜分开,陈筱艾往宸徽宫方向走,一路上发现路上所有太监宫女都缩头缩脚,个个噤若寒蝉,皇宫侍卫队时不时从长街上跑过,四处大声吆喝,他们奉旨还在到处搜寻,到处充满了紧张与不安的气氛。 到了宸徽宫门口,宫门半关着,小蒙子正站在门口张望,见陈筱艾回来了,连忙请她进去。 “现在外边是什么进展?皇上那怎么说?”陈筱艾问小蒙子,小蒙子身为宸徽宫的掌事太监,里外的事情都要想办法了解掌握。 “皇上现在赤头白脸的,又急又怒,在殿里摔了不知道多少东西了,今儿一天都没有用膳,谁劝都不行.......”小蒙子小声说道,“听说已经派人往宫外去寻了,但林统领坚决表示他不可能出这样的疏漏,悦美人肯定还在宫里面,因此侍卫队和禁卫军还在到处搜寻,一刻都没敢歇呢。” “搜到咱们这儿来了没有?” “啊?” 陈筱艾回头看一脸懵的小蒙子,重新问道:“嫔妃们,各位娘娘的住处都还没搜吧?” 小蒙子一个激灵,连忙道:“没有!除了悦美人自己住的广庭阁里外搜了好几次!” “赶紧把大家都叫来,有事要忙了。” 陈筱艾转身推门进去,晨妃正坐在寝殿的窗口下,也无心思用茶用点心,隔着宫门听侍卫队的脚步声和吆喝,心里越发担忧混乱,见陈筱艾回来了,连忙问道:“筱艾,你回来了。卓候那有没有什么消息?” “大人同我一样,也是刚不久才知情。现在正赶着去劝皇上。”陈筱艾说着,伸手正了正晨妃发间的金簪,“娘娘,这几日你与那悦美人没有起什么冲突吧?” 晨妃轻轻拧着眉道:“我看见她就觉得心烦意乱,怕留口舌,不怎么与她说话,众人都觉得我吃她醋呢.......冲突倒是没有。” 陈筱艾点点头道:“悦美人的广庭阁与咱们宸徽宫离得近。娘娘,赶紧让宸徽宫上下行动起来,务必将宸徽宫里里外外都翻个遍。” 晨妃吃了一惊,连忙按着陈筱艾的手站起来,迟疑问道:“筱艾,你是担心那悦美人已经被........她正得盛宠,谁胆子那么大敢拿她的性命来陷害人?!” “悦美人死没死还不好下定论,但唯恐有人借题发挥,利用此事行其他目的。娘娘你想,皇上如今上头成那样,林统领那样兢兢业业的人物说打就打,再找不到悦美人,越发疯起来,四处怀疑,那接下来肯定是要搜寻娘娘贵人们的住处了,宸徽宫离广庭阁最近,若搜出悦美人的东西来,你猜皇上会如何想?” 晨妃立刻反应过来,抓着陈筱艾的手捏出了冷汗。那悦美人因为不知像谁两分的眉眼,就如此得皇上宠爱,一开始还能说只是因为新鲜劲儿,但悦美人偏在这新鲜劲的时候离奇失踪,皇上对她的情意就能从三分变成六分!若有人再借机拱火,无论是对谁都十分不利。 “快,蔓琪仙茅!带人下去,将宸徽宫里里外外都仔细搜一遍,院子后处和草坪都不要放过!” 蔓琪和仙茅立马带着人开始搜屋,陈筱艾嘱咐众人声响不要太大,又t让乳母抱着九皇子到门口玩耍,不要关闭宫门,就和宸徽宫素日往常并无不同。 众人开始屋里屋外仔细搜寻,宸徽宫虽大,但只有晨妃居住,屋子虽多但利用不高,且九皇子正是爱四处跑跳躲藏的年纪,很多屋子都是蔓琪亲自上了锁的。搜寻一翻下来,并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和痕迹,晨妃刚想松了一口气,春晓就急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捏着一枚红宝珠耳环,说是在靠近长街那边的院子草坪发现的。 仙茅一看,立刻认定不是晨妃的耳环。这样精美华贵的饰物也绝对不是她们能有的东西。 “那边的草坪靠近长街,是个人都能扔进来。”陈筱艾靠在窗边端详草坪边上的红墙。 晨妃冷静道:“让小蒙子避着人,扔得远一些。” 小蒙子扔回去后很快来回话,说卓侯爷进宫后劝了皇上不少话,皇上冷静些许,终于肯用膳了,只是侍卫队和禁卫军还得一刻不停的继续搜寻。 陈筱艾问道:“那林统领怎么样了?” “卓侯爷说了好话,皇上便让林统领回去治伤,但那林统领也是个倔脾气,不仅不肯回去,还要继续领着人找悦美人,要说也真是个狠人,那五十大板下去,居然也只是受了个皮外伤而已。” “不奇怪,他们这种常年练武的人皮糙肉厚的很。而且此事再不理出个线索来,即便他真的没有失职,也要变成失职了。” 反正打都打了,这个锅后续可能还要继续背,想来那林统领也是觉得倒霉丧气的很。 晨妃见陈筱艾回来了,也终于放松些,瘫在贵妃椅上叹气道:“也快一天一夜了,这么多人都找不出来,我倒宁愿她是真的逃出宫去,不然这几天还能有消停日子吗?” “谁都知道悦美人是被长亭郡主找来,一番调|教后送给皇上的,我看她也乐意美满的很,怎么还逃出宫去?难不成就跟娘娘的那些话本子一样,宫外头有不怕死的青梅竹马等着她不成?”蔓琪奇道。 “蔓琪,我的口味有那么遭吗......而且这类剧情已经过时了,我早就不看了。” 陈筱艾好笑道:“也对,娘娘现在就喜欢那些什么痴情虐恋求而不得的,看得眼泪花花的还不停下。” 晨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捏了个果子扔给陈筱艾。 陈筱艾接了,一边剥橘子一边问道:“说真的娘娘,这皇宫里之前有没有出现过嫔妃像这样失踪,或是真逃出宫的事情啊?” “我记得先帝时期是有的。”晨妃接过陈筱艾递来的橘子瓣,仔细回想道,“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听外祖母说的。说是先帝有个贵人,入宫时犯了大忌,差点就进了冷宫,所以一直以来都无宠,在后宫里就是个透明人,谁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个人存在。失踪时也没人发现,还是内务府制作牌子才发现已经许久不见这位贵人,报到先帝跟前去时,都不知道人到底失踪多久了。” “先帝也好奇,后来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查出来,那贵人早与一名守宫门的侍卫暗生情愫,所以多年来一直避宠,等到了时机在情人的帮助下不知不觉的逃过众人耳目,两人逃出宫后就双宿双飞去了,找都不知道上哪找去。” “很成功嘛,是个好例子。” “也就听说这一例是逃出宫成功的,其实主要还是当时先帝宽宏,并没有追究,况且那二人也无家人牵挂,自然有胆子去做。只是后来有嫔妃在宫里失踪,大家都往那方面去想,其实大都是意外失足导致,倒蒙受了不白之冤。” 晨妃想了下,犹豫道:“其实我外祖母还说了一件,不止那位贵人逃出宫了,还有一位.......只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突然小蒙子进门来回禀:“娘娘!李公公带着侍卫往咱们宸徽宫这边来了!” 晨妃与陈筱艾相视一眼,果然如此,幸好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 李汋果然带着侍卫停留在宸徽宫门口,他的脸色有些疲惫,大约是今天一天都在提心吊胆伺候盛成帝的缘故,见晨妃出来,挺直腰板露出他从来不得罪人的招牌笑来。 “奴才见过晨妃娘娘。” “李公公快请起,这是.......怎么了?怎么带着侍卫往本宫这里来了?”晨妃装作不知情,有些害怕的看着李汋身后的侍卫。 “娘娘别害怕,听奴才跟您解释。这不,悦美人失踪后,一直都没有消息吗?侍卫和禁卫军将皇宫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这想来想去,还有各位娘娘贵人们的住处还未搜寻.......” “这是怀疑我们藏匿悦美人吗?”晨妃一脸不可置信,“谁会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娘娘,您别激动......皇上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到底是在宫里不见的人,那这阖宫上下,都得好好查一查,寻一寻才行,而且不止娘娘们的住处.......”李汋说着两步上前,低头小声道,“就连寿安宫,皇上也要搜呢!” 晨妃惊讶道:“什么?连太后那也......这、这怎么能行?” 李汋苦哈哈道:“皇上失了人,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您说奴才可该怎么办才好,真去搜太后宫中吗?几条命都不够奴才活呢!幸好有卓侯爷在,侯爷替奴才揽了下这件苦差,真真是奴才的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李公公真是辛苦了。”晨妃同情道,“罢了,你让人进来搜吧。这事恐怕还长着呢,不耽误你做事,也进来歇歇吧。” “哎!奴才多谢娘娘体桖!您放心,他们有分寸,都轻手轻脚着呢。” 侍卫们得了令,快速在屋子间散开,搜寻的很仔细,连小厨房后面的林道都没放起。 陈筱艾注意到,有一名侍卫在草坪上来回走动,时不时用剑柄去拨动地上的杂草。 晨妃在陈筱艾的示意下也看到那名侍卫,她眼神一暗,朝蔓琪使了个眼色。 蔓琪明白,亲自去端了盏茶,笑着给李汋敬上,借着动作的掩护,往李汋宽大的袖子里扔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李汋不敢喝茶,但手袖里传来的重量让他更加不敢有丝毫怠慢。 晨妃看着他的神情笑道:“李公公辛苦一天了,喝杯茶解解乏吧。” “多谢娘娘,这一切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哪里担得上娘娘一声辛苦。” “皇上可用膳了?李公公出来,身边可有人仔细伺候着?” “娘娘放心,慧贵妃一直都陪在皇上身边呐,皇上上火,慧贵妃也跟着着急,一心只想给皇上分忧解难。” 李汋上下嘴皮一碰,重音强调后面四个字。 慧贵妃今日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怀疑悦美人与人私通逃出皇宫的便是她,那么让人搜寻嫔妃们住处的这个主意,也有可能是她。 那枚耳环,很有可能也是她让人趁机安排的。 晨妃看着低眉顺眼的李汋,在心里笑了一声,老狐狸。 第110章 求而不得 宸徽宫的搜寻既没发现悦美人的踪迹,也没找到奇怪的东西,李汋心下了然,按下不提,在门口对晨妃毕恭毕敬道;“还请娘娘勿怪,宸徽宫与广庭阁相近,因此就先往宸徽宫来了。耽误娘娘休息了。” 晨妃挑眉,明白李汋的话中话,心想这肯定是慧贵妃的说法,嘴上漫不经心道:“本宫虽与悦美人住得近,但说不上来话,也没怎么见过面。” 众人都当她还在吃醋,且在当面上她的确未与悦美人有什么交流,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也得看有没有实据。 跟聪明人说话自然方便,李汋顿时不觉得衣袖里的荷包重了,他笑道:“奴才还要往其他娘娘宫里去,怒奴才告退了。” 李汋带着侍卫们前往下一位嫔妃的住处,晨妃眼看天边已经微微昏黄,便着人关闭宫门,准备迎接这不知道还要发生什么的夜晚。 陪晨妃用完晚膳,陈筱艾正想回房收拾一下东西,今儿负责值夜的春晓小跑着过来,说是小年子在门口等她,晨妃想着卓煜那边肯定掌握着第一手消息,让陈筱艾穿厚一点再去。 小年子过了年后就开始长高,看着还白嫩着,却也有了少年郎的影子。他还是笑眯眯,手里提着食盒,见陈筱艾出来,跳着挥手,又赶忙护着食盒怕翻了。 陈筱艾挑了个避风处,两人坐在一处说话,食盒里还温着盅花胶鸡汤,浓郁鲜香,那鸡还黄澄澄的十分诱人,陈筱艾不仅眼尖还挑味,立刻认出这汤是虹夏姐做的。 “虹夏姐姐特地炖的,说姐姐你馋了好久,没赶巧喝上。侯爷便差我去取来,让你趁热喝了。”小年子笑眯眯的,对跑腿没有丝毫怨言,用帕子将瓷勺擦干净了,再递给陈筱艾。 旁边备了小碗,陈筱艾分了一半t给小年子,两人缩着脖子喝汤吃肉,美滋滋的很。 “大人怎么样了?出宫了没?” “没呢,陪皇上用了晚膳,又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又要看住那林统领不要乱来,小心伤势,等会还得带着禁卫军和侍卫队,再巡视几遍宫城。” 陈筱艾皱眉:“还有完没完了,这上上下下都搜了多少遍了,这大晚上的还搜什么?鬼啊?” 虽然快开春了,但这夜里还是又冷又湿的,不知道大人有没有穿厚实一些。 “这不都是皇上的命令嘛。”小年子含着勺子,神情也很无奈,“再说那悦美人的家人都在京城里好好的,逃出宫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宫外不可能,那皇上只能盯着宫里了,是死是活的,说不定再翻翻就翻出来了呢?” 陈筱艾有些无语道:“这冬日里,就算死了味道也没那么快散出来,这不存心劳神劳力嘛。” “总得先把皇上给稳住呀。今日后宫里的娘娘贵人们都受了委屈,这也就算了,连太后那都没有放过,姐姐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们连气都不敢喘一个,要不是侯爷亲自来办这件事.......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小年子说着,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太后怎么样啊?很生气吗?” 第144节 “生气倒没有.......我看不明白,太后只同侯爷说了几句话,就到佛堂里去了。”小年子舔了舔勺子,皱着眉头也形容不出来,“我待在太后身边也几年了,第一次看见太后那样的神情。” 陈筱艾想起来,当初除夕夜长亭郡主荐上悦美人的时候,端太后的神情就不太好,还为此冷落了长亭郡主,想来肯定是不满意悦美人这个人。现在看着儿子堂堂一个帝王为她发了一天疯,还怀疑起自己亲娘来.......也怪不得卓煜加入寻人队伍,估计也是想着缓和一下这中间的猜忌和冲突。 “皇上现在正不理智,太后也不管这件事,皇后又管不了禁卫军.......那这件事是得大人帮忙看着。” “所以啊,这悦美人不管是生是死,还是赶紧出来吧。”小年子跟着叹气,“也是个奇人了,要说她也不亏,居然让整个皇宫上上下下乱成这样。” “年子,你平常在宫里没事可以到处跑,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为人知的小路?就像上次你带我去见大人时的那种小路。” “姐姐,这皇宫虽大,但也是被城墙围起来的地方而已,宫宇、屋子、湖泊和水井都是有定数的,路就那么多,总有人走透。” 小年子给陈筱艾解释道:“我带你走的那些小路,只是知道的人少而已,不代表可以通过这些小路逃离或者藏人。而且那悦美人也刚进宫没多久,不可能知道那些小路。” 看着陈筱艾点头听得认真,小年子索性放开话匣子说道:“若是先帝时期还真有可能,听说先帝不拘小节且爱空旷地方,当时御花园和一些宫殿还不是现在的构造,什么小道秘处可多的很。但咱们这位皇上登基后,立刻大刀阔斧的改变修造,务必物尽其用,很多地方都变的一清二楚,路人人都能走了,私会藏私的地方就少了。我听几个老太监老姑姑们私底下没少抱怨。” “这是为何?修建改造起来得是一番大工程吧,我还以为皇宫数年如一日都是这样的呢。” “有一次平王殿下进宫陪太后说话,我听了几句,意思好像是,因着当时宫里地形特殊,不少世家子女进宫后在宫里的小道暗处定情约会,乱了规矩.......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恪守礼仪,对此十分嫌恶,估计是这样的缘由吧。”小年子回想着,“当时太后还警告平王殿下,不要在皇上面前谈起这些,会让皇上想起那个人的。” “那个人?谁?” “不知道。太后和平王殿下都没明说。” 一阵寒风突然拐弯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住脚脖子,小年子看到陈筱艾鼻尖微红,连忙道:“姐姐快回去吧,要是受了风寒,我可没法跟侯爷交代。” 陈筱艾点点头,帮着收拾好碗勺,提起食盒时发现重量不对,原来底下还有一盅花胶鸡汤。 陈筱艾明白过来,问道:“这是虹夏姐让你带给大人的?” “是啊,侯爷今天跑来跑去的,陪皇上用膳估计也没吃饱。晚上指不定要忙到什么时候。” “大人在哪,我送过去吧。” “姐姐要亲自去送?” “嗯,我想去看看大人。你笑什么呢?” 小年子忍着不断上扯的嘴角,连忙笑着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侯爷知道肯定开心,现在应该在北门禁卫军的守夜房里,我这就带姐姐过去吧。” 北门的禁卫军守夜房里,屋里生着过旺的炭火盘,正咕噜噜的煮着一壶茶,屋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端着一盆脏水的士兵有些犹豫,还是放下脏水去将木窗推开些许。 趴在床上盖了一条薄被的林帜撑着枕头,骂道:“开什么窗,你是要冷死老子不成!” “可是大统领,这屋里的气味太差了.......” 林帜忍着股间传来的一阵阵的刺痛,抬头看了眼坐在不远处,正悠哉喝茶的卓煜,气不打一出来,又骂那小士兵道:“老子都没嫌你嫌什么,要是怕熏着你侯爷,就请你侯爷出去坐,我可不伺候。” 小士兵小声劝道:“您别这样......侯爷到底帮了您的。” “啧,老子又不稀罕。” 卓煜放下茶杯,淡淡道:“不稀罕就把令牌给我,好好养你的伤顺便继续把这个锅背下去。” “我就知道你盯着我的统领令牌不放,拐弯抹角的算什么好汉,反正陛下看重你,你直接去跟陛下要不就得了?”林帜不爽看到卓煜那副总是云淡风轻的嘴脸,重新趴回枕头上。 “你确定要当着你手下的面,这么含酸半醋的说话?”卓煜挑眉,看神情十分嫌弃。 “去去去,下去吧!”林帜赶走小士兵,挪着身体给自己换个姿势,不小心拉扯到伤处,即便是他这么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粗,还是龇牙咧嘴的不敢用力,刚刚还在盛成帝面前装作无事,此刻全面崩盘。 “太医不是留下伤药了,没起效用?”卓煜对林帜这幅模样很是看不惯,这人之前又不是没有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再好的药也没那么快起效用。”林帜总算挪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趴在自己的双臂嗤道,“再说了,我这只是屁股受伤的事情吗?” 卓煜有些无语:“你要是指的是背黑锅的心伤,我可帮不了你。” “你现在说话怎么也娘们唧唧的,什么心伤,酸死个人!老子当统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伴君如伴虎那就是白干了!” “那你在那磨唧些什么?” “我就纳了闷了,区区一个小小美人,进宫才几天啊,怎么就把陛下迷得这样五迷三道的?”林帜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当初慧贵妃再得宠也没这样吧?我统领禁卫军护卫皇宫这么多年,天天见着陛下,天天见陛下身边换妃子美人的,还是头一回见陛下这副模样,一会又气又怒,一会失魂落魄的........那悦美人到底是有什么本事啊?” 卓煜想起来悦美人那两分与陈筱艾相似的眉目,长亭郡主肯定是把悦美人按某个人的神情模样来调|教的,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卓煜心里隐约闪过某个影子,却死活都抓不住。 他对林帜说道:“你伴君也多年,难道看不出来陛下对那悦美人很是动情?” “动情?”林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别开玩笑了,陛下是这世间最不可能动真情的男子。这后宫佳丽三千,来来回回多少美貌嫔妃都是昙花一现,这悦美人看着也不像有那个本事的啊。” “我年纪轻,也的确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陛下年轻时,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子。” 见卓煜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林帜兴致大振,不顾股间刺痛,爬起来略带得意道:“我倒是知道一件,当年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我只是禁卫军里一个小士兵,听后宫里那些个老不死的说过,说是陛下当时喜欢上一名常来宫中的世家女子,喜欢到直接去跪求太后指婚的地步,但听说还没等太后考察那名女子,那女子私底下却先拒绝了陛下。” “拒绝了?” “对,很神奇是吧。按说当时陛下马上就要登东宫之位了,那名女子居然也敢拒绝,也有能力去拒绝。” “你记得那名女子是谁吗?” “不知道。”林帜倒是很诚实,“先帝还在那会,经常有世家子女进宫,那些个贵女都长一个样,身份高贵,也不是我们t能看到的。但能让当时的陛下那么迷恋,应该不是什么小人物吧。” 卓煜也算是在宫中长大的,但属于长辈的秘辛能了解到的的确不算多。他知道盛成帝好美人,数年来后宫嫔妃新人从未断过,新旧交替,络绎不绝。这还是卓煜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年盛成帝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第111章 玉藏轩 蒋英这时从门开进来,脸上带着疑问,对卓煜抱拳道:“侯爷,门外来了一个小宫女,说是找您的。” “宫女?不是说了不准女人靠近这里的吗?”林帜刚想呵斥,就见原本坐得板板正正的卓煜突然就起身朝门外走去,“哎哎,卓煜你干什么去!咱们话还没说完!” 卓煜没理会林帜的大呼小叫,出了值班房的大门,远远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身影跟个球似的蹲在地上,伸出来的手指素白又纤细,正跟地上的不知名野花卷来卷去。 “筱艾!” 陈筱艾一手抱着热乎乎的食盒,回头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卓煜,连忙站起来身来,被身上过长的裙摆绊了一跤,幸好卓煜手长腿快,呼的一声立即就将人一把团抱住了,顺便将食盒也提溜过来。 陈筱艾捂着不知道第几次被卓煜胸肌撞痛的鼻子,扒在卓煜的肩膀上不忘提醒道:“汤,汤,大人你小心里面的汤。” 卓煜一手抱人,一手稳当地掂了掂食盒,说道:“汤不是让年子送给你了吗?你没喝?” “喝了喝了,虹夏姐肯定也给大人准备了啊。今晚不是我值夜,我就想着给大人送过来。” “年子呢?” “我让他回去睡觉啦,他现在正是要多多睡觉的年纪,才能长高。” “他年后是长高了一些。” 将陈筱艾放到阶梯上,卓煜看到她换了普通宫女的装束,幸还知道如今残冬里冬夜还冷,穿得还算厚实,但脸蛋还是被风吹得红扑扑的。 “走,去里面烤会火。” 陈筱艾打量着禁卫军的值班房,面积不大,旁边两处也都是提供给士兵换班休息的耳房,没有多余的杂物,倒是轻甲和刀剑到处都有,冬夜里火盆旺盛,空气中是干燥的木质气味和汗臭味,一看就知道是男人聚集的地方。 林帜还趴在床上,看到卓煜领着一个娇小的宫女进来,不满道:“这谁?禁卫军值班房不能进女人,赶紧出去!” “我的人。”卓煜没有理会林帜,领着好奇张望的陈筱艾坐下,将茶杯冲洗温过后才给陈筱艾倒热水,嘱咐道,“烫,小心些。” 林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卓煜给那小宫女倒茶——好家伙,他认识卓煜的时间也不短了,虽说不算合得来,但也知卓煜性情脾气如何,别说看他手脚没停的伺候人了,他平常可是任何女色都不近的! 这小宫女是什么来历?瞧着年纪还算小,难不成卓煜给自己认了个干妹妹?还有这小宫女脸上的斑块是怎么回事?原来卓煜好的是这口吗? 为了得到印证一般,林帜连忙扯了扯旁边的蒋英,蒋英也是一脸好奇,他只觉得这姑娘好似见过一般有点眼熟,怕自家老大嘴上没个把门,得罪卓候,小声提醒道:“刚侯爷不是说了,他的人!您就别在意那么多了.......” “怎么能不在意,你什么时候看过他这个鬼样子!” 林帜说着冷不丁就与陈筱艾撞上眼神,他猛地发现,这个小宫女因为脸上斑块的关系,咋看之下有些丑陋和不忍直视,但眼神极佳的他细看后立刻发现这小宫女五官长得十分好,是不施粉黛的丽色,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眼过去很难不被吸引。 那斑长得实在是太可惜了。连林帜都忍不住在心里想道。 陈筱艾也打量着林帜,她之前跟着晨妃时远远见过,只记得人长得高大,尤其是他的大骨架,简直是得天独厚,难得一见的好条件,天生就该是当将士的料子。人长得倒是没有身高骨架那般过于粗旷,居然还长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瞧着也算年轻,只是脸上横七竖八的硬胡子一看平时就不怎么打理,要不是天天得面见皇上,估计也只是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男人。 见陈筱艾一错不错的看着他,林帜冷哼一声,说道:“看什么看,小丫头,没见过男人不成?” 陈筱艾眨眨眼,说道:“我是宫女,能见到的男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没想到传说中英勇厉害的林大统领会这么狼狈,有点失望。” “嘿你个小丫头敢这样同我说话,别以为你是卓煜的人就......嘶!” 蒋英连忙制止住林帜想要下床的动作,苦口婆心地劝道:“当心啊大统领!您这伤刚还出血呢,千万别动了!” “去去去,老子好着呢,就是这疼没止住......” 得了卓煜的同意,陈筱艾上前查看太医院给林帜的伤药,闻了闻后嫌弃道:“林统领,你肯定得罪过太医院的人吧?要不然怎么送这样的伤药给你用。” 林帜顿时警惕道:“你什么意思?这伤药有什么问题?” “药是没问题,就是普普通通的止血伤药罢了,对付小伤小症还行。但你受的可是御赐的板子,谁都知道宫里打板子是有讲究的,伤口自然也不一般。” 陈筱艾晃了晃药瓶,接着说道:“再者林统领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壮实好的快,更还有一大堆麻烦事等着你处理,给你诊治的太医明明可以顺便做个顺水人情,给你疗效更好的伤药,例如金创药之类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陈筱艾看着林帜脸色越来越沉,耸耸肩道:“要不是那太医不懂人情世故,要不就是林统领人缘不好呀。” 卓煜喝完汤,问道:“是谁来诊治的?” 蒋英连忙答道:“是一位姓王的太医,全名是什么倒不知道,看着好像是生面孔。” “姓王,又是生面孔,八成是慧贵妃弄进来帮她调理身体的那位。”卓煜知道这个人,“他除了给慧贵妃请脉,甚少出太医院。” 蒋英反应过来,愤愤道:“大统领此次莫名其妙的挨板子就是慧贵妃一直在一旁煽风点火!那个太医肯定也是慧贵妃派来的!她究竟为何这样针对大统领?” “林统领平日里得罪过慧贵妃吗?”陈筱艾很好奇,慧贵妃在后宫树敌不少,但不至于去得罪御前的人,看这林大统领也是个坏脾气,反过来得罪也有可能。 “我身为禁卫军统领,进宫只见陛下,若有嫔妃在场,陛下无事吩咐都是避开的,当面见都是少有,何来得罪她一说?”林帜皱着眉头,“当时在养心殿,慧贵妃看似在劝解陛下,其实句句都对悦美人不利,与其说是针对我.......现在仔细想想,她或许是不想我把悦美人找出来。这不,找个由头就让陛下把我给打了。” 卓煜点点头,他的想法跟林帜一样,说道:“虽然侍卫队和禁卫军还在宫里搜寻,但无你督促到底不一样。李汋今天带人搜寻后宫,大约也是应付了事,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去得罪后宫那么多人。” “我还是敢肯定,悦美人一定还在宫中。”林帜将枕头拉开,不要蒋英帮扶,自己撑着手臂半靠起来,胡子拉碴的脸上看起来有些邋遢,眼底里透出来的光却十分坚定,那是常年累月积起来的经验和笃定,“若她真的逃出宫去,那将是禁卫军这么多年来最大的耻辱,我这大统领不当也罢,洗手去做小黄门算了。” 蒋英激动道:“我等誓死追随大统领!” 话刚音落就挨了林帜一拳头,他骂道:“这才哪到哪,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蒋英捂着头嘟哝道:“可是现在找不到悦美人丝毫线索.......就算怀疑后宫,咱们也进不去啊。” “卓煜,你小的时候养在宫里也有好几年,后宫也常去,有没有发现什么类似秘道暗室之类的?” 卓煜正给陈筱艾剥橘子,闻言回道:“我长在太后寿安宫中,其他宫殿情况并不清楚。况且宫殿设计本就不可能存在暗室秘道这类对陛下不利的情况。” “等等,大人,皇上登基后不是曾修葺改造过御花园和一些宫殿吗?这里面会不会藏有什么猫腻在?”陈筱艾猜测道,“例如,当初皇上要求毁掉的那些小道什么的,其实还有可能保留下来了?” 第145节 毕竟皇宫那么大,盛成帝也不可能一一全部走透啊。 蒋英奇道:“这不可能吧?谁有胆子那么做?” “当时皇上刚登基,四下肯定忙乱,再者修葺宫殿事大,人来人往,杂务也多,难保不会有人趁机藏私。” 卓煜沉思道:“有这个可能,t皇宫太大了。” 林帜摸着下巴点点头道:“这个怀疑的方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时隔多年,要找谁问去?难不成去找内务府要当年修葺的图纸?” “这倒不用。”卓煜将橘子递给陈筱艾,“找个宫里的老人来问问便可。” 没多久,一名身形矮小佝偻的老太监便摸黑来到禁卫军值班房,他看着已经十分年老,手脚却意外的灵便,默不作声的进了房间,朝卓煜跪下行礼。 林帜对他有点印象,是古董房里担着闲差的老太监。这老太监很神奇,每次见到他都是那么年老,却一年又一年的活下来了。 当卓煜问起当年修葺宫殿一事,老太监略一思索,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奴才记得。当年奴才负责管理内务府的器皿使用,修葺一事虽参与不多,但同期的太监们都为此事忙活,来来回回也知道大概。” 当被问到当年修葺宫殿一事有没有人私下徇私时,老太监迟疑一下,摇摇头道:“据奴才所知,应该是没有的。当时皇上登基不久便下旨修葺宫殿和御花园,那可是内务府自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件头等大事,脑袋可都是别在裤腰子上的,谁敢有胆子这样做。奴才还记得,当时有一条窄小的林荫小道可以通往玉藏轩,因为实在隐蔽,知道的人不多,所以内务府忙乱之中一直没有去管,可不知道怎么地,皇上却偏偏知道了,为此大动肝火,将内务府总管打发到苦役所去,没几天人就死了。” “玉藏轩是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宫里还有叫这个名字的地方?” 卓煜隐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老太监反应过来,解释道:“几位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当时侯爷也还小呢。这玉藏轩后来被皇上改了名字,就是现在的广庭阁。” 第112章 怀念 众人皆是一愣,原来广庭阁是后来改的名字? “就是悦美人住的广庭阁?”陈筱艾连忙问道。 “是的是的,就是哪儿。” 陈筱艾想了下,问道:“除了玉藏轩被改名,还有其他地方也被皇上改了名字吗?” “没有,就只有玉藏轩改了名字。说来也奇怪,皇上似乎非常在意玉藏轩这个地方,经常过去走动不说,还命令内务府将玉藏轩周围的大树全部砍伐了,只能种些花儿草儿的。” 卓煜问道:“当年的玉藏轩,也是属于后宫的管辖范围内?” 老太监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道:“可算也可不算,先帝的时候,玉藏轩并不是用来住人的,也和后宫里的娘娘贵人们没有关系。它其实主要是秀女们暂时落脚,或是给进宫的命妇们,世家少爷小姐们用来茶歇休息的地方,毕竟随意走动可能会冒犯皇上和贵人们的,因此有这么个地方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太后和皇后,也会在这里办宴。” “原来如此.......后来皇上改名为广庭阁,就属于后宫了。” “是。说起来,悦美人还是第一个入住广庭阁的嫔妃。当初皇上明明很重视广庭阁,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让嫔妃入住,这悦美人可是头一份的恩宠啊。” 陈筱艾立马联想到悦美人在模仿的那个人,也就是和自己相像的某个人。再将这个人与玉藏轩联想起来......这个人,应该就是世家的某个女子吧? 因此盛成帝才会寄情于玉藏轩这个曾经让那位女子活跃过的地方。或许盛成帝与那女子第一次初见,就是被改名为广庭阁的玉藏轩。 所以才让与其相像的悦美人住进去,现在悦美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是不是让盛成帝联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格外恼怒甚至性情不稳。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卓煜突然站起来,对林帜说道:“你还能走吗?不能走给我几个你的亲兵,我带人去。” “老子当然能走!嘶......你要带人去哪?广庭阁?那里早里里外外的搜过了。” “肯定有没有发现的地方。按说陛下当年重视那个地方,除了周围,广庭阁里面本身没有大动过吧?”卓煜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说道:“据奴才所知,除了那条林荫小道和周围的高树,里面似乎没有动工过。” 陈筱艾对卓煜说道:“我今天也问过娘娘,娘娘说悦美人入住广庭阁后,皇上只往里面送各种珍宝玉器,却没有东西被送出来过,里面很可能还保持着之前玉藏轩的样子。” “那就很有必要去看看了。”林帜精神大振,“如果以前玉藏轩就留有秘道暗室的话,那极有可能还在!蒋英,把我的衣服鞋子拿来!” “可是大统领你的伤还.......” “这点伤怎么可能影响老子,赶紧把鞋给我......哎哟扯到了扯到了,你慢点!” 看蒋英被林帜指挥得满头大汗,陈筱艾看着无语至极,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黄色瓷瓶,有些肉痛的摸了摸,最后还是直接扔给蒋英,嘱咐道:“金创药,拿乳膏一起糊了涂在伤口包扎好,不出三天就能好全。” 林帜挑眉看着瓷瓶,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假的。”陈筱艾翻白眼,还是后悔了,“还给我。” “你是卓煜的人,怎么能那么小气。”林帜身为习武之人,平常也没少跟伤药打交道,他一闻气味就知道是好东西,立马厚起脸皮来,“卓煜药堂里的好药材多的是,你找他拿去。” 陈筱艾插腰不满道:“拿我药的可是林统领你,却让我上大人那拿药材,这是什么道理?林统领平日里做什么买卖的,这么黑心。” “哟,小丫头说话客气点。话说回来,你嘴上一口一个大人的尊敬,我怎么瞧着你们关系不一般啊。”林帜不怀好意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溜来溜去,活像宫外街边那些无所事事的街溜子小混混。 陈筱艾最讨厌这种口吻也最看不惯这类人,她跟着师傅在外四处游走时,没少被这样的人欺负。 因此便不客气的说道:“你管我和大人什么关系,就事论事,难不成你堂堂一禁卫军大统领,连个金创药的报酬也给不起吗?我看太医不给你好药不是因为慧贵妃的关系,只是单单看不起大统领吧?” 林帜脸色一沉,说道:“老子忠心陛下,只为陛下办事,轮不到谁来看得起看不起的。你嘴巴最好谨慎点,别以为有卓煜在旁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卓煜眼神一暗,正要说话,陈筱艾拦住他,哼道:“大人不在这里我也是这样说话,我既能拿得出金创药给你治伤,便也能拿出毒药要你命。大统领确定要在此时跟我谈这些吗?” 林帜心想我就知道,这个小宫女肯定不只是卓煜的姘头那么简单,胆敢放在宫里,出手又是金创药这样的东西,哪里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就凭她现在直视我丝毫不退让的眼神,可能有人命握在手上也说不定。 就是不知道卓煜放她在宫里是做什么的。要不趁此几乎将她的底细弄清楚,免得以后她在宫里给自己使绊子。 “林帜。” 林帜转头,卓煜站在陈筱艾身侧,脸色捉摸不透,但林帜能感受到一股含着杀意的警告。 卓煜清冷的双目缓缓落在林帜脸上,说道:“筱艾与我们相同,凭自己的意志做事。我原没有让你们认识的想法,你也不必忧心过多。你那未雨绸缪的性子做法固然好,但别对我的人使。” 林帜与卓煜虽然没有利益或者站队上的纠葛,但男人天性使然,对对方都存在无伤大雅的敌意。林帜是深受盛成帝信任的实干派,而卓煜是身在帝心的重臣,他们可以互相看不顺眼,但彼此都要避免闹得难看,互相制衡警示,这也是盛成帝经常让他们同在的原因之一。 “啧,你小子有了女人也跟那些凡夫俗子一个样。放心吧,我对你的女人没兴趣。”林帜软下态度,算是赔罪,摆手开始赶他们,“赶紧出去出去,我要换药换衣服,等会一道过去广庭阁,这黑灯瞎火的,没人妨碍反而好办事些。” 陈筱艾继续插腰,不满道:“金创药的报酬呢?” “知道了知道了,这事算是我欠卓煜的,行了吧?”林帜不耐烦道,“赶紧出去,老子要脱衣服了!” “我还不稀罕看呢。”陈筱艾得了准话,朝林帜吐了个鬼脸,拉着卓煜一起到门外等。 卓煜不忘拿着自己披风给陈筱艾披上,陈筱艾出门时穿了暖褂,又戴了厚厚的毛领,此刻并不觉得太冷,便让卓煜披着,自己缩到披风里头避风,靠着卓煜的身子又暖和,真是一箭双雕,心想自己可真聪明。 卓煜检查她真的穿暖t了,就由她缩着,只揽着她不要被风吹到。 老太监也跟着出来了,他将双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头埋得极低,佝偻的身躯就好似一座雕像,常年风吹雨打但屹立不倒,散发着时间流逝的潮湿气。 陈筱艾缩在卓煜的臂弯下,突然觉得这个老太监很恐怖。 老太监对陈筱艾与卓煜之间的动作视若无睹,他没有离开,只等着卓煜吩咐。 卓煜看着他,问道:“还是不想出去吗?” 老太监微微抬头,嘴角浮现出一点干瘪的笑意,他说道:“您每年年初,都这样问奴才。” “开春时节回家,不好?” “若是在奴才年轻时,那是每天都在渴望的事情。但几十年过去,奴才连小时住过的屋宅在哪都不记得,哪里还有家可归?”老太监叹息道,“棺材就在前面等着,就这样踏进去,便是归宿了。” 卓煜沉默了一会,说道:“或者出宫去,我会安排人给你养老送终。” “哎哟我的侯爷啊,有您这句话,奴才万死不辞。”老太监笑呵呵道,“但奴才啊,出了这宫,就是个没用的老头儿而已,哪里配得上侯爷您的大恩大德,趁着现在还能动弹,双眼还能到处看,就让奴才继续留在宫里,看看能不能帮上您的忙,就是奴才的福气咯。” “罢了,你若是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 老太监笑眯眯的应了,看着卓煜抱着陈筱艾走过一条泥泞的小路,不让她的裙摆沾上半点泥土,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陈筱艾有些不好意思,不愿给卓煜抱着了,自己提着裙子走在前面,卓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害羞,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唯恐她摔倒了。 老太监这下没忍住了,噗的一声笑了,将脸藏在袖子底下忍着。 陈筱艾更加不好意思了,忙问:“您到底笑什么呀?” “奴才失礼了。”老太监连忙告罪,见卓煜并不在意,又实在抑制不住对眼前小宫女的好感,笑道,“奴才看姑娘与侯爷相处,想起当初长公主与老侯爷。” 见卓煜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来,老太监笑道:“当年长公主与老侯爷虽两情相悦,到底还是年轻人面嫩脸薄,成婚前又不好常见,每每等到进宫相见那日,反而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说笑了。长公主多端庄大方的性子,面对老侯爷,愣是只会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走在前头,老侯爷呢,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多英勇的人物啊,偏偏也不敢与长公主搭话,又怕长公主走快了摔倒,便紧紧的跟在后头.......可不就像刚刚二位的样子。” 说着,又藏在袖子下笑着。 陈筱艾小脸通红,心想自己刚刚就不应该问。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于淑慧长公主与老侯爷的故事,忍不住问卓煜道:“大人,长公主与老侯爷,是怎么定情的呀?想来肯定是一桩美谈吧。” 卓煜说道:“我只知是在宫中宴会上认识的,具体倒不知如何。” “怎么会?”陈筱艾一愣,她还以为卓煜肯定知道有关于自己父母的全部事情。 卓煜点点头,父母离世时,他当时还小,长辈们因为顾忌他,也甚少在他面前过多谈论父母的事情,唯恐他伤心。其实卓煜一直很想听一听父母之间的故事,例如他们是如何相识相爱相守的,他不怕伤心难过,只想在心中圆满父母的故事,心中也好有个念想。 但每当他问到时,不管是端太后还是盛成帝,说给他的事情并不多,偶尔甚至模凌两可的带过,好像这其中丢失了什么篇章和重要人物一样。卓煜心里有所明白和猜测,但面对盛成帝和端太后,他并没有表露出来。 老太监皱巴巴的眉头轻轻一扬,看着卓煜在夜色下依旧丰神俊朗的脸庞,张了张嘴。 陈筱艾注意到这个细节,卓煜在宫中长大,他无法知道的事情只能是别人要瞒着他,但像老太监这种人物,就像园林里到处扎根的蚂蚁一样,到处都留有他们的痕迹,他们是知道最多的人。 第113章 地毡 “您知道,却不能说吗?”陈筱艾对老太监问道。 老太监避开眼神,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这里面,事关两个大忌讳,奴才不能轻易开口。” 忌讳? 陈筱艾正疑问着,就听卓煜问道:“是指凌王和凌王妃吧?” 老太监连忙抱住手中灯笼,左右环顾,只见夜色中只有冷风呼啸后,松了一口气,轻声劝道:“侯爷,对您来说,这两位不是什么忌讳,您在宫外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但在这皇宫里,可千万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啊!若皇上怪罪下来,就算是您也......” 卓煜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老太监松了一口气,对一脸疑问的陈筱艾解释道:“那两位......跟长公主和老侯爷一样,都是在玉藏轩,也就是现在的广庭阁里相识的。长公主和老侯爷能走到一起,还有那两位的功劳在。” “您是说,长公主和老侯爷,凌王和凌王妃,都是在广庭阁里相识相爱的?”陈筱艾忙问道。 这广庭阁,怎么跟月老庙似的,这四位大人物居然都是在那里牵上的姻缘。 不过仔细一想,当初广庭阁还叫玉藏轩的时候,就是世家公子小姐们进宫暂时落脚的地方,长公主碰上老侯爷,凌王碰上凌王妃,在这宫里也是正常结识。 第146节 “不止这四位,皇后娘娘当年也是从玉藏轩走上来的。”有年轻人在一旁仔细倾听,老太监提着灯笼,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尽管他的声音依旧控制的很小,“玉藏玉藏,意味着放着明玉的地方。先帝时期就属这个地方最热闹,不是这个秀女被抬进后宫得宠,就是那个世家女被指婚,先帝和太后哪一天无聊了,将年轻的孩子们唤进宫里来坐坐,喝喝茶,谈笑间便能促成一段婚姻佳话。” “当年长公主婚事坎坷,先帝着急得不行,这不,一日无事往玉藏轩里一坐,便与当年刚从南沙回来的卓老侯爷双双一见钟情了。听在场的人说,长公主数次没拿稳杯子,眼睛又不敢看,连太后都说长公主今日不对劲,没有往日的端庄稳重。”老太监说到这里,摇头直笑。 陈筱艾也笑,撞了一把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卓煜,问道:“那卓老侯爷呢?” “老侯爷军中长大,本来就不擅长应付女子,面对的又是长公主殿下,自然说话颠三倒四的,脸不红,倒是耳朵都熟透了。二位对话不过两句就低下头去,场面又奇怪又尴尬。” 最后还是在场几位命妇火眼金睛,看出其中不对劲来,连忙偷偷与端太后说了。端太后先是震惊,反应过来细细一番考察,猛然发现安国侯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婿人选,因其长年在南沙奔波打仗不甚了解,又甚少回京城来,才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老太监继续说道:“凌王和凌王妃得知后,可没少制造机会撮合两位,他们四位本就是好友,若要提起其中一位,总少不了其他三位的身影在。” 如今凌王和凌王妃是不可言说的忌讳,因此谈论到老侯爷和长公主的事情,反而不好开口。 “我记得母亲说过,那一日之所以会去,是因为小姨嫌弃场合无聊,硬拉着她去的。”卓煜嘴角淡淡含笑,“没想到二位都在此处遇到倾心之人。” 说着,他们已经到广庭阁的宫门前。 陈筱艾在宫里行走时路过几次,但那是悦美人还没出现,广庭阁一直都是紧锁的状态,听春晓说过,里面虽没有住人,但东西一应俱全,不乏珍稀宝物,就好似在等什么人到来似的。 盛成帝让人修葺了那么多地方,唯独这个地方未动,广庭阁应该是一个投射了他浓厚感情的地方......陈筱艾盯着被踩乱的草坪想着。 地方虽然没有宸徽宫大,但早年是用来待客的地方,屋宇不多但空旷雅致,尤其是庭院里还有别处少有的亭台长廊,能想象出当年便是有一群世家贵女们聚在此处说话谈笑。 陈筱艾走进寝殿里,一股暖暖的轻甜香气在寝殿中轻轻环绕,她闻出来那是江南进贡的浆蜜香,也是她少有的喜欢的香。此物调和的香料都是极难得的,每年就进贡那么两三盒,基本都是到慧贵妃丽妃这样的宠妃手里,悦美人这满屋子里都是,也真是舍得用。 不止如此,这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是不俗的珍品,象牙制品金镶玉,名画字帖,最时兴的绫罗绸缎挂了一墙面等待挑选,就连床纱上都绣着繁复华丽的金线,垂下来的数个香料荷包也都是玉面缎子制作的。 慧贵妃顾忌端太后还不敢这么奢t侈,悦美人胆子也不可能这样大,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东西都是盛成帝所赐,一物一品都是盛成帝要求摆放。 老太监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寝殿,说道:“悦美人入住后,皇上亲自看人更换布置,当真无比上心,这样的荣宠堪比当年刚入宫的慧贵妃娘娘。” “慧贵妃恐怕也没有得到让皇上亲手布置寝殿的地步吧。”卓煜看了两眼文房四宝齐全的书桌,以及书桌后面挂着那的两幅画作。 陈筱艾跟着瞅了瞅,好奇道:“大人,这怎么说?” “那两幅是陛下喜爱的双生图,只在御书房挂过,还是陛下亲手挂的。” “我去......”陈筱艾啧啧纳罕,“怪不得悦美人能这么嚣张呢。” “但她对这些应该不懂。”卓煜点了点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摆着正经罢了。虽然被长亭郡主培养过,但骨子里透着浅薄轻狂骗不了人,她靠着那张脸也不知道能走多久。” 陈筱艾想起来悦美人还没头没脑的针对过卓煜,的确脑子不太行。能让盛成帝留下深厚感情的那名女子应该是身份不低的人,那在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方面的水平也低不到哪去。这些优势需要家族从小着重培养,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长亭郡主也不知道有没有下功夫。 林帜带着几个亲兵,歪歪扭扭地赶来了,他穿着轻甲握着刀的正经模样要比刚才顺眼多了。 “怎么样?有找出什么秘道密室来不?”林帜一进门就左右张望,大概是被门口那樽流光溢彩的金彩瓶晃了眼,口中忍不住道,“这屋子都快比得上财宝库了,随便拿个什么出去卖,都能抵得上我半辈子的俸禄。” 说实话陈筱艾也是看得直流口水,喃喃道:“谁说不是呢......” 敲了敲陈筱艾的头示意让她收敛点,卓煜问道:“你们禁卫军的功夫不用怀疑。但我看外面都有你们留下的痕迹,这屋里面却干干净净,难不成这屋没搜过?”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他们四处搜得仔细!”林帜双眼一瞪,被卓煜质疑,他自然心生不爽。 “一群人进来仔细搜寻,现场未免太过干净。”卓煜向来不与人起争执,是什么情况他自然提什么问题,神情淡然。 蒋英怕自家大统领又要发脾气,连忙道:“回侯爷!我们得到搜寻的命令后第一时间往广庭阁来,还没进来时皇后娘娘便着人来吩咐,说广庭阁的东西都是皇上的爱物,十分珍贵,让我们搜寻时小心一些,别哪里磕碰到了。您也看到了,这屋里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弟兄们碰都不敢碰,只去搜那些能藏人都地方,连这地毡都......咦?” 看蒋英盯着地上的大红猩猩毡不动,林帜用脚底蹭了蹭地毡,突然想起来:“不对,咱们一路跑过来,路又湿,兄弟们脚底下没一个干净的,其他东西碰不得,这地毡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干净,连个脚印都没有!” 陈筱艾蹲下仔细查看,脚底下这块地毡靠近门口,一定是留下脚印最多,最容易脏的地方,就像林帜说的,不可能这么干净。 “难不成是悦美人的侍女换的?”陈筱艾问道。 林帜摇头,说道:“悦美人失踪后,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第一时间看管起来了,不可能。” “那是谁这么清闲又这么讲究,整个宫里都在找悦美人的下落,却跑来广庭阁换脏了的地毡。”陈筱艾一脸神奇。 “这猩猩毡居然用来铺地......这样贵重的东西说换就换,想来本就拥有不少。”林帜沉思道,“能在今日趁乱摸进来换地毡,说明也是个能让人不起疑的人物,还清楚广庭阁的库房情况,这个人十有八成就是广庭阁里伺候的人。” 陈筱艾一脸稀奇地看着林帜,这个人脾气暴躁不耐烦,心思却缜密,脑子动得也快。 看出来陈筱艾在想什么,林帜不耐烦又有些得意道:“老子和那些只靠蛮力当武将的人不同。” “啊对对对,那照你这么说,把广庭阁伺候的人都抓过来问?你不是说人都看管起来了嘛,总不可能逃过你们禁卫军的看管,专门跑来广庭阁换地毡吧?” “说了别怀疑我做事。”林帜拧眉,“这宫里伺候的下人那么多,各宫之间也有来往,来来往往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这倒是真的,像瑾妃和咸昭仪,主子们要好,寝宫又离得近,时不时串门子玩,下人们自然也互相熟悉,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 林帜转头吩咐蒋英道:“去打听一下,悦美人和哪位娘娘贵人交好,常有来往的。” “这样的人应该没有。”陈筱艾说道,“悦美人进宫时间本就不长,又得盛宠,一直被皇上召见伴驾,除了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基本不见她与其他嫔妃来往,总的来说就是没那个时间又有傲劲儿。真要找,也就对她和善的皇后娘娘了。” 这点陈筱艾和晨妃私底下讨论过,傅皇后对悦美人那么关照,估计是像之前照顾咸昭仪那般是一个目的,要悦美人为她所用。 陈筱艾是嫔妃身边的宫女,又有卓煜担保,她的话自然可信,林帜只能将蒋英唤回来,对陈筱艾问道:“你是宫女,对后宫熟悉,方便去皇后那打听打听吗?” “您好歹也是伴君多年的禁军大统领,难道没个能使唤的太监宫女吗?”陈筱艾觉得奇怪,怎么着也该培养一两个人,好随时掌握这宫中局势动向啊。 “我不屑于搞这套。”林帜撇撇嘴,不打算多说。 卓煜将陈筱艾从地上提溜起来,向她解释道:“林帜是离圣上龙体最近的臣子。在这皇宫中,皇上可以赋予他别人没有的权利与机会,但不能容忍他私底下有任何不规矩的小动作,尤其是就在皇上身边。” ......陈筱艾咧咧嘴,果然伴君如伴虎。 卓煜对林帜说道:“也别找人了。你让人里里外外再多走几遍,闹点动静出来,我们只管等着就是了。” 第114章 捉迷藏 林帜挑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筱艾也好奇的看着卓煜。 “更换地毡的人,我认为其目的,更倾向于是一种顺手的行为。” “顺手?”林帜一脸莫名其妙,他理解不来。 “大人你的意思是,更换地毡不是那个人的目的,只是.....看到地毡太脏了,顺手就换了?”陈筱艾思索了下,“这个思维行动,倒是很符合平常习惯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蔓琪和仙茅就是这样,眼里老有活干,看到什么,就顺手干什么。” 卓煜的眼睛微微一眯,笃定道:“今天一天风声都很紧张,悦美人失踪,广庭阁上下都被看管起来。这个人怎么可能只是进来换个脏地毡,能躲人耳目偷跑进来,还有空闲做其他事情,定是本身有别的目的。” “肯定跟悦美人失踪有关!”林帜握拳道,“这人肯定是在我们搜寻完后来的,如果另有目的,有可能还会再来。” 陈筱艾环视整个寝殿,桌上的彩瓶又刺了她一眼,说道:“如果是这样,目的就是在这个寝殿里,是来做什么呢?” 悦美人是在广庭阁失踪,这地方禁卫军搜寻的这么仔细,该不会真的有秘道或者密室吧? 她忍不住碰了碰桌上的五彩瓷瓶,又转了转,仔细听着周围声响,并没有发生什么。 卓煜拍了拍陈筱艾的头顶,问道:“现在太晚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陈筱艾连忙回头抓住卓煜的袖子,央求道,“大人我不累,你现在让我回去我也睡不着,只会抓心挠肺的想这事到底怎么办,何况娘娘那也等我消息呢,你让我留下陪你呗,我保证我能帮上忙。” “你只要别鲁莽别受伤就好。”卓煜像是在强调一般,神色严肃,轻轻敲了敲陈筱艾的额头,“等会跟着我就在旁边等,不许冲动乱来。” 陈筱艾垫脚用额头蹭了蹭卓煜的手掌,乖乖回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边的林帜已经吩咐几个亲兵四处走走,制造点动静出来给人看,回头见两人亲亲密密的说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身旁的蒋英阴阳怪气道:“卓煜的口味居然这么奇怪。” “您不能这么说......首先女子容貌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因此忽略她的性情本质。再者卓侯爷这样的人物,什么样的美貌女子没见过?恰恰更不在意这些,更注重灵魂上,就是交流上的共鸣啊,性格上的融合啦等等因素,就好比知己嘛。” 蒋英家中有姐妹,相处和睦,不似林帜那般t思想狭隘,他循循善诱道:“您想啊,您娶一个天仙美人,您说东她说西,您打狗她护鸡,横竖说不到一处,天天跟您对着干,那能幸福嘛?” 林帜义正严辞道:“这样的女人我肯定不会娶啊!娶妻娶贤,就得是秀外慧中,贤良淑德,那才是女人!” “不是不是.....您这要求也没错,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每位女子都是与众不同的,您不能强求她们只能有一个样。” 蒋英连忙摆手,正绞尽脑汁打算说些什么,就听陈筱艾不屑道:“蒋副将,你不要白费口舌了,像林统领这样想法的人古往今来不在少数,不是靠说服就能了的。你家中要是有姐妹的话,别让她们嫁给这样的人就是了。” “嘿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了?我怎么样了?老子要不是一心守卫陛下与皇宫,恪尽职守,勤勉尽责,没有时间......至于现在还是光混一个吗!早就给我娶个十七八个的了!”林帜一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终身大事还未着落,心里也是有些发堵。 陈筱艾一脸木然:“我觉得你娶不到的原因并不在这儿。” “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多的是女人要嫁给我!譬如蒋英那个五妹,早就对我芳心暗许了!” “啊??”蒋英瞪大双眼,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转到自己妹妹身上,“等等大统领,我怎么不知道?!我那五妹妹什么时候......” 你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吧! 林帜脸带得意,哼哼两声说道:“我不是去你府中喝过酒吗?就不小心喝醉那次,你那五妹妹很是贤淑,不仅亲自温酒做菜,还多次托言来让我尽情喝,做事周全,家中贤妻就该如此。” 蒋英那几个姐妹都是娇美可人的佳人,尤其是行五的那位五妹妹,听说乖巧内秀,贴心懂事,更是做得一手好菜,躲在远处偷看他时那副羞答答又敬畏的神情让他既满足又得意。 蒋英张了张嘴巴,看得出他脑子发空,最后只能干巴巴硬挤出来一句:“大统领言重了,待客之道就该如此.......” 卓煜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让众人退出广庭阁,先找个方便监视的地方呆着。 陈筱艾趁林帜走在前头,忍不住低声询问蒋英道:“蒋副将.....你那五妹妹,应该不是林统领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蒋英小心翼翼地瞅了眼前头,尽可能的压低声音道:“不是,差远着呢......我妹妹只有害怕,哪来的心许啊。” “害怕?” “大统领曾奉陛下旨意,将贪污受贿的谢府抄家,因谢家当场违抗圣旨,免不了打杀。我妹妹不巧路过碰上,回去就吓了病,此后十分惧怕大统领......”蒋英露出无奈又心疼的神情,“我到大统领手下做事后,我妹妹也是成日的担心,那日大统领到我家中做客,她惶惶不安,多次躲起来偷看就怕大统领对我不利,后面心一狠干脆下了猛酒,把大统领给灌醉后送回去了。” 蒋英万万没想到,他五妹妹那一切警惕害怕的行为,居然给大统领误认为是芳心暗许......这误会实在是太大了,他妹妹到现在还会因为谢家那日的事做恶梦,回去要是告诉她,估计得吓哭...... 陈筱艾同情道:“他都拿出来说嘴了,有一天真去你家提亲怎么办?” “大统领是好人,更是一条汉子,能在他手下做事,我深感荣幸。若我妹妹喜欢,我自然乐见其成。”蒋英苦笑道,“可能有人会说我不识好歹.....但此事的确得与大统领说开才行。” “你在他手底下做事,这可能会影响你的仕途。” 蒋英爽朗一笑,说道:“什么仕途不仕途,那可是我的亲妹妹。” 看着蒋英走到林帜身后去听他吩咐,陈筱艾拉着卓煜的胳膊,垫着脚附在他耳边道:“大人,蒋英不错,留给林统领可惜了,你要不要想办法将他要过来?” 卓煜揽着陈筱艾细细的腰身避免她脚滑,闻言摇头说道:“人才不是靠要的,是双方互相选择的结果。林帜性格是暴躁爱怒了些,但看人做事都没问题,对手下也是尽力培养提携。若随意就能要过来的人,你也不想用。” “那也对。”陈筱艾点点头,她只是看着蒋英和善又靠谱,有可能和卓煜的做事风格不相融呢。 走着走着,陈筱艾突然停下脚步,用鼻子用力嗅了嗅。 卓煜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红烧味,问道:“肚子饿了?” “不是不是,我刚喝了那么一大碗汤呢。”陈筱艾连忙摆手,“就是闻着怪香的,这个时辰了,宫里上下应该都熄灯睡觉了,哪位娘娘起来偷偷开小灶。” “最近就是宸徽宫了。” “我不在,娘娘就不吃夜宵的,我都怀疑娘娘是故意让我吃着长胖。” 第147节 卓煜看着陈筱艾比起初见时长高不少的身形,心想与晨妃虽不熟悉,但对陈筱艾的健康与长身体上倒是目标一致,闻言道:“晨妃为你考虑,你还在长身体,千万不能饿着。对了,最近睡觉时腿还疼吗?” “还有点儿,偶尔一抽一抽的,不过春晓一直帮我捂着呢,还给我捏腿。大人你不用担心。” 卓煜点点头,不放心道:“我上次给你准备的暖被小炉,你记得和春晓一起用上。” “知道啦,春晓喜欢的紧呢。” 陈筱艾笑眯眯的,鼻尖突然嗅到什么,她停下脚步,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卓煜也停下脚步。 陈筱艾看着走在不远处的林帜和蒋英,又看了看身旁的卓煜,拉过他的手袖仔细嗅了嗅,卓煜身上只有他特有的淡淡茶香,便又转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大人,你闻到香味了吗?” 卓煜低头嗅了嗅陈筱艾的发间,陈筱艾的身上一般是轻轻的药香居多。 “不是我身上的香,是刚刚在广庭阁寝殿闻到的浆蜜香,这香轻薄,外面又有风,这么久了不应该还留在身上才对。” 陈筱艾觉得奇怪,她使劲揉了揉鼻子,索性走到空旷处又仔细嗅了会,转头对卓煜狐疑道:“这风怎么会有一股浆蜜香的香气,很淡了,和一股红烧肉的味儿混在一起,刚一时没分出来。” 陈筱艾的鼻子极灵,她嗅出了不对劲,卓煜立马唤来在外面巡逻的侍卫队,问道:“刚有谁从这儿走过?” 为首的侍卫回道:“刚刚是有一名宫女提着食盒走过,属下问过了,是宸徽宫的宫女从御膳房取宵夜回来。” 不对! 陈筱艾一惊,出于安全考虑,晨妃的宵夜一直以来都是小厨房做的,从来没去过御膳房取过什么宵夜! “那宫女穿什么衣物?” 侍卫有些犹豫道:“就是宫中,下等宫女的统一装束。” “宸徽宫不会让一个下等宫女出外去取入口之物。”陈筱艾目光如炬,对卓煜肯定道,“那人假扮宸徽宫的宫女,身上还有浆蜜香的香气,她肯定就是换了地毡的人!” 林帜一听脸色阴沉,还含着一股被戏耍的恼怒,挥手间两名亲兵就无声无息地离开。 卓煜沉思道:“不疾不徐的更换地毡,又深夜急行,提着食盒,放着膳食.....如果是广庭阁的人,这种种情况,倒像是平日里正常伺候主子的宫女行程。” 这种种行为与事实相反,不免让人展开想象,卓煜挑眉看向林帜。 林帜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即便是他也吃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那悦美人该不会不是失踪?是她自己藏起来?!” 第115章 密室 新纹的的确确是后宫中最下等的宫女。 她是前年进宫的,如游鱼一般在深宫中脚步匆匆,没有去处。她前后在御膳房,浆洗房等处都做过事,端过膳食扛过重物,挨过骂也受过赏,辛苦又不算太辛苦,虽然有严厉的太监和嬷嬷在,但总归没有喊打喊杀的主子要伺候,她自觉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了。 在长街低头行走时总能碰见坐在轿子上高高在上的嫔妃,新纹不敢抬头,只记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嫔妃,她们的裙角都是精致绚丽的,头冠上的金簪比烈日还要耀眼。 新纹是个懂得感恩与满足的宫女,也很胆小怕事,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到晨妃娘娘或者瑾妃娘娘这样,有恩宠,有皇嗣傍身,又宽和待下的主子底下做事。 但是她等来的却是一进宫就盛宠的悦美人。 眼看着进宫时间不长,却开始恃宠而骄,越来越骄纵高傲的悦美人,新纹心里总是不踏实,幸好她还没有资格到跟前去侍奉,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干活,一边心想着老嬷嬷苦口婆心的教诲——登高必跌重,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做t个与世无争的下等宫女没什么不好。 但她没想到悦美人在一次伴驾回宫后,突然把渺小如透明的自己唤到跟前去,对她说出了一个近乎是欺君大罪的计划。 新纹的身体抖得如秋风落叶,她死死地抱着手中的食盒,明明红烧肉诱人的香气充斥鼻尖,她却紧张地想呕吐。 没事的没事的.......她就是一个后宫中随处可见的小小宫女,没人会怀疑她的。 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摸黑从偏殿爬进广庭阁,新纹熟悉又忐忑地一路小跑到寝殿,殿里散发着过量的浆蜜香甜蜜的香气,明明是暖暖的轻甜香味,因为使用过多,闻久了反而腻味。 曾有贴身宫女委婉劝说悦美人,说这香难得珍贵,该省着点用才是。 悦美人当时卧在椅子里,看着自己青葱般的长指甲,漫不经心里夹杂着越来越满的高傲,她哼道:“尽说这些小气话,这香再难得,皇上也会给我更多更好的。给我好好记住了,以后这后宫里,什么好东西不是我的?” 那你为何又要藏起来试探皇上对你的心意? 你把这后宫上下搅得一片混乱,皇上震怒,皇后蒙羞,事情一旦败露,我们这群任人摆布的下人,又该怎么办? 新纹提着食盒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在黑暗中轻轻吸入甜香,心里无端漫上痛苦的恨意——我只想做个惜命的宫女而已。 反正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藏在那里,干脆让你吃点苦头—— 啪得一声巨响,新纹的心跳声骤然停止一拍,她被力道与风声重重按倒在地,食盒也随即被打翻,赤红的油水顿时撒了一地,她在肩膀手腕的剧痛中想起来,她上午顺手才换得地毡,现在又脏了。 这就是我的命吗?她在心里想着。 “别伤害她!” 有人轻喊一句,新纹才被侍卫从地上拉起来,屋内已经点上灯,她在刺眼的烛光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怒目而视的禁卫军统领,还有面无表情的卓侯爷,她心跳如雷,手脚颤抖,自知死定了。 此外还有一个脸上有瑕的宫女,她扯着卓侯爷的袖子,刚刚出声的人就是她。 新纹知道她,她是晨妃娘娘近身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明明长成那样,不知为何却深得宸徽宫上下喜爱,连晨妃娘娘都待她十分亲厚......所以新纹才那么憧憬去宸徽宫做事。 “你是广庭阁伺候的?”林帜上下扫视新纹,瞧着的确是个下等宫女的模样,不像是假扮的,但广庭阁伺候的下人早已第一时间看管起来了,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是......”新纹面如死灰,她甚至不想解释,直接抬手指向书桌后的墙壁,“主子藏在后面。” 即使众人早有猜测,还是吃了一惊,蒋英亲自带人挪开书桌和其他珍贵物品,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更换了这张地毡的也是你?”林帜踢了踢脚下已经被汤水弄湿的地毡。 “.....你们怎么会知道?” “因为太干净了。完全多此一举。”林帜抬了抬下巴,“你们主子躲在墙里,还不忘叫你换地毡?” “.....是我自己看着脏了,怕挨骂,便换了,主子并没有吩咐。”新纹微微撇开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陈筱艾观察着她,这名宫女在广庭阁应该是负责那些脏活累活的,不止怕被主子骂,稍微比她有些资历的宫女太监都能欺负她。 林帜看了眼被打翻的食盒,里面不仅有红绕肉酿瓜等饭菜,甚至还准备了炖汤和精致的糕点,这样准备周到齐全,想必那悦美人十分悠然自得,笑看宫里上下乱成一团。 还让自己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你不是悦美人贴身伺候的宫女,不是心腹,却让你知道全部并且送饭菜.....悦美人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到底是因为什么?” 林帜将跌在一旁的汤碗踢到新纹的膝盖边,新纹跪着的身体一颤。 “你最好将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不然等悦美人出来,要说的是另外一番言辞,谁会听你的?” 新纹明白的,悦美人之所以会找上她这么一个下等宫女,就是怕自己玩脱了不好交代,到时她一个下等宫女的命随手推出去挡枪,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生死? 因为她是这皇宫里最廉价的人命,死了就死了。 ......凭什么?那悦美人被长亭郡主发现之前,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南游船舞姬吗?!她的命又比自己高贵多少! “......一切都是主子的计划。主子前不久伴驾回来,突然单独唤我到跟前去,打开墙后那间密室,说她会找个合适的时候藏进去,让我想办法避开众人寻找,给她送吃的过来。”新纹盯着自己的膝盖,一五一十的说道,“主子让我将她失踪的消息散出去,装做其他宫的宫女躲起来,我本就不在跟前伺候,也不显眼,没人会发现我不对。” “果然是悦美人自己藏起来了。”林帜咬牙切齿道,“她到底为何这样做?难不成就是觉得有趣?” 新纹抬头,有些犹豫道:“奴婢听了一句,主子的意思好像是......为了试探皇上的真心。” “啊?” 陈筱艾也愣了,这悦美人在搞什么,试探盛成帝的真心?难不成她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品吗? 等等,她能弄这一出戏,还真有可能不知道.......长亭郡主是以什么理由来培养调教她的? 她问新纹:“这是什么意思?悦美人一进宫就盛宠不断,连慧贵妃和丽妃都被压一头,试探皇上真心......这是在质疑皇恩不成?” “那日听主子说话,好似在跟谁生气,做这事也好像是证明给谁看似的......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在这之前,悦美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不在跟前伺候,不知道......倒是有一次听贴身侍奉的阿柔姐姐说,主子伴驾回来,得了赏赐却不高兴,原是那日新改的妆容皇上不喜欢,只许主子按原来那般上妆,连胭脂色都不可随意更换,只许用内务府特制的。”新纹回想道,“主子那晚情绪很不好,又哭又发脾气的,阿柔姐姐她们劝了许久。”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都从新纹的话语中捕捉到重点。 盛成帝不允许悦美人更改妆容,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样的悦美人就与盛成帝心中之人不相像。 若悦美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替身,在那样的盛宠之中,冷不丁发现这一点,以她的年纪和阅历来说,极有为了证明自己或者赌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又是证明给谁看? 蒋英匆匆而来,抱拳道:“大统领,属下无能,那墙壁上没有摸到窍门,不知该如何打开密室。” 林帜看向新纹,新纹也有些不确定:“密室是主子自己打开的,我上午来送膳食,也是敲墙后,主子从里面打开。” 卓煜上前端详几眼,将目光放到右边那副双生图上。 卓煜长手一伸,抓住了画卷的玉石轴,果然有一边的玉石轴是接在墙壁上的,卓煜手上往下一按,就感觉玉石轴一沉,随即咔哒一声,锁链的声音哗啦响起,双生图背后的墙面往下一塌,露出巴掌大的缝隙来。 卓煜一推,墙壁便向门一样往后打开。 蒋英轻呼:“原来机关在卷轴上。” 那双生图可是皇上的爱物,又是从御书房专门取来的,因此蒋英等人没有怀疑,只敢轻轻翻动,所以才没发现。 林帜又给他一个头拳,恨铁不成钢道:“做事都给我仔细点!” 陈筱艾躲在卓煜身后仔细瞅了几眼,那密室散发一股长年封存的尘土酸味,闻着怪难受的,悦美人怎么受得了在这里躲上一天一夜的。 而且,他们都把密室打开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悦美人都没发出声响? 连灯都没有点一盏? 卓煜低头看向陈筱艾,从彼此眼神里看到相同的怀疑,陈筱艾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开,点燃后直接往密室里一扔,发现还有好几层阶梯往下。 随着火光跳跃闪烁,越来越亮,他们看到蜡烛和灯盏翻倒在地上,烛油糊了一地。 “大人,你看那。” 卓煜在火折子落地后定睛一看,一张蓝色绣金手帕软软搭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左边拐弯的角落露出一个白色的绣花鞋鞋头。 场面阴暗又诡异。 “主子......主子!”新纹扑到密室门前呼唤着,见没有回应,颤着声音说道,“那、那是主子的手帕和鞋子.......” “她难道不小心摔下去了?”陈筱艾猜道。 “从这里摔下去是可以看到人的。”林帜冷声道,“你们让开。蒋英,带人下去,收着点刀,小心悦t美人出现误伤。” “是。” 有侍卫在后头举着灯盏,楼道处一时大亮,蒋英等人举着刀背,一路快速从楼梯上下去,拐弯时回道:“大统领,只有一只鞋子在,这前边是个没门的空屋子。” 众人跟着下去,发现这空屋子密不透风,地方不大,但也不算太空,卧榻床铺桌子都有,算是个简陋的寝屋,桌子上还放着没喝完的茶水,一本翻开一半的舞籍,一看就是有人住过的模样,但唯独不见悦美人。 第148节 这四面都是墙壁,空空如也,没有窗户,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楼梯之外没有其他出口。 这悦美人......再次失踪了? “这真是奇了。”林帜环视一圈,周围都是石壁,连只虫子都钻不出去,这个地方已经不可能再藏人了,“老子护卫宫城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这悦美人是会凭空消失不成?” 第115章 溺死 蒋英看着地上的绣鞋,拿也不是,一头雾水的问道:“连鞋子都落在这里不取,看起来慌慌张张的,悦美人是不是提前出去了?” 陈筱艾看了眼地上的白色绣鞋,上面绣了金线和珍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圆润的光泽。 “她能去哪?这个计划是她自己提的,只有这个宫女知道,若觉得闹大了要出去,也不该这么不声不响的。”林帜冷哼一声,“鞋也不要,估计是想博可怜吧。” 卓煜问新纹:“你上午见到她时,是怎么个情况?” “我上午送来吃的时,主子看着有点闷,但心情还不错,问了我外面的情况,又问皇上表现如何,急不急,慌不慌的......我一一都说了,主子听了很开心,还说为了打发时间,她下午要练习新舞,定会累一些,让我晚上带红烧肉和点心来,看着不像是要中止计划的样子啊.......” 陈筱艾看了眼桌上翻开的舞籍,旁边还有几本,新纹说得没错,这悦美人当时应该并没有要出密室的准备。 她甚至有心情学习新舞,说明她有信心收尾这场自制闹剧,不过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就凭盛成帝那失而复得的心情?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女人有这样的胆量真的是太少见了,就好像有人能帮她兜底似的。 话说回来......陈筱艾环视整个密室,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盛成帝定然是知道这个密室的,不然不会把双生图挂在墙上固定的地方,但他从头到尾都未派人探查这间密室,连卓煜和林帜都未告知,说明他认为悦美人不可能藏在这间密室里........也就是说盛成帝并没有告诉过悦美人这个密室的存在,那悦美人是怎么知道这间密室的?是谁告诉她的? “哎哟,这楼梯陡,您抓紧我,慢点啊!” 楼道处突然传来吵闹声,众人回头,就见李汋李公公捧着袍子,扶着小太监的肩膀,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密室门口,他既没有惊诧这间密室的存在,也没有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悦美人,而是突然停下脚步,面对地上的绣鞋和帕子,像是看到什么奇怪东西似的,露出吃惊又欲言而止的神情来。 李汋长年都是那副温善面孔,在盛成帝大怒和大笑前都丝毫不改,眼见他露出这个神色,林帜和卓煜相视一眼,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善了。 “李公公,你怎么来了?” 李汋扶着墙壁,依旧不语,半晌后他问道:“悦美人......没有找到?” “她不在这里,但肯定是待过的。你看这些东西,有可能是憋不了闷,又不敢现身,跑出去哪里躲起来了。”林帜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打算带人在周围再找找,您要不带着这只鞋,先去给陛下复命?好让陛下宽宽心。” “.......再去一个地方确认之前,先不能让陛下知道。”李汋深吸一口气,让人将绣鞋和帕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这说法,就好像他知道悦美人接下来会去哪里,做什么一样。 卓煜看着李汋的神色,问道:“李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汋难得在卓煜面前沉默不语,他只转身去,口中道:“请怒老奴无礼.....侯爷,林统领还是带人快快跟上吧,只希望那悦美人......做戏做全套。” 做戏......陈筱艾看着李汋的背影,也就是说这样的戏码,以前曾经上演过? 李汋带着人并未去远,而是就在广庭阁的院墙外,那里有一片修整整齐,精心护理的花花草草,还有几间已经不用的屋子,地方只有花草显得过于单调空旷,陈筱艾观看四处的格局和空间,总觉得应该少了两颗大树,最好是依着院墙的那种,就能显得整个广庭阁都活过来。 突然想起来老太监刚刚说过,广庭阁整体未改,盛成帝却让人将外间的大树砍掉,这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在。 “林统领,你让你的人离远些,悦美人怕是吓到了,让太监和宫女们去找她出来便好。” 林帜虽然不爽快,但都这份上了,只要把悦美人找出来赶紧结束就好,便让自己的兵都退到广庭阁外面去。 李汋喊了他身旁的太监们,一时半会叫不来几个宫女,陈筱艾给了卓煜一个眼神,便低着头上前等待吩咐。 李汋有些奇怪晨妃身边的这个小宫女怎么在这,但一时也顾不过来,吩咐人轻手轻脚些,悦美人大概就躲在哪处,不会走远。 密室不透风,想来悦美人躲进去并没有穿太多衣物,外面正处残冬,冷风呼啸,那悦美人就算害怕躲起来了,应该也躲不了多久吧。 看着陈筱艾跟着人走开,卓煜注意李汋的神色,那是一种夹杂着不解与不安的踌躇,与其说是担心悦美人的安全,不如说他处在一种焦虑不安之中。 “公公。” 李汋正盯着人,冷不丁听到卓煜的声音,连忙低头回答:“奴才在。” “公公为何如此不安?” “老奴.....” “明明仅凭密室,就知道悦美人会躲藏到这里来。说明你对悦美人此事已经明白八九。”卓煜冷瞥李汋一眼,“那你在不安什么?” “奴才也只是猜测.......” “皇宫这么大,那悦美人要真害怕了,躲哪去不行,公公却好像只知道这个地方似的。”林帜抱着手臂,和卓煜是同样的神情,看着李汋更是多了几分怀疑,他说道:“李公公,咱们都是御前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藏着掖着,可没意思。” 这话说得李汋起了层薄冷汗,要说御前最知圣意的人,他李汋自然是无人能比。但盛成帝在这宫中最信任的是谁,那林帜绝对是最近的那个人。 林帜能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从一个寒门小兵拼上来的,盛成帝从不在意他出身寒微,屡次重用,将他放在最信任的那个位置上。同时林帜对盛成帝的忠诚也毋庸置疑,是深在帝心的人物。 这样的人,李汋平日里就多有以礼相待,林帜也和其他看不起太监的武将不同,对他多有尊重。若他们之间起了隔阂,以后都在御前行走,便要多份心眼,多份不便。 总的来说,实在没有那个没必要。 “不是我不想跟两位说明,是此事我心里也没底,因为......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了!” 看着李汋一脸焦躁的甩袖子,林帜有些惊讶:“居然能让李公公纠结成这样?” “看公公对悦美人此事的了解,是不是曾经有人做过和悦美人一样的事情?” 卓煜一语中的,李汋的表情顿时就变了。 倒是林帜有点懵,问道:“以前就出过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对啊,我好歹跟着陛下那么多年,哪位嫔妃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不是嫔妃。”李汋看了眼林帜,艰难道,“那时的陛下,也还只是太子。”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前后有什么关系在?”林帜更懵了,他毕竟是盛成帝登基后才得到提拔重用的,先帝时期的后宫事根本不了解。 李汋咬牙道:“若弄出这出戏的不是悦美人便也没什么......偏偏就是悦美人。” 他最后一句话让卓煜的心冷不丁被提起来。 为何偏偏是悦美人.......为何是与陈筱艾有两分相像的悦美人,那不是巧合,那是只有悦美人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因为那个曾经做过一模一样事情的那个女人,就是悦美人模仿的对象。 作为她的替身的悦美人,自然要做一样的事,才能彻底在盛成帝的心里留下位置。 “公公!李公公......” 一名小太监突然跑过来,他神色害怕慌张,t脚步不稳,一个错脚就摔在三人面前。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用的东西,起来回话!”李汋连忙问道,“是不是找到悦美人了?” 小太监刚起来又跪下了,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是、是找到了......可是,可是她......” 李汋的声音一下子就被掐紧了:“她怎么了?!” 卓煜与林帜懒得听小太监结巴,两人快速上前,在一处空旷地带发现了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太监宫女们,有两个太监袍子都湿透了。 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 “让开,快让开!这是怎么了?!” 林帜将人推开,震惊的发现躺在地上的人居然是悦美人! 她浑身湿透,长发四处散开,发间只勉强留下一支小小的珠花,她仰躺在地,紧闭双眼,嘴唇煞白,面部已经发白发硬,一动不动。 陈筱艾正在按压她的胸腔,但刚触碰到尸体她就明白早已无力回天。 “快!快去喊太医!” “没用了。”陈筱艾将悦美人的衣领拉好,面色凝重。 “不是吧,为何会......” “大约也有一个时辰左右。”陈筱艾扒开悦美人的眼皮,又检查了鼻腔,对卓煜说道,“没有其他气味和颜色,舌头指甲都是正常,能确定她是溺死的。” 卓煜微微拧眉,将陈筱艾拉起来,拿出自己的帕子给陈筱艾擦手,就听林帜不可置信道:“溺死?!怎么可能,广庭阁附近没有河湖,她怎么会溺死在这儿!” 一直跟在卓煜身后的老太监小声说道:“广庭阁附近有一条水道,连着宫外的通水渠,应该就是在那儿......” 李汋几次差点摔倒,都靠身边的小太监扶住了,他站在悦美人的尸体跟前,死死地盯了一会,从唇齿间颤抖着逼出三个字:“不应该!” 卓煜转头看他,问道:“不应该死?还是不应该死在这儿?” “都不应该!当年澜舞郡主不会水都能顺利从水道逃脱,悦美人出生江南水湖边,从小就擅水,为何会在溺死......” 李汋突然反应过来,啪得一声捂住自己的嘴,神色惊慌。 但林帜等人已经听到了。 “澜舞郡主?有这号人物吗?”林帜在自己的脑海里转了一圈,对这个名号意外的陌生。 李汋忙道:“林统领,就当你从没听到过!” 卓煜却抬手制止了李汋的话,他面目冷峻,冷声道:“那是许久之前的封号了,只要避讳正名即可。李公公,我万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能有凌王妃的事。” 凌王妃? 陈筱艾眼神一颤,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卓煜。 那意思是......那个和她相像的人,原来是凌王妃? 第117章 江南郡主 “你在说什么,不要命了!” 林帜差点扑上盖住卓煜的嘴巴,他左右张望,将亲兵和太监都赶得远一些,压低声音对卓煜道,“怎么随便就将叛国罪属挂在嘴边!就算李公公是厚道人,你也该谨慎些!让别人听去该如何交待!” 这是说给李汋听,让他当作没听到的意思,也是在给卓煜解围。 说起澜舞郡主林帜不知道,但若提起凌王妃,林帜还是了解一二的。当初凌王通敌叛国被发现后,一族全赐死,因凌王妃被瞒在其中毫不知情,且怀有七个月的身孕,皇上仁慈,念孕妇无辜,便额外开恩赦免,只将凌王妃贬为庶人而已,连凌王血脉都恩准诞下,这明明是极大的幸事。 但凌王妃刚烈,在喊冤叫屈求告无门后,直接带着腹中胎儿上吊自尽而亡,她甚至连孩子都不愿生下,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来明志,震动京城上下。 李汋明白林帜的意思,他苦笑道:“只提澜舞郡主并没有什么,世人大都只知道凌王妃,只有宫里的老人还记得她曾经的郡主封号。” “公公刚说那澜舞郡主就是第一个做这件事的人,她当初为何要那样做?”林帜一头雾水,他看了眼地上悦美人的尸身,“悦美人又为何效仿她......” 看到卓煜投来的眼神,林帜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这人虽然平时没什么眼色,但并非毫无心计的憨蠢之人,在心里将身为嫔妃的悦美人与凌王妃挂上勾后,一股不可置信的荒谬感从心底里冒出,他再一次看向地上的尸身,他明明记性极好,但脑海里死活回忆不出当年凌王妃的容貌。 他可不敢往那方面想! 示意林帜稍安勿躁,卓煜问道:“公公可否将当年澜舞郡主逃脱一事详细说来。” 历经两次,李汋深感疲累,他哑着声音说道:“奴才只能说,当初凌.......澜舞郡主的确用这个方法从宫中逃脱,但她具体为何这样做,原因如何,却不是老奴能随便说嘴的。” 卓煜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李汋,李汋作为曾经的皇子贴身太监,到东宫太监,再到太监总管,伺候盛成帝几十年,能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的嘴闭得这样紧,大约这事在当时事关盛成帝的名声,或是这事压根儿就是个丑闻。 第149节 李汋避开卓煜的眼神,说道:“现在悦美人身死,且死得奇怪,这便是另外一件事,事关嫔妃人命,后宫安全,奴才得先回去跟陛下复命请示才行,您说呢,林统领?” 这本就是林帜的职责所在,林帜一想到还要带着悦美人的尸身去跟盛成帝复命就头疼,今晚注定是消停不了,只能暂时歇了其他心思。 “卓煜,你也一起去。”陛下若发起疯来,好歹有个能劝得住的在。 卓煜没有意见,只说道:“让蒋英带人留下,封锁整个广庭阁,包括发现悦美人尸身这块地方,严禁有人出入。悦美人在会水的情况下溺死......这事后面可有得查。” 林帜一一安排下去,李汋让太监们抬走悦美人的尸身,只一张薄薄的白布盖上。 太监们抬着路过,陈筱艾看着担架上那单薄身形,感觉指尖隐隐发冷。 明明前两日还是宠冠后宫,眼看前途无量,风光无限的年轻嫔妃,现在却成了一具被冰水泡白的,连一架担架都躺不满的尸体。 卓煜走之前牵着陈筱艾的手,轻声嘱咐道:“回去宸徽宫后将一切告知晨妃,暂时不要跟着晨妃出门,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悦美人倒霉那般简单。后宫也有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尽量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大人怀疑是后宫的手笔?”卓煜的手很暖,陈筱艾忍不住捏了捏,她心里也是这样猜测,但悦美人进宫时间不长,又少与嫔妃交际,暂时连个疑心的人都找不出来。 “悦美人效仿澜舞郡主,单这点其实第一时间怀疑的,是长亭郡主。她是长辈,早年也曾活跃,知道的事情不少,悦美人又是她一手培养调|教。” 陈筱艾点点头,既然是当替身,那就把她生前的事情都做过一遍,凌王妃早年还是澜舞郡主的时候,在这宫里能做出来的最出格,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就是从水道逃脱。若真如此,长亭郡主让悦美人再做一次,也是有可能。 “但是悦美人死了,还是擅水之人溺死,应该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卓煜微微眯起眼睛,“无论是此次的悦美人,还是多年前的凌王妃,事情都是发生在后宫。” 后宫,一个不知不觉,就可以弄死人的地方。 “我知道了,我会在宸徽宫里,尽量不出门。” 卓煜捏捏陈筱艾渐渐回暖的小手,唤来年子,让他送陈筱艾回宸徽宫,他自己便与林帜回去复命。 李汋等人急匆匆地走在前头,林帜故意放慢脚步,缓缓来到卓煜身边。 他先是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一番,最后才小声跟卓煜说道:“我心里有个大不敬又难以置信的猜想......” 卓煜实在看不惯他一副磨磨唧唧的样子,索性帮他说了:“你怀疑陛下对凌王妃.......” “闭嘴闭嘴!小声点!”林帜低声咬牙切齿道,“.......我也是昏了头了,这样的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只是放到现在,皇帝与罪臣之妇这两个立场,让你们难以接受而已。”卓煜的声音很平静,“但你要知道,陛下也曾有少年时光,与凌王,凌王妃等人是同龄之人,且先帝时期多与世家子女在宫中来往,男未婚女未嫁,年少之时,心生爱慕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你的意思是,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有可能喜欢上当时还是郡主的凌王妃了?”林帜一磕刀把,恍然大悟道,“这还真有可能!以陛下的性子,念念不忘多年也是有的。我听说凌王与凌王妃伉俪情深,那当初陛下可能被拒绝狠了.......” “凌王妃,应该就是你口中那个,拒绝了陛下的女人。” “听起t来差不离了.......仔细一想,当初不止凌王,平王、守王等王公贵子也常在一起活动,先帝和太后也不时为合适的指婚,女子们心有所属不愿从命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毕竟也不是都像老侯爷长公主那般一见钟情的圆满,即使是陛下,也不能事事得偿所愿吧。” 卓煜心想,遗憾是无法的常事,但执念太过就成了怨,希望陛下,不要走到这一步。 陈筱艾回到宸徽宫,此刻已经已经很晚了,寝殿内早已熄灯。 悦美人身死一事,只能明天一早再告知晨妃了。 在回房间的路上,陈筱艾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又开始胡乱动摇起来,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真的与凌王妃长得像吗? 但仔细一想也不对啊,若自己长得像凌王妃,卓煜和虹夏姐没道理不会与她说明白,应该只是有一点像的巧合罢了。 话说回来,她对凌王妃一点都不了解,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她曾经是能跟皇子议婚的郡主,与淑慧长公主交好,那应该就是南安公太夫人口里的那位来自江南的郡主,母家居然是江南那样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凌王一事连累。 刚打开门,就见春晓还没有睡,正披着被子趴在床边临摹字帖,见陈筱艾回来,她眯了眯酸胀的双眼,打着精神道:“你回来啦,怎么去的那么久。” 陈筱艾一边梳洗一边简单将悦美人身死一事说了,春晓在这残冬夜里被惊出一身冷汗,她裹紧被子喃喃道:“太可怕了,她玩着玩着......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皇上皇后那边,今晚估计是个不眠之夜。”陈筱艾解了头发爬上床,“明天一早得跟娘娘说清楚才行,别去触了霉头。” “娘娘这两日恨不得不出门才好。明天我早些出去,打听打听皇上那边的消息,看是个什么情况。筱艾你那还有装碎银子的荷包吗?御前的人你不多塞一些可撬不开他们的嘴巴。” “有呢,明天给你拿。”陈筱艾说着拉开被子躺下去,突然想起来春晓擅长打听,在这后宫里也算个百事通,忍不住问道,“春晓,你知道凌王妃吗?” “凌王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位来?”春晓跟着躺下来,压低声音问道,“在宫里这可是大忌,你可别随便问人去。凌王妃嘛.......倒是知道一些她的事情,都是从清嬷嬷那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清嬷嬷?” “是我在花房干事时的一个老嬷嬷,她年轻风光的时候可是先帝御前的人,老了就在花房侍弄花花草草的,年纪大了喜欢凑热闹,爱捡一些她年轻时的宫中趣事出来八卦,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来吓我们。花房总是忙一阵闲一阵的嘛,我们也爱听她说,每次都给她打酒肉,她喝醉了就混说,我们哪知道是真的假的,就听个趣。” 陈筱艾来了兴趣,翻身面向春晓,问道:“那她有说过凌王妃什么吗?” 春晓回想着:“凌王妃的祖籍我记得是江南,母家姓江,她是在江南长大的郡主,当初进京是因为年龄适宜,免不了要在京城中走一圈,后与淑慧长公主交好,就多住了些时日。听清嬷嬷说,凌王妃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江南中也是少见的美人,通音律且极擅舞,当时先帝和太后都非常喜欢她,允她去南府教舞不说,还曾让她撰写舞籍,一时间论风头,京城里的世家女子都比不过她。” 来自江南的郡主,跟南安公太夫人提过的那位对得上号。 “但清嬷嬷说,凌王妃看着美貌好相处,其实却是个十足十的烈性子,为人直爽爱憎分明,从不搞巴结讨好,结党排外那一套。据说,她当时经常跟人打架呢!好多人都挨过她的巴掌,淑慧长公主没少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陈筱艾听着有趣,问道:“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的异乡人,她怎么敢跟人打架?” “别人为什么欺负她,不就嫉妒她美貌擅舞得贵人青眼,偏偏母家离得远,在京城又没亲戚帮衬,自然觉得她好欺负。她占了理,又在先帝太后眼皮底下,所以就不怕跟人打架。”春晓学着那清嬷嬷的语气说道,“这样的女子,有人讨厌,自然就有人喜欢。凌王当时可是所有京城女子们的梦中情郎,也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第185章 不为人知 “凌王和凌王妃的结合一切顺利吗?” 从悦美人联系上凌王妃,再联想到盛成帝,陈筱艾也猜测到盛成帝对凌王妃的心思,年少气盛时相识,情窦初开的岁月,凌王和凌王妃的结合,这其中可能埋葬了盛成帝深埋在心底的,不为人知的爱恋。 春晓回想着清嬷嬷的话,说道:“情投意合,自然顺利。凌王虽不走武将一路,但他本人博学多才,诗书满腹,性子又温润柔和,跟谁都合得来,是个谁都不会给他脸子受的翩翩少年郎。他去跟先帝求娶,先帝二话没说就应下了,倒是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有过劝阻,说是江南遥远,江家肯定舍不得女儿远嫁等等,但也不过劝阻过那两回,最后还亲自给凌王妃添了嫁妆呢。” 太后当时劝阻,很有可能是想给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盛成帝争取机会。 但为何盛成帝当时没有到先帝面前去求呢?是因为凌王妃的出身不够格做太子妃?或者是,凌王妃拒绝了当时还是皇子的盛成帝的求爱?光是听说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们成亲后感情如何?” “夫妻恩爱,伉俪情深,比长公主和老侯爷还腻乎不少。凌王妃刚嫁入京城头一年不适应冬日干燥寒冷,第二年凌王就带她回江南去过冬了,第三年还打算长住一段时日,但咱们这位皇上却发了大脾气,将凌王召回去骂了一顿,说他成日里不上朝堂不问政事,一心只有家里内外,妻子长短,如何对得起祖上打下的这份王位与功勋,据说把凌王骂得好惨好惨,惨得凌王妃不顾众人阻拦,强闯宫中犯下宫讳,幸好皇上没有追究怪罪,到底还顾着他们年少一起玩乐的情份。” 陈筱艾无语,如果她猜得没错,盛成帝这番操作,其实是为了将凌王妃留在京城里吧。 “清嬷嬷说当时皇上刚登基,可能里外事情繁多复杂,又觉得凌王不争气,因此总对凌王颇有微词,每每都要对他发一通脾气。”春晓边说边打了个哈欠,“估计是看凌王一心想当个闲王,恨铁不成钢吧,便给了凌王好多差事做,还都是讨伐平乱的辛苦差.......凌王妃为此没少进宫跟太后谈话,皇上每每嘴上安慰一番,又赏下不少珍宝做慰藉,但那两年凌王的确忙得连年都不能回来过,气得凌王妃拒绝参加除夕宫宴,自己包了包袱,又唤几名护卫,直接骑上马就去找凌王了。” 困意袭来,春晓的声音越来越低:“第二年凌王妃有了身孕,皇上才让凌王留在京城,谁知道有密函告发凌王秘密联系渝国意图叛国,证据确凿,抵赖不得.......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呜哈.......” 春晓打了个哈欠,头一歪,还是睡着了。 陈筱艾默默为她掩了掩被角,看着透过窗户撒进来的淡淡月光,无心睡眠。 御书房外,林帜扶着刀把,身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酒气,宫女为他打开门,他兜头就迎了一阵寒风,脸上的热气顿时消散不少。 小缊公公正在御书房外候着,见林帜出来,忙唤小太监送上醒酒饮,嘴上说道:“林大统领辛苦了,您身上还带伤,这酒怕是喝得难受。” 林帜连微醺都算不上,但承了小缊公公的好意,喝下一碗后说道:“我还在职任上,更有宿卫宫城的重任,虽是陛下赐酒,但心中也难免忐忑啊,那么好的酒,却尝不出个滋味来。”说完,露出一副踌躇不安的神情来。 “哎哟我的大统领啊,您就是心太实了!”小缊是李汋的徒弟,不比李汋的稳重,他更多了年轻人的胆量和朝气,他压低声音道,“您都说了是陛下赐酒,那您还怕什么。再者禁卫军的兄弟们不都在职上嘛,让您休息一晚又有何妨。” “兄弟们自然都是尽忠职守,但公公你也看到了,悦美人到底是死了.......”林帜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后宫我是管不着,但说来说去我还是有责任,陛下厚爱不怪罪,但皇后娘娘那边难免.......” “大统领是怕皇后娘娘怪罪,也是,慧贵妃昨儿就给您不小的罪受了。”小缊公公靠近了一些,“但要我说,大统领也是想多了,您t直属于陛下,陛下不怪您,谁敢怪到您头上去。您若真怕这点,小的帮您看着,斗胆帮您说上几句。” 林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也凑过身去,小声道:“多谢公公,有公公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其实我也不是怕皇后娘娘怪罪,就是这事吧,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再挨板子了。” 小缊公公自然明白他对慧贵妃心中有气,心下了然,忙说道:“大统领放宽心,这背黑锅一事咱绝对挨不上了。” 这一来一往的说着话,林帜听着殿里面还时不时传来盛成帝和卓煜说话的声音,明白今晚无论是他还是卓煜都跑不了。 转身刚想去透口气,就见旁边还站着几个太监和宫女,他们手中都端着大小不一的棕红锦盒。 林帜没有娶妻,家中也没有姐妹,但也认识这些棕红锦盒里头放的大都是女子首饰一类的东西。 “公公,这些是做什么?这大半夜的,陛下还要赏赐谁不成?”林帜纳闷,陛下都喝成那样了,还要翻牌子? 小缊公公看了一眼,小声道:“自然不是赏人的。这可都是陛下收藏了十几年的爱物,连悦美人最受宠的时候都没有送过去,陛下偶尔饮了酒,心中怀念,便要拿出来翻看翻看。” 这是.......睹物思人呐。 林帜闭上嘴巴,没有多问。 御书房里头,李汋亲自端着酒壶,没有要旁人伺候,弯腰给卓煜桌上的金嵌琉璃杯上满上酒水,起身时悄声道:“侯爷,醒酒饮到了。” 卓煜点头,端起酒杯朝与主位上,已经满面潮红的盛成帝敬道:“陛下,臣满饮此杯。” 说完,仰头一杯下喉,没有丝毫犹豫。 “好!煜儿好酒量!”盛成帝已然半醉,他斜倒在卧榻上,衣领已经散了大半,比平日在宫宴上还要放浪形骸,说着也跟着举起酒杯,“朕陪你满饮这一杯!” 但不过才半杯下肚,盛成帝突然就呛咳起来,琉璃杯碰倒在地,他趴在桌上咳了个惊天动地,姿态狼狈。 “陛下,陛下!陛下您没事吧?”李汋连忙上前搀扶,又是擦脸又是拍背。 卓煜也跪在一旁帮着收拾,扶着盛成帝劝道:“陛下,您今日心情不佳,又喝多了酒,怕是对龙体有碍,还是喝上一碗醒酒饮,早些歇息吧。” “是啊陛下,您昨晚就没安睡过,又着急上火了一天,这身体怕是熬不住,让奴才伺候您回养心殿歇息吧。”李汋跟着苦口婆心的劝着,“来人,快把醒酒饮呈上来。” 盛成帝推开李汋的搀扶,一把抓住卓煜的手臂:“朕不喝那玩意,拿开拿开!阿煜你别走,再陪朕喝几杯,还有林帜呢,林帜上哪去了?” “林统领身上还有宿卫宫城的重任,不能再陪陛下喝了,就让臣代劳吧。”眼见实在劝不动,卓煜扶着盛成帝做好,朝李汋示意桌上酒杯,盛成帝在看过悦美人的尸身后就饮酒不断,实在喝太多,不动点手脚是不行了。 李汋明白意思,悄声吩咐人将酒水偷偷都换了。 “阿煜啊阿煜,其实有你陪朕就够了。”盛成帝靠回卧榻里,慢悠悠地打了个酒嗝,“林帜什么都好,就是这脑子比你还不开窍......朕上次看谁家的女儿还不错,有意为他指婚,他倒好,愣头愣脑的就是没明白过来......你说他平日办事也极好,心细如发,怎么就没那个眼力见呢。” 卓煜跪坐在一旁,闻言说道:“林统领是实在人,陛下夸他办事好,做事认真,他心里便是满足的。至于有没有看女子的眼力见,陛下多提点他就是了。” 盛成帝的脸上漫着一层被酒逼出来的潮红,他用手点了点卓煜,笑道:“你说的对,也不是人人都懂这些,林帜早些年就跟了朕,心思就全在这护卫宫城上了,是朕对不住他,他不懂,朕就帮他好好相看相看,定能挑个好的,要知道,好女子......可是不等人的呐。” 盛成帝最后一句话拖得十分漫长,像是把所有的酒醉和心烦意乱都叹在里面,他眯着眼睛瞧着御书房的天花板,好似睡着般问道:“你上次跟朕要的手镯,可有换取到那位姑娘的芳心?” 卓煜正想回话,又听盛成帝哼笑道:“可别想着瞒朕,你腰带上的那个兽头荷包,是那姑娘亲手做的吧?” “果然是陛下,好眼力。”卓煜也不否认,含笑点头。 “瞧你,朕还不知道你吗?平常连块玉都不戴的家伙,就这么大剌剌的带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荷包到处走,这心思谁不知道啊?李汋,你说是不?” 李汋在一旁陪笑道:“这姑娘家亲手做的荷包,意义自然不一般呐。侯爷送了御赐之物,人家姑娘自然看重侯爷这份心意。” 盛成帝随手捏着一块糕点,也不吃,就瞧了几眼卓煜腰带上的荷包,说道:“朕冷眼瞧着,这绣工倒是一般,想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世家女子的手笔。你迟迟不带人到朕跟前来,是在顾虑她的出身吗?” “陛下误会了。”卓煜认真道,“不瞒陛下,是她的年纪还小,再者她是个有能力的,有她自己的事情在做,臣也总是忙乱,虽互送了礼物,但到底还未到那一步。” 盛成帝稍微酒醒了一些,坐直了身体,问道:“也就是说......你还未跟人家姑娘说明白?” “臣想等一个合适的时候。” 至少,要等陈筱艾完成任务顺利出宫,以及查明她的真正身世。 卓煜自认即使不是合适的时机,也同样能保护陈筱艾不受伤害,但他不该在一切都不稳定的时候随随便便给予陈筱艾承诺,陈筱艾很坚强,她值得更好的一切等待她。 第150节 “等等等,等什么等!”没想到盛成帝却突然发了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劲的关系,他指着卓煜的手指颤了又颤,骂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等的,你既然不嫌她的出身,那就把话说明了!等着等着......就像朕当年一样,慢一步,人就跑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119章 棕红锦盒 小缊打开门,垂着头的太监和宫女们鱼贯而入,手里端着的棕红锦盒依次放下,打开后呈在盛成帝和卓煜的面前。 卓煜一一扫过盒子,发现锦盒里头放着的都是女子的首饰物件,大到有金玉镶嵌的红宝石项圈,小到有圆润饱满的珍珠耳坠,都是富贵华丽不过气的款式,不仅能将一个女子的妆台填得满满当当,这价值也是顶了天的去算。 这肯定不是为了留着赏人的,瞧那些棕红锦盒已有些岁月,这是盛成帝一直以来的那些私藏。 也是他当年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看到没有,看到这些没有?”盛成帝随手拿起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里面放着一个成色又翠又嫩的翡翠手镯,细又大,能想象戴在女子纤细的手腕上会有多俏丽。 他拿在手上把玩着,脸色有些恍惚:“......要是不抓住人,准备再多的东西,精心准备再多的礼物,又有什么用?” “这些东西......臣记得都是陛下早年间就收藏的爱物。”卓煜看了眼他前面的那对做工复杂精细的银质蛇形玉环,“怎么突然都拿出来了。” 盛成帝让李汋满上酒水,说道:“朕也是不中用,这么多年了,每当想起来,总控制不住想看些旧物怀念怀念,这心才能平静下来。” “这对牡丹耳环,臣瞧着眼熟,仿佛与皇后娘娘那支凤钗是一套的。”卓煜佯装好奇,“陛下难不成是在怀念当初与皇后娘娘相识相知时的年少时光?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可见情深。” 盛成帝哼笑一声,看向卓煜的眼神多了些探究,他说道:“你如今也是越发学会应付敷衍长辈那一套了,朕与皇后之间有没有情,你小子会看不出来?在朕面前,说这些场面话做什么,倒不像你了。” 卓煜弯下腰,毕恭毕敬道:“不管臣是不是晚辈,都不该随意揣摩陛下的心思。” 盛成帝摆手示意无事,他看着卓煜年轻英俊的面孔,缓缓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你是朕的亲外甥,朕待你如亲子.......想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陛下请讲。”卓煜正襟危坐。 将翡翠手镯扔回锦盒里,看着李汋小心翼翼的收好,盛成帝仗着朦朦胧胧的酒意,自嘲般说道:“......朕还是皇子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子。不是皇后,也不是瑾妃,她没有选择成为朕的嫔妃,哪怕朕许下太子妃一位她都不为所动,甚至......她都不喜欢朕这个人。” 果然是凌王妃吗? 卓煜说道:“怎么会?陛下乃是天子,听老臣们说,t陛下还是皇子时就高瞻远瞩,德才兼备,是东宫太子的不二人选。就连先帝都对您满怀期待,多有赞誉。想来那女子就跟林统领一般,没有什么眼力见吧。” 林帜在门外打了个大喷嚏,小缊哎哟一声,忙躲开些许。 卓煜为人正直诚实,性子又冷,平常即便是在长辈面前,也甚少说这样的话。现下为了安慰盛成帝,也真是绞尽脑汁了,李汋听着,在宽袖下默默比了个大拇指。 “没有眼力见吗.......朕倒是觉得她的眼神挺好。”盛成帝望着琥珀色的酒水,突然失笑道,“毕竟她挑的那个人,大家都喜欢他,爱戴他.......就连父皇,都喜欢他多过朕。她甚至为了躲避朕......就躲在玉藏轩的那个密室里,甚至不会水都要从朕的身边逃走,就因为她说她喜欢上的人,值得她这么做。” 早年间的凌王,的确是一个口碑极好的人物,卓煜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老侯爷就与之交好,曾盛赞凌王性子通透温润,相处起来如沐春风,与他对谈不仅没有丝毫压力,还获益良多,是个年纪轻轻,颇有见地但毫不张扬的人物。 是能让明媚灿烂的小姨一见倾心的人。 眼看盛成帝又一杯酒下肚,卓煜在心里斟酌一二,思来想去后,还是对盛成帝认真道:“臣自己想着,喜欢的女子不喜欢我,反而挑了个处处不如我的人,心里反而会更加难受。但她若挑了个好的.......也算不辱没我对她的一番心意。” “你这点像朕,太像年轻时的朕了。”盛成帝抓着卓煜的肩膀一阵摇晃,像是得到肯定一般,目光深沉,“但你知道吗煜儿,人是会变的,年轻时愿意只得到一个情字,便是觉得万分安慰与欣喜.......可那只是因为朕年轻,朕当时是个年轻的傻小子,可现在你看。” 顺着盛成帝指的方向,卓煜看到了御书房墙上的帝王图,画像上的盛成帝端坐在龙椅上,身着明黄色金龙龙袍和流珠金冠,眉眼威严含怒,英姿勃发,气势势不可挡,让人不敢直视。 帝王。坐得是这世间的巅峰之位,没有这个位置不能得到的东西。 卓煜眉眼一跳。 年轻的盛成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身份导致他需要处处保持谨慎,如履薄冰,或许不一定要求得到某样东西,但若登上这巅峰之位,想法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这并不是心态上的改变,而是权利所赋予的自信。 “朕是天子,是皇帝。”盛成帝端详着自己的画像,双眼看不出是醉着还是清醒,“却有得不到的人和东西,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卓煜没有回话,盛成帝也不在意,他捏着一只筷子,自顾自的往下说道:“朕从小到大,从一个皇子到东宫太子,再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失去的,得到的东西都数不胜数,唯独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朕午夜梦回间.......发现果然不想成为一个可笑的皇帝。” 盛成帝酒醉的眼神突然变得癫狂起来,他将筷子狠狠地掷出去,冷声道:“朕是天子!天子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既然没有奉上,那朕就去要,哪怕去抢!把阻碍朕的,胆敢违逆朕的,都杀掉!全部都杀掉!” 李汋浑身一抖,忙捡起筷子后跪在下面。 卓煜也低下头,听着盛成帝的呼吸声急促,渐渐缓下来后问道:“......陛下,臣斗胆一问,您最后得到了吗?” 李汋忙使眼色示意不要再多问了,但卓煜没有看他。 盛成帝瘫倒在卧榻里,恍恍惚惚地摇着手指,似醉似醒般说道:“差一点......总是差那么一点,她逃走一次,就能逃掉第二次,她是个好女子,更是一个决绝的狠人.......她让朕一辈子都得不到她,都在悔恨当初不该等待,等待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所以啊煜儿.......” 卓煜连忙起身,将身体越来越软的盛成帝扶住,李汋赶忙端着醒酒饮上来,盛成帝勉强咽了两口,闭着眼睛扒拉卓煜的手臂说道:“听朕的,不要等.......” 说完,就彻底昏醉过去。 李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卓煜切了脉,对他说道:“只是醉了昏睡,晚上怕是要难受。李公公你安排好人彻夜盯看,莫要让陛下仰睡,再者让太医院准备好醒酒药,记得让院首亲自过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轿子送皇上回去歇息。今晚也辛苦侯爷了。” 软轿立马抬到御书房门口,将盛成帝扶上轿子又留人在一旁仔细查看,林帜站了半夜也总算能松一口气,和卓煜打了声招呼后护送盛成帝的骄子一起离开。 有御前伺候的嬷嬷捧着卓煜的披风上前来,小声问道:“侯爷,已经是寅时了,风又大,您这会出宫也麻烦,要不回太后那歇息吧。” 卓煜点头应了,刚套上披风,转身就看见傅皇后静静地站在阶梯处,身旁只跟了个羽舟。 “皇后娘娘万安,您什么时候过来的?”卓煜快步下了楼梯,对傅皇后行礼,“残冬夜冷,娘娘怎么还不歇息?” 傅皇后的脸色微微发白,但嘴唇胭脂嫣红,妆容完整,发髻也一丝不乱,那支朱红牡丹凤钗还稳稳的斜在乌发上,她根本卸妆也没有更衣过,看来一直在等待盛成帝这边的消息。 金边立领的绒毛衬托得她更加雍容华贵,她微微笑着看着卓煜,说道:“本宫实在担心皇上,还是想来看看,闻你这一身酒味,皇上怕是喝了不少吧。” “是,陛下与臣说了些话,已经回去歇息了,娘娘放心,李公公会好好照顾的。” “李汋做事,本宫放心。” 傅皇后含笑点头,手中的手炉轻轻转了个方向,她看着卓煜,轻轻说道:“这么晚了,本该让你早点回去歇息的.......” “皇后娘娘是想问臣,悦美人的事情吗?”卓煜的眼神清明。 “......本宫去看了悦美人的尸身,她实在......死得可怜。”傅皇后眉眼含着哀愁,她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那么年轻,那么鲜活的一个孩子,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没了......心里实在难受,就别说皇上了。皇上还好吗?可有跟你说了什么?这悦美人的尸身又该如何处理?” 傅皇后明知悦美人死得莫名,顾及后宫上下安全肯定会追查,怎么这会子突然问起如何处理悦美人的尸身来。 “陛下确认了悦美人的尸身后并未多说,看着心伤不已,臣和林统领也不敢多问。至于悦美人的尸身如何处置,还得等陛下清醒后定夺。” 傅皇后忧心忡忡道:“虽说现在天气冷,不怕尸身腐坏,但若这样迟迟不下葬,本宫都不知道该如何给悦美人的家人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奇怪。 卓煜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傅皇后。 悦美人此事关系皇宫上下安危,除非盛成帝不想查,不然以林帜和其他的朝臣们来看是非查清楚不可的,天子脚下,宠妃在深宫中莫名身亡,何止是给悦美人家人一个交代那么简单。 为查清真相,尸身只能先存放,且宫中有暂时存放尸身的地方在,大可不用担心尸身腐坏的问题。 这些傅皇后肯定都明白,为何还会特地来询问? 第120章 曾经 感受到傅皇后的眼神,卓煜不卑不亢的回答道:“臣年轻不经事,此事也不明该如何处理,总归要看陛下心意,娘娘向来宽恩待下,想来悦美人的家人若不是憨蠢的,便该知道如何行事。” 因着悦美人的盛宠,她远在江南的家人也被接到京城里来谋个一官半职,虽然这偌大的恩宠随着悦美人的身死而猝然消失,但靠着盛成帝的怜悯,这日子总该比他们在江南四处讨生活要好得多。 毕竟,悦美人被长亭郡主发现之前,只是一个游船舞姬。 见从卓煜这里问不出什么来,傅皇后难免失望,身后的羽舟脸色苍白,似乎是这冬夜冷风吹得她微微颤抖,她脚步略微有些不稳,小心上前来轻声劝道:“娘娘,已经很晚了,您累了一天了,太后那或许还等着侯爷呢。” 傅皇后这才反应过来,朝卓煜歉意的笑了笑,说道:“是呢,太后关心你今晚出宫太晚,怕是要来回折腾,小佛堂里一应都应该备下了。阿煜,你早点过去歇着吧。” “是,臣送娘娘回宫吧。” 傅皇后正想再问卓煜些什么,闻言点头应下,刚想转身,就见御书房走出来几个宫女太监,手里依旧捧着那数十个棕红锦盒,应该是要送回原处去。 小缊公公正打算带着人将这些珍宝送回去,冷不t丁看到阶梯下的傅皇后,脸色就是一变,又连忙收拾好神色,带着讪笑小跑下来行礼。 卓煜在身旁敏感的注意到,在看到那些棕红锦盒出现后,傅皇后原本还带笑的神色立即就冷了下来,厌恶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锦盒不放,那感觉,仿佛她就恨着这些锦盒一样。 卓煜立即明白过来,想必傅皇后知道这些锦盒里珍宝的存在,也知道盛成帝当初是准备送给谁的。 是自己的丈夫当初精心准备送给心爱的女人的,想不记得也难。 小缊跑得又快又碎,差点摔了,拢着袖子低腰赔笑道:“皇后娘娘万安!娘娘,都这么晚了,您有什么吩咐让底下人来说一声就是了,这大冬夜的何苦.......” 小缊的谄媚还未说完,傅皇后就冷冷打断他的话:“皇上果然是醉得不轻,一个替身罢了,也值得拿这些东西出来睹物思人?” 傅皇后好似全然忘记卓煜就在身旁,声音又厉又怨,这样埋冤盛成帝的话一出,她贴身伺候的羽舟都吓了一大跳。 小缊又惊又怕,他在御前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哪里听过皇后对皇上有这样的怨言,只觉得自己听了怕是要命不久矣,哆嗦着不停用眼色示意卓煜还在身旁,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也只是按陛下吩咐办事.......” 羽舟上前扶住傅皇后,小声喊了句娘娘。 傅皇后被冷风一吹,顿时从震怒中清醒过来,皇上要看这些东西,小缊一个下人如何拦得住,如此疾言厉色的责怪他一个奴才,她身为后宫之主的气度何在? 但是冷眼看着那一个个棕红锦盒,它们还是十几年前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平静已久的心就像被扔了一把炮仗,愤怒的涟漪炸出一圈又一圈........对傅皇后而言,里面装着的不是首饰,不是珍宝,更不是盛成帝的重视,而是对自己赤裸裸的否定与侮辱。 她的爱慕与自尊,早在十几年前,羞涩的讨要一只桃色手镯而不得后,就被践踏到地上,任灰尘蒙蔽。 她知道盛成帝依旧珍藏着它们,依旧时不时将它们翻出来,小心翼翼的抚摸它们,回忆当初的爱而不得。 她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中宫之位坐得越稳越久,自己就会忘记当初的羞恼和侮辱,可没想到再次亲眼看到这些锦盒,回想起来的依旧是盛成帝苍白的劝慰和躲开的手掌。 如果说盛成帝在心里埋藏了得而不得的爱恋,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深宫里靠着当初那真假难辨的爱情度过这寒冷的十几年呢? 眼见傅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甚至隐隐发抖,卓煜立马对小缊斥道:“杵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退下。” 小缊一得到这句话,连礼都不行了,跳起来夹起尾巴领着人赶紧跑了。 卓煜仿佛没有看到傅皇后的脸色,自然而又意有所指的说道:“不过是一些过时的旧物罢了,皇后娘娘不必生气。陛下向来念旧,想来有些东西不愿随意忘怀罢了。” “皇上.......是真的不想忘啊。”傅皇后的声音有些发虚,突然又冷哼一声,“不想忘又如何,人早已归了西,连梦里都不愿来。皇上再深情又如何,别人不领情,那就跟地里的沙土没有任何区别!” 卓煜温言劝慰道:“臣甚少看到皇后娘娘如此疾言厉色。娘娘和陛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臣愿意从中调和。” 这话好似突然击中傅皇后的泪腺一般,她眼眶突然湿润,缓了缓神才镇定下来,看着夜色中英俊漠然,但眼神中带着关切的卓煜,便想起当初与皇上定下婚约后,曾去看望,且宽慰过自己的淑慧长公主。 淑慧长公主以身为盾,拼命救下四皇子的血色身形还历历在目,傅皇后匆忙拿帕子按住眼睛,才没让眼泪滚下来。 她无法对恩人的孩子隐藏什么,那是罪过。 缓缓走在长街上,傅皇后的心情已经被冷风吹得僵硬,她对落后两步的卓煜说:“皇上拿出那些旧物和你说话,想来也肯定跟你说过,他曾经有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吧?” 卓煜没有回话,傅皇后以为他怕妄议长辈,拢了拢披风里捧着的手炉,说道:“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凌王妃。” 卓煜抬头看向傅皇后发髻间垂下来的长长的流苏步摇,即便早已有所猜测,但从傅皇后口中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讶异。 “之所以告诉阿煜你,是因为你的母亲,淑慧长公主也知情,若你母亲还在,说不定会告诉你。” 第151节 “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卓煜小的时候,凌王凌王妃还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也没有听长辈们私下议论过。 “应该不多,具体本宫也不清楚,是在成为太子妃后,一次凌王妃也在的宫宴上,偶然发现的。”回想起自己当初一厢情愿的期待,傅皇后讽刺一笑。 卓煜没有多问其他,只问道:“娘娘觉得,悦美人自导自演此次失踪,也是因为凌王妃的关系?” “本宫不知道长亭跟她都说了些什么,但她不该那样直接效仿,把命都玩没了。”傅皇后又是遗憾又是嘲笑,“她被皇上或真或假的恩宠冲昏了头,自然会这样急于证明自己,也是可笑,她若不是没有几分像凌王妃,也进不了宫享不了这富贵,好好的当个替身不好吗?” 说着,长春宫就到了,傅皇后回身来,对卓煜说道:“希望你和林统领快些查清此事吧,好让悦美人早些下葬,不然这尸体总放着算什么事。” “是。皇后娘娘早些歇息吧。” 卓煜行礼后刚想离开,侧身时注意到羽舟走路的姿势不太正常,从一开始卓煜就觉得她脸色不太对,连嘴唇都有些煞白。 卓煜还小时,傅皇后经常让羽舟给他送点心,因此便也关心道:“姑姑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羽舟仿佛有些恍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手捂着脖子上的厚厚毛领,连忙行礼道:“奴婢没有事!只是这天冷,多谢侯爷关心......” “是本宫的错,她昨晚当值,今日又劳累一天,这么晚了是该累了。”傅皇后神色愧疚,将羽舟往身后拉了拉。 卓煜心里起了点疑惑,按下不提,目送傅皇后进了长春宫后,才离开前往永寿宫。 第二日的晨妃早早就起床,春晓将还迷糊着的陈筱艾薅起来,卷着被子塞到晨妃身边,自己随便塞了两口就出去打听消息。 “凌王妃?!” 晨妃连唇脂花了都不理,扔下妆盒回头捧起陈筱艾的脸,瞪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难怪,难怪.......难怪她总觉得盛成帝曾经给她看过的那副女子画像有些眼熟,和筱艾的眉眼的确有两三分相像! 仔细一想悦美人的脸,原来她们两人都是像了凌王妃! 蔓琪也是一脸震惊:“怎么会是凌王妃呢.......皇上居然对凌王妃?这不是......”她捂着嘴不敢说下去。 “皇上喜欢凌王妃时应该是更早,她还是澜舞郡主的时候。”陈筱艾说道。 “澜舞郡主........澜舞郡主。”晨妃捏着眉笔陷入沉思,越是回忆越是清醒,“我想起来了,你上次问我有没有嫔妃成功离宫,我曾经听外租家一个爱说闲话的长辈说过这位澜舞郡主,也就是后来的凌王妃,她为人桀骜不驯,在宫中不服从安排,就使点手段从宫里逃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意外的是先帝和太后并没有怪罪,这种违反宫禁的事,按理说先帝再怎么宽容,也不该没有任何处置才对。” “会不会是这中间还有皇上,以及凌王的事情?”陈筱艾裹着被子在晨妃的床上滚了一圈,一边猜想道,“两男为一女,争风吃醋,勾心独角,凌王妃不堪其扰才出此下策,所以才没有被怪罪?” 晨妃将陈筱艾散乱的发丝拢好,说道:“其实我倒怀疑是皇上的问题,凌王和凌王妃据说是年少有情,凌王去向先帝求娶时已经是两情相悦。凌王妃当时使计离宫,八成是躲着皇上。” 晨妃自认还算了解盛成帝,他年少时过于谨慎压抑,直到东宫之位唾手可得才敢直面欲望,对于当时得不到的东西,的确可能多年不能忘怀。 “说实话娘娘,当时凌王妃的家世能当得上太子妃吗?”说那么多,至今不太了解凌王妃家世如何,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怎么说呢,能也不能。” 晨妃有些纠结,她顺手取过妆盒里的绸缎发带,开始替陈筱艾挽头发,边斟酌着语言说道:“凌王妃的母家,江南江氏,是江南一带几代累世的清流世家,族中男子虽不在t京城担职,但在各处都有成就,而女子大都饱读诗书,且擅管家宅,要说身份不低,更是多有世家求娶,但也仅限如此了。若是要当太子妃......这可不是太子说了算,而是当时的先帝和太后的抉择。” 陈筱艾明白过来:“是要看太子妃能不能帮上太子。” 第121章 白菊 平常普通人家的嫁娶,都要讲究个门当户对,或是嫁高娶低的。 何况太子和太子妃,这样未来的帝王与帝后呢? “你说的没错。若要增加巩固太子在朝中的势力与威望,太子妃更像是一种武器的存在,家世能力缺一不可,能给太子带来极大的助力。那不是单靠宠爱就能登上去的位置,更要看她能给太子带来什么。” 晨妃十指翻飞,快速给陈筱艾理好一个复杂又俏丽的发髻,一边说道:“成国公傅家是早年就出过两任皇后的勋贵世家,这皇后都是做得极好的,成国公世代又都为皇室效力,最是忠心耿耿,皇室自然爱戴,可以说这傅家的女儿从一出生就是皇室妻妾的首选。” “那母家远在江南的凌王妃根本没得比啊,是不是因为这样,先帝和太后才指了皇后,凌王妃并不在选择之内?” “凌王和凌王妃成婚后,皇上才选定了皇后为太子妃,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为人所知了。” 陈筱艾在蔓琪的催促下起身洗漱更衣,春晓正巧赶在早膳时回来,急急忙忙的回禀道:“皇上半夜起了高热,这会起不来身,今天的早朝怕是不上了。” “怎么还发起热来了?”晨妃有些讶异。 “御前的人说皇上昨晚喝醉了,吹了冷风着凉,如今太医们都在那守着呢。” 晨妃感叹道:“看来悦美人死了对皇上打击很大啊。那皇后那边是如何安排?” “皇后慧贵妃她们得知消息,都想前去侍疾,但都被挡了回来,李汋公公说皇上下令不用嫔妃陪伴,现在是卓侯爷守着,也宣了平王殿下进宫了。”春晓咬着烧饼,“既然都被挡回来,那大家无事,就得照例请安,娘娘您可得吃快点。” “哎哟,我还想着能不去就不去了。”晨妃三两口咽了粥,回头问仙茅,“仙茅,衣服取来了吗?” “来了娘娘,今天皇上不见人,您不用特意穿得素淡。”仙茅捧着一身藕白色的衣裙。 “首饰就戴玉的,裙子就当是给悦美人一点心意吧。”晨妃谨慎道,“也免得皇后故意找茬。上次太后偶感风寒,许贵人请安时刚好穿了皇上赏赐的粉黄缎子,不就被斥责太后凤体欠安,嫔妃却穿得花枝招展的,后面又是罚跪又是抄经书,我才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仙茅点点头,赞同道:“娘娘谨慎些也好。” 晨妃更衣打扮完毕,对陈筱艾说道:“筱艾你留在宫里,卓侯说的对,最近你少些出去。” “那什么,娘娘......我能易容后再出去吗?”陈筱艾小心翼翼的问道,“就让我待在宫里等你们回来实在是太难受了,我怕我忍不住。” 晨妃也能想到陈筱艾估计待不住,已经做好留下仙茅看住她的准备了,说到易容,之前闲暇时曾让陈筱艾表演过,还做了假面具,以假乱真,看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吧,按上次你画得那个来,再穿上下等宫女的衣服。”晨妃叮嘱道,“可不能乱跑,到了时间就得回来。” 陈筱艾连忙应了。 晨妃不坐轿子,她拢着披风,双手捧着手炉,走了一段路后,见四下安静没人,对扶着她的蔓琪示意,附耳小声嘱咐了些什么。 蔓琪有些犹豫道:“照娘娘的猜测,那悦美人也有可能是江氏的人?” “长亭郡主应该没有那个胆子,敢拿江氏的人献给皇上。即便当初凌王妃怀着身孕自尽保留江氏上下,但到底还是与叛国二字沾过边,光是太后就不可能同意。所以悦美人应该就只是普通的江南游船舞娘,长得相像是凑巧。” 晨妃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长街,说道:“但筱艾不同,她身世不明,现在又一天一天的长大了,你看到没有,那不是靠胎记就能掩盖住。为了防止筱艾有朝一日可能被人利用,咱们能查的都该查一查。” “是,奴婢明白了。回头就吩咐下去。” 陈筱艾在房里易容花了一些功夫,果然这手上功夫是一天都不能懈怠的,她感觉生疏了不少,要是给师傅知道了指定给骂。 春晓回到房里来,就见陈筱艾已经变成一个脸蛋白净,有着一双迷糊下垂眼,尖小鼻子的邻家小姑娘,看着普通又腼腆,丝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哎哟,这鼻子还能垫这么高的啊?”春晓说着就要来捏。 “别别别,我刚把它捏正,等会歪了又得重来。” “真好玩,等哪天得空了,你也给我易容成这样吧。” 陈筱艾笑道:“怎么?不画个绝色美人玩一玩?” “在这后宫待着我算是明白了,这绝色美人可不止得脸蛋绝美,这身高体型也得一起配得上才行,缺哪一样都够不上绝色二字,顶多算是个美人罢了。”春晓啧啧感叹道,“我就算了,这辈子都走不了这条路。筱艾你可得多努力一些,好好的长高起来,我就等着带你出去炫耀呢。” 陈筱艾垫了垫脚尖,也不确定道:“我最近睡觉小腿总是抽疼,应该还能长高一些。” 春晓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多头的陈筱艾,又露出一脸不符合她年纪的慈祥微笑来,说道:“还能呢还能,看你腿长又笔直,肯定还能再长,话说回来,你这身体条件不练舞可惜了啊,本来你也有点底子,让娘娘再教教你呗,以后出宫了也多条出路嘛。” “那我的医术和毒技得懈怠成什么样了,我师傅头一个先揍我。”陈筱艾摇摇头,“好不容易等他好了,我可不想再把他气出好歹来。” 春晓点点头,看陈筱艾换上下级宫女的服饰,这一穿,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刚进宫里的小嫩头青,稚嫩得很。 “你出去要往哪去?” “我先去广庭阁附近看看,能不能摸到什么线索,再四处打探打探。” 春晓问道:“你怀疑悦美人是被人害死的?” “她慌慌张张从密室出去,连鞋子跑丢都不要,随后就死在水道附近,就算不是被人亲手害死,也有人曾经逼迫过她。”陈筱艾说道:“我既然发现了,就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而且卓煜现在忙着给皇上侍疾,一时半会肯定不得空去调查,林帜那人又爱拿乔,陈筱艾可不想让她的大人看别人的眼色做事。 陈筱艾出了宸徽宫本想直接前往广庭阁,谁想在半路给人截道了。 截住她的是长春宫的一个大宫女,陈筱艾记得她叫霏琴,也是傅皇后身边的得力人物,但因为有个更有能力的羽舟在,霏琴还没有资格被人敬称一声姑姑。 “你是刚进宫伺候的吧,在这瞎晃悠什么呢,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霏琴身穿紫色宫装,双手交握仪态极好,耳坠上的金珠圆润饱满,下巴微仰,到底是傅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气势十足。 见年幼的陈筱艾懵懵懂懂,甚至连害怕的样子都没有,霏琴拧着眉,嫌弃道:“也不知道教导你们的嬷嬷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样随便放你出来。快过来,跟在后头,给你点差事做,也好学学这宫里的规矩。” 霏琴的身后跟着一排低眉顺眼的宫女,陈筱艾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霏琴领着她们一路往花房处去,陈筱艾有些不解,就见花房里的嬷嬷和太监迎了出来,对着霏琴一顿点头哈腰,谄媚奉承后,指着小院子里一字排开的几盆白菊花说道:“昨儿羽舟姑姑吩咐过来,咱几个连夜就准备好了,都是曾经在佛堂里受过香灰的白菊花,霏琴姑娘您看看,还满意不?” 霏琴斜着眼睛一一看过,说道:“还行吧。你们羽舟姑姑的吩咐,你们几个哪里敢不尽心呢?” 太监上前来赔笑道:“为皇后娘娘办事,哪里敢不尽心呢。话说羽舟姑姑这命令下的又快又急,这花又不是一夜就能长成的,咱几个正担心做不好要挨骂呢,幸好是霏琴姑娘过来,您来了,咱们才松了一口气啊。” “就是就是,羽舟姑姑哪能看到我们花房的难处呢,还得是霏琴姑娘心善,不给我们罪受。” “霏琴姑娘也是贵人事忙,今儿怎么有空上咱们这儿来?” “羽舟染了风寒,起不来身。”霏琴闻言一笑,又矜持道:“都是在这宫里办差事,办得好没功受,办得不好倒要受罪,都不容易,何苦为难大家呢。” “哎哟霏琴姑娘,您这句话真真是说到咱们心坎上去了!t” 霏琴又与他们闲话几句,眼看把自己说得心情舒畅了,才吩咐陈筱艾她们端起花盆,一路往通幽台走去。 “那地方靠近冷宫......真晦气。”走在前头的宫女嘀咕道。 “通幽台是做什么的?怎么平时没听过。” “就是拷问行刑的地方......也用来存放尸体,那儿有很多冰,冷的很。” 走在前头的霏琴一声咳嗽,她们顿时也不敢说话了,陈筱艾看着手中的白菊花,原来是给悦美人准备的,悦美人的尸体暂时还不能下葬,奉上菊花看着也不像样啊,傅皇后为了在盛成帝面前刷好感也真是绞尽脑汁了。 通幽台和冷宫一样,离主宫道十分远,众人端得手都酸软的不成样子,才看到通幽台年久失修,残破光秃的屋檐。 霏琴用帕子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脸不愿靠近,与把守的侍卫简单说明几句后,对她们说道:“将花送到悦美人的隔间里去,记得围圈摆好,那可是皇后娘娘一番心意。” 宫女们平时哪见过尸体,怕是这两个字都没怎么听过,一听到要在尸体周围摆花,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打着颤不敢上前。 “怕什么!把花一放就好了,又不是要你们看尸体去。”霏琴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别耽误我接下来的差事!” 陈筱艾也不想耽误时间,见最前头的宫女迟迟不愿意带头,便索性自己打头阵,捧着花盆率先进门,后面还传来霏琴的骂声:“看看你们!还不如一个刚进宫的小丫头胆子大,我看也别在这白吃白喝了,改明儿打发你们洗恭桶去才是正经!还不快跟上去!” 陈筱艾跟着前面带路的侍卫一路往下,通幽台建的高,是因为地下才是重点,底下阴风阵阵,石壁墙面上透着股股刺冷的寒意,果然是用来拷问以及行刑的地方,光是进来就叫人毛骨悚然。 第122章 要强 陈筱艾抱着花盘下了楼梯,只觉得越往里面里面约加寒冷阴深,石壁之间非常厚重,隐隐约约听到几声长长呜咽和抽泣,仿佛鬼魅就在你耳旁哭泣。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铁具碰撞的声响,甚至能闻到透过墙壁散发出来的淡淡血腥臭味。 “这一边,最里面那间就是。”带路的侍卫停下脚步,指着最里间说道。 第152节 陈筱艾脚步不停,一路走到最里面那间隔间,只见隔间中间是一台简陋的冰棺,上面躺着个薄薄的人形,是被盖了白布的悦美人。 将白菊花盆放在冰棺下面,陈筱艾隔着白布端详了下尸体,想起来发现悦美人尸体的时候,她只顾着能不能抢救回来,只确诊了她是死于溺死,当时人太多太闹,四处都有眼睛盯着,便来不及检查尸体其他地方的情况,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不如趁现在.......陈筱艾回头,就见宫女们都陆陆续续跟过来了,她们吓得不轻,缩着肩膀,在门口打着颤不敢靠近。 转了转眼珠子,陈筱艾上前对她们说道:“姐姐们把花放在这里就赶紧出去吧,我来摆就好。” “你、你不害怕吗?” 陈筱艾拍拍胸口道:“我家以前就住在乱葬岗附近,这种东西我见得多了,不害怕。” 闻言,后面几个宫女纷纷将花盆放到地上,赶紧结伴跑走了。 最前头的宫女还试图讲点义气,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还是等你吧。” “不用了姐姐,真没事。不过姐姐出去后可以帮我跟霏琴姑娘说一声吗?我是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教导嬷嬷那,不然怕是要挨打了。”陈筱艾双手合十,撒娇着哀求道。 宫女咂舌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胆子这么大。行吧,看在你帮我的份上,我出去跟霏琴姑娘说一声,她现在觉得自己日理万机的,想来不会再理会你。” 说着,宫女远远看了一眼白布下悦美人的尸体,小声嘀咕道:“到底是伺候过的人.......我是没胆子靠近。” “姐姐伺候过悦美人?” “我原本是内务府专门指去给她梳头的梳头宫女,但不过几日,她嫌我只会那两个样式,就把我退回去了。”宫女撇撇嘴,有些委屈,“明明是李公公让我多给她梳的.......” 陈筱艾想了想,问道:“是飞仙髻或是凌云髻吗?” “你怎么知道?”宫女一脸讶异。 因为晨妃想起来了,凌王妃生前就常梳这两种发髻。盛成帝真的是想在方方面面把悦美人变成凌王妃的样子来。 宫女打了哆嗦,抱着手臂见陈筱艾真不需要她等,便也打算出去了,临走时看了眼悦美人的尸体,嘀咕道:“那样要强一个人,现在却死得不明不白的.......” 见带路的侍卫也出去了,陈筱艾花了些力气将花盆搬进来,把冰棺围在中间,完事后确定四下无人,探着身子轻轻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 悦美人发白发青的脸孔顿时露了出来。 有林帜吩咐在前,悦美人的尸体除了搬运过来此处就无人动过,天气冷,又存放在冰棺里面,因此还完整的维持着刚死去的模样,连陈筱艾一开始为了抢救她,按压胸腔时导致的衣服褶皱都还在。 当时情况比较急,只检查了五官而已。陈筱艾取出手帕覆盖在手里,小心又仔细的检查尸体其他地方。悦美人身穿的是新制的宫装,到底是上好的绸缎布料,即便泡了水也不改颜色和质地,陈筱艾慢慢摸到尸体的手臂上,转头查看尸体的耳朵,耳环手镯一类的首饰都没有,只剩发间一支小小的珠花。 依悦美人的性格而言,即便故意演失踪这出戏,首饰这类东西应该不会不带,要不是溺水时被水冲走,要不就是给害她的人拿走了。 陈筱艾一边想这一边往下摸,发现尸体的右手掌是握成拳的,而且握的十分紧。 溺水时人会慌乱,手掌会四处抓,怎么会握得这么紧? 陈筱艾爬上冰棺,弯着腰咬着牙,用双手才勉强将拳头分开一点,指缝微微松开,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刺刺痒痒的,仔细捏起来一看——是头发。 尸体的拳头里,死死地抓着一把被扯下来的发丝。 悦美人自己的? 陈筱艾立马扒开悦美人的头发仔细查看,没有被硬扯胡拽的痕迹,而且长度也不同,不是悦美人自己的,那极有可能是害她的那个人的。 不仅如此,尸体的手指上还留有淡淡血迹,悦美人不仅扯下了凶手的头发,还有可能弄伤了凶手的头皮。 陈筱艾顿时精神了,头发被扯,头皮受伤,宫里的人再多,仔细查起来要找出这个人应该不难。 耳边里突然冒出刚刚那位宫女的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陈筱艾转身盯着悦美人的脸看,因为尸体的脸已经发青发白,再加上最相似的眼睛紧闭,陈筱艾已经看不到初见时,她们那份相似的地方。 这就是阴阳两隔。 嘴巴因为尸僵撬不开,陈筱艾轻轻深吸一口气,将手帕盖在悦美人的嘴巴上,道了一声罪过后,干脆利落地卸了尸体的下巴。 洁白牙齿上沾满的血迹证明陈筱艾的猜想没有错。 悦美人这样生性要强的一个人,知道自己逃不过,肯定会挣扎着留下痕迹,不止拳头里被扯下来的发丝,还有藏在嘴巴里,被咬下来的一块血肉。 陈筱艾用手帕小心翼翼捏出那块血肉,连皮带肉的,一口咬下来的还不小,就是不好辨认是人身上哪个地方的,但同时,这样的伤口可隐瞒不了。 等等,这血块里面好像还有东西......陈筱艾隔着手帕将血块尽可能掰开一些,发现血肉里面居然紧紧的嵌进去一个小金珠。 陈筱艾将小小的金珠挖出来仔细查看,这枚金珠圆润实心,是首饰里最常见的搭配样式,耳环串珠链子里都会出现。 悦美人将这金珠子连同凶手的血肉一起咬下,凶手若是一个有点身份的,有这金珠子为证,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 将发丝和血肉块收好,陈筱艾动手将尸体下巴装回去,爬下冰棺后双手合十,朝悦美人的尸体拜了拜,心里默念道:“不是故意破坏你尸身的,我既发现你留下的这些证据,便会尽力找到凶手,以告慰你在天之灵。” 同时为你这短暂而莫名其妙的一生做个了结。 陈筱艾刚出隔间还没走出去,就灵敏的听到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地躲进旁边打开的隔间里头,想等人走了再上去。 楼梯拐角处走下来一名宫女,身穿暗蓝色宫衣,发髻上只简单两支银簪,面容微微凹陷,嘴角下垂,十分苦相,瞧着应该是当姑姑或嬷嬷的年纪了。 蓝衣姑姑捂着鼻子,面露嫌弃,在拐角处等了一会,又走下来一名灰衣宫女t,同样是朴素的首饰,但这位的面容和肌肤看着年纪轻一些,对蓝衣姑姑的态度也十分尊敬。 陈筱艾看着,总觉得这两个人越来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侍卫都打点好了吧?”蓝衣姑姑问道。 灰衣宫女笑道:“好了,这地方晦气,少有人来,那些侍卫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不过几个铜板就打发了。” “也好,就当是请他们喝茶了,别人也寻不出什么错处来。” “就是这地方......实在是阴冷的很。”灰衣宫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四处张望着,看到墙壁上类似血迹干掉的暗处,忍不住咂舌,“苦役所都比这地方透气些,起码还有人走动。姐姐你说,那人都死得透透的了,还叫咱们来看什么?” 蓝衣姑姑走在前头,闻言轻笑道:“什么人会回到杀人现场,只能是凶手罢了。叫我们来看也是同理,自然怕那人身上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躲在隔间的陈筱艾手一颤,这两个人是来查看悦美人的尸身的! 是谁让她们来的,肯定是凶手。 “那一位做事,居然也会出这样的疏漏?不应该呀。”灰衣宫女迟疑道,“若真是这样,姐姐,咱们来这一趟有风险啊。那尸体是卓侯和林统领发现的,难保他们没有盯着。” “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不敢轻易动悦美人的尸体。”蓝衣姑姑胸有成竹,“皇上今儿一早发起高热,他们一时也无法探查什么。” “也是,姐姐说得对。话说这皇上身体康健,以往风寒都是少见,这次居然还发起了高热,可见对悦美人还是有几分真情的,也不知道后宫诸位嫔妃娘娘们心里怎么想。”灰衣宫女捂着嘴哧哧笑起来。 蓝衣姑姑也嗤笑起来,说道:“说起皇上的真情,那真真是永无止境,也只有后宫娘娘们才有闲情雅致去斗来恨去,若不是要赚点银子以后好养老保身,我都懒得接这些活儿。” “姐姐年轻,身体也康健,怎么突然说起养老这种话来了。”灰衣宫女忙劝慰几句。 二人小声说着话,一起进了放置悦美人尸体的隔间,陈筱艾踮着脚出来,靠在门外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就听灰衣宫女抱怨道:“这些菊花真是碍事,这人都没下葬也没供牌,奉菊花做什么?真是无用又做作。” “可不得装着给外人看?再无用做作,到了皇上跟前,就成了一番心意了。” “啧啧......皇后,不愧是皇后啊。”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蓝衣姑姑问道:“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 “这尸体都硬成这样了,手都掰不开......” “手里一定要检查,还记得咱们之前验过一个宫女的尸体,她被害死时手里抓了凶手的东西,咱们粗心没有发现,后来差点给她陪葬,这事万不可马虎。” “我知道了......等等,姐姐你瞧瞧,这靠近手心处,怎么有两个指痕啊?” “.......这看位置,不像是悦美人自己指甲留下的。” 陈筱艾一听,心想糟糕,那两个指痕是她刚刚用力掰开悦美人手指留下的。 这两人的眼力功夫也是精细。 “这样的力道留下的指痕,又是在这个地方,跟你一样,都是想要掰开悦美人的手掌。” “什么?姐姐的意思是.......已经有人比我们先行一步,查看过悦美人的尸体了?”灰衣宫女的声音有些慌张,“有人这样做,难不成悦美人手里真抓了什么东西?” 蓝衣姑姑冷静道:“先别慌,也有可能是当时发现尸体的太监宫女不小心留下的。要真给抓到什么证物,后宫可没那么安静。” “姐姐说得对。我再仔细找找。” 第135章 主意 陈筱艾怕这两人冷不丁回头抓住她,因此不敢偷听太久,抓住时机回到外面,侍卫们正聚集在一起谈论晚上要去吃肉喝酒,没人注意到她,赶紧猫身躲到一旁的树木后。 没过一会,蓝衣姑姑和灰衣宫女就出来了,灰衣宫女的神情有些警惕,她四处张望一会后问侍卫道:“刚刚听到一点脚步声,是有人在我们前头出来吗?” 陈筱艾龇牙,这人有些厉害,要是刚刚再晚一些,估计要给抓个现行了。 “没有没有,我们都看着呢,里头只有二位出来。”侍卫们嬉皮笑脸,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样啊,许是我听错了。”灰衣宫女心里有数,便没有再搭理,两人并行离开。 陈筱艾不敢贸然跟上去,等她们走远一些,自己也远离侍卫们的视线后,才在她们身后远远跟着。 原想着以易容后的模样跟踪并不难,但灰衣宫女十分谨慎,时不时回头查看,还驻足观看路过的太监宫女,陈筱艾不想打草惊蛇,只能硬着头皮从她们身边路过,自然无法再跟踪下去。 假装不经意回头一看,二人果然不见踪影了。 陈筱艾找了个地方略作休整和思考,果断转头朝太医院去。 此时时间还早,太医院里的太医大部分都出外请平安脉去了,院里头只有几个太监和药童正在晒草药和煎药,各司其职,在药香中安安静静的做事。 其实陈筱艾已经与一两个药童混脸熟了,但今天易容不方便,只能在门口打着圈,抓住机会喊住了一个负责太医院里外琐事的太监,名叫小图子的。 小图子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眉梢上一喜,又赶紧掩盖下来,抬起松垮的眼皮打量着眼前其貌不扬,土里土气的小宫女,瞧着年纪小,刚进宫的愣头青模样,但出手却如此阔绰,哪位娘娘贵人的心如此之大,居然放这样的小丫头出来做事。 “你是哪个宫里的?”小图子吊着眉梢,装模作样的问道。 陈筱艾一听,劈手将荷包抢回来,转头就走。 真是损样,这个荷包可是晨妃为了贿赂御前的人,早上特地让春晓装的,可比平常赏人的银钱多个好几倍,连御前的人都能撬开嘴巴,这小图子居然如此不知好歹,给谁不是给,太医院里能办事的又不止他一个。 “哎等等!等等......姑娘别走啊!”眼看银钱飞走,小图子哪里肯依,连忙追上来拉住陈筱艾,赔着一副皱皱巴巴的讨好笑脸,谄媚道,“姑娘留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这不是看姑娘眼生嘛!问清楚些,有了底,我也好听姑娘的话办事呀!” 陈筱艾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打量他,说道:“公公这话倒叫我不相信你了,我若是来正经问事,又何必只找公公,往院子里一站,问哪个人不是问?还出这样的好处。看来是宫里富贵迷了公公眼,瞧不上这点子东西。” 说着,就要将荷包收回袖子里。 小图子急得跺脚,太医院是个不常得赏的干净地,就算得了赏也是太医们的功劳,他们底下人哪里能捞到什么油水,那荷包沉甸甸的骗不了人,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姑娘说得哪里话,原是我不知好歹了。但别的小图子我可不敢夸耀,这太医院里里外外我绝对是门儿清,少一两桂圆都别想逃过我的眼!”小图子也不傻,既然是来太医院打听事情,那他可是不二人选,“姑娘是想知道什么?我记得你刚刚是问,各宫里有没有受伤来请太医是吧?这个还真没有,娘娘贵人们受伤可是大事,可不敢马虎,太医们前往各宫都是有记档的。” 陈筱艾将荷包扔给他:“没有受伤的人,那来要问伤药的呢?” 第153节 小图子忙将荷包收好,唯恐陈筱艾反悔,一边仔细回想着:“伤药的话,除了昨日王太医给林大统领准备过伤药,院里就没有再另外配制过了。” 陈筱艾心想难道是自己想岔了?悦美人咬下凶手的那块血肉是实打实的,定会让凶手吃些苦头,那样的伤肯定是需要伤药来止血治愈,各宫娘娘处大都备补药补品比较多,最多也再备个什么跌打损伤的药油之类的,止血伤药极少,所以她才会猜测凶手私底下可能来过太医院。 小图子忍不住掂了掂袖子里的荷包,眉开眼笑的看着陈筱艾沉思,心想这小宫女虽然长得一般,一双水灵大眼睛倒是长得极好,冷不丁突然想起来什么,拿人嘴短,便对陈筱艾说道:“倒是想起来一事,姑娘听了也别说出去,不然要怪我们太医院办事不严谨。” “什么?” “这两日我当值,昨晚交班点数的时候,发现存药室里的东西少了一些。” 陈筱艾反应过来,问道:“少了药材?” 小图子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才缩头缩脑的说道:“其实少了药材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药材这些个东t西称重不稳,都是太医们按着经验办事,左右相差一点也无碍。只是昨日刚进货,数量格外准一些,因此我倒也留心了,刚刚听姑娘提到伤药我想起来了,说来也奇怪,少了的那些药材,都是配制伤药的好药材。” 不能直接跟太医院要伤药,索性私下直接偷药材,自行配制吗? 陈筱艾默着下巴,总觉得昨晚被偷的药材不是平时太医院里被小偷小摸的那么简单。 “公公有人选不?” “.......啊?” “看公公反应,太医院平日里小偷小摸的本就不少啊。”陈筱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虽然不算严重,但到底也会耽误公公的差事,公公又不是那等只等着被挑错处的愣头青,私底下肯定追查过吧?” 要是被他抓到,这种现成的把柄可就好用了。小图子也算入宫多年的太监,又在不易得油水的地方办差,陈筱艾可不相信他就这样坐视不管。 被陈筱艾说中了事情,小图子露出不尴不尬的神情来,干巴巴道:“哎呀......这、这只要不太过份,一点子药材,只要不去拿那些贵重的,也不会追究到我身上来,那什么,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公公当真好心好意。”陈筱艾一点他袖子,笑道,“我也是同样的好心好意,刚刚的荷包,公公没看仔细吧?你觉得里面那块银锭子,会有多重呢?” 哎哟,里面可不止只有碎银子! 小图子浑身一震,袖子捂得更加紧实了,他咧着嘴角藏不住笑,哎哟几声也不瞒了,忙说道:“姑娘当真是厚道大方人,能为姑娘办事是我的福气!那什么,我自然要跟姑娘说实话的,我私下的确追查过,毕竟那些个胆大包天,说不定哪一日都把罪都赖到我身上来了.....” 他凑身靠近陈筱艾的耳旁,小声说道:“有个人,我亲眼见过他几回摸走存药室内的药材,数量倒也不多,原来怀疑他是倒卖到宫外去,便紧跟着想要抓个现行,好落他个实罪,我也好立个功什么的,却发现他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 “皇后宫中的人?”陈筱艾眨眨眼睛,“怎么皇后宫中的人,居然来偷药材?” “对呀!我看得真真的,的的确确是皇后娘娘宫中侍奉的太监!”小图子一拍膝盖,也是一脸纳闷,“你说奇不奇怪,长春宫那种富庶地儿,皇后娘娘又仁慈,三天两头就有赏钱的,口袋里不知道比我们这些个鼓几倍,怎么就跑来太医院小偷小摸的呢。” 既然是皇后宫中的人就难以摆布拿捏了,小图子只能灰溜溜地回来。 陈筱艾心想,长春宫贵为中宫之地,尊贵异常,傅皇后本身又是出色的世家嫡女出身,御人待下那都是有一套的,最忌讳苛待下人等不宽和之事。傅皇后又最会显摆她贤惠慈善那一套,给下人请个太医都大张旗鼓的,不至于让下人吃不起药,跑去太医院偷吧? “那太监叫什么名字?” “记得是叫小源子的,年纪不大,只是长春宫的一个洒扫太监。” “那他平常可还有跟什么人接触?或者是,还在其他地方动手动脚的?” 小图子嗐的一声,说道:“那他不敢,我看他就是打量我们太医院好欺负罢了。不过说到接触人.....我怀疑他有一个姘头。” “姘头?”一个只负责洒扫的太监,居然会有姘头? “好像是在瑾妃娘娘的宁安斋里伺候的,我远远瞧过他们夜黑风高下私会,还交换东西,神神秘秘的,手腕缠来缠去的,可不就是姘头嘛!”小图子说着一拍手掌,神情里含着或多或少的嫉妒。 这陈筱艾就不好评价了,她只知道皇宫里私下对食的太监宫女也是有的,但从未碰见过,皇上和皇后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但各宫之间这件事可就没那么好糊弄过去,尤其是主子之间不睦的,若真有其事,可就是背主弃义了。 不过这话说回来,这傅皇后和瑾妃之间,一位是尊贵的正室皇后,一位是第一个诞育盛成帝血脉的庶妃,都是东宫时期就陪在盛成帝身边的,这么多年了,她们二位应该要比其他嫔妃多一些早期的情份才对,但冷眼瞧着却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傅皇后不大将瑾妃放在眼里,瑾妃平日里串门说八卦时,言语上对傅皇后也不算敬重。 晨妃猜测过,两人早期在东宫时,应该是有过龃龉的。 这两位的下人纠缠在一起,会不会是另有目的? 哎哟想得越来越远了......陈筱艾摇头想道,当务之急,应该是查清楚那个叫小源子的,他偷配制伤药的药材是去做什么,会不会跟凶手有关系? 伤脑经的是,毕竟那小源子是长春宫伺候的人,要怎么去调查呢? 陈筱艾思索着,一边慢腾腾的打算回宸徽宫,路上碰见结伴出来偷懒的宫女太监们,正躲在僻静处笑嘻嘻的议论今天发生的新鲜事儿。 陈筱艾厚着脸皮上去贡献一把瓜子,分到一个好位置,正好听到今天各宫嫔妃去皇后处请安,几位嫔妃因为悦美人斗嘴一事。 “今儿长春宫真是好生热闹,皇后娘娘说不允许后宫过多议论悦美人身亡一事,慧贵妃娘娘明里暗里的指责皇后娘娘管治后宫不严,才出了嫔妃在后宫身亡这样的事。丽妃娘娘又说慧贵妃得知悦美人死后痛饮两壶酒,心里不知道多乐呢。成嫔呢,又笑丽妃精心准备的歌舞和裙子还不如悦美人撒个娇,在自个宫里没少说悦美人坏话,一个接一个的,听都听不过来。” 众人捂着嘴笑成一团,有人悄声道:“我还听说,有一位私底下用着巫毒娃娃那样不干净的东西呢......” “哎哎我知道是谁,她进宫那天被悦美人夺了皇恩,至今还未侍寝呢!都不知道得恨成什么样了。” 有人不怕死的嘻嘻笑道:“我看啊,后宫里的娘娘,都有可能啊。闹着闹着,说不定就发现了呢。” 陈筱艾停下磕瓜子的动作,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宫女太监,再回想起陪晨妃去长春宫请安时,在座嫔妃一个个笑面虎,口腹蜜剑的样子。 果然,后宫事,后宫解决嘛。 陈筱艾计上心来,心里有主意了。 第124章 疑窦 养心殿里,李汋站在门外抱着手臂,靠着墙壁,顶着日光眯眼小憩了一小会。 小缊公公端着一碗乌黑的药进来,小声喊了一句师傅。 李汋立马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推了推帽檐,双眼疲惫地问道:“试过了?” “试过了。正合适着陛下喝呢。” “快送进去,走。” 内殿东暖阁里,重重纱幔被撩开,平王正坐在床边,刚取下盛成帝额上的毛巾,见李汋进来,说道:“皇兄的烧已经退了,把这些东西撤下吧,再将地龙烧旺一些,免得这烧反复。” 李汋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安排。殿下,这药熬好了,温度适宜,正合适皇上服用。” “我来吧。”坐在一旁观察的卓煜起身应道,“殿下,您也看了好一会了,歇息一会,让我来伺候陛下服用吧。” 盛成帝的高烧已经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绪沉闷,不想搭理人,昏昏沉沉地醒一会睡一会的,因此平王不敢掉以轻心,一直坐在床边亲自守着,已经两晚没有好好歇息的卓煜被他赶去一旁休息。 “喂药你哪有我熟悉。算了,过来搭把手吧。” 两人一个扶,一个喂,配合默契地将一碗药喂的干干净净,平王端着碗,拿着手帕给盛成帝按了按嘴角,看着盛成帝眉眼间的细纹沟壑,小声问道:“皇兄,皇兄......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盛成帝闭着眼睛转开脸,在卓煜的扶靠下,沾到枕头就又熟睡过去。 “好吧。”平王撇撇嘴,将颜色明黄到有些刺眼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和卓煜一起给盛成帝盖好被褥。 李汋将厚厚的纱幔轻轻放下,留下人伺候看着,立马小跑跟在平王和卓煜身后,贴心道:“真是辛苦两位了,御膳房早已备下膳食,还请殿下和侯爷移步至西暖阁里用一些吧。” “正好,这一大早就进宫啥也没吃,早就饿了。对了,皇兄前两日赏的风腌小菜不错,配着粥上一些,甚是清爽美味。” “奴才记着呢,已经着人备好了。” 两人一起前往西暖阁,平王一边捏着自己胳膊一边奇怪的说道:“也不知道是我最近疏忽锻炼,还是皇兄胖了一些,我这胳膊居然觉得酸疼。” 卓煜让开前头的位置,退后平王一步,闻言轻笑道:“是小世子又重了些吧,殿下才觉得手酸。” “哎哟,你说得对,我怎么忘记这一茬了,这t几晚闹觉,我抱了足足半宿才睡着,当真是折腾人,以前也不知道原来哄小孩子睡觉这么麻烦。” 那是因为在小世子出生前,平王从未亲自带过他的庶子庶女,他说起这话来也不脸红,可见对小世子的疼爱与偏颇。 卓煜笑而不语,平王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说起来,那小子长得像他娘亲,但那体格绝对随了我,那小腿踢起来力道那叫一个足啊!踹得我心口嘭嘭的疼。” “虎父无犬子,这是自然的。小世子还小,再长大些,男孩子一旦调皮捣蛋起来,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让殿下管教。”卓煜伸手请平王先坐,“殿下这会子就叫累叫疼,还早着。” 这话平王爱听,笑着坐下后还不忘点了点卓煜,笑道:“你居然也会说这些话,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倒不用怎么去操心管教,一群孩子里就属你最稳重。只有带你去骑马射箭,才有个孩子样出来。” “还记得陛下和殿下带我去武场,说好了教我射箭,最后你们二位却跑去摔跤场,倒没空理我,我竟也在那傻傻等着。”卓煜想起来倒觉得自己小时候有些傻里傻气。 有宫女轻手轻脚的上了茶,平王端着茶盏,闻言笑得停不住,说道:“你是最实诚的。不过这事你可得怪陛下啊,陛下喜好摔跤,一看到场子就手痒脚痒的,一定要叫我跟他比试一场,摔尽兴了才行。” “陛下以前喜好摔跤?这我倒不知情。” “唉,说起来也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 宫女们有序将膳食都端上桌,李汋百忙之中还记得特意安排,都是平王和卓煜平日喜欢的,清粥小菜和包子煎饼,还有新磨好的热豆浆。 平王一口气将一碗温热的豆浆一饮而尽,让下人都回避下去,才对正在安静用粥的卓煜说道:“与其说是陛下喜好摔跤,倒不如说,是有人喜欢看摔跤。” 卓煜用了两口热粥,将眼神从那盘脆嫩的黄瓜丝上缓缓移开,心中想的是冬日鲜菜难得,陈筱艾本就不喜蔬菜,这阵子就更不会吃了,得想些法子才是。 才缓缓开口道:“倒不知道皇后娘娘以前喜欢看摔跤。” “瞧你,在我跟前儿装什么不知道。”平王咬下一口酸菜肉包,大大咧咧道,“林帜那家伙有分寸,以他的立场而言,没有陛下的允许,他知道也当不知道。你不一样,你往两宫多走走问问,大伙儿都不会特意瞒你。” “殿下这样说,好似知道什么内幕似的。”卓煜见包子都被平王吃了,便伸手夹了煎饼。 “除夕宴上我一看那悦美人就明白了,想着不过是长亭郡主讨好陛下的一个玩意儿罢了。但说实话,能找到一个有这么几分像的也实属难得,不怪陛下沉溺。后面听说搞了一出失踪就觉得会玩脱,没想到还把命搭进去了。”平王摇头感叹,“真蠢,替身就是替身,哪怕她没死,也不能与江玥相提并论。陛下与江玥.......错过就是错过。” 江玥,是澜舞郡主的闺名。 “殿下,有一点我很好奇,当初陛下为何会与江玥郡主错过?”卓煜问道,“出身的确不够傅家女儿尊贵,但侧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提起往事,平王也没有了嘻嘻哈哈的神色,他拿着筷子塌下肩膀,往卓煜方向靠了靠,神情里含着一丝无奈,说道:“皇兄当初新登东宫太子,德才兼备意气风发......他那会看上东西或是喜欢的女人,哪里用他动手,都是别人争着抢着送上来,或是自愿贴上来的。” 卓煜放下筷子,问道:“所以陛下当初会以为江玥郡主也.......”以为江玥郡主也与那些女人无异。 “江玥这个人,爱憎分明。若不得她喜欢,表面上装得好,私下却是一点都不与人沾染的。她回绝皇兄多次,帖子不接面也不见,有多远避多远,皇兄淘来许多奇珍异宝只为博她欢喜,她却是不屑一顾。但偏偏皇兄上头了,越品越有味儿,越发喜欢不可自拔,每天就想着如何博她欢心,等着人能够看他一眼。” 作为亲兄弟,平王还是能理解盛成帝当时的想法的,抛开其他不谈,身为东宫太子,离巅峰之位仅一步之遥的人,会认为自己有得不到的女人吗?更何况早年身为皇子,步步谨慎,为避免事端更是压抑天性,遇上这么一个爱而不得的,只会越挫越勇。 “别的先不谈,江玥品行坚韧端正,也是大家出身,勉强也为良配。我当时便劝皇兄,趁着父皇母后也喜欢,别等着了,都是适龄人,赶紧去向父皇请旨赐婚,就算父皇因为傅家不同意太子妃一位,但看皇兄那么喜欢,侧妃之位是肯定稳妥的。” 平王放下筷子,开始搅拌他那碗热粥,他向来吃不惯烫的,语气惋惜道:“可是皇兄还等着两情相悦呢,我劝了好些时日,总算是听进去了,但他做错一件事,那就是不该提前跟江玥说明此事。” “陛下当面跟江玥郡主说,要迎她为侧妃?” “皇兄傻呀,当时用情至深,觉得自己曾许过正妃之位,到头来侧妃之位委屈了江玥,于是便约她广庭阁相谈,以表歉意,但不管是正室还是侧妃,江玥一直没有那个意愿啊!她那个烈性子,顿时就炸了。那一面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皇兄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战耐心,也终于到了极限,那晚不仅将江玥囚在广庭阁里,还差点就把她给.......” 平王抿了抿嘴,在卓煜冬注视下很尴尬的点到为止,抿抿嘴才继续说道:“要是皇兄当时什么都不说,父皇一道旨意下去,还有凌王什么事啊,结果自然不一样了......” 说罢,便埋头喝粥。 “殿下,配些小菜吧。”卓煜很体贴的将小菜放到平王面前,没有追问。 他算是明白先帝为什么没有追究江玥郡主从宫中逃脱一事了,原因果然是出在陛下身上,要是事情闹大了,私自囚禁贵女还企图用强,陛下当时身为太子,这两道罪下去,何止是颜面扫地那么简单。 平王呼噜噜的将粥喝完,豪迈一抹嘴,接着说道:“我告诉你,我是佩服江玥的,她是真的狠,明明一点水都不会,却敢一口气憋着摸着水道出去,要是一个摸不准,今时今日悦美人这一死也无人在意。” 卓煜点头赞同,他为数不多有关于小姨的记忆中,小姨便是这样胆子奇大的一个人。 “后来呢?” “后来嘛,后来便是傅家的嫡小姐被选进宫中待嫁,皇兄期望落空。凌王请旨求娶澜舞郡主,婚事顺利......搞了半天,原来他们两个才是两情相悦。”平王感叹摇头,“当时与江玥走得近的男人中,皇兄唯独没把凌王当回事,毕竟他是个左右不管事的闲王嘛,成天只知道乐呵呵的捧着几卷书看,好似与风风火火的江玥一点都合不来......现在想想,大约是性子互补,互相吸引吧。” 第154节 卓煜记得父亲说过,凌王是个从不与人争锋的温和性子,能让他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去求旨请婚,也足够表明其对澜舞郡主的爱意。 话说回来,陛下对凌王又是如何想的?是情敌?是破坏他满心爱恋的人? 等等,卓煜突然想起昨晚盛成帝在酒醉下,又癫又狂的那几句话——“那朕就去要,哪怕去抢!把阻碍朕的,胆敢违逆朕的,都杀掉!全部都杀掉!”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淋下,卓煜感觉自己的心脏那一瞬间几乎不会跳动。 不可能......他知道盛成帝登基后的确对凌王颇有怨言,人人都说是盛成帝有心栽培扶持凌王,但凌王偏偏却不成器,一心只有家中妻子和那几卷珍贵藏书,辜负盛成帝一番苦心,怎么看都是凌王不知好歹的错处。 但现在仔细想来,盛成帝和凌王可是自小就熟识!可不是澜舞郡主来京后才互相了解的,凌王自小是什么性情脾性盛成帝会不知道吗? 盛成帝在最需要朝臣世家支持的时候都从未指望过凌王,说明他并未有过扶持凌王成为自己人的想法。 在失去澜舞郡主,登上龙位后,却突然对凌王发难.......这里面,怎么想都有几分是盛成帝的私心所在。 当年凌王的叛国罪处置的又快又狠,老臣们私下还会谈论到一些疑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无人在意。 将这两件事连起来,卓煜回头看向正殿方向,心里压抑不住的疑窦越来越深。 第125章 后宫事 平王还要继续在盛成帝床前侍疾,一边喝着解腻的糙茶一边赶卓煜回去休息。 “这事儿咱们外男管不了,定多看看热闹出出力,t这件事要查,都不一定落林帜手里。” “殿下的意思是?”卓煜也捧着一盏糙茶,这种口感粗糙,味道浓烈的茶水也只有他们这种常年行军讲究效率的人才喝得惯。 平王将茶盏放下,笑道:“这事出在哪儿?后宫。出事的女人是谁?是皇上的嫔妃。这两样都处于这天底下女人是非最多的地方,你和林帜是为了陛下的安全考虑,但对于后宫的女人而言,却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卓煜明白过来了,平王是在后宫里长大的皇子,他明白后宫光鲜亮丽下,明争暗斗的龌蹉。 “悦美人被害死,抓不到凶手,便是她们胡乱攀咬,互相挖坑的好时机,她们谁管凶手是谁,只管凶手最好是她们的憎恶之人。”平王嗤笑一声,“这后宫一乱,咱们哪管得了。” “如若这样,这事便得由后宫来突破,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吗?”端太后被儿子伤了心,肯定不想管此事,那就肯定落在身为中宫的傅皇后身上。 卓煜沉思,他其实对傅皇后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是谁来处理都会有热闹看,这种情况还会连带出不少趣事,我小的时候不得已常常听父皇的八卦,现在可不想再听皇兄的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个争风吃醋的破事儿。” 平王露出腻味的表情来,接着说道:“所以啊,你和林帜也不用过于担心此事,后宫的女人们会给这出戏添上完美的过程和结局的。” 卓煜放下茶盏,想起就在后宫里行走的陈筱艾,心里便有数了。 到了第三日,盛成帝才恢复上朝,他看着心情不佳,除了去寿安宫陪端太后用膳缓和关系,后宫一步未踏,皇后与嫔妃们的请安统统被打了回来,至于对悦美人尸身的处置也迟迟没有下达,只让人小心继续用冰。 听御前的人偷偷送出来的消息,盛成帝偷偷去通幽台看过一回,傅皇后得了消息后连忙赶去劝说将悦美人下葬,至于盛成帝有没有听进去就不知道了。 晨妃一身简约纹样素服,只在外添了件淡翠的外衫,发簪首饰只戴白玉珍珠,面带微愁与悯意,身后只跟了个提着食盒的陈筱艾。 通往养心殿的阶梯上空无一人,老远就可以看到在门外待命的小缊。 晨妃脚步犹豫,没有直接上前,在阶梯处踌躇了好一会,回头见慧贵妃的骄子缓缓到了,才匆忙行礼。 “见过贵妃娘娘。” 慧贵妃发髻上的五彩花簪十分璀璨晃眼,耳朵上坠着的翡翠是开年内务府就孝敬的,她扶着吉庆的手,吊着眼睛一边瞅了眼晨妃,一边晃着腰下了骄子,态度慵懒地问道:“免礼。怎么,晨妃是被皇上赶出来罚站了?在这儿晃什么呢,瞧着不像样子。” “贵妃娘娘说笑了,嫔妾.......还未进去请安呢。” “这两日,皇上连本宫和皇后娘娘都不见,你以往也算本分,这会子急着凑上前做什么。”慧贵妃打量一身素装的晨妃,又看了眼提着食盒的陈筱艾,“你一身素服,是为着悦美人吧?看着有心,实际却做着争宠的事儿,这样表里不一,也不怕教坏了九皇子。” 当初因为晨妃插手,慧贵妃争夺十皇子不成功,因此对晨妃的怨气就没有消停过,无奈晨妃向来低调行事,人前人后都是不争不抢,还总照顾其他嫔妃,因此后宫人缘颇好,又有端太后赏识照拂,慧贵妃就算有气也只能强压着,不敢贸然出手,所以每次见到晨妃,都没什么好脸色。 晨妃也习惯挨她的脸色,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想翻白眼,但她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脸上便露出尴尬的神色来,说道:“皇上龙体大安,心念国事,嫔妾不敢随意打扰,只是......有一事使嫔妾心里疑虑不安,难以入眠,不知如何是好.......” “难不成你身上一有个什么不舒坦,都得皇上看了才好?皇上又不是太医能治病,在这矫情什么呢。”慧贵妃美目一瞪,不耐烦的斥道,“进宫那么多年,又是当母亲的人了,教导好九皇子才是正经,还想学那些个莺莺燕燕不入流的下作功夫吗?” 请个安怎么就成下作了,这不把满宫人都骂进去了?而且你自己不也是来请安的? 晨妃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面却装出委屈来,说道:“嫔妾不敢的,嫔妾也不敢随意打扰皇上,只是这事嫔妾也只敢说与皇上听......” 慧贵妃神色更加不虞,心想习惯了晨妃向来不卑不亢,挑不出什么差错的镇定姿态,冷不丁看她在这支支吾吾真是惹人烦厌,正要呵斥她回去,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缓缓将眼神落在晨妃的素服上。 只敢说与皇上听.......这时候说给皇上听的,难不成是关于悦美人的? “你......是因为悦美人的事情来找皇上的?” “是.......” 果然!慧贵妃大感振奋,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悦美人是被谁所杀?” “这嫔妾怎么会知道......只是发现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晨妃犹豫道,“毕竟皇后娘娘才说了,不许后宫议论悦美人一事,臣妾怕皇后娘娘怪罪,所以一直不敢进去.......” 慧贵妃冷哼道:“皇后自个儿疏忽管治,怕事就算了,你怕什么?常听皇上说你读书多,四书五经读出来的人怎么如此胆小懦弱!” 晨妃闻言,垂头丧气不敢言语,陈筱艾看她如水般流畅的表演,心想不用培养,女人都是天生的戏精。 果然慧贵妃接着说道:“事关人命,悦美人进宫时间不长,跟咱们到底也是姐妹一场,你发现什么说给本宫听就是,你怕皇后,本宫可不怕。” 等的就是这句话。陈筱艾与晨妃相视一眼。 “可若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既说与本宫,又关你何事?”慧贵妃斜看一眼晨妃,在心里想这晨妃果真读书读傻了,还这样胆小怕事,这样立功争宠的机会都不会抓。 若由她查清悦美人一事,那皇上肯定会质疑皇后管治后宫的能力,到时协理六宫之权定能到她手上! 慧贵妃越想这事越有戏,对晨妃缓和了一些神色,温言说道:“你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最是端庄守礼,自然是听从皇后娘娘的。要本宫说啊,到底是死了人的场面,也别沾了这种晦气事儿。本宫出身民间,倒不怕这种。” 晨妃一脸感动道:“贵妃娘娘果然狭义心肠,皇上没少在嫔妾面前说最是欣赏娘娘这一点。” 慧贵妃面露得意:“好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娘娘别急,请听我仔细道来,嫔妾前晚做了个梦......” ....... 看着慧贵妃坐上骄子急匆匆离开,晨妃理了理袖子,又扶了扶发簪,对陈筱艾说道:“今儿这天倒回暖了一些,刚都把我给说热了,起汗了都。” “娘娘刚刚越说越上头,说得比咱们一开始编好的还要好。”陈筱艾夸赞道,“这话本果然没少看,说起来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贵妃听得眼睛都直了。” 晨妃不好意思地小推陈筱艾一把,问道:“我说的那些,她会信吗?” “贵妃这火急火燎的,肯定奔着通幽台去了,只要找到咱们留给她的东西,那些个编出来的话又有什么要紧。”陈筱艾眨了眨眼睛,狡黠道,“以慧贵妃的性格,这事她只要实打实得了益处,才不会管娘娘说的是什么梦话实话的。” “说得对。自从她陷害安贵人父亲入狱一事,皇上虽没有怪罪,但到底冷落她这些时日,她没有家世可依仗,这么多年只有恩宠能傍身,这会子满心只有赶紧立功表现,好让皇上回心转意。”晨妃说道,“你这主意很好,悦美人这事就该给慧贵妃来查。她闹的越凶,后宫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由慧贵妃来出手,这事就静不了,凶手肯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若没有你偷偷前去探查悦美人的尸身,发现那些东西,再过几日悦美人下葬,她死前拼死留下的那些东西也都无用。”晨妃叹了一口气,轻抚陈筱艾单薄肩头,“筱艾,我知道以你的能力私下定能查出来,只是顾及着我和九皇子,倒违背了你的心志。” 陈筱艾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扶晨妃,说道:“后宫事,自然是后宫了。我知道娘娘你肯定会帮我,但娘娘入宫后一直低调做人,不结党不树敌,在这后宫力争一片清净地,如今更有九皇子要顾及,这事便不能出头过多,免遭暗敌。咱们把证物都留给慧贵妃,由得她去查吧,只希望她为了立功争宠,好好追个水落石出。” “让t她这样没安好心的人去做这样正义凛然的事,真是讽刺。”晨妃摇头无奈道,“但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只有她这个硬茬子敢明面上得罪众人了。对了,通幽台那一切妥当吗?” “娘娘放心,大人亲自吩咐人守着,就是为了防止人做手脚,一切正常。” 晨妃点点头,说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两个宫女,我还未查到是何人,在哪个宫做事,她们私下替人办那些见不得光的,在宫里肯定有人庇佑,轻易不到跟前来,还得再给我一些时日。” “此事只能麻烦娘娘了,大人虽也能探查,倒到底是在后宫,鞭长莫及,总有不便。” “你让卓侯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我到底进宫多年,虽一心避乱,但有些事情不做可不代表不会做。”晨妃朝陈筱艾眨眨双眼,尽显妩媚与调皮。 “娘娘刚刚就做的很好啊,那慧贵妃被您唬得一愣一愣的。”陈筱艾笑道,“话说回来,娘娘,要不要来赌一把?就赌宵夜的三鲜雪花饺如何?” “赌慧贵妃什么时候出手么?”晨妃撇嘴摸了摸下巴,“她那没头没脑的烈性子,又有现成的东西给她......今晚?” 陈筱艾唔嗯一声摇摇头,笑道:“人总会聪明一把的嘛,何况是这后宫里擅于心计的女人。我就赌明晚吧。” 第125章 闹剧 三鲜雪花饺最后落到了春晓的肚子里,原因是第二天她打听到慧贵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最近不受嫔妃请安的盛成帝召她进了养心殿,到了下午时分,慧贵妃的人就以盛成帝的旨意,召各宫嫔妃到长春宫集合。 “慧贵妃的人是传皇上的旨意,却是去长春宫集合?”晨妃打开双臂,蔓琪和仙茅快速给她套上外衫,整理首饰,“皇后呢?长春宫可是她中宫的重要地盘,怎么能允许慧贵妃越俎代庖?” “自然是得了皇上的允许,不然慧贵妃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陈筱艾将三鲜雪花饺塞进春晓嘴里,又给她添了一杯奶茶,“皇上向来敬重皇后,如此打皇后脸面,看来这慧贵妃不顾咱们的期望啊。” 晨妃脸色严肃,说道:“如若慧贵妃没有胡乱攀咬,那悦美人被害一事,很有可能就与皇后有关系。” “说起来,我听大人说过,皇后明知事有蹊跷,但却三番五次的让他帮忙劝说赶紧将悦美人下葬,似乎有些顾忌的样子。” “会不会是因为悦美人不愿成为皇后**,眼看她的恩宠势不可挡,有朝一日像慧贵妃那般与自己为敌......”晨妃猜测道。 “这样看来,皇后下手的理由也不是没有啊。”陈筱艾突然好奇道,“娘娘,你怎么看皇后这个人?” “她是皇后,注定会成为一个矛盾的人。皇上敬重她,是因为她的家世与统管后宫的能力。皇上不似其他宠妃那般怜爱她,也的确是皇上并不喜爱她。她到底也是女人,又曾经是太子妃,陪着皇上一路走上来的人,若说她对后宫宠妃没有起过杀心,我是不信的。” 晨妃的评价很冷静,就如她这个人一样,清晰又镇定。她自进宫那一日起,便把自己当作最普通不过的皇上的女人,她并不肖想也不期待皇帝的真心,那是盾也是茅,一个掌控不当就能自毁其身。 所以即便她身为后宫嫔妃,皇子生母,但她依然是个局外人,她很清楚看到后宫女人们的满心期许与纠结不甘,自然也没放过傅皇后被满身荣耀藏起来的怨毒与恨意。 这样的人捉摸不透,最难对付,陈筱艾撇撇嘴,只能评价道:“还不如慧贵妃来得直接。” 慧贵妃那样直冲冲的厌恶和杀意多好,懒得想那么多,上去就是干。 晨妃闻言失笑,拍拍陈筱艾的小脑袋,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贵妃娘娘究竟如何直接。” 前往长春宫的路上,陆续碰见同样被召前去的嫔妃们,位份高高低低都有,总体来看都是在盛成帝面前,叫得出来名号的人。盛成帝喜好美人,登基后一直都是雨露均沾,也就只有慧贵妃和身亡的悦美人得到过一枝独秀,慧贵妃将人唤得这么齐全,大有好好警告一番的意思。 ——她悦美人有过和我一样的恩宠又如何?还不是早早给人害死了。 陈筱艾无语,这慧贵妃果然直接,哪有人给自己这样拉仇恨的。 依照位份,晨妃走在前头,瑾妃丽妃已经在门前等候了,怡嫔虽没了妃位,但到底生育公主成年,她也在一旁等候,与瑾妃和丽妃说话。 见晨妃到了,她们三人让开了位置,互相行礼后,怡嫔小声问道:“晨妃娘娘可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今儿人到这么齐全,可不多见啊。” 丽妃的神情也难得有些正经,她说道:“就是呀,明明是贵妃的人来唤,却是来皇后娘娘这儿,可真是奇怪,难不成长春宫的人手不够用了?这贵妃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晨妃装出不知情的样子来,她也跟着奇道:“本宫也奇怪,正要问各位姐妹呢,可是一点消息也没透出来?” “刚看到小缊公公在,皇上正在里面呢。”怡嫔看了一眼长春宫的大门,“皇上皇后,慧贵妃都在,怕是有什么大事。” “哎哟能有什么事呢,最近这宫里已经足够热闹了。”丽妃摇着纤细的腰身,一脸慵懒捏着自己的发丝玩,见瑾妃在一旁没有说话,问道,“瑾妃姐姐怎么不说话?还有您身边的静安呢,怎么就您自己一个人来?” 瑾妃捂着脸颊,脸色有些忧愁,说道:“事出突然,又不能不来,十皇子这几日又有一些咳嗽,我不放心,便让静安留着看护了,也不知道这会子哄睡了没有。” 提到孩子,丽妃一脸悻悻,只说道:“姐姐心里只有孩子,真是一片慈母心肠。” “妹妹年轻又康健,福气还在后头呢,等你有了孩子,我看只比我还过。”瑾妃笑得温厚,拍了拍丽妃的手。 第155节 “如此,就借姐姐的吉言了。” 众人小声说着话,又等了一会,突然见大门打开,李汋出现在门口,对众位嫔妃肃然道:“皇上请各位娘娘小主们进屋说话。” 长春宫的正殿和往常请安时并无不同,今天人多了些,位置却也摆得齐全。 盛成帝高居在正位上,微微歪着身体,因着前几日大病一场,看着瘦了些许,他表情平静,看不出情绪如何。傅皇后坐在一旁,看到嫔妃们进来,便微微坐直了身体。而慧贵妃就坐在下面左边的首位,她的身姿明明比其他嫔妃高挑不少,却不显魁梧,而是自然的妩媚风情,即便学着晨妃一身素服也是一样。 而且看慧贵妃的模样,眉眼带着还带着哀色,脸上还有拭泪的痕迹,这人是刚刚哭过了? 陈筱艾与晨妃相视一眼,心想到了长春宫,慧贵妃的戏瘾也上来了。 众嫔妃依次行礼过,盛成帝也不说话,锐利的眼神在几个来回后,才对忐忑的众人说道:“都坐下吧。” 陈筱艾扶着晨妃坐下,悄悄看了眼傅皇后,发现她微微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神微垂,看来也并不心静,估计也和众嫔妃一样心里紧张莫名。 不过话说回来,陈筱艾将眼神移到傅皇后身后的霏琴上,怎么是霏琴在皇后跟前伺候?羽舟呢?从长春宫进来就没有见过她的身影,作为长春宫的掌事姑姑,这不应该啊。 瑾妃老实,晨妃又是个不轻易开口的,丽妃在这种场合向来有她自己的法子,便笑着开口道:“今儿后宫姐妹们到的齐全,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否有什么要紧事要吩咐臣妾们?臣妾们定洗耳恭听。” 她说完,后面的嫔妃们都点头称是。 盛成帝的眼神在丽妃妖娆献媚的脸上一闪而过,他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玉石扳指,沉稳开口道:“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是因为此事事关后宫,悦美人一事想必你们都清楚了。” 丽妃立马极有眼色的收敛笑容,低头轻声道:“臣妾们心里,都十分惋惜悦美人如此年纪轻轻就.......” “她年轻不懂事,到底是玩闹过后失足溺水,还是有人蓄意陷害。朕心里,也有许多的疑点。” 此话一出,众嫔妃面露惊讶,一时议论纷纷,怡嫔连忙问道:“皇上何出此言?后宫禁地,天子塌处,竟有人谋杀他人?这、这可是事关龙体安危的大事啊!” “怡嫔说的没错。”瑾妃面露紧张与关切,“若真如此,事关龙体这等大事,皇上该让禁卫军盘查后宫才是。” 一直默默用手帕轻拭脸庞的慧贵妃突然哀切道:“悦美人如此年轻,到底侍奉皇上一场,又得皇上如此宠爱,她被贼人所害,又死t得如此凄惨.......皇上,您定要给悦美人一个公道啊!” 说罢,忙低头用手帕擦拭眼泪,隐隐抽泣两声。 场面一时寂静,众人完全没有想到慧贵妃会当众哀声哭泣,个个惊讶不已,连丽妃这等常年跟慧贵妃斗智斗勇的都露出“这人有病吧?”的难以置信。 悦美人进宫便是盛宠,直接威胁到她们宠妃的恩宠和地位,慧贵妃当时顾忌着盛成帝在兴头上,不敢对悦美人如何,但脸色可没少甩啊喂!她死了你可是痛饮了两壶的!这会子猫哭耗子假慈悲,也不怕半夜悦美人上床头来找! 晨妃侧头朝陈筱艾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比起我的演技,她如何? 当然是娘娘好,她多假啊!陈筱艾赶忙用眼神哄她。 傅皇后脸色肃然,她看向慧贵妃说道:“慧贵妃,你口口声声说悦美人被贼人所害,可得讲证据才行。后宫重地,一旦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叫后宫诸位姐妹如何自处?” “臣妾既然请了皇上和诸位姐妹前来,便是想告慰悦美人在天之灵,查清究竟是谁害了她。若臣妾手里没数,也不敢劳烦皇上与姐妹们走这一趟。” 慧贵妃捏着帕子按了按干燥的眼角,她坐在长春宫的椅子上,却绝口不提傅皇后,好似这样重大的后宫事件,却不关傅皇后这个后宫之主的事一样。 傅皇后眼神微紧,咬牙忍耐,盛成帝轻瞥她一眼,对慧贵妃说道:“把你跟朕说过的,再跟众人复述一遍。” 慧贵妃盈盈起身,朝盛成帝福了福,往身后的吉庆示意一眼,吉庆弯身下去,不一会就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一方白色帕子,帕子上放着一块肉乎乎的东西。 “呀啊!” 有眼神好的嫔妃定睛一瞧,顿时大惊失色,捂着嘴惊叫起来。 “这、这什么呀!” “好像,好像是一块肉......” “肉?这什么肉?好端端的拿块肉上来做什么?” “妹妹没看到吗,旁边还有被揪下来的头发呢!” 丽妃起身看了两眼,总要妖媚多情的脸上也多了些许害怕,她拧着细眉问道:“贵妃娘娘,这到底是......” 慧贵妃很满意丽妃露出这样的神色,她挑起嘴角轻蔑一笑,又很快敛住神色,对众人解释道:“敢叫各位姐妹知道,这一缕头发,是在悦美人的手心里发现的。还有旁边这一块东西......也叫本宫害怕,应该是被悦美人咬下来的,凶手身上的肉。”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有胆小一些的嫔妃已经脸色发青,捂着胸口摇摇欲坠,怕是马上就要撅过去了。更有甚者,已经顾不得御前失仪,捂着嘴巴就要去扒门框。 傅皇后同样脸色发白,她抓着自己左手上的护甲,几次探身查看,似乎想问什么却没说出口。 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瑾妃,拿着帕子捂着嘴,上前将托盘上的东西看了个仔细后,将眼神缓缓移向慧贵妃,迟疑着问道:“连找到悦美人尸身的林统领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贵妃娘娘......是怎么发现的?” 第127章 查证 老实温吞的瑾妃问出在座人心里的想法,傅皇后顿时也不抓护甲了,马上接着话疑问道:“是啊贵妃,你是如何发现的?难不成......你让人去扒了悦美人的尸身?” 这个疑惑是有些恶意在的,傅皇后话刚音落,又有嫔妃忍不住去扒门框,看着慧贵妃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 “这尸身本就该避讳些,若是随意翻动,岂不是亵渎......”说话的是经常跟傅皇后来往的嫔妃。 这亵渎尸身说出去也太难听了,要换以前的慧贵妃早就跳脚跟人斗起来,但此时她被这样质问却并不急,只徐徐搭下眉眼,侧身小心翼翼看了盛成帝一眼,只那一眼,湿漉漉充满了雾气,便是极致的可怜与委屈,她本就甚少这样素装的打扮,也丝毫不违和,让盛成帝想起当初他微出巡遇险时,第一次在民间山林中遇见慧贵妃,就是这样不失粉黛,却比花朵还要夺目的美艳佳人。 虽然她比任何人都要适合华丽贵重的打扮,但在盛成帝心中,她一直是那个为了自己舍命奔跑,布衣木簪,勇敢无畏的山中少女。 “慧贵妃觉察悦美人死得蹊跷,心中难安,夜里难寐,前去祭奠时才发现不对,是朕同意翻动尸身。”盛成帝注视着众人,冷声说道,他缓缓侧身看向身旁的傅皇后,眼中微沉,“倒是皇后,你统管后宫,朕的嫔妃们以你为令为尊,你身为后宫之主,悦美人身亡后你却没有丝毫应对,可有将众嫔妃的安危放在心上?若不是慧贵妃发现这些东西,悦美人下葬后便无人知晓,朕将这后宫交给你,你便是这样撒手不管?” 众人轻吸一口冷气,陈筱艾都忍不住抬头看盛成帝阴沉脸色,都明白盛成帝这指责傅皇后的话说得十分重了。 盛成帝平日里除了翻牌子进后宫,就是偶尔给嫔妃们升升位份,心血来潮赐赐封号,从未插手后宫制度与平衡。嫔妃们可以因为恩宠恃宠而骄,那只是对着皇上,却不能挑战后宫规矩制度,对傅皇后来说,这信任可是给的足足的。 这次居然当着众嫔妃的面如此指责傅皇后失责,这位中宫数十年的颜面何在? 傅皇后果然脸色发白,眼中透露着些许不甘倔强,她在霏琴的搀扶下缓缓跪在盛成帝跟前,背脊却是挺得直直的,她哑着声音说道:“皇上怪罪,臣妾不敢不受......臣妾跟随皇上进宫数十载,统管后宫数十年,为了这座宫城,没有一时一刻敢放松,从未出现纰漏和错处,但悦美人一事事出突然,臣妾反应不及是不该,愿受责罚,还请皇上息怒......” 陈筱艾心想,人都说见面三分情,何况盛成帝和傅皇后也算是少年夫妻,这么多年一路携手过来,就算无夫妻恩爱,这样同甘共苦的情分也非常人能比较。 果然盛成帝听完,脸色稍霁,他看着傅皇后因为垂着头也跟着变得暗淡无光的皇后宝冠,轻叹一气,摆手道:“起来吧。皇后你掌管后宫多年,自有你一套法子流程。但事在人为,说来说去还是有心二字最为重要,慧贵妃心系悦美人,才能发现这些东西。你是后宫之主,素日里和嫔妃们在一处,也更该用心才是。” 这是让傅皇后平日与嫔妃们处事时不要过于高傲的意思。傅皇后心中暗恨,她贵为中宫皇后,难不成还要哄着捧着这些嫔妃们不成?面上却是规规矩矩地应下了。 “慧贵妃娘娘,往日看您与悦美人并无来往交好,您能做到这样,就如皇上所说,实属是有心了。”瑾妃笑着说道,“嫔妾们该向您多学习才是。” 丽妃也打量几眼慧贵妃,半眯着娇媚美目,拉长着娇软声音说道:“是啊,悦美人刚得宠的时候,您还说得趁早给她立规矩,学学教训,瞧着可是一点都不亲热的。” 慧贵妃慢悠悠的转了个身子,说道:“本宫的确与悦美人素无往来,但再不懂事,也知道不该与年轻的妹妹计较。再者,这样年轻鲜活的一条生命,又是后宫里一处生活的姐妹,本宫不知诸位姐妹心里如何,可本宫这心里真是难安呐,只觉得悦美人实在太可怜了......” 说着又转向盛成帝,面带悲戚道:“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小妹妹吗?如若她还在,就是悦美人这样如花似玉的年龄,臣妾一想起妹妹来,就......” 说罢又是掩面哭泣,却比刚刚多了些真情实意。而盛成帝一听慧贵妃提起她早逝的妹妹,眼里顿时涌出对慧贵妃的愧疚与心疼来。 陈筱艾俯身小声问晨妃:“慧贵妃的小妹妹是怎么回事?” 晨妃半掩嘴唇小声回答道:“当初皇上出巡时遇险,慧贵妃两姐妹一同救了皇上,躲在山中等待救援时,那妹妹年纪小,又受了伤,最后没熬过去,死在慧贵妃的怀里。这么说来,若还活着,的确是与悦美人差不多的年纪。” 陈筱艾一脸了然,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为了激起盛成帝的满心愧疚,慧贵妃这一招使得盛成帝根本不会怀疑她的真实用意。 果然,就见盛成帝朝慧贵妃伸出手,慧贵妃一边轻拭着脸颊,一边泪眼婆娑的朝盛成帝走去,盛成帝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朕怎会忘记你的妹妹,当初朕给她报了仇,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放过杀害悦美人的凶手。” “皇上英明,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和诸位姐妹也尽可放心了。”慧贵妃揪着帕子,露出一点笑意来。 “皇t上,依臣妾看,也别让这些东西干在这里摆着了。” 出声的是张贵人,她的位置略略往后,但她清冷的声调让在场众人都无法无视她的存在,她平日除了请安就甚少出门,更别提在这种场合开口了,一下子就吸引住众人好奇的目光。 盛成帝对她的开口也略有惊讶,看着张贵人面无表情却不减清秀的侧颜,问道:“那以你看,接下来该如何做?” 张贵人心里百般无聊,其实并不想理会这件事,对慧贵妃的假仁假义更是不屑,但眼见这件事越拖越长了,慧贵妃是召集者,却只顾着跟盛成帝撒娇委屈哭诉,她看着厌烦不已,只想快点结束回宫,前不久找晨妃借的话本子还攒着没看呢。 见盛成帝问了,她起身随意福了福身子,一脸平静的说道:“能在宫里害人的,除了被主子使唤的太监宫女们还有谁?各宫里的太监宫女就那么些,当值轮值主子们都有数,把这些太监宫女们全都叫出来,一一查证他们身上有无受伤,咬伤这种伤口,还是直接咬下一块肉的伤口,可是很好辨认的。” 陈筱艾和晨妃默默在心里为张贵人点头,这张贵人头脑心计都有,就是不屑宫斗这一套,虽看她是因为不耐烦才主动开口的,但说话有条有理,令人信服。 盛成帝点点头,对张贵人这个方法很满意,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摸着金丝玉帛软枕,说道:“你说得有理,查伤是最快速方便的。” 眼看自己早已经想好的法子被张贵人先行说去,慧贵妃满心不满的瞪着张贵人,张贵人转头无视,不仅不在意,还施施然地提着裙子优雅坐下。 反正她无宠,在这后宫里就跟透明人一样,慧贵妃左右也寻不到她的错处去。 慧贵妃心想日后再跟你算账,忙回身对盛成帝说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的,多亏了张贵人嘴快。正好今日各宫到得如此齐全,这事也不宜再拖下去,皇上您看?” 盛成帝看了眼窗外,问一旁候着的李汋:“瞧着天暗了些许,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快酉时了。” “如此,点上大灯,让六宫各处的太监宫女们全部召集过来,一个也别落下。太监一屋,宫女一屋,有异样的一律看押住,送到跟前来。” 慧贵妃一脸期许的看着盛成帝,今天这事是她开头的,东西也是她呈上来,理当把这件差事交给她来做,离协理六宫之权就更进一步了。 盛成帝看在眼里,知道她有意表现,也想成全她,但刚想吩咐,又看到一旁的傅皇后一脸欲言又止,心中斟酌一二,心想到底是在长春宫,还是要给皇后留些颜面,便说道:“爱妃今日也辛苦了,坐下歇息吧。皇后,此事你知道该如何料理。” “臣妾明白,臣妾定当小心谨慎,绝无错漏。”傅皇后起身应下,心想皇上还是顾念着自己的,刚刚心中的怨怼立刻烟消云散。 这事最后还是给傅皇后插手进来,陈筱艾心里隐隐不安,看着傅皇后扶着霏琴的手臂从面前走过,此时天已经微微暗下来,长春宫的宫人已经在窗外点起宫灯,屋里微微亮起,霏琴垂着头,耳朵似乎给宫灯照亮了什么,金光一闪而过。 陈筱艾猛然反应过来,霏琴耳朵上的,是一颗做成耳坠样式的金珠。 那样圆润实心的款式,和被悦美人咬下来的,嵌在血肉里的那颗一模一样! 等等,这样的话......陈筱艾隔着老远看向站在门口的傅皇后的另一个贴身宫女,果然,耳朵也是坠着一样的金珠,这应该是傅皇后特地赏给身边的得力宫女的,旁人不轻易得,是宫女中高于他人的一个身份象征,就像晨妃送给她们四个的首饰一样。 果然要从傅皇后身上开始查起......陈筱艾急急看向慧贵妃,就见慧贵妃只满脸不甘的瞪着傅皇后的背影,压根儿没注意到霏琴耳朵上的金珠。 等一下,慧贵妃该不会没发现那颗被嵌在肉块里的金珠吧.......陈筱艾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当时也是掰开才发现的,慧贵妃满脑子都是想要立功表现,做事怎么可能会那么细致。 果然重要的事情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去做,陈筱艾都有点后悔将事情交给慧贵妃了,正想着有什么法子能提醒慧贵妃时,就见瑾妃起身对盛成帝福了一福,说道:“皇上,此事查起来时间怕是不短,臣妾担心十皇子的咳嗽。可否先让臣妾宫里的人先行查证,这样臣妾也好先回去照顾十皇子。” 瑾妃言辞恳切,一心为着孩子,又不怕底下人被查,盛成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点头允许道:“朕也挂念着小十,如此,你去跟皇后说一声,查完了便先回宫去吧,朕晚些再去看小十。” “多谢皇上。” 瑾妃依次朝盛成帝和慧贵妃行礼,她今天身边没有人跟着,陈筱艾在晨妃的示意下,帮忙取过桌上的手炉递过去,发现瑾妃指尖冰凉,身上也有股淡淡的药味。 药味?十皇子那么小,应该还不能服药吧?也没听说瑾妃身上有哪里不舒坦的啊。 陈筱艾不经意抬头,就见瑾妃正注视着自己,她的眼神不似以往平和,却朝陈筱艾笑了笑,轻声说道:“你的胎记......好像越来越淡了呢。” 陈筱艾的心里猛的一震,瑾妃已经拿过手炉,转身离开了。 第125章 身边人 长春宫的宫女重新送上新的热茶水和点心,晨妃明白这晚膳十有八成怕是吃不上了,将点心盘子往后移了移,示意陈筱艾悄悄跟着吃一些,免得待会饿肚子。 主位上,盛成帝正闭眼假寐,慧贵妃坐在一旁轻捏他的肩臂,时不时朝门口张望一眼。丽妃等人找不到献殷勤的机会,都一脸无聊的啃起点心来,众人一时都懒散下来,开始三三两两聚集小声说话。 第156节 陈筱艾见没有人注意她们,便偷偷咬了口点心,小声问晨妃道:“娘娘,我的胎记妆是不是没画好?” 晨妃吓了一跳,转身仔细查看陈筱艾的妆容,摇摇头道:“跟往日一样,并无不妥。怎么突然这样问?” 陈筱艾将瑾妃刚刚说的那句话复述了一遍,以及她身上的药味,晨妃听了也感觉奇怪,她皱着眉头道:“没有听说十皇子在吃药啊......不过今天的瑾妃是有点奇怪,往日里这种场合她最擅和稀泥,今日却淡淡的,对慧贵妃说话也夹枪带棒,的确不似平日里的她。不过我听说十皇子的咳嗽是有点严重,她的心思大约都在十皇子身上吧。” 陈筱艾点点头,暂时按下心里的疑窦。那个偷取太医院药材的小源子,大人已经吩咐年子时时注意,而据说是小源子姘头的那个瑾妃宫中的宫女,因为春晓认识,就交由春晓打探,应该没有什么遗漏才是。 此时外面人头涌动,脚步声窸窸窣窣,被召集而来的太监宫女们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头一一脱衣查看,人数众多,再怎么管理也难免发出声响,不一会就听到几声喧哗,接着就传来求饶的声音。 盛成帝半睁眼睛,问道:“找到了?” 慧贵妃忙遣了吉庆出去询问,吉庆没一会匆匆回来回禀道:“回皇上,此次查证中皇后娘娘发现有太监身上有不符合宫规之物,还有两个宫女偷藏不知从何而来的贵重物品,其中一名身上甚至还有火油此等违禁危险物,皇后娘娘正在严加审问。” “底下人就是这样,无论如何管教惩治,年年都有这样行为猖狂的。”盛成帝一脸不耐,“皇后也审腻了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还用得着在此时费这个功夫?你去告诉皇后,现在该分得清主次才是。” “是。”吉庆又急匆匆地出去了。 丽妃起身亲自奉了一盏百合茶过来,柔媚多情的眼睛让人看了连骨缝里都透着酥意,她轻轻道:“总归需要一些时间,皇后娘娘辛苦,皇上等着也辛苦,您喝盏百合茶,去去火。” 没有男人会对丽妃这样的天生性感尤物说不,盛成帝也一样,他嗯的一声接过茶盏,喝了两口问道:“哪来的百合茶?” “臣妾看皇上这两日忙于国事,又为悦美人一事焦急,难免要上火,所以便让人时时备着百合花瓣,泡茶也方便。”丽妃说着,在慧贵妃的瞪视下,提着裙子轻轻坐到盛成帝的旁边,顺势接过用完的茶盏,捏着帕子为盛成帝轻拭嘴角,尽显妩媚体贴。 “嗯,你是个有心的。”盛成帝看着满脸柔情蜜意的丽妃,神情欣慰。 这后宫里的两大宠妃一左一右,像两头盘踞在地盘的母狮一般牢牢t占据了盛成帝的身心,底下不管得不得宠的都看得心里焦急,但又毫无办法可使,只能干瞪眼叹气。 “晨妃娘娘,您怎么也不.......”有嫔妃疯狂朝晨妃使眼色,示意她赶紧也上了,都是宠妃,凭什么叫她们两个独占鳌头。 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晨妃点了点桌面,又示意她们去看主位后墙上那幅百花争艳,但牡丹正红巨大的挂画,这里是哪里?这里可是长春宫,中宫皇后的居所。 在哪争宠夺爱都行,在皇后的地方如此嚣张,也太不将皇后放在眼里。晨妃当然不干这种引火上身的事。 果然,傅皇后进门来,就看到自己的后位被慧贵妃和丽妃二人一左一右占据,她顿时沉下脸色,丽妃看在眼里,立马提裙下来,嘴上还不忘恭维道:“看皇后娘娘步履匆匆,定是这事查清楚了,果然这等要事还是得皇后娘娘亲自坐镇,不然旁人再如何撑场面,也没有这个能力呢。” 陈筱艾暗叹一声丽妃机敏,很快又将矛盾引到慧贵妃身上。 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丽妃家世出身都一般,却是天生的性感尤物,在后宫众多美人中独树一帜,她靠着脸蛋身材与风情,以及旁人不敢比拟效仿的房中之术,能在盛成帝面前与慧贵妃叫板且平分秋色,本身就非池中之物。 傅皇后是有些欣赏她的,明面上也算和气,但这样年轻的宠妃最不容易掌控,她到底还是忌惮几分。 慧贵妃冷笑一声,说道:“丽妃妹妹觉得自己没能力,也别把其他姐妹骂进去。你没有能力是你的事,不代表其他姐妹们不会,本宫奉劝你一句,与其成天只会撒娇撒痴,到处晃荡不成规矩,还不如坐下来读上几本女书,长点见识才是。” 都是出身寒微,没有受过正经闺中教育的,丽妃虽是不受重视的庶出,但家中好歹是这京城的官宦人家,这慧贵妃出身民间,进宫前不过是个卑贱的林间野女,竟有脸教育别人读书? 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傅皇后挑起嘴角讽刺一笑,丽妃与傅皇后相视一眼,捏着帕子掩住讽意,嘴上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有理,如今要说这读书还得跟您学习才行,您可得多指教嫔妾。毕竟,虽说贤惠的“惠”也是极好的字,但到底没有皇上亲赐给您的“慧”来的尊贵呀。” 话刚音落,底下就有嫔妃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慧贵妃脸蛋涨得通红,进宫数年来,这件事实属她人生最大的污点。即便她后来开始读书识字,写字写到手腕红肿,总算练出一手能受人赞扬的好字,也依然掩盖不了出身所带来的这一段奇耻大辱。 看到慧贵妃气成那样却没有反驳,陈筱艾眨眨眼睛,忍不住低声询问晨妃:“娘娘,丽妃这是在说什么?” 晨妃附耳小声道:“慧贵妃进宫前不识字,当初皇上赐予她“慧”字为封号,她以为是贤惠的“惠”......在典礼上出了差错,被人好一通嘲笑。” 呃,那的确是很尴尬的一件事,以傅皇后和丽妃的性子,这件事可以拿来嘲笑慧贵妃直到天荒地老去。 只是她们私底下嘲笑议论就罢了,当着盛成帝的面就有些过了吧?看到在心中有些份量的女人被人当众拿来当笑柄取笑,是个男人岂能忍? 看到慧贵妃微微发颤的手指,盛成帝蹙眉,喝斥道:“丽妃无礼!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嘲笑贵妃!” 丽妃一惊,赶忙提裙跪下,忙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时嘴快.......” “你倒是读了些书,但以朕看,却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头了!”盛成帝怒斥道。 “皇上赎罪,臣妾无意,只是想说说玩笑话,绝对没有嘲笑贵妃娘娘的意思.......”丽妃的眼角很快沁出泪水,她吓得垂头小声哭泣。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傅皇后侧身,对着动怒的盛成帝轻声劝道:“皇上息怒,您也知道,丽妃就是这样爱说玩笑的性子,臣妾以往教导她时也惩治过,但天性使然,臣妾相信她都是无意的。更何况后宫中姐妹们相处亲如一家,说说玩笑话也是平常事,就连慧贵妃平常也是如此,想来也不会跟丽妃计较的,慧贵妃,你说是不是?” 慧贵妃刚瞪美目,就听皇后一/党的嫔妃说道:“是呀,贵妃娘娘一向大度宽和,此番丽妃也得到警示教训,她再不懂事也该知道这个玩笑不能随便说了。” 丽妃泪眼盈盈,满目委屈,却不是看着慧贵妃,而是一错不错的盯着盛成帝,她啜泣道:“臣妾知道错了,请贵妃娘娘赎罪.......臣妾回去后,定将女则女训抄写多遍,改掉这多嘴多舌的坏毛病。” “你这个毛病早该改过,纵得你越发无法无天。”盛成帝冷哼,抬手点了点丽妃,“回去后将女训抄写四次,分别交与皇后与贵妃,才知你诚心改过。起来吧。” “是......” 丽妃起身返回原位坐下,她的位置就在晨妃旁边,陈筱艾亲眼看到她捏着帕子垂头作势擦眼泪,却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毫无刚刚委屈害怕的痕迹。 丽妃这人,能靠着自己的个人能力,从不受重视的庶女摇身一变成皇帝宠妃,本身就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这样一看,她这性子也是有趣。 “皇后娘娘辛苦了,在外头对太监宫女们的查证看来也告一段落,可有查出身上带有咬伤之人?”张贵人再次出声,她就差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傅皇后露出遗憾的神色来,她说道:“各宫伺候的人都一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身上有咬伤的人。皇上,臣妾以为,皇宫这么大,总有漏网之鱼,此事一时半会查证不清,还得扩大范围查证才是,看来须得些耐心。” “耐心朕有得是。皇后以为,该如何扩大范围?” 傅皇后一时语塞,扩大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会子突然,哪里能拿出什么章程来? 慧贵妃见没有找出被咬伤之人,心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原想着肯定能在太监宫女里头找到凶手,没成想竟一个人怀疑的人都没有,她此时心里对傅皇后更加怀疑起来,是皇后自己安排的人,她若是趁机使计也未可知啊...... 慧贵妃越想越有可能,忍不住看向晨妃,希望她能发现什么出来说话,晨妃冷不丁被她一盯,倒是愣了一下。 见慧贵妃看着晨妃,盛成帝索性问道:“晨妃,你一向机敏聪慧,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晨妃忙起身,谦卑道:“臣妾愚钝,连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没有法子,臣妾又能有什么看法,只是.......” “只是什么?”慧贵妃兴冲冲问道。 晨妃轻轻看了一眼陈筱艾,见陈筱艾点头后,招手让陈筱艾出来,才接着说道:“只是这六宫的人还没查全乎呢,自己宫里的人都查了,身边的人也不能落下呀。” 第129章 身死 “身边人.......” 晨妃话刚音落,众嫔妃都将眼神缓缓落到身边的宫女身上。 能贴身跟出来的宫女一般都是心腹,也是最知主子心意的人,若要吩咐事情,她们也是最先知道的。 既然六宫所有的下人都要查证,那怎么能少得了贴身之人呢。 慧贵妃立马明白过来晨妃的意思,她只一个眼神,吉庆立马出列站在陈筱艾前面,低眉顺眼道:“奴婢也是六宫里伺候的下人,自然也该查证。” “吉庆虽是臣妾的贴身宫女,但也不能仗着如此就厚此薄彼,该要检查的可不能落下她。”慧贵妃朝晨妃温和笑道,“多亏了晨妃妹妹思虑周全,皇上夸你聪慧机敏,果然如此。” 晨妃被慧贵妃的笑脸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心里骂道把证物都交给你了还搞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宫斗也是白斗了,我和筱艾本可以不用蹚这浑水的,要再无法抓住此事重点,你慧贵妃以后也别在这后宫混了。 陈筱艾将晨妃藏在心里的咬牙切齿看得明白,只能用眼神安慰她了。 “说的也对,既然要查,那都得查,臣妾们要好落个清白干净。”怡嫔赞同道,让身后的红香跟着出列。 丽妃身边的水桃没等丽妃发话,就乖乖站出来了。其他嫔妃见状,自然也无异议,纷纷让自己的贴身宫女站出来,没有一个神情犹豫的。 陈筱艾冷眼看着,心想这就是皇帝雨露均沾,恩宠没有过于失去平衡的好处,嫔妃们彼此之间虽可能存在嫉恨,但只要皇帝平时足够勤快,足够多情,那么嫉恨到杀人这一步还是很少见的,毕竟自身也有风险嘛。 盛成帝看着她们一个比t一个坦荡,心里也感到欣慰,温言道:“你们的心意,朕都看在眼里。说起来也是悦美人无福,若她还在这宫里,有你们一群姐妹相伴相处,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众人听着,都不约而同的露出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来,嘴上连声称是。 陈筱艾听着无语,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理解这后宫女人的心思。悦美人若还活着,这时间长了可能又是一个慧贵妃,后宫嫔妃可以不贪图恩宠和富贵,但希望过上平静且性命无忧的生活总不算过分吧? “如此,便去刚刚查证宫女们的屋子里,老嬷嬷们还在。”傅皇后吩咐下去,“吉庆,你带着她们过去吧。” 吉庆刚要应下,抬眼看到自家主子递来的眼色,立即明白过来,躬身回道:“奴婢不敢,霏琴姐姐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自是和我们不同,以礼该由霏琴姐姐带路才是。” 傅皇后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吉庆会突然提起霏琴来。难不成她贵为皇后,居然连她的贴身宫女都要查? 她刚要喝斥吉庆,就听盛成帝凉凉道:“皇后,你身为中宫,该是这后宫的表率。六宫都要查,难不成刚刚长春宫的宫女和太监都没有过来吗?” “皇上要彻查六宫,臣妾宫中自然一个都不敢落下。”傅皇后忙解释道,“只是,霏琴是臣妾的贴身宫女,一直跟在臣妾身边,时时不离人,她怎么会有可能.......” “皇后娘娘这话倒叫臣妾委屈了。” 出声的是显少到跟前来的成嫔,她眉目英气,嘴唇微薄,一脸不解道:“这些个宫女,哪个不是贴身在旁一个不离的?难不成因为她们跟着的臣妾们,所以就有可能杀害悦美人?” 陈筱艾在心里怒赞一声漂亮。 “成嫔无礼!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傅皇后脸色一变,“你竟如此曲解本宫的话语,本宫能有何缘由,让人去谋害悦美人?” 成嫔起身跪下,她丝毫不惧怕傅皇后怒色,只明明白白的问道:“那臣妾们又有什么理由去杀害悦美人呢?” “.......也许是有人嫉恨悦美人盛宠。”傅皇后深吸一口气,平息道,“你先起来吧。” 成嫔却语速极快道:“在座的姐妹都是受过皇上恩宠雨露的,都只感恩皇恩浩荡。再者悦美人才刚进宫不久,说难听些,以后的日子还不一定呢,何必现在就跟她一个不懂事的计较。臣妾们已经送上宫里人一一查证了,可不想再担这声污名。”说完,她继续倔强的跪着,不肯起来。 成嫔是七皇子的生母,因生七皇子时难产落下病根,七皇子身子骨也不好,母子常年一起调养身体,修身养性,鲜少参与后宫事,倒叫陈筱艾忘记成嫔是武将世家出身的硬茬子了。 晨妃跟陈筱艾说过,后宫里出身武将世家的女子,位份都不会太高,这是历来帝王们亲身经历出来的铁则。所以哪怕成嫔拼死生下皇子,也在嫔位上久久难升,但与之相反的是她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却不会低,毕竟这代表了这些女子们牺牲了她们的一生。 “成嫔身子骨才刚好多久,地上凉,怎能这样跪着,皇上该心疼了。”慧贵妃忙起身去扶成嫔,对着傅皇后不赞同道,“不过查一查身边的人罢了,皇后娘娘何须如此疾言厉色,既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那不查就不查吧。” 若是如此,那她这个皇后岂能服众?傅皇后差点咬碎银牙, 眼看傅皇后一脸骑虎难下,盛成帝眼中的疑窦也越来越深,皇后今日的表现真是太不正常,平日里治理后宫井井有条,尽然有序,不成出过什么差错,数十年来也算是当之无愧。今日却仿佛喝醉酒一般,说话语无伦次,居然还拿中宫之位出来压人? 到底是什么导致她心神不宁,甚至如此慌乱? “......霏琴是这宫里伺候的下人,其他人该查,她自然也一样。”傅皇后缓了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本宫虽是皇后,此事也该一视同仁。霏琴,你跟着过去吧。” 霏琴垂头应下,刚要带路,就听慧贵妃突然拔高声调:“你刚刚说什么?” 众人看过去,慧贵妃还扶着成嫔,却是对着吉庆身后一名小宫女说话,那小宫女脸上鼻上都有不可忽视的粉色胎记,众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却都认得她,她是晨妃身边的宫女,说是敢试毒,因此晨妃偶尔会让她在身边服侍。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慧贵妃一双美目一错不错的盯着陈筱艾。 陈筱艾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来,一双大眼睛慌乱地看向晨妃。 晨妃起身对着陈筱艾斥道:“你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多嘴什么呢,还不快跪下请罪!贵妃娘娘,您别跟她一个小丫头计较.......” 慧贵妃伸手按住晨妃,一双美目越发精亮,她嘴角带着笑意,说道:“不,她不用跪,她说得很好,刚刚有句话提醒本宫了。你再说一遍。” 陈筱艾交握着双手,支支吾吾道:“......奴婢刚才是问吉庆姐姐,那个.......羽舟姑姑怎么不在?她不用查吗?” 被众人围住的小宫女看着比之前要长高不少,但还是一副懵懂青涩的样子,一双灵气十足的大眼睛不敢随便看人,说完后好似知道自己说错话一样,很快又垂下头去,脸上粉色的胎记在烛火下越发明显了。 “羽舟?对啊,羽舟呢?” “要说谁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宫女,可不就是羽舟嘛!她人上哪去了?” “这几日也没见她在皇后娘娘跟前服侍,我说看着霏琴站在那怎么那么别扭。” 第157节 “晨妃娘娘的这个小宫女说的对,羽舟才是要查的那一个吧?悦美人出事那段时间,可是羽舟在皇后娘娘跟前服侍的。” 嫔妃们七嘴八舌,都想起羽舟这号人物来了,同时也发现,悦美人出事后这几日,羽舟就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傅皇后贴身的宫女也换成了霏琴。 能当上后宫嫔妃的心腹宫女,那几乎就是拿捏着主子的半条性命。这样的心腹基本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遇事一起成长,亲生的姐妹都不一定能产生那样的信任和支持,几乎就是另一个自己的存在。 除非是死是残了,否则不会轻易换掉这样的存在。 陈筱艾想起那块被咬下的肉块,联想到悦美人死后就没有出现在跟前的羽舟,以及霏琴她们耳朵上,傅皇后赏赐的金珠耳坠。 目前一直没有出现的羽舟是嫌疑最大的人! 慧贵妃总算抓到了要点,心中振奋,点了点一脸无辜的陈筱艾表示奖赏,转头对面色发白的傅皇后说道:“还是那句话,都是身边人,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皇后娘娘身边的羽舟可是多日未见,想来风寒应该也大好了,刚巧霏琴也在,去把羽舟叫来,姐妹俩一块儿过去查证吧。” 霏琴身形一动,有些犹豫地看向傅皇后。 傅皇后的心中仿佛有惊涛骇浪涌来,那可怖的潮水连绵不尽,将她的心扑得发冷又僵硬,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双手指尖的温度。 她在慧贵妃等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僵着身体缓缓对盛成帝说道:“......羽舟到底服侍臣妾多年,她病重在床,身上不妥,怕是起不来身,还请皇上允许嬷嬷前去查证。” “皇后体恤下人,也是好的。”盛成帝沉稳道,“既然如此,也别让嬷嬷们劳心劳力的四处跑动,都是女子,你们一同前去羽舟那,一起查证了吧。” 傅皇后顿时有些站不住脚,她这幅样子盛成帝看在眼里,他虽也不愿意当众给傅皇后没脸,但他此时更想要明白悦美人的死到底是谁所为,因此心中越发狠绝,并不直视傅皇后眼中恳求。 皇上的吩咐,自然无人有异。她们一群嫔妃的贴身宫女们在霏琴的带领下,缓缓朝长春宫的后院,也就是长春宫宫女们的所住之处走去。 羽舟霏琴等人是贴身的大宫女,住处自然是要好一些,是贴近皇后寝殿的耳房,远远就看到里头烛火微微晃动。 “霏琴姐姐,你走得这么慢做什么?”吉庆跟在霏琴身后,抱怨道,“咱们查完得紧跟着回去复命呢,快些的吧。” 霏琴果然脚步缓慢,神情犹豫,她支吾两声,停下脚步尴尬道:“我、我扭伤了脚,走不快了.......” “我在后边看着你走得好好的呀。” 吉庆不相信,越发怀疑霏琴是要拖延时间,她左右张望,见陈筱艾就在后头跟着,一把拉过她快速往耳房走。 陈筱艾被拉得差点没站稳,忙道:“吉庆姐姐你拉我做什么呢?” “你没看到那霏琴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墨迹些什么,赶紧让嬷嬷查了羽舟t,你帮着一起看着点,咱们也早点完事儿。” 吉庆说着便敲响房门,嘴里喊道:“羽舟姐姐,你醒了吗?” 屋子里的烛火映照在窗户上,轻轻耀动着,但里面静悄悄地,并没有传来回答的声音。 “这是还睡着?”吉庆奇道,“外边儿闹那么大的声响,总不能还睡的着吧?” 水桃凑过来看了看,说道:“灯点着呢,说不定是睡着了。嬷嬷都来了,咱也别耽误时间,直接进去吧,等会给她赔罪就是了。” “说的也是。” 吉庆说着就要去推门,她刚把手搭上门,一阵带着寒意的冷风突然从后边袭来,众人不约而同缩起了脖子,正要抱怨怎么突然起了寒风,就听啪得一声,门被寒风吹开,门口的灯笼顿时被灭,只剩下里间里忽明忽暗的烛火。 陈筱艾不经意抬眼一看,就看到被风吹得明明暗暗的烛火在森白的墙壁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一双穿着白蓝绣鞋的双脚就在烛火的边缘处,跟着烛光的跃动,在空中微微晃荡。 宫女们的尖叫顿时响彻整个长春宫。 第130章 时机 “死、死了?” 冬绘紧闭双眼,捏着拳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始终不敢睁眼细看。 陈筱艾抬头看向吊在横梁的粗绳,举起烛火,在昏黄的烛光下看到羽舟垂下的头颅,面色青白,涕泗横流,四肢无力的垂下,以及小便失禁后被浸湿的衣裙.......确实符合上吊自尽后的特征。 陈筱艾想说来个人帮忙一起将尸体抬下,一转身却发现人早都跑光了,门口大开,呼呼吹着冷风,只剩下张贵人身边的冬绘还在,正抱着胳膊,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我去,怎么都跑了?”陈筱艾诧异道。 “这情况,谁能不跑啊?”冬绘搓着胳膊,要不是自家主子让自己留心些,她也早就跟着跑了,“也只有你敢进来看了.......看样子,她好像死透了?” “不能再透了。”陈筱艾点点头,垫起脚尖,摸了一把羽舟垂下来的手掌,还能摸到一点微微的余热,她死后应该不到半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六宫的太监宫女们还在查证的时候,是因为自知逃不过查证,才自杀的吗? 那也就是说,羽舟就是那个杀害悦美人的人?那能指使她的,只能是傅皇后了。 “冬绘姐姐,帮个忙把尸体放下来?” 冬绘瞪大双眼,吓得连话都说不全了,疯狂摆手拒绝道:“抬、抬、抬下来做什么!不用你抬,等会有的是人过来抬!” “等会人都到了,我就摸不到尸体了,还怎么看她身上有没有咬伤?” “你还想摸尸体.......”冬绘已经开始掐人中了,因为当初安贵人一事,她知道晨妃身边这个小宫女猛,但没想到这么生猛。 陈筱艾最后还是没等到摸尸体,李汋听闻消息,带着人先行一步匆匆赶来,看到还挂在横梁上的尸体也是一愣,拍了把膝盖,哀叹一声后,连忙吩咐人将尸体抬下来,小心放置在地板上。 李汋看着羽舟已经无力回天的青白面孔,闭着眼睛连声叹气,脸上满是不解与哀伤,他们一个是御前第一太监,一个皇后的心腹宫女,平日里定然有许多的交集和相处,虽不是普通男女那般互视,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立场的人。羽舟的突然自尽,竟让他感觉前路迷茫。 王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在李汋的示意下检查了羽舟的尸身,陈筱艾看出来这王太医有些忌讳检查尸体,只略微检查了下五官,便朝李汋回道:“的确是自尽而死。” 李汋心说都这样了我难道还看不出来?忍了忍性子问道:“她身上是否有咬伤的伤口?” “这......”王太医果然面露难色,他甚至不想让自己的衣摆沾到尸体,转了转眼珠子艰难道,“到底是女尸,微臣多有不便,不如让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来.......” “皇上正在前头等着消息,哪里还有时间给王太医挑剔忌讳!”李汋不满道,他也看出来了,这王太医分明就是不想触碰尸体罢了。 这太医院也真是,明知这姓王的太医是占着慧贵妃的荣光才能进宫谋职,他一个江湖郎中,手上有个五分的医术就不错了,这种关键时候居然还让他到跟前来,简直碍事多余! “李公公,要不让我来查看吧。” 李汋一顿,见说话的是晨妃身边的那个容貌有瑕的小宫女,好似叫筱艾的?他突然想起来,早前她被柳家送进宫为晨妃试毒的时候,自己是查过她身份的。 “我记得......你是医女出身?”李汋一拍手掌,这不赶巧了。 “公公好记性,奴婢以往在宫外当煮药医女,闹疫时曾接触搬运过尸体,王太医既然忌讳女尸,不敢查验,那不如让奴婢代劳吧。”陈筱艾一边解释着,还不忘阴阳王太医一把。 李汋略略思索道:“姑娘既然不怕,那自然是方便。只是晨妃娘娘那怕是.......”让贴身的宫女去搜查女尸,这种晦气事,哪怕好性子如晨妃,也怕是要不满忌讳的吧。 “公公放心,我们娘娘万事以要事为先,如果奴婢能帮的上忙,定然同意奴婢的。” “如此,就麻烦姑娘了。”这一时半会李汋也不能立刻喊来熟悉的太医,如果只是确认伤口,那让陈筱艾上手也无妨。 陈筱艾得到同意,立马去洗净双手,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蹲身打量了下羽舟的尸身,伸手扶起羽舟已经慢慢变得冰凉的手臂,将袖子敞开,除了一些平日伺候主子时难免留下的磕磕碰碰,或是陈年旧伤,并没有咬伤那般的伤口,陈筱艾检查完羽舟的双臂,便打算从脖子处查起。 羽舟死前还戴着厚厚的毛领,陈筱艾轻手轻脚的解下毛领放在一旁,双手扶着脖子两侧轻轻转动,从后脖子处缓缓用指腹确认,指尖突然沾到一点不属于身上衣物的质地。 陈筱艾眨眨眼睛,换了下位置,从尸身的头顶上方抬起头颅,在离羽舟耳后一指的地方,贴着一块厚厚的纱布,因着头发和毛领的遮掩,旁人完全看不到。 “公公你来看着,我把这纱布撕下来。” 李汋将躲在一边的王太医拉过去,两人一起看着陈筱艾将纱布撕下,露出铺在伤口上的棕褐色药膏,一股微苦的药味顿时散出来。 冬绘赶忙递过来自己的手帕,陈筱艾拿着手帕将药膏全部抹干净,露出创面有些坑洼不平的伤口来,旁边还有一圈又一圈的青紫牙印,看来悦美人被杀时并没有一口咬下这块肉,而是挣扎许久,才能留下这么多牙印。 不过这羽舟杀害悦美人时也是足够坚定,牙齿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部位,被咬所产生的痛感可是很难忍受的,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把悦美人溺死。 王太医磨磨唧唧地看了一眼,肯定道:“是咬伤没错。” 这人真的只会说废话,李汋实在不想搭理他,看着伤口困惑道:“这咬伤怎么在这里?这脱了衣服都不一定能发现得了。” “应该是她溺死悦美人时留下的。” 李汋眯着眼睛更加困惑了,愣是想不出来是个什么姿势能在这儿留下伤口,忙道:“姑娘请指教一二。” “不不您客气了,简单来说就是......” 陈筱艾转身看到冬绘站在不远处,在她一脸“你不要靠近我啊”的警惕中微笑让她过来,指着地板让冬绘仰身躺下,李汋就站在旁边,冬绘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配合躺下。 她躺下后,陈筱艾欺身压到她身上,双手双脚并用,控制住冬绘的四肢,将她死死的压住了。 冬绘也明白过来,她承受住陈筱艾的身体重量,伸长了脖子假装要去咬陈筱艾,发现按自己和陈筱艾的身高体型,在那种被压住的情况下,的确只能够到耳朵,还有后脖子那一处左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姿势的确是能咬伤到这里。”李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姑娘们快起来,小心地上凉。我这就去回禀皇上,羽舟......便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 说罢李汋自己也顿了一下,说羽舟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那不就等于说傅皇后是....... 李汋心里自然也是有一杆秤,于公于私,傅皇后对他这个御前太监不薄,由他当众去告知这一消息,肯定会把傅皇后得罪透顶,但此时除了他压根儿没有合适的人员来。 王太医在一边凉凉道:“刚微臣过来,皇后娘娘已经晕过去了。”身为慧贵妃的人,皇后出事,他们自然心里乐。 陈筱艾没搭理王太医,把冬绘从地上拉起来,对李汋说道:“公公,皇上让您来查看,t自然是相信您的意思,就等着您的消息呢,您只管实话实说就是,又有谁会怪罪您呢?” 李汋顿时反应过来,是啊,是他想岔,差点就本末倒置了,他可是御前第一太监,侍奉的是当今天子,按事实说话,又有谁敢指责到他头上来? 又听陈筱艾说道:“不过这羽舟仓促自尽,是否有留下遗书一类的,您查全了,到皇上皇后娘娘跟前,也好交代清楚。” 李汋心想晨妃这小宫女真是留对了,说话做事真是圆满周到,怪不得晨妃喜欢!忙令太监们进屋搜查,没一会小太监就捧着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出来,李汋神色严肃地打开,一目十行后,将信纸再次叠好收进信封里,说道:“有这封信,便是水落石出了。” 说罢,便要吩咐人抬好羽舟的尸身,返回长春宫正殿,就听陈筱艾劝阻道:“公公请慢,这羽舟尸身脏乱,模样可怖,就这样抬过去恐怕是要吓到诸位娘娘们的,不如让我略做整理,皇上若吩咐要亲眼查看,再抬过去如何?反正就这几步路,也不碍事儿。” 李汋低头一看,羽舟的死相的确可怖狰狞,连他都不忍多看,就别说那些娇弱胆小的娘娘们了,刚刚那一块肉都受不住,别看了尸身吓出病来,那可是他的罪过。 “姑娘想得周到,就交给姑娘了。若皇后娘娘知道了,定会感激姑娘给羽舟留了体面。”李汋怜悯道,“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忠心伺候过一场的人。” 李公公这话,看来羽舟是在遗书里,将所有事情都揽到她自己身上了。 李汋不忘将在现场无所事事抠脚的王太医一起带走,冬绘缩着肩膀想要一起离开,被陈筱艾一把拉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就见这个长着一双水灵大眼睛的小混蛋朝自己纯洁的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小白牙,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说道:“冬绘姐姐,你得留下来帮我。” 冬绘想起还有把柄在晨妃手上,并跟晨妃达成了某种合作的自家主子,心想别说替陈筱艾搬尸体了,哪怕陈筱艾要剖尸体,她都得递刀。 天爷哦,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要劝阻自家主子不要算计晨妃! “姐姐你想多了,要剖我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啊。”陈筱艾一看就知道冬绘在想什么,话说尸检的工具她是有的,但想着应该用不上,都没放在身边,真是可惜。 “有工具你还真剖啊.......”冬绘慢腾腾地走过来,无语道,“说好的给羽舟留体面呢。” 陈筱艾从屋里将水盆端出来,问道:“姐姐你难道不觉得羽舟的自尽有所蹊跷吗?” 冬绘若是普通宫女,可能还不明白陈筱艾话中意思,但冬绘是谁,她可是那位心机谋算一样不缺的张贵人的贴身宫女,她藏拙,不代表她的宫女是蠢笨的。 冬绘不仅明白过来,带着犹豫反问道:“......你是指羽舟死的时机?” 第131章 送食 “你也觉得她死的时机太过刚好了?” 冬绘看着陈筱艾的动作,去里屋放置的橱柜里取来干净的帕子,虽然羽舟的待遇要比她们这些嫔妃宫女要好不少,但屋里的陈设放置基本都差不离。 她看着陈筱艾仔细净了手,便将帕子递给她擦拭,听陈筱艾说道:“今天慧贵妃闹这一遭,动静这么大,还是专门挑得长春宫,有眼睛都明白是冲着皇后来。羽舟若是早就准备遗书认罪自尽......应该自缢得更早才对,而不是专门等着众人想起来她这个人,在咱们来的路上,才上吊自尽。” “听你这样说......慧贵妃召集众嫔妃到咱们来之前,她可能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有没有一线生机的可能?”冬绘说着忍不住看向羽舟的尸身,语气里微微透着些同情,“眼看实在躲不过了,才上吊自尽。” 第158节 “也就是说,一直有人在给她递消息。”陈筱艾打了个响指,肯定道,“那人递来的消息才是羽舟自尽的关键。” 冬绘一下子捂住嘴巴,左右张望无人后,才小声道:“是皇后......” “若说羽舟谋害悦美人,皇后不知情的话,皇上肯定不相信吧?” “别说皇上了,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冬绘一把扯过帕子,抓过陈筱艾的手,目光灼灼说道,“羽舟是谁,她同我们一样!是宫女,是奴才,是从小贴身伺候的心腹!你可能不明白和主子一起长大的情分和默契,我们跟着主子久了,主子的想法便是我们的想法,我们做什么,都是揣测主子的心意去做的,无论做什么,在旁人眼里,我们做与主子做并没有任何分别。” 陈筱艾点点头,说道:“况且羽舟又有什么属于自己的理由去谋害悦美人,悦美人是嫔妃,自然是与她的主子皇后有关。” 杀害悦美人的幕后真凶,能肯定是傅皇后了。 冬绘拧了帕子递给陈筱艾,看着陈筱艾给羽舟擦拭面容,泄气道:“那又如何,羽舟她自己写了遗书,自尽顶了这罪,就算皇上明白这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也治不了皇后杀人的罪啊,总不能没有直接证据,就把中宫皇后如何了吧。” 这也是陈筱艾心里所想的,一个难以改变的现实。 羽舟认罪自尽,那对傅皇后的处置便会变得模棱两可起来,羽舟虽是她的心腹之人,但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谋害悦美人此事是傅皇后所指使的,那么傅皇后顶多被罚个管教下人不严罢了。 虽杀了悦美人,但傅皇后自己也失去一个心腹,但或许在羽舟这种主子就是天的忠仆眼里,她的死换来一个日后可能成为自己主子心腹大患的悦美人的性命,可能还觉得自己死得其所吧。 柔软的帕子轻轻滑过羽舟已经僵硬的嘴唇,她的嘴角缓缓漫出一点血液,大概是因为上吊的关系,伤到舌头了吧,可能舌头都被自己咬掉了也说不定...... 看着羽舟毫无声息的青白面孔,陈筱艾很想问问她这样做值得吗.......她没有主子,只有相依为命的师父,像长姐那般对自己好的娘娘,和自己想要一直对他好的大人,他们对自己都很重要,可是重要的意义有时候并不是豁出性命,剩下来的人只会更痛苦......不过说到底,别人的主仆之情也不是自己随意能去指点的,傅皇后或许对从小一直在身边伺候的羽舟也是情深意重也说不定。 陈筱艾努努嘴,觉得自己此时未免想太多了,手上麻利地将羽舟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将帕子递给冬绘,等了好一会,才有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伸过来,将拧好干净的帕子放到自己手中。 这只熟悉的大手......陈筱艾眨了眨双眼,缓缓抬起头来,就见冬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身成了卓煜,正蹲身,同样眨着眼睛看着她。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淡淡寒气,见陈筱艾终于看向自己,才伸手将陈筱艾垂下来的发丝微微抚开,问道:“怎么,这尸体有我好看?” 他虽未让冬绘出声,但陈筱艾的耳朵鼻子一向谨慎机敏,居然没有发现他进来,有点小不满。 “咦咦咦咦大人!你什么时候......”陈筱艾抓住卓煜的手,连忙回头,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冬绘站在一旁一脸呆若木鸡。 .......什么情况?卓侯爷突然出现在门口已经足够让她吃惊了,毕竟长春宫可是后宫之地,卓侯平日里除了去寿安宫外可是不曾踏入过后宫的,接下来一幕更让她目瞪口呆,卓侯示意她不要出声惊人,接着就来到陈筱艾身边蹲下身,冬绘一开始还以为卓侯是想观察羽舟的尸体是否有所不妥,但仔细一看,卓侯默默盯着的一直都是陈筱艾的脸,神情柔和又专注,好似在看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冬绘表情僵硬,心里满是翻江倒海的震惊,不是吧不是吧难道真是她想的那样?这陈筱艾虽然特立独行,身上满是疑团,但脸上那粉色胎记也实在不容忽视啊.......原来卓侯喜欢这种“特别”的?天爷啊,好想立刻就跟主子分享这个惊天秘密! 没有理会冬绘一脸纠结的欲言又止,卓煜将陈筱艾拉起身来,陈筱艾蹲着垂首老半天,晚膳又没吃,一站起身来冷不丁眼前有点发黑,连忙抓住了卓煜的衣襟,甩着头想将不适感甩掉。 “头晕了?”卓煜拧眉,将陈筱艾抱起来放到椅子里,摸到桌上的茶水是冷的,轻啧一声,从袖子里摸出随身携带的糖袋,塞了一颗进陈筱艾嘴里。 是散发着果子香气的果糖,一进嘴吃着陈筱艾立刻感觉无t比甜蜜,她抓着卓煜放在她手心里的糖袋,忙问道:“大人,你怎么在这儿?进来不要紧吗?” 这儿是皇后的长春宫,她记得卓煜说过,他不去除了寿安宫之外的后宫殿宇,虽是皇上如亲子般待大的亲外甥,也在后宫里长过几年,但到底也是外男,该避嫌的也得好好遵守。 “无事。前头慧贵妃等人闹得正欢,没人注意我进来。”卓煜说着,将放在地上的食盒提放到桌子上。 就算被人看见也不打紧,他自有他的说法。卓煜想着陈筱艾要跟着晨妃伺候,怕是无暇顾及吃饭,原本只打算让年子在空闲时刻送便利的膳食过来,但咋听闻羽舟自尽而亡,前头正殿又不见陈筱艾的身影,心想她一定在羽舟身死处,便亲自提着食盒过来了。 “所以大人你给我带吃的了?”陈筱艾看到食盒就眼睛发光,卓煜总是让年子给她送吃的喝的,有时候是御膳房的御赐菜肴,有时候是虹夏新发明的新菜色,还有是宫外的点心糕点,总之就是变着花样给她开小灶,她最近都吃胖了些。 卓煜打开食盒,里头放了一碟翡翠金丝肉卷,一碟酱香牛肉包,都是方便拿又好入口的东西,另外还有一盅汤,闻着像是药膳和鸡肉一起炖的。 陈筱艾对药膳汤没兴趣,只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两碟喜欢的。 “你眼里只有吃的?”卓煜轻点她的额头,对于陈筱艾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存在,还在不满呢。 陈筱艾忙张开双手抱住卓煜的腰晃了晃,仰头笑眯眯的说道:“我这不做事做得认真嘛,大人你不表扬我就算了,怎么还跟我闹小情绪了。算啦,看在你亲自给我送好吃的份上,我不仅不跟你计较,还会哄哄你,我保证下次别说等你进门了,三十米开外我都会立刻发现你,还会跑着去迎接你,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这人怎么这样,撒娇卖乖的同时还不忘倒打一耙。卓煜挑眉,又听陈筱艾语气诚恳的说下次遇见他,定会跑着去见他,顿时又被哄得一点气性都荡然无存。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如此轻而易举的左右自己的情绪脾气,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懂得如何对付自己了。 “你也只有吃的才会说好听话。”卓煜何曾给人这样拿捏过,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忍不住顺了顺怀里人的长发。 陈筱艾顿时气鼓鼓,心想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以为好听话有那么容易说出口吗?不都是她绞尽脑汁想的,究竟得了便宜的人是谁啊。 她瞪圆了眼睛,盯着卓煜哼道:“大人真是好没道理,我这辈子对男人说过的好听话基本都是给了你,哦还有师父.......师父不领情也就算了,大人你怎么也说忘就忘啊。” 要说前面几句,还能知道陈筱艾是在撒娇,但这几句话却是真正的说到卓煜心坎里去,他满意了,便不闹他的小脾气了,捏了把陈筱艾的脸蛋,大发慈悲的说道:“行,你知道哄我,说好听话就行。赶紧吃吧,别冷了,还有汤不许剩下。” 成吧,就知道药膳汤逃不了。陈筱艾连忙洗手招呼冬绘:“冬绘,快来快来,一起吃。” “不、不.......我就不用了。”冬绘干笑着摆手拒绝,拜托!那可是卓侯亲自送来给你的,她有几条命敢去吃! 但陈筱艾自从在宸徽宫里伺候后,与晨妃春晓等人相处久了,就觉得一人独食没意思,她不等冬绘拒绝,就将牛肉包子塞她手里,看卓煜不注意,悄声道:“帮帮忙,一起把汤喝了,不然大人又要念我了。” 冬绘看着手里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包子,欲哭无泪,心想卓侯最多念念你,我这吃完了还有命不? 卓煜自然知道陈筱艾的小动作,他嘴上说着,其实并不勉强,陈筱艾喝上一碗交差他便放过。 说来羽舟的尸身还放在不远处,这里不是一个吃饭的好地方,也只有陈筱艾能视若无睹了。 卓煜背着手,微微弯着腰,仔细查看羽舟的尸身,陈筱艾提醒他咬伤在后脖子处,他便蹲下身来,用手指轻轻转过羽舟的脖子,看到那处伤口,想起来那一晚羽舟陪伴傅皇后时不自然的神情动作,估计是因为伤口作痛,外加刚杀了人心绪不宁导致的。 难怪那晚他总觉得二人身上透露着不对劲。 第132章 罪罚 陈筱艾嘴里咬着翡翠金丝肉卷,来到卓煜身旁一起端详羽舟的尸身,她含含糊糊的问道:“大人,你对羽舟认罪自尽这件事怎么想?” “说实话,其实不大像皇后的手法。若要谋害他人,这后宫里多的是人可以用。在皇后她们眼里,死了也不可惜,省心省力,大可不必动用身边得力的人。” 卓煜的话语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漠无情,但那都是童年时期在皇宫中最真切的所见所闻,在权势和富贵的操纵下,谁都可能成为那个无辜的刽子手,幕后黑手往往不为人知。 “羽舟对于皇后,就相当于自己的左右臂膀,不可或缺。皇后对悦美人起了谋害之心,可以让很多人去做,却绝对不能用自己的手去做。”卓煜沉默了一下,“因为那样太不划算了,中宫之位不好坐,忠仆更是不易得。” “所以我在想,这悦美人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急了皇后,皇后才会操之过急,让身边的羽舟来出手呢?”陈筱艾吃完最后一个翡翠金丝肉卷,看到冬绘正专心致志地啃包子,凑到卓煜耳边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凌王妃的关系,悦美人与皇后起了争执?” 这点提醒了卓煜,旁人只知皇上宠爱悦美人,但傅皇后从头到尾都明白,悦美人是因为与凌王妃相像,所以才能得到皇上与众不同的恩宠。 皇后这么多年来,虽有贤名,但一直无宠,敬重二字固然好,也还需有能在皇上跟前时时刻刻说得上话的人,倚靠在皇后膝下的年轻嫔妃并不少,那么皇后想再招揽一个悦美人并不奇怪。 但悦美人本身是个要强之人,她又是长亭郡主按照凌王妃的模样调|教,宫里有皇上宠爱,宫外有长亭郡主为她照顾家人,她心气高,进了这后宫难免有大展拳脚的想法,自然与傅皇后背道而驰。 凌王妃一直以来都是傅皇后的痛点,若悦美人不知死活加以刺激的话......傅皇后一气之下,让羽舟直接下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但陈筱艾好奇的是,羽舟是个丫头,是世家里的专门伺候嫡出小姐的家生子,又一路陪伴傅皇后坐上中宫之位,这样的人本身也算是养尊处优的,重活脏活一个碰不到,只要专心伺候好主子吃喝玩乐就行了,哪来的胆量和身手下手杀死一个人? 卓煜伸手用大拇指擦去陈筱艾嘴边的包子屑,说道:“人被逼到极处,自然会涌出更多的力量。就算羽舟当时的胆量不够,但只要动了手,那种情况除了彻底杀死悦美人,没有其他办法。” 盛成帝无法彻底治傅皇后的罪责,但处死一个宫女不过一句话的事。 陈筱艾轻叹一口气,说道:“.......做一个忠仆也是难。” 卓煜拍拍她的小脑袋,问道:“吃饱了吗?” 那边垫了肚子的冬绘马上狗腿的回道:“筱艾你的汤还没喝呢!” 在卓煜的注视下,陈筱艾只能乖乖回去喝汤,冬绘把汤盛进小碗里,刚想端给陈筱艾,突然轻轻咦的一声。 “怎么了?” 冬绘揉揉眼睛,指着不远处羽舟的尸体,不确定的说道:“刚刚......羽舟的手好像突然,像是发亮了一下?她该不会诈尸了吧??” 陈筱艾亲自确认的尸体,诈什么都不会诈尸。卓煜闻言,蹲身抓起羽舟已经僵硬的手掌,仔细观察后,发现保养得当的长指甲被磕掉了一小片指甲,内指甲里有一抹黑色。 陈筱艾将汤一饮而尽,肚子撑得不想蹲,索性整个人趴到卓煜背上,她这点份量在卓煜这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配合着压低身体,又护着陈筱艾的身体不要滑下来,看着她用鼻子仔细嗅了嗅那抹黑色。 “一股墨汁味儿......而且某些角度看着好像会发光一样。” 卓煜立刻明白过来,说道:“是流鳞墨。北境特有的一种矿石,能研磨出带着磷光的石沫,参杂在石墨中制成墨锭,书写时会带着淡淡磷光,在烛光下或是反光中更是显眼,很得文人墨客喜欢。但因矿石难采,要价奇高,如今只有北境每年进贡,也不过那四五块而已。” “这么贵重的东西,羽舟一个宫女怎么会用到?”陈筱艾奇怪道。 “会不会是皇后娘娘赏的?”冬绘猜测道,“t我家主子每年生辰皇上都会赏一块,记得皇上说过,去年就得了四块,除了太后和我家主子,其余便是赏给了皇后娘娘,还有瑾妃娘娘。” 太后和皇后还有瑾妃,平日里就有练字或者抄写经书的习惯,而张贵人每年生辰都送,也是念着当初一起吟诗作赋的情分,也不算埋没了此墨。 “皇上御赐,皇后不大可能送给底下的宫女吧?”陈筱艾想起来晨妃也很宠爱她们几个,好吃好玩的从来没有落下过她们,但若是御赐之物就不行了,要小心珍藏存放,若敢随意送出,那就是蔑视圣意,可是极为大不敬的行为,要被问罪的。 卓煜摇摇头,说道:“羽舟虽跟着皇后一起长大,但她的识字程度还没到可以赏墨的份上去,何况是珍贵的流鳞墨。” 陈筱艾从卓煜背上溜下来,拉着冬绘一起在羽舟的屋里翻找,尤其是妆台等处,只找到两支干巴巴的毛笔,和一块放置在盒里的普通墨锭,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那她的遗书是怎么写的? “.......难不成她上吊自尽前,把用过的毛笔墨锭都扔掉了?”陈筱艾疑惑道,“这是为何?” 冬绘也是满脸不解,她说道:“也可能是之前伺候皇后娘娘用墨时留下的吧。” 此时外头有几个矮小人影匆匆赶来,是带着几个太监的小缊公公,他进门后见卓煜也在,略带惊讶的哟一声,连忙跪下行礼:“给卓侯爷请安。” “起来吧。”卓煜负手说道,看着陈筱艾乖乖避到一旁去,好似刚刚趴在他背上滚来滚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小缊起身笑道:“侯爷怎么在这儿呢,前头正殿里皇上皇后娘娘都在,正热闹着呢,您不去凑凑?” “后宫事,本侯自该避嫌,怎好随意添乱。听闻羽舟上吊自尽,想着小时得过她照顾,心里可惜,便来看看。” 小缊一拍膝盖,拧着八字眉情真意切的感叹道:“侯爷果然慈悲心肠!下人们的份内之事,多年来还能得您心念,这羽舟虽然可恶,但得了侯爷这句话,也不枉此生了。” “悦美人,果然是羽舟杀死的吗?” “那可不!遗书里头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如何如何将悦美人哄骗出去,再如此如此起了争执,这羽舟是谁啊,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第一大大大忠仆!见悦美人因着盛宠滔天,自命不凡,不仅不听皇后娘娘的规劝和教导,还屡次敢对皇后娘娘不敬不尊,羽舟一时竟被激起了血性,将悦美人溺毙在广庭阁的水道里头!” 小缊手舞足蹈,掐着嗓尖儿绘声绘声的说来:“她自知犯下滔天大祸,对皇后娘娘也不敢透露一字半句,还想着当缩头乌龟,看能不能躲过去呢!还是贵妃娘娘慧眼识破,眼看皇后娘娘要因自己被皇上问罪,她深感愧疚难安,这才上吊自尽,说是一命赔一命,希望皇上不要怪罪皇后娘娘呢!” 小缊说得太快,忍不住捂嘴咳嗽两声,唉声叹气道:“虽是杀人偿命这样的后果,起先到底也是忠仆的一片赤诚之心。皇后娘娘哭晕两回,跪在皇上跟前,让皇上一并惩治她,好给悦美人一个交代呢。” “呃......皇后娘娘真的不知道?”陈筱艾在角落里忍不住出声道。 小缊回头见是晨妃身边的,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回答她的问题一般,对着卓煜说道:“有几位娘娘主子自然是不相信皇后娘娘不知情......但她的心腹羽舟已经自尽而亡,遗书也交代了来龙去脉,皇上自然怒火中烧,当着众人面狠狠斥责了皇后娘娘一番,不仅如此,皇上还剥夺了皇后娘娘管制六宫的权利,即日起闭门思过,暂由慧贵妃娘娘和瑾妃娘娘一同协理六宫事宜,以及.......” 小缊突然住嘴,看向地上羽舟的尸体,神情似有不忍。 卓煜明白过来,问道:“要将羽舟的尸体如何?” “她是杀害悦美人的凶手,皇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人是自尽而亡,自然不能平息皇上心中愤怒,便让奴才将尸体扔去养牲处.......让专门养着捕猎的狼犬们......收拾掉。” 意思便是,让那些饥饿的狼犬.......吃掉。 冬绘一声干呕,捂着嘴巴冲出门,传来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陈筱艾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以往在深林山间采药行走时,总能碰到被野兽杀害吃掉的尸体,野兽大都吃得不干净,更喜欢分开来吃,断臂残肢,内脏碎肉到处都是,场面何止血腥二字足够形容,那股子混着腐臭的血腥味会在山间树丛中云绕着,是所有上山人的噩梦。 没想到进了这华丽璀璨的宫殿,还能看到这样的事情,陈筱艾心里顿时也有些发紧。 卓煜也是拧起剑眉,不赞同道:“此事有违天和,陛下正在气头上,旁人没有加以劝阻吗?” “哪里敢啊侯爷,娘娘主子们别说劝阻了,自个人都快被吓晕过去了。”小缊愁眉苦脸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宫里人下这么大的罪罚,势必是要震慑后宫众人,达到不可再犯的目的。您是没看到皇上当时的脸色,唉,奴才也不敢多说,只能按吩咐做事。” 第159节 说是朝后一甩手,一名比较高大的太监躬身上前,往自己肩膀上简单披了块破布,便将羽舟的尸体扛起来,匆匆往外走了。 “侯爷,奴才得往养牲处去了,还容奴才先行告退.......” 卓煜摆手,小缊便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冬绘嘶哑的干咳声。 卓煜走到陈筱艾身边,与陈筱艾那双总是清明的大眼睛对视了一会,轻声问道:“吓着了?” 陈筱艾倒在他的怀里,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愣是将自己的发丝蹭乱了,感觉到卓煜的手掌顺毛似的抚摸自己的头发,才闷闷道:“不至于.....只是刚进宫的时候,也知道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虎之地,但跟娘娘她们相处久了,只知道她们个个都是好的......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下都忘记了身边其实危险重重,若真遇上危险,我该如何去保护她们呢......” 第133章 结束 “你只担心她们,不想想你自己?” 卓煜嗅到了陈筱艾发间中的香气,是虹夏姐为陈筱艾精心调制的香发液,因着陈筱艾小时曾挨饿受冻过,她的头发虽多,但到底不够乌亮健康,看来她有好好听话,乖乖在用。 “我到底不是这皇宫里的人,我不在意这儿,这儿也不是我的归宿,我若要独善其身自然容易。可是娘娘和蔓琪她们不同,她们一辈子都要待在这深宫里。”陈筱艾勉强将下巴抵在卓煜肩膀上,“一辈子啊......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头,不想斗都不行,夺得圣恩宠爱又如何,有一天可能连自己身边人都护不住,这一天比一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意义何在啊。” 卓煜抱住陈筱艾的腰身,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哄生病的小孩子般,他安慰道:“晨妃是个聪明人,她从入宫开始就明白自己该如何做事,如何在这后宫立足保身。柳家父子一位在吏部当任尚书,是皇上跟前的纯臣,一位如今在礼部也是炙手可热,这样的清贵世家,皇上一直都很重视,只要一步一步规规矩矩走下去,等九皇子长大,晨妃的日子便不必再如履薄冰了。” “其实我也明白,柳家上下为娘娘齐心协力,定不会出差错,在我进宫前,娘娘也能在后宫里顺利将日子过下去,还生下了九皇子,但偶尔听娘娘说起她无忧无虑的少女闺阁时光,心中总是忍不住可惜。” 因为晨妃对她实在太好了,好到陈筱艾早已放下刚进宫时为自己立下的分寸和警惕,她原想着按与柳容景的约定,专心侍奉二年后就马上脱手离宫,现在与晨妃等人建立了这样的情分,一想到她离宫之后,她心中总归不舍,又想到晨妃她们要独自面对宫里的洪水猛兽,她心里又是十分害怕不忍。 之前师父总是教育她万事不可陷得太深,感情易得,舍离却最难,随着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总有一天要跟晨妃她们告别,自己究竟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 “你与柳容景的约定一到,若打算留在京城里,我可安排你进宫与晨妃见面续话。到底还有一年时间,别做出这副生离死别的样子来。” 卓煜说着,便去拧她秀巧的鼻子,把陈筱艾捏得哎哎声叫,又道:“该是我担心你,有了羽舟这一事,在后宫行走要越发小心醒神t才是。晨妃到底世家出生,朝堂上又有父亲兄弟,自有能力自保。而你身上挂着宫女这层身份,容易让人掌控生死,说来说去,还是你最危险才对。” 卓煜眼神阴沉,他觉得这日子委实过得太慢了些,算来算去总还是有一年,后宫水深难测,又是他鞭长莫及的地方,他总怕不能及时顾到陈筱艾的安危。 晨妃固然是个靠谱人,但她身上要担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卓煜质疑她为人,只是九皇子和家族哪一样都能越过陈筱艾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因此这段时间来借口请安进宫的次数屡屡增加,连端太后都感到些许奇怪,曾小心问他,是否是感到寂寞了。 寂寞?不能时时见到陈筱艾,他的确是感到寂寞的。 陈筱艾皱巴着小脸,好不容易甩掉卓煜的手,嗡里嗡气的说道:“我知道大人你关心我,所以我这不一直低调行事嘛,要不然今日这件事怎么会让娘娘交给慧贵妃去做,就是怕惹事上身。只不过我着实没想到,羽舟都死了,下场居然还是这样.......忍不住感叹两句罢了。” “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么个道理。”卓煜按住陈筱艾单薄的肩膀,看着她认真道,“还有一年的时间,我希望你能安全顺利的度过,陈师父和虹夏姐她们,都在等着你回来。” 想起师父和虹夏,陈筱艾心中又酸又软,她重重点头,握着卓煜的手道:“我知道啦!” 又牵手略说了几句,背后突然传来冬绘弱弱的声音:“那个......筱艾,我们差不多得回去了,听声音,正殿那边应该散了。” 我去,差点忘记这一茬,晨妃估计还在等着她呢! 陈筱艾连忙对卓煜说道:“大人,我得先回去了,娘娘等着我呢。你待会就出宫了吗?” “我有军事要回禀皇上,如果皇上肯见人的话。” “皇上估计余怒未消,大人你别过去给当出气筒了。”陈筱艾对盛成帝既忌惮又不满,唯恐卓煜去了受委屈。 卓煜含笑拍拍她的头,说道:“放心,陛下对我不会如此。时间也晚了,快过去吧。” “那我先回去咯,大人你要是找我,就让年子来跟我说一声。” “去吧,看着点路上,不许跑。” “知道啦知道啦。” 陈筱艾朝卓煜摆摆手,拉着冬绘一起跑开了,冬绘一路默不作声的,突然听陈筱艾说道:“冬绘姐姐,卓侯爷来过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呗?” “筱艾你说什么呢,我不是一直跟你在整理收拾羽舟的尸身吗?哪里见过什么卓侯爷。”这几句话很顺畅的从冬绘口中说出,看她略带僵硬的表情,大约是刚刚就想好该如何说了。 张贵人低调,冬绘自然也是一样,她可不想给自己和主子带来什么麻烦。 陈筱艾朝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吃了大人特地给我带的牛肉包子,自然要说话算话。” .......那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吗? 长春宫正殿里头果然已经散了,有太监和宫女们提着灯笼陆陆续续走出,仔细一看皇上的轿子已经不在,走在前头的赫然是趾高气扬的慧贵妃,众嫔妃都跟在她的身后,她晃着腰身走到自己的轿子前,在昏暗中还不忘回身朝嫔妃们说几句训斥的话。 “中宫失德,又没了管治六宫的权利,果然要轮到慧贵妃耀武扬威了。”冬绘一脸不满,“今儿我家主子抢了她风头,来日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她整治呢。” “你家张贵人也着实够倔,按她的容貌才情,又有皇上愧疚在先,怎么看也能跟慧贵妃一较高下。如此青春年华,就真的打算只在每年生辰见皇上那么一次吗?” 不是陈筱艾觉得张贵人这样做不好,她一贯是欣赏女子敢爱敢恨的烈性的,但张贵人还年轻啊,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深宫日子要熬,就算她不想要孩子傍身,没有恩宠,就要时时刻刻面对慧贵妃这种人的刁难欺负,这让本来就不好过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冬绘叹道:“我又何尝没劝过?但我家小姐,小的时候就恃才自傲,厌恶俗事,别说进这后宫了,在外时小姐也不适合嫁人,这么多年性子一直不变,偏偏又在最好的年纪遭遇了和皇上的情感变故......她便封耳封心,两眼不闻窗外事,走过一天是一天罢了,我们做奴才的,只能是好好守着了。” 陈筱艾拍拍冬绘的肩膀,说道:“你们也是不容易啊。” 慧贵妃说完了训斥的话,看着嫔妃们个个垂头丧气的,心里顿感心满意足,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她们,扭身上了轿子,在夜色中缓步离开了。 “到底还是给她拿了协理六宫之权,咱们姐妹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有嫔妃感叹道,语气里满满都是失望。 丽妃甩开帕子,冷哼道:“她就算没拿,咱们的日子也没好过!” “咱们是什么样的出身,她又是怎样的出身,要不是仗着皇上偏爱,咱们怎么能被她这种爬到头顶上去!现如今又拿了协理六宫之权,皇上这不是把咱们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哎哟我的姐姐,您小声些吧!若给乱嚼舌根的听到了,还嫌不够乱吗!” “这不还有瑾妃娘娘呢嘛,皇上也说了,协理六宫,瑾妃娘娘更有经验。” “瑾妃娘娘的性子......到底柔了一些。” “我看倒是未必,自从抚养了十皇子,瑾妃娘娘看着也更加精神有力了。再说了,这膝下有皇子的,底气到底是不一样的。” 在场没有孩子的嫔妃都露出好没意思的神色来,晨妃作为现场品级最高的妃子,在众人的注视下露出柔和的微笑来,她说道:“诸位姐妹越晩却是越精神了,晚膳都还未用,大家肚子不饿吗?” 话刚音落,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咕噜噜的肠鸣声,众人回头,就见是不久前才刚进宫的一个小贵人,年纪不过十六,还生得一副娃娃脸,她面红耳赤的捂着自己的肚子,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上来话,都快被自己糗哭了。 众人心里顿时生出一些怜爱,这小贵人才刚进宫,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两回,就遇上这样死人又喂狗的可怕事,后头又还有慧贵妃等人刁难在等着,她现在还能如此不谙世事,往后可不一定了。 “晨妃娘娘一说,嫔妾还真是饿了。” “饿是饿了,但一想起羽舟.......这胃里头实在是难受。” “妹妹快别提了,这几日我是吃不下了。” “今晚我还特地让人吩咐御膳房做了肉炙下酒......算了算了,还是赏给底下人吃吧。” “都散了都散了,要是怕了就多去念几卷经吧!” 众人在长春宫门口各自散了,晨妃正忧心陈筱艾怎么还没回来,微微冰凉的手突然一暖,陈筱艾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握着她的手朝她暖暖一笑。 晨妃心里便安了,她摸了摸陈筱艾的脸,说道:“你一直没回来,我这心里头都没个着落。” “让娘娘担心了。我当时留下来给羽舟整理遗容,没想到,白整理了。”陈筱艾耸耸肩。 说起羽舟的下场,晨妃胃里便是一阵翻腾,她捂着嘴巴一脸难受,陈筱艾忙给她揉胸顺气,说道:“娘娘也是吓着了,咱不提这个了。” “我、我原以为皇上会连罪羽舟的家人,正庆幸她家人没有受到连累,没想到皇上居然下旨将她喂了狼狗......这残虐程度,让羽舟何止死无葬身之地那么简单。” 晨妃顺过气来,挽着陈筱艾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心里头都是后怕。 “皇上还是第一次下如此重的罪罚,我自认侍奉多年,对圣意还是能猜一猜一二的,但此事让我觉得.......我好像根本不认识皇上。” 第135章 受伤 陈筱艾挽着晨妃的手臂走下阶梯,闻言回道:“皇上不是拿来认识的,是拿来敬畏的。娘娘在最好最美的年纪进宫侍奉皇上,又生下皇子,却依然没有交出自己的真心,不就是因为,皇上是个可怕的人吗?” 晨妃露出有些迷茫的挣扎神情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内心的感受,半晌才叹道:“我也是入了局,再如何清醒,有时看着皇上抱着九皇子玩闹,总会错觉......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分夫妻情深似的,看来是我高看了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娘娘也别这么说自己。你是高门望族的贵女,从小就在闺阁里受教养,世家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除了自家的兄弟外,出嫁时就没怎么碰见过外男,皇上是你今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会对他产生期待与爱慕是很正常的事,人生在世,图点感情又t不是什么错。” “图感情吗......对皇上,最不能图的就是他的感情。”晨妃苦笑着,又在那一瞬间快速想开,“我也真是庸人自扰了,在这儿说什么情分感情,皇上或许压根儿不曾在意过,人贵自重,多想无益。” 说罢一把揽过陈筱艾的肩,又恢复成平日里洒脱镇静的晨妃。 陈筱艾最喜欢这样的晨妃了,立马熊抱回去,两人就这样一路歪歪扭扭地晃着回宫。 宸徽宫门外,蔓琪,仙茅和蒙公公正拉长了脖子焦急等待,见晨妃和陈筱艾的身影终于出现,纷纷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来扶人。 蒙公公拍着胸口道:“刚就听长春宫差不多散了,娘娘和筱艾姑娘真叫我们好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晨妃将略重的耳坠摘下来递给仙茅,笑道:“叫你们担心了,慧贵妃得了协理六宫之权,跟只斗胜的母鸡一样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把我们留下训话了,真是不知所谓。” “娘娘和筱艾晚膳未用,怕是还饿着吧,小厨房热了菜马上就端上来。”仙茅忙下去吩咐。 “竟叫慧贵妃拿去,这来日怕是有得她闹了。”蔓琪面露关切,扶着晨妃上榻,“今晚这一出已足够让人害怕,虽然筱艾说过可能会让搜查宫女太监们的身上,但六宫下人齐聚,场面真是动乱不安。” 陈筱艾接过蒙公公递来的茶盏,问道:“你们前去时,可有觉得皇后不对劲?” “按你嘱咐,未轮到我时,便一直注意着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霏琴。皇后娘娘看起来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霏琴跟在皇后身边,也没离开过,看起来没什么不妥的。”蔓琪回想着,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陈筱艾想起来那个可能一直给羽舟报信的人,又问道:“那可有什么人跟皇后说过话?” “啊,是有的。”蒙公公忙说道,“太监那边检查的快,蔓琪和仙茅刚进去时我就出来了,老远看到一名......宫女?又好像是年纪大些的姑姑?看不清楚脸,她正附耳跟皇后娘娘说什么,那人说完就走,皇后娘娘看起来好像还着急了,起身后又被霏琴劝坐了下去。” 宫女?年纪大些的姑姑?难不成是当时去往通幽阁检查过悦美人尸身的,那个蓝衣姑姑或者灰衣宫女? 她们原来是傅皇后的人?因着怕羽舟杀死悦美人时落下什么手脚,傅皇后才让她们前去摸索?陈筱艾心里猜测着,看向晨妃。 晨妃柳眉微蹙,她也联想到了,前不久陈筱艾拜托她在后宫探查这两个人的具体身份,她私下已经着关系在办了,但一直都没有消息递进来,若是傅皇后的人应该不难查到才对,毕竟她身为中宫皇后目标巨大,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怎么这两个人却一直查不到呢? “那个人出现在皇后跟前,以当时那个情况,很有可能就是她传消息给羽舟,让她自尽的,不然皇后为何那般激动?”陈筱艾接过仙茅递来的试毒碗筷。 蔓琪和仙茅眉眼上都是忧惧,她们战战兢兢的问道:“羽舟.......果然上吊自尽了吗?我们回来时听到零星消息,还、还听说皇上下令将她的尸体拿去给.......” 蒙公公缩着肩膀也是一脸害怕。 “皇上盛怒之下无人敢拦,如今人人噤若寒蝉,此事大家出去也休要再提,时刻知道有这个前车之鉴便好。”晨妃难得在她们面前严肃,她说道,“你们都是本宫跟前伺候的,代表着本宫,也代表着宸徽宫上下,自此以后一言一行要更加注意,在外要谨言慎行,不可混说乱来。虽知道你们一向规矩让我省心,但圣意难测,宫中形势变化多端,一切还是小心为上,希望大家能明白。” 蔓琪忙领着人跪下,说道:“奴婢们一切听从娘娘指示,还请娘娘放心。” “快起来,你们都还未用饭吧?有筱艾在这里便好,你们都先下去用饭,再做安排。”晨妃含笑道,“别等下一饿饿一窝,没人陪我说话解闷。” “是,多谢娘娘关怀。” 蔓琪笑着让其他人先去用饭,自个儿立在一旁给晨妃夹菜,突然觉得外头静了一些,想起来今日还没有见过春晓,便问陈筱艾道:“今儿一日都未看到春晓,是上哪儿去了,筱艾你有看见她吗?” “春晓还没回来?”陈筱艾看见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她让春晓去打探瑾妃宫里那个与盗窃药材的小源子有关系的宫女,因为春晓本身认识那个宫女,接了吩咐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现在想来应该让她谨慎一些才是。 第160节 “我给娘娘试完毒便去找她回来。”陈筱艾有些不放心,这天一旦黑下来就容易让人想多,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刚放下筷子,陈筱艾抹嘴正起身,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看到今日在外院伺候的若儿带着一名宫女脚步匆匆的进来,晨妃定眼一看,那宫女不是瑾妃身边的静思吗? “静思见过晨妃娘娘。”静思略一行礼,脸上写满了焦急,“晨妃娘娘,不好了,您身边的春晓在我们宁安斋的假山上摔下去了!又掉进了池子里,刚刚才被救上来,头上流了好多血!正昏迷不醒呢!我们主子让我赶紧来通知您,您快过去看看!” 陈筱艾脚步一歪,差点将桌上的汤羹撞下去。 宁安斋靠近永寿宫,是个院子里有假山小池子的宫殿,原先是太妃们居住,好陪伴太后的地方。十年多前瑾妃因长阳大公主夭折而一蹶不振,后陪着端太后静心礼佛才振作,端太后便将宁安斋赐予瑾妃居住,也是想让她得到平静安心的意思。 陈筱艾陪着晨妃来过几次,也算熟门熟路,一路挽着晨妃的手就差没跑起来,晨妃也没怪她,捏着帕子也是一脸焦急忧心。 穿过院子便是宁安斋的正殿,远远就看到了瑾妃的身影,她身后是抱着十皇子的乳母,以及一名提着药箱的太医。 见晨妃匆匆赶来,瑾妃出门来迎,嘴上喊道:“妹妹慢些,可别摔了,再来摔一个,我可吃罪不起!” 这语气腔调不似瑾妃往日风格,晨妃平日里虽与她交好,但此时此刻也懂分寸,嘴里立马怪道:“这春晓是怎么回事,平常四处玩闹也就算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从假山上摔下来,这要是吓到十皇子可怎么好!瑾妃姐姐,十皇子可安好?” 说罢就一脸关切的看向抱着十皇子的乳母,瑾妃见状,脸色好了一些,说道:“幸好十皇子一直在我房中,不曾吓到。妹妹,我知道你一向宽待下人,不大拘束他们,但到底是你的人,以往也知分寸,不曾跑到其他宫里面胡闹,但今晚这春晓却不知不觉进了我宁安斋不说,还爬到那假山高处躲着,这究竟是何目的?还请妹妹为我解释一二。” 显然瑾妃把春晓奇怪的行为举动落在晨妃的指使上,晨妃圆睁眼睛,诧异道:“瑾妃娘娘恕罪,臣妾宫里的人乱跑,实属臣妾管教不严的错。但这下人不当值的时候,臣妾也无法管住他们的手脚呀,总得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这春晓您也知道,她最爱四处乱跑,找同乡旧友续话什么的......或许是见那假山池子风景好,就跑上去偷懒也未可知。” 蔓琪也轻声补充道:“瑾妃娘娘与我们家娘娘交好,时常来往,下人们彼此也很熟悉,春晓的胆子才敢那么大,便是仗着瑾妃娘娘宽容大度,等回去后,我们娘娘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罢了罢了,要放之前也不是什么事儿,只是今天这宫里刚闹了一出,我这心里便紧了一些。” 瑾妃状似无可奈何,她摆了摆手,看到默不作声的陈筱艾一脸苍白,便道,“知道你们要好,看你怕得嘴唇都白了。妹妹你赶紧带人去看看,出了那么一大摊子血,我看着怕是要不好。” 晨妃心里也是惊怕不已,春晓过年才满十八岁,是个纯真善良又尽忠职守的好孩子,她和陈筱艾的到来给宸徽宫带来不少欢声笑语,她心里对春晓早有打算,等春晓到了二十五岁可以放出宫的年纪,若她愿意,自己便给她在宫外找一门好亲事,也算对得起这主仆一场。 难不成春晓花一般的好年纪,最后却要凋零在这深宫中吗? 陈筱艾和晨妃都是心急如焚,急匆匆往屋里走去,蔓琪落后一步,回头看到瑾妃与那名太医跟在身后,似乎避着她们,小声说了什么。 蔓琪到底是陪着晨妃一起闯斗后宫的人,对后宫嫔妃们的脸色情绪极为敏感,她意识到瑾妃此时的转变和疑心,看着既t像防范着晨妃,又格外在意陈筱艾的存在,不管是对着谁,都不是一个好现象。 蔓琪忙快步上前,嘴里说着娘娘慢点,一边扶着晨妃,一边朝陈筱艾使了个眼色,她们私下曾培养过这种默契,陈筱艾心里再焦急,也立马反应过来,蔓琪是让她不要说话的意思。 不要说话,为何? 陈筱艾注意到身后跟着到瑾妃和太医,这个太医她眼熟,记得是姓胡,据说擅长治外伤,宫里的娘娘贵人们都是起身有人扶,出门坐轿子的身娇肉贵的人物,本就珍惜皮肉显少受伤,这位胡太医没得发挥,甚少出现在后宫里,颇有点郁郁不得志的意思。 春晓是受了外伤,瑾妃若不是跟这胡太医常有来往,便不会直接指派他来。 而且距离春晓受伤也有些时间了,这胡太医怎么还未前去为春晓诊治?一开始就在正殿与瑾妃说话,好像就要等她们到似的。 难怪蔓琪觉得不对劲。 陈筱艾心里担心着春晓的伤势,但也慢慢冷静下来,注意起宁安斋的情势来。 第135章 瑾妃 春晓被挪到静思的房间里,她紧闭双眼嘴唇发白,浑身湿透,仅盖着一张薄被,散开的头发一股脑地搭在床边,揪成一团还湿答答地往下淌水,额上是被水漫开的粉色血迹,垫在头下的帕子已经被血染湿。 陈筱艾心里一颤,差点没站住脚,伤在头上本就是大事,更何况血还这样流!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将春晓扶起来测过身,将帕子团起来按在春晓的伤口处,下意识要从袖子里取处止血丸来,又怕给瑾妃看到,幸好蔓琪反应快,赶紧抱着被子裹住春晓的身体,陈筱艾趁机将止血丸塞进春晓嘴里。 “流了这么多血,这可如何是好!太医,太医快过来看看!”晨妃声音都颤了,连忙喊道。 胡太医连忙应声,提着药箱来到床边,让陈筱艾将帕子拿开,仔细观察伤口后取来针袋,说道:“这口子太深太大,肯定需要缝针了,只是这血一时难以止住,怕行针错误,这位姑娘,你帮着按住孔最穴止血,我才好下针。” 陈筱艾伸手就要去按孔最穴,却被蔓琪悄悄制住了,她嘴里说道:“我们哪里懂这些穴位在哪,你先看着缝针吧,把血止住才是!” 陈筱艾面对后宫众人的身份一直都是晨妃的试毒宫女,靠着就是一个年轻胆大,若有人问她身世,也只说在外只是个小小的煮药医女,并不懂行医制药。 这胡太医一上来便要她按穴位,这是......试探她的意思? 不,试探她的不是胡太医,而是瑾妃。 试探她的真实能力,是否帮晨妃私下办事吗? 胡太医听了蔓琪的话,才慢吞吞地取了针扎在孔最穴上,陈筱艾看着心急不已,身为大夫,救死扶伤才是第一头等大事,这胡太医想必是得了瑾妃的吩咐,手上动作并不利索,还时不时一脸好奇地盯着陈筱艾看,缝一眼就看一眼陈筱艾,好似要等着陈筱艾忍不住亲自出手的意思。 陈筱艾抱着春晓,忍得牙龈都快咬碎了,她摸着春晓冰凉的脸蛋,看她苍白无声的面孔,想起早晨春晓起身时,习惯性地过来摸摸她的被窝暖不暖,小声哄着说还早,让她多睡一会的模样。 那样柔和温暖的话语与动作,给了她如家人般爱怜眼神之人,现在却是满身鲜血,生死未卜,自己却不能第一时间救治....... 陈筱艾怔怔地落下眼泪来,一滴一滴地全部落在春晓的头发里,蔓琪看着心惊不已,一来真怕春晓出了什么差错,二来陈筱艾一直以来都是心志坚毅的人,平日里别说哭了,叫屈喊累都是少有的,何曾见她红过眼眶掉过眼泪。 晨妃看到陈筱艾的眼泪,心里也是十分闷痛,眼看胡太医总算将伤口止住血,便赶紧回头对瑾妃说道:“瑾妃姐姐,此事春晓意外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弄得这里外血腥的,幸好没有吓到十皇子,我这就遣人将春晓送回去。” 说罢,让人赶紧准备担架等物,准备将春晓抬回宸徽宫去。 瑾妃看着抱着春晓不停抹眼泪的陈筱艾,倒有些感概,她怀念着说道:“很久以前我还是太后宫女的时候,也有这般相处好的姐妹,也是这样为我担心为我流泪......后来都变了,人也都不在了,这样单纯真挚的情感在这后宫里许久未见,看来,还是晨妃妹妹你会教人。” 晨妃谨慎道:“春晓和筱艾是同期进宫伺候的,宫女们互相关照也是常事,况且也到底都是年纪小的孩子,性子真,看什么都干净,与其说是臣妾教,还不如说她们原先就是好孩子。” “当初皇后娘娘刚成为太子妃的时候,我身为侍妾,时时在跟前立规矩,冷眼看着,觉着羽舟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瑾妃轻轻笑起来,“果不其然,这个好孩子能为皇后娘娘下手杀人,全然不顾自己身家性命,何止忠仆二字足够形容。只是下场如此凄惨,连块好肉都没能剩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午夜梦回间,羽舟是否是个完人啊?” 晨妃听着心里直反胃,她捂着胸口不想继续羽舟这个话题,只说道:“瑾妃姐姐今晚......似乎感慨良多的样子。” “妹妹不觉着,此次事件,慧贵妃未免太聪明了些吗?” 晨妃苦笑道:“她若是不聪明,也不至于将后宫姐妹都压制成这样,还丝毫不影响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瑾妃轻笑,挽着晨妃的手走到门口,就像她们平日里聊八卦说闲话那样家常,她说道:“这事儿皇后要瞒过去并不难,羽舟伤的位置本就难以察觉,又早早以得风寒的由头让她躲着众人,假以时日,等伤养好,谁能把事落到她的贴身宫女身上去?但偏偏慧贵妃居然能精准的横|插一脚,她说她梦到悦美人托梦朝她哭诉,你信吗?” “这种事情.....怪奇妙的,又哪里说得准呢。”晨妃皮笑肉不笑的。 托梦哭诉,是晨妃和陈筱艾一起想出来的主意,当时也是这么跟慧贵妃说的,不然着实没有其他理由能让慧贵妃信服,这种半真半假,沾上一点怪力乱神的事儿,反而会彻底引起注意。尤其是对慧贵妃这种疑心重,性格行动又容易一点就着的人。 晨妃小心看了眼瑾妃的神色,心想瑾妃这么多年来在后宫里淡然若水,宠辱不惊,其实看得比谁都要清楚明白,她怀疑慧贵妃根本不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也不是靠什么托梦才发现的不对劲,她觉得有人私下在帮慧贵妃布局。 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自己,或许是因为她当时在现场提出要查证身边人,所以才引得瑾妃如此怀疑。 不过瑾妃当时已经先行离开,现场的情况她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嘴上说着关心十皇子的咳嗽先行回宫,其实一直让人盯着长春宫里的一切动静吧? 这一行为并不符合多年来晨妃对瑾妃的印象,瑾妃除了被赶鸭子上架,拿过协理六宫之权外,一直都是与世无争的人物,她年龄大,资历高,又得皇上太后尊重,乐得在后宫中当德高望重又慈和敦厚的知心姐姐,平日只喜跟年轻的嫔妃们一起找乐子,为自己和她们驱散无聊的漫漫时光。 这是晨妃数年来的相处中,第一次知道瑾妃原来也是有宫妃该有的疑心和手腕的。 她心里后知后觉的感到些许害怕,她应该没有在瑾妃面前出过什么错漏吧? 正想着,蔓琪上前来说道:“娘娘,春晓已经先抬回宫里了,筱艾陪着。” 晨妃心里一松,不管怎么样,得先把春晓带回宸徽宫里医治,有筱艾在,春晓的伤肯定没事。 她这边心里刚放松,就等瑾妃笑道:“妹妹身边那个叫筱艾的,来妹妹身边伺候不过一年吧?我瞧着是个有能力的,年纪又轻,恐怕再过段时日,就要把蔓琪仙茅她们给比下去了吧?妹妹你也真是的,蔓琪她们这几个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的到底不一样,你再慧眼识人,也得顾着她们的心思才是呀。” “瑾妃娘娘说笑了,虽说情分不同,但身为奴婢,只要是能伺候主子高兴的,奴婢自然也开心。”蔓琪说着看了一眼晨妃,一改刚刚谦卑的语气,语调中带了点不屑,“年轻的宫女自有她们的好处,但都毛手毛脚的不经事,又爱哭,可上不了什么台面,奴婢身为宸徽宫的掌事宫女,势必会教导好她们,别给主子丢面。” 宫里人人都知道晨妃身边的蔓琪是连太后都称赞的好姑娘,连她都不喜欢的人,想必在宸徽宫也不算得人心。 晨妃知道瑾妃话语中是在挑拨离间,她心中不满,但为了不让瑾t妃对筱艾产生更多的怀疑,她顺着蔓琪的话说道:“你得空是该多教教她们,没得又惹事出来让我收拾烂摊子,人都说我性子好会教人,难不成我天天都有这个空?筱艾也就罢了,早晚放出宫去,等春晓好了后,你势必得把她教好了。” 果然瑾妃疑问道:“妹妹要把那筱艾放出宫去?这是为何?” “她在宫外长大,本就是个性子不安定的,又莽撞又没有分寸,要不是有蔓琪压着,迟早要给我闹出祸事来。”晨妃拍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就说刚才在长春宫,她冷不丁的当着慧贵妃的面提起羽舟来,皇后娘娘肯定认为是我故意指使的!怕还觉得我跟慧贵妃是一伙的......老天哦,你说她好端端的多什么嘴!要害死我不成!” 瑾妃一脸半信半疑:“如此说来.......她的确莽撞。但她能想起羽舟来,也算是机敏。” 晨妃一甩帕子,气道:“那种场合,三缄其口才是机敏。罢了罢了,她既然这么不安分,索性放她回去。” “妹妹能安排妥当就好。”瑾妃笑道,“咱们这些人,平日里除了希望得到皇上宠爱,不就希望身边都是稳当可靠的吗,虽说羽舟死得凄惨,但皇后娘娘能有这样一个忠仆,也实属幸运了。” “别人还好说,我怎么看姐姐一点都不着急皇上的宠爱呢?”晨妃调侃道。 瑾妃望着院中景致,轻轻叹道:“我人老珠黄的,皇上能顾念着我就不错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呢。” “姐姐说什么丧气话,虽说皇上每个月都会来您这一次,但平日里您也应该多下功夫呀。慧贵妃嘴里总念着她和皇上的情分情分的,但要说这情分,这满宫里谁没有啊,尤其是您和皇上的情分更不浅啊,您可是第一个陪伴在皇上身边的.......” 说着说着,晨妃也想起来了。要说这后宫宫妃的资历,瑾妃绝对是第一个,连傅皇后都要排在她身后,她不仅是皇上第一个有名分的侍妾,还与皇上是一同长大,本就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太后将她指给皇上做妾,也是有这样的缘由在。 从皇子到东宫太子,再到皇帝,瑾妃一直都陪伴在侧,那么,她会不知道皇上喜欢凌王妃吗? 除夕夜第一次见到悦美人,她难道不觉得悦美人与凌王妃相像吗? 她对悦美人和凌王妃,又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第135章 春晓 瑾妃并没有多留晨妃,晨妃也有眼色,略聊几句便离开宁安斋。 她扶着蔓琪的手臂,走出些许距离后忍不住回头,发现瑾妃还在宫门口看着她,见她回头了,还摆手示意。 瑾妃的影子在身后宫灯的照射下被无限拉长,地上是黑色的影子黑色的袖子和黑色的裙摆,摆动的手臂仿佛缠绕在她身上的蜘蛛丝,一时间竟变得诡秘可怖起来。 这和以往聊完家常八卦后,瑾妃出门送她时,感觉完全不同。 蔓琪扶着晨妃,等远离了宁安斋,才小声对晨妃说道:“娘娘,今日的瑾妃娘娘十分不对劲.......” “她猜到是我帮慧贵妃布局,拿着你和筱艾对比羽舟,又当着我的面挑拨你们之间,就是警告我的意思。”晨妃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宫灯,眼神微暗,“只是我思来想去,我和筱艾并未露出破绽,她可以起疑心,为何第一个就猜到是我呢?” 蔓琪闻言,拧起秀气的眉眼,她总是温婉柔和的,偶尔在宫里管教宫女时都不曾露出过这的严肃的神色,她看着晨妃说道:“奴婢心里有个念头,从刚刚起就在心里悬着.......瑾妃到底也是宫妃,心里有疑心也是常事,只是这次看她对着娘娘发难,好像是在怪娘娘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晨妃听下脚步,看着蔓琪疑惑道:“你一向敏感,这是怎么说?” “娘娘还记得您刚进宫第一年,就被真嫔污蔑陷害的事吗?还有第二年您得了封号,跃过成嫔一头,她拿您与六皇子生肖相冲逼着您另宫别住,以及许贵人等人总是针对您,时不时给您下绊子这些种种......” 晨妃听着微微皱起眉,她刚进宫时那两年其实过得不算容易,她虽有家室才学容貌,但后宫里总有人比你更好的人。别看她现在有恩宠有位份有子嗣,好似十分美满,但早些年也是咬紧牙关,一个个都斗赢了才有现在的日子。 “怎么突然提起来这些,那时的日子虽然难,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去斗......好歹算是挺过来了。” 蔓琪眼里都是心疼,拍拍晨妃的手掌略作安抚,继续说道:“当初咱们并没有坐以待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机手段又如何,现在她们一个个都是您的手下败将。但娘娘您仔细想来,咱们使计对付她们的时候,瑾妃娘娘,应该都是知道的吧?” 瑾妃不可能不知道,这也是着多年来晨妃与她交好的原因之一,那就是瑾妃她不管你有什么心机谋算,也不管你针对谁,只要不找我的麻烦便好。 那是她在这深宫的处世之道,你不找我麻烦,我自然也不会找你的。 蔓琪的眼神在夜色中也十分明亮,她看着晨妃笃定道:“瑾妃对咱们以往的行为视而不见,这么多年也不忌惮您,这次却警告到您跟前来,不就是认为您找了她的麻烦吗?” 晨妃仿佛被狠狠敲了一记,并不疼痛,反而让她耳清目明,她抓着蔓琪的手,瞠目结舌道:“抓出羽舟.....抓住这个杀害悦美人的凶手,在她眼里.......居然是在找她的麻烦?” 那不就是在表明.......她与这件事也有关系? “娘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蔓琪按住晨妃,悄声道,“咱们先回去吧。” 主仆二人紧赶慢赶回到宸徽宫,仙茅手里捧着衣服,忙上来迎道:“娘娘你们回来了......娘娘脸色怎么这么差?” 第161节 蔓琪看她手上带血的衣服是春晓的,连忙问道:“春晓怎么样了?醒了吗?” 提到春晓,仙茅脸色不好,她犹豫着摇头,说道:“还未醒......听筱艾说,春晓这关怕是难过。” “怎么会?!” 晨妃吓了一跳,连忙赶去陈筱艾和春晓同住的耳房,小小的耳房里点了火盘,春晓被换了干净的衣物,连头发都烘干了,她静静地躺在被褥里,脸色略微好了些,陈筱艾跪坐在床边,正扶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给她缠绕纱布。 晨妃忙过去搭了把手,见换下来的纱布上都沾着血,不放心地问道:“那胡太医手上医术如何?春晓的伤口还好吗?” “娘娘放心,伤口我仔细查看过了,胡太医并没有乱来。”陈筱艾的脸还残留着干掉的泪痕,她仔细将纱布缠到合适的紧度。 “如此就好......可是,为何你说春晓这关难过?” “娘娘你看这里。”陈筱艾起身,微微侧过春晓的头,将头发撩开,指着春晓的侧脑鼓出来的一个小包,“假山那种高度摔下来,不仅摔破了脑袋,还造成脑内出血,这里积着的全是瘀血,这种内伤最难医治,也是造成春晓昏迷不醒的原因,目前我尝试敷药,再给春晓灌药下去,若能消下去最好,若消不下去.......” 晨妃看着陈筱艾咬了咬嘴唇,忙道:“要什么药材你尽管说,太医院没有,我就让府里送进来!” “我刚刚给春晓吃下具神丸,就看看这两日能不能醒了,只是若敷药喝药没有起疗效,娘娘能把春晓送出宫吗?”陈筱艾抓着晨妃的手,湿着眼睛恳切道,“送去我师父那,我师父曾给脑瘀血的病人开过刀,切开后放出瘀血,人或许就能醒了。” 晨妃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在头上开刀子?” “对,此招虽险,但若灌药下去也未好,便别无他法了......娘娘,我师父的失魂症已经好多了,手脚也慢慢恢复灵便,只有他能够救春晓......”陈 筱艾行医制药多年,知道这一招有多危险,她师父陈长泰擅治外伤,当年在外多的是人求他,因着此招太险,怕陈筱艾背负仇敌,陈长泰一直不肯教她,她心里没底,因此更加六神无主,早早就想到了此招。 “等等筱艾,你先别急......”晨妃知道陈筱艾是慌了,忙扶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你心里害怕,但春晓的血已经止住了,说不定用药下去,明天就醒了呢?” “是啊筱艾,春晓吉人天相,定会没事的,你先不要过于担心,先冷静下来。”蔓琪也安抚道,看到陈筱艾脸上残留的泪痕t,叹着气轻柔地帮她抹干净,“春晓成这样,想必你吓得不清......但你放心,娘娘和我们都在这儿呢,你不是独自一人,不必害怕,我们会都帮春晓的,春晓一定会没事的。” 晨妃起身牵住陈筱艾的手,看着陈筱艾的眼神里充满着坚定,她说道:“春晓定不会有事的。” 陈筱艾眼眶一热,顿时又怔怔地落下眼泪,她很少这样流过眼泪,自己竟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只知道春晓是不同的,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姑娘将自己视作家人,她关心自己疼爱自己,会在深夜起身抚摸她的被窝暖不暖,会毫不犹豫为她暖和手脚,会给她留下喜欢的食物,甚至对她的任何决定和安排都毫无疑问,始终为她冲在前头......这样一个人,自己居然没有保护好,让她就这样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春晓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是在阳光底下活泼又灿烂,永远都精神满满的。 仙茅拿着热毛巾,红着眼眶为陈筱艾擦拭脸,将她所有的眼泪都收走,等陈筱艾平复下来,又喂她喝了一杯糖水,陈筱艾松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歉意道:“抱歉啊娘娘,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哭鼻子......” “这有什么,关心则乱。不过等春晓醒了,少不了要调侃你一番。”晨妃捏了捏陈筱艾的脸,“我已经派小蒙子去太医院取药,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春晓就交给你了。” “嗯!” 陈筱艾在春晓身边守了一夜,换药敷药喂药一个都没落下,小蒙子心系春晓,同样一夜没睡,就在门外帮陈筱艾煮药看药,忙完后二人相对无言,都看着咕噜噜翻腾的药罐发呆,含着苦涩药味的雾气氤氲,小蒙子踌躇良久,对陈筱艾问道:“筱艾姑娘,万一.....我是说万一,春晓真的醒不过来,你师父真的能救她吗?” “春晓这样情况,我师父救过六个。”还没等小蒙子开心,陈筱艾看着土灶里冒出来的火光,轻轻补充道,“虽说都救回来,也醒了,但到底伤在头上,要说没有后遗症是不可能的。有一位四肢麻木僵硬,已然无法劳作,还有一位因伤在前额,导致面瘫歪嘴斜舌无法说话,这都是可能发生在春晓身上的情况。” “春晓才十八......”小蒙子一脸怔怔,“她这么年轻的姑娘,要是这样,这一生该怎么过下去......生病没了用处的宫女,内务府肯定会将其逐出宫去,春晓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是妥善人,她们会照顾好她吗?” 陈筱艾吸吸鼻子,安慰道:“放心吧,就算宫里不留春晓,宫外有我师父呢,我师父肯定会照顾好春晓的。” 小蒙子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说道:“幸好有你跟你师父在,筱艾姑娘,你能帮我把这个给春晓吗?” 说着,从袖子掏出来一枚半新不旧的护身符,上面的系带已经换成新的了。 “蒙公公,我记得这个是你祖父留给你的护身符......”陈筱艾不敢接。 小蒙子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来,他将护身符放进陈筱艾的掌心里,笑道:“是啊,但当时年纪太小了,祖父的样子也已经忘记了,只有这个护身符,一路陪伴我走过来......它给我带来许多许多幸运,能遇上娘娘这样的好主子,还能遇见你们这群好伙伴,就把这个好运气带给春晓吧。” “嗯,你的心意,我定将你带到。”陈筱艾收好护身符,“春晓定会好起来的。” 第137章 相互制衡 盛成帝对傅皇后的余怒未消,连二皇子的太子典礼上都不允许其出席,生母一位不仅缺席且还在禁足中,据说二皇子,哦不应该是太子殿下,都觉得十分没脸。典礼结束后只朝寿安宫去向端太后请安,连遥遥朝着长春宫跪拜行礼都免了。 “苏歆之前说过,皇后跟二,哦太子殿下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看来是真的。” 陈筱艾在温水里拧干毛巾,微微拉开春晓的衣领,拿着毛巾轻轻擦拭起来。 仙茅跪坐在床边,手里稳稳的抬着春晓的上半身,闻言说道:“说到苏歆,如今也是东宫侍妾了,虽说还是才人,但如今太子还未有正室侧室,太子房里还是她最受宠。” “太子连侧室都没有?”陈筱艾给春晓换上新的寝衣,“不是也有几个跟久的人吗?一个都没抬上去?” “你是说林才人吧,她伺候太子最久,原以为是能混个侧室当当,但其实啥都没捞着。”仙茅说着,轻轻将春晓扶躺下,“前几天遇到苏歆,她还说白讨好那个林才人了。” 陈筱艾拉过被褥给春晓盖上,说道:“那林才人虽是伺候最久,但家世不显,又无子嗣,抬位置其实也就看太子重不重视他们之间的情分罢了,趁机看开了也挺好。” “太子新登,正是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要是有能力的岳家鼎力支持,那自然是最好。”仙茅早已看破,她端起水盆说道,“就是不知道京城里哪位姑娘小姐要被看中,太子妃听着好听,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啊。” “皇家吃人呐.......”陈筱艾轻叹,取来梳子,将春晓的长发梳好后绑了一个松松的辫子。 仙茅倒完水,看着躺在床上,精心照顾下依旧瘦了一些的春晓。 一个月快过去了,她头上的伤势已经好多了,这些时日的汤药灌下去,脸色倒红润了一点,但依旧昏迷不醒。 陈筱艾也因此跟着消瘦下去,那张小脸越发窄小了。 “这两日少爷会进宫向娘娘请安,到时会商讨将春晓送出宫诊治一事。”仙茅说道,“你在书信中已经与你师父说明,想来也做好准备了。” “嗯,师父他很重视,已经将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每日提着水桶给手指负重,就为了到时下刀时能更稳重。”想到陈长泰的医术,陈筱艾心里放心不少。 “是吧,你也别成日愁眉苦脸的,本来就瘦了,现在看起来又是刚进宫时那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仙茅柔声劝道,“到时春晓醒来看到,定要不高兴,好不容易顿顿夜宵把你给微胖一些的。” 陈筱艾忍不住笑了下,点头道:“你说得对,可别让她一醒来就念叨我。” 两人又聊了两句,给春晓整理好,刚好小蒙子来传话说晨妃请安回来了,便连忙收拾东西,一起到正殿里去伺候。 如今开春,天气暖和了不少,内务府早早就送来了春衣等布料,如今是慧贵妃和瑾妃主事,待遇跟傅皇后主事时大有所改,按例赏下来也就算了,往日里傅皇后还会按照各宫嫔妃的喜好进行分配赏赐,既得了好名又不失中宫主位的宽和大气。 而这次慧贵妃却按照自己的喜好偏见进行了添添减减,与她交好的自然有好东西,与她有过龃龉的别说按例分了,连绸缎布料都是前年的旧样式,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告到瑾妃那去,瑾妃表示她虽资历深,但人家前头到底比自己多一个贵字,她也只能劝慰众人,息事宁人了事。 晨妃看了眼内务府送来的各色绸缎面料,还有几套鲜艳色亮的成裙,一边喝着陈筱艾给她做的润肺茶,一边给仙茅说道:“你看着不合适的都收起来,到时方便送人。这慧贵妃真是给我气不顺了,当着众人的面尽给我好东西,要还人情也不是这么还的,众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此次对她而言是拉拢娘娘的好时机,虽之前有过矛盾,但对慧贵妃而言,娘娘若能为她展手尽言自然最好。”陈筱艾帮着仙茅挑选布料,“现在主要是,瑾妃如何?” 提到瑾妃,晨妃脸色不虞,她道:“平日里她还待我如同从前,其他事情都好商量,唯独对送春晓出宫一事不肯允诺,说要春晓亲口告知那晚为何会去宁安斋的目的,否则就不能让春晓出宫。” “春晓至今昏迷不醒,要如何亲口给她缘由?这不就是要逼死春晓吗?”蔓琪皱眉道,“偏偏除了春晓这件事她不肯,其他时候还待娘娘如以往那般和气,真叫人不知道该把气往哪里撒。” 陈筱艾看向晨妃,问道:“娘娘,内务府那边如何说?”宫女在职期间,若是病弱了是能责令出宫的。 “如今瑾妃协理六宫事,她若不允诺,内务府看着春晓被咱们照顾得好好的,便也先当做看不见。” “以往瑾妃协理六宫,也不见内务府把她的话当回事......如今有了十皇子,果然都重视起来了,内务府那群墙头草,也不看看十皇子才多大,就这么上赶着讨好瑾妃。”仙茅冷哼道。 “不仅是因为十皇子的原因,瑾妃此次协理六宫,所t表现的也跟以往大不相同了,她仗着资历深,规矩全,六宫的条条框框更是如数家珍,硬是将头一次协理的慧贵妃压下一头,只能在这些衣服料子上找找存在感,那还都是瑾妃让她的。想来我们差点都忘了,她当年可是太后书房里的宫女,第一个指给皇上的人,这些年她不争不抢,只是没有那个心思罢了,真要论这后宫里的好手,不该忘记她的。” 晨妃说着捏紧杯盏,冷笑道:“早知如此,长春宫那一晚,我就算拼着别人不待见,也要争一争协理六宫之权,弄得现在如此之被动。” “娘娘稍安勿躁,若娘娘争六宫之权,往后便成了众矢之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挣来的平静日子就没了。”陈筱艾安抚道。 仙茅忍不住问道:“那春晓出宫之事,难不成得去求皇上?” “不成,南沙境边最近沙寇屡屡犯境,偏偏南安公犯了旧疾,不能亲去,所以才指派卓侯前去。皇上最近正忙着此事,连后宫都许久未进了。”晨妃的护甲敲了敲桌面,她思考片刻,对蔓琪说道,“慧贵妃那我今日提了一嘴,她倒是乐得帮我。蔓琪,将我进宫时,父亲给我的那一套金莲玉冠拿出来,想来慧贵妃会喜欢。” 蔓琪身形一动,犹豫道:“娘娘,那可是夫人留给您的嫁妆......” “那玉冠按制只有正妻才能佩戴,母亲也没想到我会成为宫妃吧。”提起早逝的母亲,晨妃有些伤感的笑了笑,“虽说留着也是一个念想,但如今春晓的事更为重要,去拿出来吧。” “是。” 晨妃靠在贵妃椅里,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前额。 她原以为送春晓出宫医治这件事会很容易,与公于私都是正常程序,没想到瑾妃数年来的温和表面下藏着如此重的疑心,为此甚至不惜打破和她之间的平衡........这让晨妃不得不怀疑,当初为慧贵妃布局抓出羽舟一事,真的触碰到了瑾妃的利益。 只是瑾妃在悦美人被害一事上,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想不通,也越想越头疼,突然感觉太阳穴微微一热,睁眼一看,陈筱艾正拿着药膏为她涂抹,说道:“娘娘闭眼休息会吧,我给你按摩按摩。” 晨妃心里一软,便在榻上躺下,感觉陈筱艾灵活的手指在她额间轻按游走,药膏很快在陈筱艾的手指间发挥作用,没过一会晨妃就觉得舒爽不少,额间也不再下意识地皱着了。 看着陈筱艾越发瘦小的脸蛋,晨妃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时日你照顾春晓真是辛苦了,原本想着送春晓出宫容易,没想到会被瑾妃卡在这里,只希望不要耽误春晓的病情才好。” “春晓我一直看着呢,用药的方子也是和师父一起看的,娘娘放心。只是这瑾妃......往后怕是不能交心了。”陈筱艾说道。 晨妃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我想不明白,这瑾妃能在悦美人被害这件事上做什么?我们到底找她什么麻烦了?” “我这几日苦思了一番,前两日给春晓换药的时候想起来一事,那晚我检查羽舟尸身,她脖子上伤口敷着的膏药看着新鲜,倒像是刚做好的样子,再联想起小源子在太医院偷取药材,他的姘头又偏偏是瑾妃宫里的宫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存在?”陈筱艾靠到晨妃身上,大胆猜测道,“例如,羽舟其实是瑾妃的人?” 晨妃猛地一起身,差点将陈筱艾给掀翻到榻下去,赶忙将陈筱艾抱过来,惊魂未定道:“筱艾,你怎么会这么想?那羽舟可是自小就陪着皇后长大的,如果她是瑾妃的人......未免也太可怕了!就好比说蔓琪已经被慧贵妃收买了一样!” 捧着红木盒子进来的蔓琪一脸懵逼:“啊?什么收买?谁收买我了?”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啦娘娘.......”陈筱艾揉着被撞痛的膝盖,龇牙咧嘴道,“这个可能性是很低啦......毕竟羽舟都为皇后自尽了。那换一种猜测好了,皇后其实跟瑾妃一直私下交好?她们会不会是利益共同体?不然为何抓出羽舟会让瑾妃如此警惕你,说不定羽舟私底下可能还帮瑾妃办事呢?” “不是,你这五花八门的猜测可真多。”晨妃哭笑不得,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想法砸得头晕眼花,“你先等等,咱们一个个慢慢弄清楚,蔓琪你也来想想,你可比我仔细多了。” 蔓琪放下红木盒子,还顺便沏了三盏热奶茶过来,宸徽宫三位智商担当凑在一个榻上,开始顺着陈筱艾的思路一一分析开来。 “刚刚筱艾说皇后和瑾妃私下交好,我认为是有可能的。”蔓琪率先发言,“她们二位一个是皇上身边第一人,一位是身份贵重的正妻,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三宫六院,莺莺燕燕一大堆的,从东宫开始就只有她们二位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皇后是正室自然高一头,但瑾妃可是生育了长阳大公主!要说她们关系不好,也没见闹过什么矛盾,要说她们关系好,可是明面上却好似避嫌一般,所以我更倾向于,在皇上登基后,她们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 陈筱艾听着连连点头,蔓琪所说的便是她心中所想,晨妃连忙咽下嘴里奶茶,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平衡?” 陈筱艾给晨妃端来糕点,补充说道:“娘娘您想,这么多年来,她们自然对彼此肯定知根知底,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什么鬼,你也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咱们都没法彻底的对付彼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可太没必要,不如就此歇战达成互不得罪的平衡,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甚至还能互帮一点小忙。” 晨妃越听越有思路,说道:“就好像父亲跟我那位庶出的伯父一般.......年少时互相敌视,等到了这个年纪反而相处好了,因为利益相同,没有继续对着干的必要了。” “就是这个意思了。”陈筱艾打了个响指。 第138章 柳容景进宫 “还有一事,无论是之前皇后生病,还是此事闭门思过,协理六宫之权都稳稳落在瑾妃手里。”陈筱艾看向晨妃,“在更早的时候,瑾妃就已经开始协理六宫了吧?” 晨妃点点头,说道:“自我进宫以来,皇后一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便是由瑾妃帮助协理六宫锁事。原想着是因为瑾妃资历深,现在想想,也有可能是皇后不想大权旁落,早就与瑾妃商讨好了一切也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幸好这几年娘娘虽与瑾妃交好,但口舌行动上一直谨慎本分,没有给瑾妃留下什么把柄。”蔓琪拍拍胸口,后怕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晨妃靠在陈筱艾肩膀上叹气道,“难怪我进宫前,父亲一再嘱咐我不能过于相信后宫妃子,相处之间要留有余地,就怕我自小没有姐妹相处的经验,被轻易骗了去。我时刻牢记父亲嘱咐,万幸没有坏事。” 陈筱艾喂了一颗瓜子给晨妃,好奇道:“娘娘只有少爷一个弟弟,没有其他堂表姐妹吗?” “我那伯父家里倒有几个堂姐妹,但长辈们早年关系不算融洽,连带着也没有见过几面,我进宫后更是无缘了,说来可是可惜。我年少在闺阁中时,也只有碧芯时常相伴。”晨妃说着看向蔓琪,眼光柔和,笑道,“也幸好还有蔓琪她们自小就陪伴在身边,与我玩笑逗乐,幸而有你们在,我也不曾孤单过。” “娘娘......”蔓琪一脸感动。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深情对望,陈筱艾不免也感叹道:“唉,我要是也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也就好了。” 但她是个孤儿,也只能想想罢了。 正说着,仙茅进门,带着喜意道:“娘娘,刚刚内务府递来消息,说是慧贵妃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等那边流程一过,春晓就可以出宫了。” “这慧贵妃,拿着六宫之权总算办了点实事,今早没白说那些好话。”晨妃喜道,连忙起身安排,“蔓琪,等会你亲自将那套玉冠送过去。筱艾,你帮着春晓做好准备,该带上的可千万别落下,到时你跟着一起出宫去,春晓就交给你和你师父了。” 第162节 陈筱艾多日悬心吊胆总算得到这句话,一时也高兴不已,匆忙间还不忘嘱咐道:“此事不能张扬,免得瑾妃从中使绊,对外还得说春晓还在宸徽宫养着。” “对对对,千万不能在此出了纰漏。筱艾你拿上装点好的荷包,和仙茅一起去趟内务府,务必让他们闭紧嘴巴。”晨妃连忙吩咐道。 仙茅拿上东西,牵过陈筱艾的手,正兴冲冲地要出门去,刚出宫门转了个弯,陈筱艾一时不察,兜t头就撞上了一个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却没有预料之内的疼痛,才想起卓煜去了南沙,暂时不可能出现这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 是有些熟悉的男声,陈筱艾抬头,就见柳容景那张如玉般耀眼夺目的脸,有段时间不见,这个男人眉眼微笑间风流潇洒的少年气沉淀不少,这张与晨妃相似的脸蛋作为男人已经更加成熟更具有魅力。 “呀,少爷!您怎么在这儿,不是说过两天才能进宫请安吗?”仙茅扶着陈筱艾,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柳容景表示惊讶。 “我看晨妃娘娘信中此事颇急,下朝后便直接过来,今日递牌子请安倒也顺利。”柳容景嘴上回话,眼睛却看着陈筱艾不放,他微微拧了拧眉头,伸手捏住陈筱艾的下巴左右转了转,“你怎么比上次见面瘦了那么多,没有好好吃饭吗?” 陈筱艾拍开柳容景的手,说道:“少爷你这时候进宫,是我师父准备好接春晓出宫了吗?” “娘娘吩咐下来,自然不敢怠慢,全都准备好了。”见陈筱艾没有回答他的话,柳容景反手又捏上她的下巴晃了晃,“别忽视我的话,之前好不容易胖一点才好看,现在又瘦得跟个小鬼一样。” 陈筱艾再次拍开柳容景的手,无奈道:“我有好好吃饭,照顾病人难免会累一些。” 柳容景又比划了下陈筱艾的个子,发现她还有在持续的长高,脸上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他拍了拍陈筱艾的头顶,亲昵道:“已经到我肩膀了,有好好在长高就行,我瞧着也放心。” “都说了我会长高的,就你成天在那说我矮的矮的。”陈筱艾不满道,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身高骨架如何,但师父和卓煜都给她摸过骨,不怎么长肉,但身高矮不了,只是长得慢些罢了。 柳容景眼眸深处盈盈摇动,颇有些深情的味道,他看着陈筱艾笑道:“这段时间又没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我成天念着你的?” 陈筱艾眨眨眼睛,不适应道:“你别这么说话.......其实你一直都念叨着我的坏话吧?” “为什么要说你的坏话,干嘛将人说得那么坏?” “你就这样啊,一天到晚嘴巴毒得要死。”陈筱艾缩起肩膀,怕柳容景又敲她头,“当初跟你来京城,一路上就没见过你嘴上有句好话,我这么觉得也是理所应当啊。你要反思的是你自己。” 陈筱艾还以为柳容景会敲她,没想到这人听了话居然一反常态的认真思考起来,摸着自己下巴说道:“要说刚进京的时候,我忌惮你,怕你有所图谋,所以对你才是那样的打击态度,说起来也真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不该对你说那么多的难听话。” 说罢便伸手轻柔摸了摸陈筱艾的头顶,再次饱含歉意道:“抱歉,我当时不该那么做,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下不仅陈筱艾震惊了,连仙茅都目瞪口呆,二人瞪着眼睛,缓缓回头看了眼天边,陈筱艾颤颤巍巍道:“怎么回事?今天这太阳也没打从西边出来啊.......” “少、少爷也只有小时候被娘娘打哭了才会道歉......”仙茅咬着手指,满脸担心,“少爷莫不是被夺舍了......” “就是吧!不然以他那副德行怎么可能跟人说好话还道歉!天啊太可怕了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何方妖孽居然有胆子夺柳容景的舍,就不怕被他给.......哎哟!” 预想中的爆锤还是落在脑袋上,陈筱艾捂着头一脸果不其然的骂道:“我就说吧!你这人就是这样,刚刚装什么大尾巴狼!” “对你好点你还不乐意,你才是有毛病的那个吧陈筱艾。”柳容景竖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戳着陈筱艾的额头,皮笑肉不笑道,“本少爷都拉下脸给你道歉了,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嘲讽我,你这丫头,有时候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那你继续恨吧就,别装模作样的要假装对我好。”陈筱艾被戳得不停后退,柳容景步步紧逼她又躲不开,“被你阴阳怪气我还习惯一些,嘴上装圣人谁不会啊。” “我到底在你这里留了个什么印象啊?” 柳容景十分纳闷,手上戳完还要去摸陈筱艾的头顶,突然被一道声音给喝住了。 回头一看,就见晨妃站在门口,蹙着柳眉不赞同地盯着他。 柳容景刚想行礼,就听晨妃说道:“行了,赶紧进来。这里是后宫,你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的宫女摸摸打打的是怎么回事,也不怕被人瞧去。” “不过叙叙旧罢了,别人要瞧就瞧去呗。”柳容景笑着道,“姐姐这么敏感做什么?” 晨妃听下脚步,转头打量着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的弟弟,狐疑道:“以往进宫属你最谨慎,今日却奇怪。” “姐姐多心了,难得进宫,见到姐姐只有开心。”柳容景说着往后看一眼,见陈筱艾和仙茅往外走,连忙叫住,“等等,陈筱艾,你们是往哪去?” “娘娘吩咐我们去一趟内务府。” 柳容景笑着招手道:“你跟着去有什么用,这原是仙茅擅长的事,快回来。” 这人今天怎么尽爱招惹她? 陈筱艾看向晨妃,就见晨妃对着柳容景面露不满,说道:“我让她们一同前去自有我的道理,你怎么还指派起来了?真是越大越奇怪了,快些进来吧。筱艾仙茅,你们也早去早回。” 仙茅看懂晨妃脸色,连忙牵着陈筱艾小跑离开了。 正殿里,蔓琪端来茶盏和糕点,笑道:“外面那两箱子看着就重,少爷带了什么好东西给娘娘?” 柳容景端过茶盏笑道:“除了以往宫外的那些新鲜事物,前不久我随徐大人前往景州讨教宗祀礼节,姐姐也知道,景州盛产丝绸锦缎,其中金银丝织锦缎高贵细腻,不仅纹样,特色也多,一旦到了开春做新衣的时候,一匹值百金,可不轻易得,这也就算了,要买到心仪的就更不容易了。此次我倒占了个先机,好好去逛了一逛,姐姐素日里最喜竹菊,孔雀飞鸟等纹样,我都分别挑了好几匹,尽着姐姐挑选做新衣裳。” “都是我喜欢的,难为你记着这些,在家里时没白哄着你陪我试衣服。”见弟弟时时挂念着自己,晨妃心中也高兴,指了指他手中茶盏,“今年最新的西湖龙井,就得了那么一点儿,留着等你来呢。” “我爱喝这个,也是姐姐自小就记挂我口味清淡。”柳容景温柔一笑,垂眼细细品尝。 晨妃仔细瞅着柳容景的脸,说道:“我瞧着你瘦了一点,总以为礼部到底清静一些,看来也是忙。” “毕竟刚过完年不久,东宫大典又刚成,典礼和年节下是最忙的时候,虽不至于忙乱,但要顾及的琐碎事情太多,难免有晕头转向的时候。”柳容笑道,“不过姐姐放心,我已经上手且慢慢习惯了,上司徐大人人也颇为宽和,与我十分聊得上话。” “如此就好,虽说你自小学识便好,为人处事上也颇精明能干,但到底初入官场,我和父亲心里还是难免担心,听你这样说,心里也宽慰不少。” 晨妃又忙问道:“父亲最近如何?腿疼的老毛病可有好一些了?” “正要跟姐姐说,陈筱艾的师父不是住在府上吗?陈师父得知父亲常年腿疼的老毛病后,为父亲针灸敷药,又开了几幅药服用下去,竟然好了大半,这个冬日父亲过得极为舒心,睡得好觉,人也更加精神了,过年还胖了些许。”柳容景笑道,“我这次进宫请安,父亲特让我告诉姐姐,千万不要为他的腿疼忧心。” 晨妃捂着嘴,泪眼盈盈道:“真的,果真好了?你可不要跟着父亲骗我。” “姐姐不信我,难道还信不过陈筱艾的师父吗?他的医术可比陈筱艾还要好,也就是他刚大病初愈,不然早把父亲的毛病治好了。”柳容景忙安慰道,“幸而也不晚,陈师父说了,按他的方子好好吃药,以后好好保养着,就会好的。” 晨妃顿时破涕为笑,忙拿帕子掩了,笑道:“太好了,这么多年来多少大夫郎中都医着无用,白白吃了那么多苦药不见效,父亲年纪也大了,难不成晚年都要这么被折磨......幸好有陈师父在,真是太好了。” 第139章 安排 “这是高兴事,姐姐怎么还哭了,父亲知道了,定要说我惹你不开心,回去肯定骂我。”柳容景端着糕点笑道,“快吃块芙蓉糕甜甜嘴,家里一切有我呢,定看着父亲好好注意身体。” “知道有你呢,瞧把你能的。”晨妃笑着执起一块芙蓉糕,递到弟弟t手里,“如今你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了,多亏父亲时时刻刻指导教诲。我知道你们男子各抒己见时难免有所争吵,就算是亲父子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你可与父亲争论,但可不能跟父亲怄气啊。” 柳容景一下子便将笑容收了回去,垂眼喝茶,闷闷道:“姐姐是想说什么?” “看你,还打量着我会不知道不成?父亲原不想让我在宫里跟着忧心,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姑姑婶婶,哪个是省心的,我便都知道了。” 晨妃放下茶盏,面朝弟弟坐直身体,认真问道:“你对周家二小姐到底不满在哪?” “周家贵女,我岂敢有不满。不过因着长辈寿辰,见过那一两面罢了,怎么都说得是我胆大妄为,敢随意妄评姑娘一样,这可是天大误会。” “你少在我这儿装。”晨妃毫不顾忌地翻了一个大大大白眼,“长辈寿辰,特地引荐你与周家贵女认识,什么意思你难道会不清楚吗?你顶着你头上这颗聪明脑袋装什么傻呢,去年父亲就说要为你议婚,你心里早就有本谱了,怎么这会子倒不情不愿起来?” “此一时彼一时,我入官场才多久,正是需要用心经营钻磨,脚踏实地干实事的时候。况且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六品员外郎罢了,说出去如何配得上人家,这议婚,晚些也不迟啊。”柳容景摊手道。 “我说你傻你还真傻上了,这议婚议婚,又不是让你第二天就成婚,咱们柳家不搞盲婚哑嫁那一套,便该有个认识说话的过程,别人挑你,你也挑别人啊。若互相有意自是皆大欢喜,若无意,年轻人之间认识认识也无妨,你自小跟着父亲走亲访友,难道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见姐姐认真的说教上了,柳容景露出年少时不耐烦又不得不听的懒散姿态,对着盘中糕点戳戳点点起来。 晨妃知道他这个态度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进去心里,刚想伸手去拧他耳朵,又想起弟弟已经成年,又是有官身的人了,不好再这样管教,便忍了忍,耐着性子说道:“你若不喜欢周家二小姐,凭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大可以劝得人服服帖帖的退回去,但你偏偏对着人做出一副傲慢不逊,盛气凌人的纨绔子弟样来,那周家与咱们柳家也算交好,难道会不知道你素日品行吗?那周二小姐被你吓得不轻,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正满心冤屈,好不可怜。” “别人只知道我素日品行,却不知道我性情到底如何,难道姐姐也不知道吗?”柳容景眼睛微微一眯,嘴角似笑非笑,看似温润可亲的一个人一下子变得捉摸不透,突然让人生出两分忌惮来。 晨妃作为姐姐,还是带大了这个弟弟的姐姐,自然知道自己弟弟性情到底是如何。自己说他傲慢不逊,也不算说错,柳容景天生一副好相貌,家世出众,自小又有远超他人的才学,高傲自大自然是有的,不过因着严厉的家学教养,很好的掩藏住罢了。 他不是故意吓周二小姐,只是暴露了本性而已。 筱艾就曾经抱怨过的——少爷整个人都透露着精心装点过的,不让人反感,但却无法忽视的傲气。 晨妃扯了扯嘴角,心想还是筱艾会看人,这一年来就把她这个弟弟看得透透的了。 见晨妃不说话,柳容景立马乘胜追击道:“姐姐你看,我不过露了些性子,那周二小姐就吓得回家去哭,自然不是我的良配。姐姐和父亲再怪我,可就没道理了。” 晨妃哭笑不得道:“你有千百种理由劝退她,偏偏选择最容易遭骂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知道你性子本顽劣,但父亲可不清楚,只觉得你故意捣乱伤害别人家姑娘,势必要痛骂你一遭,何必呢?” “我自小在父亲膝下孝顺,在姐姐跟前懂事听话,少有让你们操心的时候,但人无完人,父亲难得在我身上吃瘪,反而想不起来骂我打我,所以才让姐姐来劝导我不是?” 晨妃横他一眼,哼道:“你那鬼精的心思居然用在父亲身上。所以你这样做,究竟只是不满意周二小姐,还是不想议婚?我警告你,不许再用这样的法子,柳家男子的名声迟早给你带坏。” 柳容景忙给晨妃倒茶,奉上茶盏笑道:“姐姐就先劝着父亲,不着急此事。我会看着办的。” “什么叫你看着办,你的婚事可是咱们柳家的头等大事........” 晨妃正要不满,柳容景忙打断道:“前些日子,姐姐不是让蔓琪托话过来,让我去查凌王妃母家江家一事吗?” 晨妃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忙道:“你去查了如何?” “姐姐说陈筱艾眉眼间与那凌王妃相像,我在黑市里看过凌王妃的画像,是有那么两三分而已,俗话不是说,人一辈子能碰上三个与自己长得像的人吗?巧合罢了,姐姐不用紧张。” “我担心的不是这儿,经过悦美人一事,筱艾又越发大了,胎记妆又不能画一辈子,我总怕筱艾被有心之人利用。再者筱艾原是身份不明的孤儿,悦美人又出身江南......我心里总有一个感觉,筱艾会不会与江家有关系?”晨妃说道,“你也知道我,心里起了疑问就难压下去,就当以防万一吧,你到底查了如何?” 柳容景放下茶盏,开始细细说来:“我特让刑虎走一趟,仔细打听了,首先江家人就不大可能做出遗弃孩童这种事,江家人丁不算兴旺,无论男女都极为重视教育,且听说老夫人管教有方,后院也算和睦,没有出过什么不入流的龃龉。听闻江家二房里头有个纨绔子弟,与青楼妓子有了孩子,按说这种丑事该好好压下去以免招受耻笑才是,但江家偏偏认了此事,等那妓子生下孩子,滴血认亲无误后,便给了无子嗣的偏远旁支家收养,既免了孩子日后受嘲笑,还送去私塾读书受学,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是个女孩儿。” “连妓子的孩子都容忍生下,还送去私塾受教......这样的人家,的确不大可能遗弃孩子。”晨妃沉思道。 “还有,江家本家比起男孩,更加重视女孩的教养,还特地请了女书生在家中私塾教导,无论嫡庶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偏颇。” “家世规矩倒是极好,到底是出过王妃的。” 柳容景凑过身,神神秘秘道:“还听闻一件事.......说凌王妃当年怀的,是个女孩儿。” “啊?真的?哪听来的呀?” “是真的,凌王和凌王妃为此十分高兴,特地回乡祈福,为女儿留着的祈福锦囊还留在当地寺庙里。还有旁支家的亲戚每年都为这个不能出生的孩子点护灵灯,想来应该是江家本家的意思。”柳容景忍不住唏嘘道,“凌王与凌王妃还挺受爱戴,可是就算凌王妃腹中怀的是个女孩,生下来的处境其实并不比男孩好。” 晨妃也跟着叹气:“凌王当年一事我到底不懂......但听闻凌王妃刚烈脾性,或许她当时的选择也只有那一个.......对了,那江家一族的旁支有没有去探听过?” “我做事姐姐还不放心,嘱咐刑虎一一去过了,根本没有与跟陈筱艾长相相似之人,她那容貌,放在哪里都是翘楚,若有人与她相像,刑虎一眼就能看出来。”柳容景说道,“姐姐也别忧心了,悦美人和陈筱艾都只能说是巧合罢了,人不都说美人总是有几分相似的吗?” “想来,也只能是巧合了。”晨妃心里放心些许,“不过我得嘱咐筱艾,等到时出宫生活,还是得将胎记妆好好画着,免得起什么麻烦才是。” 柳容景笑道:“姐姐放心,我到时会好好照看她的。” 晨妃准备喝茶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了眼弟弟,不自然地问道:“你照看筱艾......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陈筱艾与姐姐相处得好,又习惯了京城生活,可说服她和她师父留在京城中生活,继续为咱们柳家效力,到时也可跟着我,常进宫来看望姐姐。陈师父为父亲治好腿疾后,我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柳容景端起茶盏,好整以暇道,似乎对这个决定充满了信心,他继续说道:“他们师徒之前过得苦,四处流浪,四海为家,有我们柳家做靠山,为他们庇护,自此吃穿住不愁,他们应当没有拒绝的理由。” 晨妃放下茶盏,上上下下仔细着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半晌后才接话道:“关于这个,你有没有问过筱艾的想法。” “我早前便同她说了。” “那她是怎么回复你?” 柳容景悠哉道:“只说要考虑一t下,但现在她师父身体越发好起来了,以他们师徒的医术能力,留在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第163节 晨妃轻轻按住弟弟准备拿糕点的手指,认真说道:“阿景,你这个想法太自大了。他们师徒二人既然有能力,又何愁没有生活?他们以往四处行医制药,自是知道天大地大,天高海阔,身怀自由到哪儿去不行?为何一定要留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柳容景神情微愣,这让晨妃想起小时候她偶尔跟闺阁里的小姐妹闹矛盾,柳容景那时候还小,总是不明白姑娘家之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吵架缘由,呆愣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阻。 到现在也是一个小傻子。晨妃在心里叹道,她取了糕点递给柳容景,说道:“实话说,这个理由并不足够让筱艾选择留在京城。” “怎么会?她跟姐姐你相处得这么好,肯定舍不得姐姐的。” 此话一出,晨妃就深深皱起眉头,她不赞同地看着柳容景,问道:“照你这话的意思,是想拿我和筱艾之间的情谊,来逼迫筱艾留下不成?” 第140章 是否正确的心意 柳容景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陈筱艾看似自持冷漠,实则重情重义,若能因为晨妃留下,自然是最好的。 “姐姐......不想陈筱艾继续留着陪你?”被自家姐姐全然看透,柳容景有些不自然,他小心观察晨妃的脸色问道。 谁知道晨妃非常坚决的回道:“不想。后宫本就不是筱艾该来的地方,也不适合她,这里头只有天大的规矩和四四方方的天地,只会把她拘束成断了翅膀的小鸟一样。我深知筱艾性情,她绝不能久待下去,那会毁了她。” 说着又肃色警告柳容景道:“阿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让筱艾留在宫里继续保护我,但两年就是两年,多一日都不成。你不许在筱艾面前打我的感情牌,那孩子面对亲密之人最是心软,你要是敢拿我逼她,我定饶不了你。” 见姐姐神色认真坚定,大有要生气的意思,柳容景忙摆手道:“姐姐和陈筱艾之间有这样的情谊实属难得,我怎么会拿这开玩笑。只是姐姐不觉得可惜吗?蔓琪,你们平日里相处的也好,你们如何想?” 蔓琪端来新的茶水,闻言笑道:“奴婢喜欢筱艾,不舍自然是有的。但人各有各的去处选择,这事强求不来的。而且说到底,情分二字又不是说一定要在一处相处,各自安好才是最重要的。” 蔓琪这几句话说得晨妃脸色缓和下来,她点头赞同道:“蔓琪说得最对。只要筱艾过得好,生活得快乐,与我们在不在一处又有什么要紧的。” 柳容景干巴巴地点头,将冷掉的茶水递给蔓琪换上新的。 蔓琪向来察言观色,又是跟着晨妃一起看着柳容景长大的,见柳容景眼神摇摆,欲言又止,便体贴的询问道:“少爷莫不是有什么别的缘由要留下筱艾在京城?咱们都在京城里,若以后都能离得近自然是好的,可以常来陪伴说说笑笑,娘娘自然也是高兴的。少爷若有什么好想法,不妨跟娘娘说说看。” “你提醒他做什么,我就等着他说实话呢。”晨妃轻拂杯中茶沫,嘴角微微一勾。 柳容景忙道:“什么实话不实话,我希望陈筱艾留在姐姐身边这点千真万确。” “将筱艾留在我身边,就代表她与公于私,都会成为我们柳家的人。”晨妃一语中的,她声音渐渐冷了,盯着柳容景的眼睛不容他退缩,“阿景,你到底想让筱艾成为我们柳家的什么人?” 深刻在心口里的柳家血脉死死地压制住了柳容景,他口干舌燥,忍不住回想起少年时期被自家姐姐全面压制的岁月,更何况母亲早逝,长姐如母这一说法是真真正正体现在他们姐弟身上,晨妃早看清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蔓琪左看右瞧,总算琢磨出些许不对劲来,想起刚刚柳容景在门口就对陈筱艾又摸又打的,神情既高兴又不愿表现太过的样子......少爷小时候面对心爱之物,不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吗! 她立刻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少爷.......原来是喜欢筱艾啊!” “别、别胡说.......”柳容景浑身一震,下意识抬头想要反驳,就看到晨妃目光深沉,并无讶异,看情况早已看破他了。 他感到突如其来的面红耳赤,一股股热流从他胸口燃起,烧得他指尖都软了,这在他二十岁的岁月里是绝无仅有的,他端起茶盏仓促进口,原想拿冷茶水压压心神,却反而被烫了一嘴,又连忙撇开,顿时好不狼狈。 晨妃看他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叹气,将自己那盏略凉的递给他,看他掩饰般灌了大半杯,毫无平日那般翩翩公子作态,心里也忍不住起了怜爱,自己那臭屁弟弟居然也有这样情窦初开,不知所措的一天。 只是......晨妃看着弟弟揉得通红的耳朵,心里顿时又被惆怅填满——到底不是有缘人呐。 “咳咳......姐姐,怎么也不说话?” 尴尬和脸红过后,柳容景就变得厚脸皮起来,反正他在他姐姐面前出过丑的已经不计其数,也不在意这次了。 “你要我说什么?我冷眼瞧着,筱艾对你并没有那个意思。” 柳容景嗤笑一声,胸有成竹道:“她那小丫头哪懂什么情情爱爱的,以后我多照看她,慢慢她便懂了。” 这下连蔓琪都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晨妃也连连叹气,要说实话,她其实也觉得可惜,筱艾这么好一个姑娘,若是成了她的弟媳,她心里自然只有欢喜的。但天不遂人愿,先别说陈筱艾不仅对柳容景无意,而且十有八九与那卓煜已经两情相悦了,只不过时候未到,暂时没说开罢了。 但晨妃看得可明白了,每次筱艾与卓侯会面回来都是满面春风,尽是难见的少女情态,那卓侯更是虎视眈眈,紧盯宸徽宫时刻准备着从她手上接过陈筱艾,每次看到年子笑眯眯的来宸徽宫请安,晨妃仿佛好像看到卓侯那张冷冰冰的面孔,冷眼竖眉的在警告她似的。 柳容景见她们主仆二人都不说话,心里有些不踏实,他心里想着晨妃爱护陈筱艾,总归是会支持他的,但今天一看,怎么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见弟弟面露迟疑,晨妃也索性开门见山道:“筱艾与卓侯这一年来走得十分近,你是知道的吧?” “陈筱艾当初在安国侯府养过伤,也有过见面......”柳容景拧了拧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姐姐提起卓侯做什么?我当时看他对陈筱艾是有兴趣,他麾下能人异士颇多,应该是欣赏陈筱艾,要招揽她的意思。” “筱艾一开始在清河行宫闹鬼一案就帮过卓侯了,卓侯也是在水莲教一事后彻底得到筱艾的信任,筱艾出宫时常是卓侯亲自来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已经不是欣赏那么简单了。”晨妃拍了拍柳容景的手,可惜道,“阿景,你到底是晚了一步。” “什么晚了一步,姐姐怎么胡乱混说起来。”柳容景总是带三分笑意的眼睛霎时冷了下来,他将手收了回去,“卓煜怎么可能看得上陈筱艾?他俩怎么可能在一处?” “什么叫看不看得上,在你眼里筱艾就是要低你一等不成?”晨妃顿生不爽,“你到底是怎么看筱艾的?若真喜欢她,怎么会说出这样贬低她的话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陈筱艾与卓煜身份悬殊巨大这个是不可争论的事实对吧?卓煜是什么人?一品君侯皇亲国戚,又是深在帝心的人物,皇上怎么可能允许他......” “皇家本就对卓侯有愧,就论婚事,何时勉强过卓侯?卓侯不愿意,京城多少世家连个小小侍妾都送不进去,何况是纠缠多年的三公主都被直接下嫁,你就明白这不过是卓侯的心意问题罢了。” 晨妃快言快语,柳容景一时语塞,也想起来皇上的后宫也有几个平民嫔妃,要真论起来也不算什么事。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就算筱艾是在后宫里,卓侯也关怀备至,处处关心,每隔两三天就依着筱艾的喜好送吃送喝,对人也是又温柔又体贴.......” “温柔体贴?就他?卓煜?”柳容景一脸不可置信,这满京城众多贵女,有哪一位得过卓煜的好脸色?他还会温柔体贴?真是天大的误会,他那张冷脸怕是提嘴笑起来都有难度吧! 晨妃知道柳容景在想什么,其实要不是卓煜曾送筱艾回宫,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话说卓侯那人是真的会笑的,要看他跟前的人是谁罢了。 她无奈道:“是他,就t是卓煜,对着陈筱艾笑得可温柔可好看了。” 柳容景心里惊奇不已,脑子里混乱下反而气极反笑,他按耐不住走动了几下,喃喃道:“果然是卓煜,当时在府里,我看他来接陈筱艾时就是另有所图.......” “人家用心了。”晨妃示意他别乱说话,又让蔓琪将大门关上,仔细询问道,“阿景,说到这个身份问题,我倒想问问你,你是因为心里有筱艾,才拒绝父亲安排的亲事对吧?你刚刚说你会看着办,是怎么个看着办法?对于筱艾的问题,你又该怎么说服父亲?” 晨妃趁胜追击,她势必要搞清楚自己这个高傲的弟弟到底是要如何处理自己的心意,又对自己的心意是怎么个安排法。 话说到这份上,柳容景自然不能再隐瞒了,他说道:“我原想就是让陈筱艾留在京城中,她和她师父本就无依无靠,如今因着姐姐你,陈师父又治好了父亲的老毛病,也算与我们柳家有了渊源,一切自然好说......父亲他为人虽古板了些,但一向敬上接下,陈师父和姐姐在,接受陈筱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有一点你弄错了,阿景。”晨妃严肃道,“若是从我和陈师父的方向让父亲接受陈筱艾,这并不难,相反,父亲一向敬贤礼士,十分厚待有学识有能力的年轻人,但前提是筱艾只是一个值得赏识的姑娘,而不是站在是你所喜欢的姑娘这个位置上。” 柳容景正欲张口,晨妃示意他好好听,继续说道:“若咱们只是刚到京城的新贵也就罢了,但咱们柳家世代清流,曾下嫁过公主,亲戚里头的人家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族。不仅父亲,世族长辈里最是看重出身门第,伯母婶婶哪一个娘家里头是能小瞧的?如今父亲年老,家中只有你一个独子,你也有才学能力,自然是要为你选一门当户对,且对你有益的岳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自小就明白了。” 柳容景几次张口,像是不甘心般道:“姐姐,说不定父亲愿意成全于我。” “就算父亲成全,也不是你的正妻之位。”晨妃轻轻摇了摇头,“为了柳家的未来,为了你的仕途,也为了稳定我在宫中的地位,这个位置父亲绝不会让步。” 晨妃年长柳容景几岁,成为宫妃后自然与父亲讨论过柳容景的未来以及亲事,她明白父亲的性格,此事基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第141章 比较心意 屋内一片安静,蔓琪守在门外,时不时看看屋内,一脸担心。 柳容景看着姐姐那一双冷静到甚至冷酷的双眼,心中的期待与幻想一点一点的沉落下去,半晌他苦涩道:“居然是姐姐亲口对我说这些。” “因为父亲始终对你有愧。”晨妃眉目含着悲色,“母亲去的早,甚至都没抱过你两回,为着柳家,父亲又要把你培养成能继承门楣的男子汉,父亲比谁都希望你能与心仪之人成婚共乐,但咱们一家,似乎就是与这样的缘分无缘。” 诞下两子就匆匆离开人世的母亲,痛失爱妻的父亲,以及踏入深宫就与情爱一刀两断的自己,还有得不到喜爱之人回眸的弟弟...... 晨妃还没来得及掩下悲色,就听柳容景突然冷笑道;“姐姐这话倒是说早了,难不成那卓煜已经上听御前,将陈筱艾娶进家里了不成?” 晨妃心里一惊,果然就看到柳容景眼眸沉沉,小时他要与人赌什么东西时就是这样胸有成竹的神色,他道:“两情相悦又如何,只要未成亲就是未知数。那陈筱艾最会做生意,若真要与卓煜在一起,这前前后后的风浪有多少?她未必想担,她顾着她自己和她师父呢,这会子不过一时上头未想太多罢了。再者,卓煜能给她的,我柳容景未必给不了,有朝一日摊在阳光底下说明白,她陈筱艾这样的老道人,还会觉得卓煜是个唯一?” “阿景你......”晨妃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阿景你,该不会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比较衡量出来的?你一直这么想的?” 柳容景的背脊一直就没有塌下过,他哼道:“有何不可?”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骄子,柳容景有这样的自信未尝不可,但到底过于高高在上了些,如果对象是其他人,身为世家嫡女如今又贵为宫妃的晨妃或许不会置喙过多。但是,对象是筱艾。 筱艾纯善又热烈的情感,是这世界上最清澈珍贵之物,晨妃比谁都希望这份感情能干干净净的交到某个人的心底里被好好珍惜爱护,而不是左右猜忌摇摆不定,一点一点的污了这份纯粹。 晨妃猛然想起卓煜的眼神,在远离宸徽宫,送别筱艾的眼神——如狼盯上了势在必得的猎物,满满都是独占欲。 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让筱艾留下比较他人的余地? 再者,骄傲如她的弟弟,居然愿意被摆在这样的局面上做比较? 柳容景不肯让步,姐弟俩之间的谈话难得不欢而散。 内务府里,汪公公拢着宽大的袖子,笑眯眯地跨过门槛,快他两步的仙茅回头笑道:“汪公公快些留步,哪里的脸面,能叫公公亲自送出来,没得折煞了我们两个。” 陈筱艾也笑道:“公公贵人事忙,是我们叨扰了。” “哎,姑娘哪里的话,晨妃娘娘的吩咐,咱家自是重视。”汪公公轻轻掂了掂袖子里沉甸甸的荷包,脸上笑意更甚了,这是刚刚那脸上有瑕的小宫女扔进来的,角度极为刁钻,偏偏她就扔得极准,还做得严严实实的,丝毫没有被他人瞧见。 “要咱家说,晨妃娘娘就是心善,慧贵妃娘娘都吩咐下来,还特特让你们再走一趟,如此体恤下人的主子真真是少有,能够伺候晨妃娘娘,是你们的福气,这满宫里谁不想有呢。”汪公公乐呵呵的奉承着,陈筱艾他看着明明不过中年,手指却犹如枯木干巴。 “我们娘娘虽心系春晓伤情,但宫里有宫规,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才是,可不敢逾矩。汪公公您可是内务府总管,问问您的意思,一切也就妥当了。”跟着蔓琪久了,陈筱艾对这些场面话也是随口就来。 “哎哟,那咱家可得担得起晨妃娘娘如此厚爱。姑娘且去回禀晨妃娘娘,关于春晓出宫事宜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就是到底还年轻,进宫时间不长,所以没有年限上的赏银,收拾收拾行囊出了这宫门也就是了。” 说着,汪公公又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道:“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宫女不中用了,送出宫就罢了,这种小事倒不好叨扰贵人主子们,安安静静就办了。” 这是让她们不用担心瑾妃阻止的意思,看来瑾妃果然在从中做梗了。 但一个慧贵妃,一个晨妃,这两位一起足够让汪公公明白自己的权和名到底由谁说了算。 “有汪公公这句话,我们娘娘也就放心了。” 汪公公和善道:“咱家做事,娘娘尽管放心。有什么吩咐,也请娘娘不要客气才是。” 汪公公本就顾忌晨妃,如今赏钱下去,正是乐呵不计较事的时候,陈筱艾一转眼珠子,问道:“公公统管大内,定是人人都晓,奴婢想跟公公打听一个人,也不知方不方便。” 汪公公本就对陈筱艾这样机灵懂眼色的小姑娘有所慈色,看晨妃给的赏钱的份上,也不计较,挑了挑八字眉,笑道:“姑娘问就是了。” “公公认识长春宫里,一位负责洒扫的太监吗?”陈筱艾努了努嘴,假装想不起来的样子,“好像,好像叫什么.......” 汪公公一思索就想起来了,说道:“是叫小源子的吧?” “对,对,就是这位源公公。” “你问他做什么?” “说来惭愧,前儿个路过长春宫,这位公公刚好在门外打扫,我不小心弄洒了东西,弄脏他刚扫好的地,想着皇后娘娘被禁足,长春宫的下人本身就不好受,回去他还要挨骂,回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是否得去赔个罪才是啊?” 陈筱艾神色惶恐不安,她年纪小,这样小心翼翼认错的态度在长辈眼里着实讨人喜欢,果然就听汪公公说道:“若是他,姑娘倒不用如此在意,这人是个憨人,万事不放心里,别说得罪他了,或许就没注意到姑娘洒了东西这件事。” 陈筱艾露出好奇的神色来,问道:“憨人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缘故不成?” “那小源子也不年轻了吧,这把年纪了,没个正经名字也就罢了,还在做那最低等的洒扫太监,那可是小孩子们的活计。”汪公公瞧了眼院子里头正在浇水的小太监,“再蠢再不经事,年岁上去了也能混个一地的掌事太t监当当,这就是资历。就他憨傻,早年得罪人也不懂为自己筹谋一二,既不懂眼色嘴上也不甜,做事更不利落,好歹也是从宠妃宫里做起的人,如今却被人越踢越远。李公公和我都有心指教,但他倒是乐呵,给人欺负了也不在意,说如今能在皇后娘娘宫中做事就是天大的福气,也算知足了。” 说到这里,汪公公感叹道:“早年也是个机灵人,可惜了。” “能让汪公公和李公公都挂心过的人,想必当年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不知这位源公公姓什么?家乡何处?奴婢带些点心好向他赔罪去,到底是我的过错。” “你小小年纪倒是有心。”汪公公笑道,“他家乡在何处我倒不知,只知他姓花。” 花?仙茅微微一挑眉。 告别汪公公,在回宫的路上,仙茅对陈筱艾说道:“我记得瑾妃娘娘从前曾提过一嘴,说是外祖家的舅舅来探望,好像就姓花。” “京城中花姓并不常见,应该好查。”陈筱艾思索道,“如若那位源公公真是瑾妃的人,她将人安排在长春宫中势必就是为了盯梢皇后,而看样子皇后还未发现。这个人,瑾妃应该安排多年了。” “刚汪公公不也说了,这个人原先也算机灵,后来却只愿意在长春宫当个最低等的太监,应该是受了吩咐,越谨小慎微,越不容易被发现。”仙茅笃定道。 “那位与他接触的宁安斋的宫女,与其说是他的姘头,不如说是他与瑾妃联系的中间人。”到时候一被发现什么,以太监宫女之间的对食也能说得过去。 第164节 两人在长街上没走多久,路过御花园时听到女子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夹杂着质问,就见两名宫女小跑出来,其中一名与仙茅相熟,忙道:“仙茅姐姐,你们快避开些吧,三公主在里头正要打人呢。” “三公主进宫了?”仙茅讶异道,“怎么突然要打人,这还在御花园呢,也不怕惊扰了御驾。” 这三公主,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鲁莽行事。 “是那宫女突然冲了出来,拦住三公主去路,硬是要三公主给她个说法呢。” 这个宫女也是好事之人,见仙茅和陈筱艾面露疑惑,连忙将她们拉到一旁,远远能看到御花园六棱石子小道上,一名宫女正跪在三公主的骄子前,嘴角带血,声泪俱下,正激动的述说什么,而三公主依旧打扮奢华,在宫女面前来回踱步,十分焦躁不安。 陈筱艾眯着眼睛,认出跪着的宫女是怡嫔宫中的人,三公主出嫁前,应该也是伺候过她的。 “那个宫女叫红榴,是怡嫔娘娘宫中的人,早先也是三公主房中的宫女。她的妹妹还有照顾她们的嬷嬷是三公主的陪嫁,一起带到沛国公府去了。” 那宫女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本来一直通着书信,过了年到现在却没有消息,忽听闻沛国公府半夜突然扔出去几具尸体,手脚具断,面目全非.......红榴疑心便是自己的妹妹和嬷嬷,特去向三公主求证,三公主暴怒,二话不说先打人,反倒激起红榴的血性,一路跑出来拦住三公主的骄子。” 陈筱艾拧了拧眉,说道:“三公主那样,不就说明,那红榴的妹妹和嬷嬷已经遭遇不测?” “三公主以往在宫中就曾打死过宫女太监,但那可是宫里陪嫁的嬷嬷和宫女,身份不同,怎么这么轻易就......”仙茅咬着嘴唇,一脸不可置信,“你刚说手脚具断,面目全非.....这、这不是被虐死的吗?” 三公主的性子,怎么暴虐成这样了?! 那宫女左右张望,又小声道:“你们不知......听说三公主大婚当晚,驸马居然没有留下与三公主洞房花烛夜,而是去了通房丫头的房里!整整一夜都未去看三公主一眼!” 陈筱艾和仙茅都瞪大了眼睛,竟然有这样的事! 三公主虽嫁了不想嫁的人,但这居然也能忍?还有那沛国公嫡次子是哪来的胆子,敢对一国公主做这样尽显羞辱的事情,而且还没有被怪罪? 这些时日,三公主偶尔进宫请安,也没有听说与驸马不和的传闻啊。 陈筱艾摸着下巴突然想到,该不会那沛国公府的人,知道三公主曾使计陷害想要强嫁卓煜的事情?如今不得不匆匆下嫁他们沛国公府,以此便拿捏了三公主吧? 第142章 境遇 御花园里,红榴还在饮血泣语,一字一句都听不进去的萧欣阳焦躁不安,她面色苍白,唇上的鲜红胭脂都没了往日骄傲夺目的神采,她突然上前两步,在头上的金簪步摇甩到自己脸上前,先重重扇了红榴一个巴掌。 红榴哀叫一声摔倒在地,萧欣阳终于输出胸里那股燥热的恶气,却突然想起来刚嫁入沛国公府,她那位俊秀却瘦削的驸马远远隔着花窗对她说道:“公主嫁入我沛国公府,已成我任家人妇,也该收敛点脾性才是。这些不懂规劝的下人,为夫帮你管教。” 萧欣阳突觉得一股凉意从自己的后脖子冒起,眼前闪过被麻绳捆绑的细瘦脖子,挣扎的腿脚,以及嬷嬷含着血沫的哭喊....... ......怕什么?自己在怕什么?! 这里可是皇宫!是自己的家!她有什么好怕的!难道那人还敢管到宫里来不成? 不!他手里捏着自己的把柄,说不定还真敢...... 裙摆突然被扯,萧欣阳低头就看到红榴趴在自己的脚边,扯着自己的裙角,一张脸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但她眼神疯狂,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问着:“我、我妹妹......嬷嬷,三公主,您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她能交代什么?交代她那两个人已经代替她去死了吗?! “放开!快放手!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拉开!” 萧欣阳朝身后喊道,只见两个颇为面生的侍女慢吞吞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红榴拖到一边去按住,也没多留心,红榴本身还撑着一口气,挣扎间险些又抓住萧欣阳的裙角,萧欣阳气急败坏,对着两个侍女也是又打又骂,手上也没个轻重,奇怪的是那两个侍女就跟木头桩子一样,被打被骂也没有丝毫反应,眼神都是麻木的,看得陈筱艾直皱眉头。 等怡嫔身边的红香来劝了,萧欣阳才一拢裙角,扔下倒地不起的红榴,一脸气愤的离开了。 三公主一走,陈筱艾等人连忙上前查看红榴,红榴满脸都是泪水和鲜血,看到众人面带关切,更是悲从中来,捏着颈间一个小小的吊坠,万般悲痛的哭泣道:“我妹妹红苹......她才十四岁,是死是活,好歹给我一个准话啊.......” 众人听着,也跟着心伤不已,陈筱艾拧了拧眉,抹去红榴脸颊边滚烫的泪水,对仙茅说道:“仙茅,你们先送她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怡嫔的曼霞殿里,怡嫔同样焦躁不安,她捏着衣袖在宫门口时不时张望,来过踱步,见女儿回宫的骄子总算出现在长街上,一口忧心的气刚顺下来,马上就被另一股惊惧爬上脖子。 出嫁的公主回宫也是有规矩的,若有自己的公主府自然是自己说了算,没人拦得着。原本作为盛成帝第一位出嫁的女儿,三公主本该是尊贵异常,荣华不尽才是,但实际上不管是婚礼还是仪式都是一切从简,连三公主本人都是苦修之后才被匆匆送入沛国公府。端太后还以南沙边境不太平,恐有战事需军姿为由,明确表示不会为三公主建造公主府。 也就是说,三公主萧欣阳,得与寻常人妇一般,与公婆挤在一个屋檐下。 好不容易能进趟宫,见到自己的母妃,萧欣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刚下骄子,一句情深意切的“母亲”还未喊出口,迎来的却是怡嫔劈头盖脸的质问:“你怎么又进宫了!可得了沛国公的同意?” 萧欣阳脚步一顿,愣愣道:“.......母亲难道不想见我吗?” “你说什么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怡嫔拉过女儿,担心道,“你上个月刚回宫一回,我便听说沛国公夫妇对你多有言语,话里话外便是你娇蛮了些,新婚燕尔的却不跟驸马多相处.......欣儿,如今你没有自己的公主府,哪怕你是公主,在沛国公府里也少不得束手束脚,还是该谨慎一些才好啊。” 萧欣阳捏紧了袖子,恨意爬上她的面庞,她恨道:“寻常女儿家就算嫁人了,回趟娘家也不过是平常事。我贵为公主,回宫一趟却要遭他们非议.......他们是谁,也有胆子来管我?我身为一国公主的尊严被置于何处?母亲,父皇在哪?女儿t要去找父皇说清,沛国公一家到底是什么嘴脸!” “不可,万万不可!” 怡嫔一把揽住女儿,强硬地将她带回寝宫里,喝退下人关闭门窗后,才将女儿哄卧到塌上,赶紧劝道:“你已下嫁到沛国公府,公主也是女人,已然也是半个任家人了!从此荣辱与共,兴衰皆是一体!你若是惹怒了沛国公他们,你这日子也难过啊!” “母亲说得是什么糊涂话!我可是公主,公主!为何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萧欣阳愤然起身,“他们沛国公一家看重我的公主身份,却丝毫不尊重我!这口气我早已忍不下去了!我就不信父皇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被糟践!” “糟践你的是你自己!”怡嫔一把将女儿扯回卧榻上,指着尚不知错的她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当初不就是你自己要糟践自己强迫卓煜吗!成功也就罢了,我陪你豁出这张老脸就是!偏偏......偏偏就被抓个现行!你知不知道,我去寿安宫接你时,我有多丢脸啊!” 萧欣阳回想起被禁闭在寿安宫那段时日,她跟中邪一般滔滔不绝的对端太后说那些要带进坟墓里的话,接着被送去苦修,禁食禁水,每日都要用刺骨的冷水净身.......她好几次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会成为南盛史上第一个被饿死冷死的公主,好不容易迎来了曙光,她却被嫁给了根本不认识的沛国公嫡次子,一个普普通通的病秧子,一个甚至不能....... 萧欣阳打了个冷颤,她抓住怡嫔的手臂,含着眼泪哀求道:“母亲,他们对我真的不好,那任锦勤视我于无物,甚至当我的面跟他的通房卿卿我我,沛国公夫妇却从不责怪,只要求我息事宁人,我稍有不从就加以威胁.......我是公主啊母亲!他们怎可以这样对我!” 怡嫔怒道:“你在意你的公主身份,为何当初要做那样不知羞耻的事情!你以为只有你得到惩罚吗?我在这后宫里的日子就好过了吗?我进宫数十年,熬了大半辈子的位份,如今无宠无爱......好不容易养育成人唯一能指望的女儿,居然、居然这么愚蠢!” 皇上的指责,端太后的冷眼,其他嫔妃的耻笑.......她被褫夺的妃位,以及那不可能再拥有的恩宠。 女儿挖下的深坑让她意识到,她几乎已无法在这深宫翻身了。 需要公主增加家族荣光的沛国公,是她倾尽心血,好不容易求来的,她绝不允许萧欣阳再继续任性下去! 一把甩开女儿的手,怡嫔冷冷道:“沛国公夫妇再冷漠,也向我保证你在府上的一切尊荣,等有朝一日你父皇和太后气消了,说不定还能为你建造公主府,以上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你只要再忍些时日,再忍忍不就好了?” 萧欣阳哭着摇头。 “你听着欣阳,你就再忍忍。”怡嫔忍了忍性子,轻柔地捧起女儿的脸蛋为她擦拭泪水,柔声劝道,“沛国公世子夫妇身子骨一直不好,他们既留不下子嗣,年岁也不会长久,沛国公能指望的只有次子,必定举全家之力支持,你我母女在后宫为他们出力,共同出谋划策,只要他沛国公好一天,你就依然是尊贵的公主,假以时日,你再诞下子嗣,就能......” “不可能。” “什么?” 萧欣阳扬起脸来,满面泪水,嘴角却带着一股畅快又恶毒的笑意,她说道:“母亲没发现,我这次回宫,原先配给我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吗?” 怡嫔皱了皱眉头,说道:“上次沛国公夫人进宫请安,曾向我说过你身边的侍女都被你惯坏了,因着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在府里也是趾高气扬,半点不懂收敛,尽纵着你胡乱,为着你和沛国公府的脸面,说要管教一番。你也真是,我费心思配给你的人,让你当心腹好好培养,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心腹?呵呵,心腹啊.......”萧欣阳呛咳两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门外说道,“母亲不如去问问那任锦勤,将人虐待而死的时候,能不能留个全尸给我?还心腹?哈哈哈哈哈哈........” 怡嫔脸色全然变了,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指,颤声问道:“什么意思?你那几个侍女该不会是.......” “母亲以为大婚当天他不与我洞房是为了给我下马威吗?不!是因为他房里绑了一个他的通房丫头,赤|身|裸|体的......吊在门梁足足三日不给吃喝!全身上下都是他打出来的鞭痕!” 萧欣阳深吸一口气,在怡嫔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继续咬牙道:“洞房那晚那丫头死了.......他抱着那丫头的尸身睡了整整一晚。” “这、这是在干什么?”怡嫔顿时打了个寒颤。 “母亲且听我说完。我身边的红果去打听消息,结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第二天被发现淹死在池子里,说是失足,但嬷嬷眼尖发现了,红果身上的衣服扣子全部扣错了!她明明是被人动了身子,又被人给害死的!” 怡嫔捂住嘴巴:“你怀疑是驸马.......” “只能是他!全府上下,有谁敢对我的贴身侍女动手?况且红果本身就是去他身边打听消息的,他就这样眼也不眨的杀了我的人,他何曾将我放在眼里......” 萧欣阳眼神呆滞,慢慢抱住胳膊,继续说道:“还不止,新婚不过一月,他强拉红裳进房,我前去阻拦,却被母亲你口中那位心慈和善的沛国公夫人拦住了,说不过一个丫头罢了,公主就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当晚红裳被打的声音响彻整个后院,第二天所有人却都跟我说,红裳是不小心摔死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好像没有长眼睛耳朵一般,他们就将红裳的死在我跟前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了.......” “后来嬷嬷总算打听到,自任锦勤十二岁起,以各种理由死在他房间的丫头已有数十个了......” 再后来,打听消息的嬷嬷,和她身边剩下来的小侍女红苹,也在某一日突然消失不见。 她们的结果可想而知。 “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跟我说?”怡嫔抓住女儿的肩膀,颤声道。 “我带去的人死的死,怕的怕,又都给沛国公一家看管起来威胁,几次进宫又有人盯着,何况人家手中有我的把柄。”萧欣阳看着母亲,苦笑道,“就算母亲知道了,难道还会去跟父皇太后说,让我与任家和离吗?” 三公主萧欣阳在外的名声本就不好,皇上与太后已对她厌弃,若又与夫家和离,那这辈子她们母女的指望在哪里? 第143章 无用之人 怡嫔跌坐在塌上,六神无主道:“怎么会这样......当初我也是好好探听过的,只说那任锦勤生来骨子弱,常年吃着药,但到底比只能卧床的世子好多了,宴席上见过也是斯文俊秀......他为何私下如此暴虐?” 萧欣阳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母亲刚刚说的子嗣,便是他一生之痛。他为何要虐待那些年轻美貌的丫头,就是为了掩饰他身上的不足罢了。” 怡嫔猛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道:“难道他?不、不可能!沛国公岂敢骗我!” 萧欣阳却欺身上前,抓着怡嫔的手疯狂大声笑道:“对!就如母亲想的那般,那沛国公嫡次子任锦勤,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是个不能人道的废物!他根本不可能与我圆房,因为他那玩意儿无用,无用!就跟那些太监一样,他是个跟阉人没什么不同的男人!” “母亲你费尽心思,最后却给我选了一个和阉人没什么两样的男人!他既不将我放在眼里,将来也不会有子嗣,我这日子,这日子......母亲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过去,该如何过去啊!” 疯狂太过,萧欣阳身子一歪,从卧榻上直接摔了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发上金簪步摇散了一地,混着她的眼泪满是狼狈难堪。 她金尊玉贵,本该顺遂得意的这一生,为何会变成这样?从对卓煜的爱而不得起,难道就这样堕入地狱吗? 怡嫔还在发愣,听到女儿无法抑制的哭声,她摸索着上前抱住,半晌才跟着痛哭出声:“是我!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轻易听信他人的......欣儿,是母亲害了你啊!” 萧欣阳死死地抓着怡嫔的衣服,又苦又恨,最终还是化为可怜的哀求,她吸着自己的眼泪哭泣道:“母亲.....哪怕是回到清念寺苦修,也别让女儿以后都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求您了,想想办法救救女儿吧...t...” “不会的,不会的......母亲一定会想办法的.......” 母女二人抱头哭在一处,多日来的担心受怕与羞辱让萧欣阳的情绪彻底爆发,她不管不顾的哭喊着,几乎在怡嫔怀里哭死过去。 屋外窗框下,陈筱艾和小年子躲在草丛处,两人同时收回耳上专门用来偷听的竹筒,有些尴尬地互视一眼,小年子左右张望,小声道:“这不知道得哭到什么时候去......姐姐,咱们先回去吧?” 要紧的消息已经了解,陈筱艾点点头,两人收拾好东西,猫着腰从花丛里小心翼翼地穿过去,一路来到曼霞殿后院的门墙下,推开半人高茂密的杂草,地下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有些岁月的狗洞,看大小只能容小儿爬过,若不是两人身形纤细,要爬过去也是有些勉强。 “这狗洞还是三公主小时候刨的,为的就是偷偷跑出去找侯爷。”小年子顾不上沾满草屑的袍子,连忙转身搀扶陈筱艾,“没想到还在,看来怡嫔娘娘这么多年都没发现,正巧了我们。” “明明是唯一的女儿,我以为怡嫔定会为三公主安排选择好一切。”陈筱艾伸手拍打小年子肩上的草屑,疑问道,“可我怎么看,怡嫔都是顺着三公主乱来。” 小年子撇撇嘴,满是不屑道:“因为三公主早早就缠上侯爷,吵着嚷着非侯爷不嫁了,侯爷这样顶了天的好夫婿,怡嫔心里自然是千百个愿意,才那样纵着三公主对侯爷死缠烂打。要我说啊,三公主犯事被关后,怡嫔着急慌乱选择沛国公次子,就是这么多年纠缠侯爷的报应,哼。” “那沛国公次子,真的是.......那样?”陈筱艾心想这世子不孕且年岁不长,这次子又不能人道,两个亲生的儿子都这样,那沛国公夫妇本身身体就有问题吧?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沛国公家的世子和次子生来身体就都不好,尤其是世子,听说几乎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次子虽说也不算好,但起码能跑能跳,早些年偶尔还能骑马打马球呢,家里通房也不少,没听说那方面......出了问题啊。” 陈筱艾猜测道:“那也就是说他生来可能是没什么问题的,是后天原因造成的?” 小年子突然拍着手掌道:“啊!姐姐这么一说,很有可能就是那件事造成的了!” “他那里受过伤?” “没错!听老公公说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太后在行宫办的春日马球会,有些脸面的世家少爷公子都来凑热闹,夺得彩头是其次,要紧的是在太后那留下好印象,有没有本事的都上了。场面一时人多,乱成一团,马儿受惊,摔了不少人,踢踢踏踏间不少人受伤,那沛国公次子据说就伤在了大腿,还是侯爷在马群中将他拖出来的,血将春草都染成一条路了......” 陈筱艾听得牙齿发软,说是大腿,估计就是那个地方了。 小年子越说越觉得有可能:“那之后治伤就治了很久,人也不大出门,更别说打马球了。姐姐,你说那沛国公嫡次子,真的跟我一样.......” “如果是被踩断了命根子,当时情况可能还没你们好.......你确定要听下去?” “不不不不.......”小年子疯狂摇头。 第165节 陈筱艾回头望了眼曼霞殿的楼阁,说道:“堂堂一国公主,嫁给这样的人,竟然也不敢有丝毫反抗。我心里想着,沛国公手里大约捏着三公主那次陷害大人的把柄。” “何止是三公主的把柄,简直就是捏着皇家颜面。不过话说回来,当初那件事的一干人等全部就地处决,太后雷厉风行,没留半个活口,这事断不可能是从宫中透出去叫沛国公知道的,他家知道了,其他家也有可能知道,这还了得。”小年子总觉得此事十分奇怪,“怡嫔也不可能为了把三公主嫁进去,主动将把柄递出去吧?”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何况宫中闲杂人等实在太多。” 小年子是被陈筱艾临时叫出来的,这会子正要回寿安宫去,临别时问陈筱艾:“话说回来,侯爷去南沙境边镇沙寇已有两月,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姐姐可有接到过来信?” “只让虹夏姐给我带过话,说要好好吃饭。”陈筱艾提到这个就来气,“我还想问你有没有消息呢。” 这人,匆匆忙忙的领命就去了南沙,难得带个信,居然只是让她好好吃饭不要挑食......到底是有多不信任她啊!明明有那么多的其他事情可以说的......搞得她兴冲冲的白兴奋一场。 看着陈筱艾气鼓鼓但眉间都是担忧的样子,小年子笑劝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况且侯爷骁勇善战,当年北境战况如何凶猛都能力挽狂澜,更有老侯爷英灵神护,姐姐更不用忧心,只等着好消息吧!” “我想着,南沙是老侯爷战死的地方,大人心里一定憋着一股气吧......”一想到这里,陈筱艾心里又忧又疼。 那是埋藏了他父亲的战场,即便冷静如卓煜,心里也不可能好受。 见总是精神活泼的陈筱艾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年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在陈筱艾身边着急忙慌的晃了两圈之后,他想起来什么,连忙道:“姐姐想念侯爷,更想叫侯爷知道有人挂念,为何不写信呢?” “啊?写信?就算写了,也送不过去啊......”送到战场的信可不是交给普通信使那么简单的事情,费人费马的,还要找信得过的人。 卓煜临去南沙时,在宫里和安国侯府里都专门留下给陈筱艾差使的人,但陈筱艾并不想把他们用在这种地方,一来劳师动众的,二来她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离不得人的矫情鬼...... 小年子人小鬼大,明白陈筱艾的心思,笑道:“这倒有个好机会,第一批军资过两日就要启程前往南沙,侯爷肯定亲去交接,这次送军资的人,姐姐猜是谁?” 这种前朝政事除非打听,不然鲜少传到后宫里来,陈筱艾也好奇,问道:“谁?” “是咱们的傅小少爷!” “叶歌?”陈筱艾有些惊讶,“怎么会是叶歌呢?” “说起来姐姐可能不知道,成国公当年也是在战场拼博下来的人,只是同期中都是老侯爷和南安公这样的大人物,倒显得成国公平庸一些。这次成国公有心让小少爷历练,特地跟皇上讨要此次护送军资的副职,此事只要做得顺利完美,回来小少爷的世子一位,也就板上钉钉了,虽然本来也没什么争论就是了。” 陈筱艾恍然大悟,心想傅叶歌再不愿,最后还是得乖乖回去继承家业,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开了没有。 “那......我写了信,让叶歌帮我带给大人?他肯定能见到大人的对吧?”陈筱艾燃起希翼,能有傅叶歌来送信,自然是最好的。 “军资护送是否顺利,可关系到前线战事,侯爷一定会前去的,姐姐就放心吧。该想想,要写些什么给侯爷才是正经事。”小年子笑道,“姐姐定是憋着一箩筐的话要与侯爷说的。” “定然是要慰问他身体情况,一切是否平安顺遂。” “害,姐姐,皇上每隔两日发去南沙的折子天天都问这些,虽说关心至上啦,但姐姐除了这些也再写写别的呀。”小年子鼓励道,“男男女女间,想听到的话不就是那些嘛。” 陈筱艾作势要捶他脑袋,说道:“你个小鬼头,成天到晚都学了些什么呢!” 小年子立马笑着跑开了。 第144章 写信 是夜,陈筱艾一边值夜,一边趴在床边,捏着毛笔和信纸,专心致志的给卓煜写信。 等她停下笔,缓了一口气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居然洋洋洒洒写了好多张,叠起来都不一定能放进信封里。 不是,自己都写了些啥?怎么能写出这么多来?陈筱艾自己都懵了。 晨妃散着发,穿着柔软素白的寝衣,趴在床上正看她的小话本子,时不时还偷瞄一眼陈筱艾的信,见她抓着信纸愣住了,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禁笑道:“你连你最近几顿吃了什么都交代在里面,内容可不就得多嘛。” “我、我写了这些吗?”陈筱艾翻了几张,发现自己还真写进去了,好像在写反省书似的,就怕卓煜回来算账,顿时抓耳挠腮道,“哎哟我都写了些什么啊,大人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看我在这一大篇流水账的。” 说罢就将那几张信纸揉揉巴巴的放到一旁,拿出新的信纸打算开始重新写,才刚开了个头又陷入瓶颈,看着被烛光染成昏黄的信纸开始陷入自我怀t疑—— 我平常与大人都是怎么打招呼说话的?又聊些什么?写在信里会不会很奇怪? 原来日常里说话跟写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怎么下笔都觉得不太对劲,她本来就很少写信,更是第一次给卓煜写信,她该写些什么才好? 看着陈筱艾满面纠结,晨妃翻了页话本子,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在闺阁时,陪着要好的姐妹半夜偷摸起来,看她给心上人写信的样子,可不就是写着写着胆子越来越小么。 她这辈子是无法体会到这种心情了,因此越看只觉得越可爱。 晨妃起身将陈筱艾散掉的发丝重新挽好,点了点信纸笑道:“写信嘛,也不是这信纸有多大你就要写多满,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家书是好,也得看时间地点。” “娘娘,不是家书......”陈筱艾将脸埋进被子里。 “好好好,既然不是家书,那你想什么就写什么嘛,只要是你写的,卓侯肯定高兴。” 陈筱艾泄气一般趴在床上,抬眼看着不施粉黛,如月光般温柔如水的晨妃,忍不住问道:“娘娘,我很少写信,也甚少收到别人的来信,收到信的人真的会开心吗?” “我嘛,收到信自然都是开心的,比如我父亲给我来信,还有阿景和碧芯,还有很多人,给我来信的人的人,都是真心实意的挂念我的。”晨妃笑道,“你想想你被人挂念着,字字句句都是对你的想念,你难道会不开心?” “那倒也是啦。”陈筱艾支着下巴,眼睛在烛光下轻轻闪耀着温暖的光芒,“以往在外,我和师父总是匆匆到一个地方,又匆匆的离开,因此连朋友都是匆匆而过,可我心里的的确确是念着她们的,若能写信传达给她们,她们大约也会高兴的吧?” “不是大约,是肯定。”晨妃笑着摸了摸陈筱艾的头,“想好给卓侯写什么了吗?” “嗯!想好了。” 大约是还有羞意,陈筱艾拿着信纸下了床塌,晨妃笑着摇摇头,正想拿一本新的话本子来翻,一转身就看到陈筱艾站在床前,精神奕奕的说:“娘娘,我写好了,咱们睡觉吧。” “这么快?”晨妃诧异道,“你写什么了?” “嗯!我已经在信上充分表达我的挂念,大人一定能够切身实地感受到。” 陈筱艾对此信心满满,她爬上床整理被褥,从枕头底下又翻出几本晨妃的话本子,定睛一瞧,说道:“娘娘,这几本话被子不是都看过了吗,尤其是这本《冷面书生可真难搞》。” “我没看啦,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翻一翻。” 晨妃不好意思般将话本子都扔到床头上去,仰躺在床上,看着床顶重重月纱静静垂下,她说道:“今天你跟我说了三公主和驸马的事,三公主果然是自作孽,不过也没想到宴席上那斯文俊秀的任锦勤私下竟是那样残虐的人,他再不幸,关那些无辜的女孩儿们什么事。” 陈筱艾也为沛国公府那些无辜的侍女们感到心痛,沛国公夫妇居然纵容至此,想来也并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我心里奇怪一件事。那沛国公夫妇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先不说任锦勤不能有子嗣,光是他不能行夫妻之礼这点,都敢哄骗怡嫔和三公主。就不怕三公主扔下颜面找上皇上,皇上如今再厌弃三公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守活寡吧?” “没有闹到皇上太后跟前去,三公主和怡嫔将此事忍下,无非就是有把柄在沛国公夫妇身上,我想来想去,便只能是当初下药陷害大人那一遭了。” 陈筱艾与晨妃并排躺下,晨妃给陈筱艾掖了掖被角,闻言道:“十有八九了,太后为了卓侯与其他公主的名誉,此事看得非常重,给有心之人透露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谁会这样做?当时事情发生在汤泉宫,又压得极快,知情的下人又都被处死了。” “筱艾,你是在担心三公主?” 陈筱艾翻了个白眼:“才不是,谁担心她啦,娘娘真是的......我只是觉得这后宫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人藏着什么诡秘心思,心想起来总叫人不寒而栗。” “这哪能操心明白呢。”晨妃轻叹一气,“宫里人多,是非就多,是非多,明争暗害数也数不尽,想多了,人就怯了。” 陈筱艾翻身面对晨妃,看着她素白的鼻尖轻声问道:“娘娘,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没有进宫......” “没有想过。”晨妃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陈筱艾的鼻尖,抿嘴一笑,“我这个人已被困在这铜墙铁壁里,死后只有妃陵是我的归宿。以往的梦想与所愿都只能埋藏在回忆里,想太多,人会妄念,妄念难熬,人来这一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娘娘你......总是很通透呢。”陈筱艾压下心中的酸软。 以晨妃这样通透明亮的性格,如果她不进宫,定能在宫外活得自由自在。 “不说服自己通透,我又该怎么办呢?” 陈筱艾一时无语,是啊,身不由己的后宫女子们该怎么办呢?可她也控制不住去幻想晨妃作为一个普通官家小姐,在阳光下肆意奔跑的样子。 晨妃揽住陈筱艾,就像揽住了自己不肯睡觉的小妹妹一般,哄道:“你也成了越长大,越有忧愁的孩子了,未来还长着呢,睡吧睡吧。” 宸徽宫一夜安睡。 十日后,陈筱艾一路快跑向南门,护送第一批军资的队伍已在城门外蓄势待发。 门口站着一名身穿轻甲,扶着刀柄的熟悉身影,陈筱艾放慢脚步,探着头叫道:“傅叶歌?” 傅叶歌回过头,一张原本俊俏无双的脸蛋消瘦了不少,褪去些许稚气,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标志,少了几分风流,更多了几分飒爽。 “哟,陈筱艾,你怎么那么慢。”见到陈筱艾小跑过来,傅叶歌扬起笑容,拍了拍陈筱艾的肩膀,“让我好等。” “我已经跑得够快啦。”陈筱艾对着傅叶歌的脸啧啧感叹,“瞧你脸,你这身板,你是干什么去了?”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有男人魅力,特帅气,一点都不输给煜哥了?”傅叶歌像孔雀般转了一圈,他挺了挺胸膛,骄傲道,“我这段时间在校场可没白练,堪称地狱般的训练,现在连骁骑营的将士看到我都得掂量掂量了。” “所以,你脸上这些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骁骑营的人打得?” “什么叫打,那叫切磋!” 陈筱艾无语,伸手狠狠拧了下他薄薄没肉的腮帮子,怒道:“哪家好人切磋尽往脸上招呼的?这是看不顺眼你还是看不顺眼你啊!逮到机会就尽欺负你了是吧!都是些什么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英雄好汉敢对你如花似玉的宝贵脸蛋下手!” 气死她也!傅叶歌这张脸连卓煜平时都会顾忌两分,他们男人要切磋就好好打!断手断脚都是爷们儿!明摆着就是那些混皮子们逮着机会欺负傅叶歌一个美貌的世家公子,所以尽往脸上招呼,故意羞辱人的,这些在军营里的混账德行! “哎哎哎别别......”傅叶歌忙制住跳脚的陈筱艾,这丫头气得马上就要去军营里投毒了,他心里既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别啊,原是我自己武艺不好,打不过别人,该挨的。在军营里别人哪管你世家还是官家的什么人,就靠拳头本事说话,你别看我这样子,我也是狠狠教训他们一通的。” “他们要是伤你胳膊腿儿的我可不管那么多,但他们偏偏动你脸,就是没安好心!”陈筱艾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掏出包袱,“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想着你也是去往战场,就先配好了军用药,吃的抹的一应俱全,你都拿上。” “你居然还准备了这些。”傅叶歌接过沉甸甸的一包,十分感动,“我还以为你个重色轻友的肯定只给煜哥带东西,居然还念着我。” 陈筱艾作势要踹他,说道:“我什么时候重色轻友了,你哪次受伤不是我治的。有得你拿的还不快感恩戴德的收着,就你长嘴了,刚刚就不应该心疼你,呸呸呸。” 傅叶歌赶忙跳脚躲开,笑道:“既收了你的礼,自然是不能白收的,你放心,我这一趟不仅要将军需护送好,也要将你的家书护得整整齐齐,一丝皱褶都不会有,你快拿给我,我现在就贴着胸口放着,保管给煜哥时还是温的,就跟你的心意一样。” 陈筱艾最终还是踹上那一脚,这家伙看着变成熟了,实则本性不改,烦人! 第145章 送信 “不是,就这个啊?” 傅叶歌从陈筱艾手上接过一个赤金线绣的香囊,诧异道:“信呢?家书呢?你到底写没写啊?” “你管我,香囊帮t我交给大人就好。” “我大老远的过去,你就拿一个香囊给煜哥啊?”傅叶歌仔细嗅了嗅,“不过这茶香不错,你这绣工也勉强有点进步吧。” “大人可不是你,尽在这嫌来嫌去。你给他,他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别闻了!快给我收好,要是坏了就让大人找你算账。” “哦,搞心有灵犀这一套了是吧,我等凡夫俗子不懂不懂。”傅叶歌撅嘴啧啧啧,将香囊妥善放好,“行吧,本少爷就为了你们的情趣好好跑一趟。” “别本末倒置了,你的重点是随军护送好这批军需,这可关系到前线大事。”陈筱艾拍拍傅叶歌的手臂,嘱咐道,“以及顾好自个儿安全,你领了此事的副职,骁骑营那帮小气鬼指不定要怎么阴你呢,诺,痒药和泻药我另外再给你备点,哪个混蛋不开眼,就给他下!” 傅叶歌哭笑不得道:“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要不要我顺利护送这一趟了.....不用真不用,不过这痒药倒是可以来一点,等安全送到了,高低得让那帮孙子喝一壶!” “瞧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叽叽歪歪好一阵子,一直在一旁候着的手下见成国公本人的马车来了,连忙上前道:“副参将,成国公到了,您看是......” “哦,我爹是说要我送我一程的。” 陈筱艾还没见过成国公呢,但此时此地不方便,也怕耽误傅叶歌的正事,忙道:“我得回去了。叶歌,你一路记得警醒着点儿,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也不要逞强......总之不能受伤知道吗!太远了我可赶不过去!” “知道啦!” 第166节 傅叶歌满面笑容的挥手,看着陈筱艾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收拾好包袱后来到马车旁,毕恭毕敬道:“父亲来了。” 马车的车窗早已打开,两鬓微白的成国公看了眼身穿轻甲与之前大不同的儿子,摸了把精心打理的美须,指了指宫门问道:“你刚跟那宫女嘀咕什么呢,莫不是把手都伸到宫里去了?” “父亲误会了,儿子哪里有那个胆子。”傅叶歌忙道,“前些日子进宫请安,儿子不小心在长街上落下了东西,那宫女帮着捡着收着了,今日正巧遇见,还给儿子罢了。儿子见她年纪小倒是拾金不昧,便多说了两句话。” 陈筱艾毕竟是晨妃的宫女,他自己又是皇后的亲侄子,怕给人多言,也最好不好牵扯太多人出来,傅叶歌面对自己父亲也只能选择说谎。 成国公刚远远看过去,的确是一个年纪还小的宫女,不然也不能那样蹦蹦跳跳的离开,便不再多问,面对儿子又嘱咐道:“这是你第一次在陛下手上领事做,你该明白此事对你对傅家对皇后娘娘的重要性,虽任务不重,又有骁骑营统领担主责,但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切不可掉以轻心。等回来后为父即刻上奏请封世子,也好叫皇后娘娘高兴高兴。” 傅叶歌的神情似有犹豫,但他还是低下头,说道:“儿子明白,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望。” 成国公欣慰点头道:“嗯,这些时日你大有长进,为父很是欣慰。” 傅叶歌难得听到父亲夸奖,心中也涌出一些欣悦,迫不及待地准备出发。 父慈子孝的道了别,傅叶歌拍了拍身上轻甲,戴上手下递来的头盔,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听到前方传来启程的鼓声,成国公在回去的路上吩咐一旁的心腹老仆道:“去把刚刚与叶歌说话的小宫女调查清楚。” 老仆不解道:“那小宫女面容有瑕,老爷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哼,我还不了解我那臭小子的性格吗?如果只是普通还个东西,他怎会笑得那般开心?”成国公顺了一把自己精心打理的美须,“那小子虽最是怜香惜玉,但若不是个香的玉的,他也不会走那般近。那小宫女八成是他在宫里勾搭上的,如若不是皇后宫中的人,就该好好调查清楚。皇后如今自身难保,可别在后宫中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老仆应道,“话说老爷,皇后娘娘被禁足也有些时日了,迟迟不见皇上松口,咱们是不是得进言一二啊?” 成国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不必去管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老仆赶忙查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为曾经也是家里娇宠的皇后说话:“老爷息怒,悦美人被杀此事,皇后娘娘虽有参与,但到底不是皇后娘娘亲自下令杀人,是身边的羽舟擅作主张,才祸及主子了。说来皇后娘娘也冤屈呐。” “我知道她没那么大的胆子,我气得是她位坐中宫数十年,心里竟还气愤着当年那点子破事,可见没有半点长进。这也就算了,还遭人利用坏事!我傅家对她多年悉心教导,里里外外为了她的皇后之位做了多少事情,使了多少力气,就是用在悦美人这等杂碎上面?” “您刚刚说皇后娘娘是遭人利用?”老仆震惊道。 “那不然呢?她虽有心教训悦美人,但决计不敢把悦美人往那位身上扯,还让做出跟当年一摸一样的事情来,这件事情下,肯定还有人在暗箱操作。为的就是放大羽舟的罪责,以此来卸下她身上的皇后权利。”成国公眼角的皱纹微微一眯,笃定道。 老仆立马道:“慧贵妃!此事得益的只有慧贵妃!” 成国公沉吟道:“慧贵妃......当初她进宫后没有直接解决掉她是皇后心软无用,但此事,我总觉得与后宫争宠没有太多关系。” 老仆宽慰道:“不管如何,二皇子如今已是太子殿下,又有皇后娘娘在,对咱们成国公府助益只增不减。饶是她慧贵妃再得皇上宠爱又如何,且再等两年吧,好日子就到头了。” 成国公眉眼微微一扬,哼道:“过两日给皇后带话进去,让她打起精神来,好好为太子殿下相看未来的太子妃,这也是她能缓和她跟太子之间关系的好机会。慧贵妃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是。”老仆应着,低头靠近车窗边缘小声道,“刚刚老爷与少爷说话不方便.......之前散出去的人回了消息,说是知道花见春在哪了。” 成国公的眼睛直直看向老仆,说道:“可是真的?” “那是花见春出事后就散出去的人,时隔这么些时日才回的消息,定然不会有误。” “是他自己透出来的消息,还是查到的?” “下面人查到的,最近风声松了一些,不过也是费了老鼻子劲。” “是谁的手笔?果然是杜家的吗?那可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他还有命在?” “暂时还不知道花见春被谁关押起来,但如今知道他在哪,便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成国公沉默片刻,突然道:“之前一直查不到人被关押在哪,如今却突然透出了风声......一来有可能是有意为之,二来......便是关押他的人掉以轻心了。散出去的人跟的是哪条线?” 老仆脸色微变:“之前是跟在少爷身边的.......” 成国公一敲车窗,冷哼道:“那就是与卓煜有关了。也是,他被派去南沙镇寇,京城里顾不上也是有的。” “那老爷,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卓煜没有将花见春拿出来论功处置,相反一直关押着,肯定是大有目的在。”成国公悠然道,“他卓煜年少成名,一路走得顺风顺水,将来肯定更有大作为,叫人好生羡慕。人都说年轻人就该多历练历练,我作为长辈,是该帮着晚辈,多警醒警醒点。” 说罢吩咐道:“想办法将那花见春救出,他这人最擅长蛊惑人心,由得他在京城闹去。我倒要看看,他想方设法回到京城来,究竟是想掀起什么风雨。” “是。” 陈筱艾此次送春晓出宫才知道,陈长泰在信中写道买下一座小宅院的事情是真的。 虽不靠近大街,巷子也窄小路多,但能在京城脚下买下这样一座干净小宅院实属难得,定得费上好些功夫和人脉。 将春晓安顿好,陈筱艾一把将陈长泰拉到庭院里,质问道:“师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求少爷办事了?” “混丫头说什么呢,你师父我这么多年最讲究银货两讫,什么时候求人办事了,我怎么教你的?留人情这事可最划不来。” 自从治愈好失魂症,陈长泰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面貌都恢复到往日如初,不仅嗓门越发大了,连把陈筱艾捏得哎哎叫的力气也有了,陈筱艾总觉得再过几日,她师父就要像往日那般抓着扫把将她撵得满地跑了。 这点是得感激柳容景,将她师父照顾得那么好。 “那这宅子是怎么回事?我当初t给你的钱也买不了这么好的啊,你失魂后就给我带到京城,银钱可是一点都没带。”除了求助柳家,陈筱艾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 “太小看你师父了吧,你都能在京城卖药挣钱,我就不能了?何况当年我随师父师兄进京问诊寻药,也是留下一些人脉的,京城如此富贵,再加上你存得那些钱,也尽然够了。” 陈筱艾皱眉道:“你做药了?不是让你好好养身体,不要费心神吗?这才好多久!真要买宅子也有我在呢,你急什么!” 陈长泰拍拍徒弟的脑袋,笑道:“师父让你费心劳力了一年,尽拖累吃苦了你,自然该早些振作起来,何况咱们师徒俩走南闯北什么苦没受过?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可是也该等你身体好了.......” “我自个人就是大夫,自己身体怎么样我能不知道吗?倒是你,又要顾着宫里,还要忙着我,人是长高不少,可还是瘦。”陈长泰看着陈筱艾一张素白小脸,心中自然心疼,“有了这宅子,也算真正有个落脚的去处,虽开了不诊堂,但我也能做些买卖,等你得空出宫来,给你好好调养身体,咱们师徒也是真正团聚了。” 听到此处,即便是坚强如陈筱艾,也忍不住心中一酸,眼眶湿润。 陈长泰默默揉了把徒弟的脑袋,心中暗叹。 第145章 跟踪 为了春晓的治疗能顺利进行,陈筱艾这几日一直在外边采买各种药材与用具,陈长泰行医起来的要求十分严苛,万事讲究齐全,陈筱艾若不是被他养大的徒弟早就习惯了,换个人都得跟他打个八百来回不可。 但陈筱艾因此也更加放心了,陈长泰放言说他有九成把握,定然还她一个安然无恙的春晓。 明日就要为春晓实行治疗了,陈筱艾心中微微不稳,一直在春晓房中照看,见春晓脸色红润,呼吸均匀,心里才勉强踏实下来,开始整理点数一早就准备好的用品,不点不知道,一点才发现干净的纱布竟买的不够多,想着这两天买的东西太多太杂,浑忘了。 陈筱艾一边暗恼自己的记性,赶忙收拾东西拿着荷包准备出门采买,入春后日头阳光正烈着,晒得人温暖,赶紧买了洗干净放到庭院里晒着,才不耽误明天的正事。 “师父,纱布不够用,我再去买点!” “艾儿,等等。” 房门拉开,露出陈长泰那张年轻但又透露些许疲倦的脸,他近日不仅要勤练手指的灵活,又要翻看各类医书以保无虞,也就这两日敢歇上一会,怕到时没有精神。 “怎么,要带窑鸡吗?晚饭别又吃不下了。” 陈长泰揉了揉额头,抬头看了眼乌黑的屋檐,半晌说道:“你出门小心一些,我这几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似的。” 陈筱艾一愣,转身打开门,低头查看她一开始布置的陷阱,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回想这两天在外采买东西,她的确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探究眼光,跟的不紧,也没有明显恶意,她画着胎记妆,平日里在外便时常有这些眼神,因此也没有多想。 “怎么了师父,你是感觉到什么了?”陈筱艾警惕道,“会不会咱们刚搬来这个巷子,初来乍到,又只有两个人,给窃匪盯上了?” 他们以往在外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想歇歇,转头就被劫匪给盯上,想来也是,一个病弱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怎么看都是好欺负的弱势群体,若不是他们有本事傍身,指不定给欺负成什么样去。 “若是劫匪,观察这两日,恐怕就会动手。”陈长泰眼神微寒,“倒不必惧怕,这里里外外你我已经布下陷阱,够他们喝一壶的。我只怕他们目的不明,别耽误明天的正事,你在外当心一些,可别引人注意。” 陈筱艾挎上篮子,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到了大街上,陈筱艾略微放慢脚步,时刻注意四周的变化与动向,走了一段路,并没有感受到不怀好意的眼光或者气场,她便在街上走走停停,这个店看看,那个摊子逛逛。 等耗了一些时间,她从常去的小摊手中接过一壶自酿的黄酒,刚一转身,余光瞄到一名站在街角的男子,随着自己的转身,那男子也跟着偏过身体,用手半遮住侧脸,做出一副百般无聊,正眺望远处的姿态来。 陈筱艾心想,果然是被盯上了。 并没有一出家门就被盯上,看来家里还没有被盯上,亦或者这个人的目的不是家里,而是她。 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外采买各种东西,大包小包的,所以盯上她的钱袋不成? 普通的小偷吗? 陈筱艾便佯装麻烦,将收在袖子里的荷包挂到腰上,堂而皇之的继续瞎逛,但那男子并没有紧跟或是贴身偷取的意思,就是不进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有几次离得稍微近一些,陈筱艾用余光发现男子似乎是在打量她,但并没有恶意。 不是小偷,陈筱艾倒宁愿是小偷,自从知道自己的相貌与凌王妃相似后,她在外便不敢随意以真面目示人,就算画着胎记妆也觉得有些不安心。 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筱艾又一次假装不经意的转身,男子快速偏过头去,用小摊上的布帘挡住自己的脸。 陈筱艾立即计上心来,她慢悠悠地逛到附近的一个小摊车前,见那小摊卖的是模样别致的镶嵌小镜子,便拿起一个在手中把玩,对老板笑道:“好生别致的镜子,肯定不是京城货,是打哪来的?以往也没见过啊。” 老板见陈筱艾的篮子里满满都是东西,立马殷勤道:“姑娘好眼力,这镜子京城可真是没有,这可是大老远从南罗来的时兴洋货,别处可没有的。” “南罗来的?怪不得这么新颖别致。” “可不是,如今南沙随时可能有战事,世道艰难,商人们都到处抖落好货存钱呢。不过这镜子做工复杂,也不轻易有。” 陈筱艾捏着小镜子,举起来左右假意照看自己的脸,说道:“东西一多,倒也不稀罕了,早买早享受。镜子是不错,老板你开个好价格,我多买几个送给我的好姐妹们。” “哎哟姑娘这话真是说得好,人更是好大气,您看看这个价位合不合适......” “再少点再少点,我到时让姐妹们多给你宣传,照顾照顾你生意。” “成成成,就给这个价,姑娘稍等,我拿块好布子给你包上!” 陈筱艾一边与老板讨价还价,一边看好角度移动手中的小镜子,看到夺在布帘后的男人果然探出头来继续观察她,这男人看着也还年轻,就是晒得黢黑,嘴角紧抿,衣裳半新不旧,颇有点风尘仆仆的感觉。 陈筱艾收回镜子,回想男人的眼神和神情,总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难道是认识的人吗?但她自记事以来,只要跟她有过关联的人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人也并没有恶意,到底是? 她正想着,镜子摊的老板捧着包好的镜子笑道:“姑娘,你的东西,不用给钱啦!刚刚有个男人给了钱,说镜子都送你了。” 陈筱艾一惊,猛然回头,躲在布帘后的男人果然不见。 抱着镜子回到宅子里,陈筱艾刚进门,陈长泰就从房中探出头来,一脸薄汗,他说道:“回来了?” “嗯,东西都买齐全了。师父你在练手指吗?” 陈筱艾不想让陈长泰分心,对男人此事暂时按下不说,等春晓一切顺利再筹谋也不迟。 “嗯,每天一练也习惯了,这些时日练下来,捏针施针已经恢复往日的水平。”说到这陈长泰轻叹一气,“到底是童子时就练起来的功夫,我可不希望就此荒废掉。” “师父也才三十岁,说荒废也太早了吧。”陈筱艾笑道。 陈长泰神情一愣,问道:“我已经三十岁了吗?” “是才三十岁。师父你本来就长着一副娃娃脸,说你三十岁多的是人不信呢。隔壁的大婶跟我确认好几遍了。”说起来这点,陈筱艾就想笑。 陈长泰在柳府好好养了这些时日,脸蛋不仅圆润了一些,那股长年在外讨生活的流里流气也消失了,人打扮的得体清爽,穿着白衣提着药箱往街上一晃悠居然还惹了不少羞答答的眼神回来,对面巷口的年轻寡妇挎着篮子不知道多少遍假装路过门口,隔壁的大婶发现后就没少往他们身上笑眯眯的来回打量,陈筱艾总觉得大婶再过几日估计就要上门说媒了。 “小混蛋你还笑,你跟隔壁大姐都快把我的裤衩子给扒了。” 陈筱艾不知死活的笑道:“哎呀以后都是邻居,人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不是?以后不就多了个照应嘛,你一个单t身老汉怕什么?” 第167节 “你要是再跟她混一处谈论我,”陈长泰的眼神冷飕飕的飞刀子,“下次她登门,我就说你是我年轻时混迹花街柳巷惹出来的种,咱们一家人,要臭一起臭。” 陈筱艾可不吃他这套:“英雄不论出处,我可不在乎出身这种东西。” 说着她低头整理篮子里的东西,并没有注意到陈长泰的神情微微一僵,继续说道:“还有师父你先去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这幅清纯小白脸的样儿,谁能相信你能生出一个我来啊。” “谁说不能,我当时也十五岁了,有些地方这个岁数的男子早娶亲了,生一个你真不是事儿。” 陈长泰说着坐下来,慢悠悠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抬眼瞅了瞅陈筱艾的侧脸,撇了撇嘴问道:“艾儿,你这丫头......就没想过我真是你爹?” “你就是我爹啊,我这十几年师父师父,父父父的白叫啦?” “我不是那意思。”陈长泰翻白眼,“我是说我是你亲爹。” 陈筱艾拿着茶杯,上下打量陈长泰,十分认真的怀疑道:“莫非师父你就是传说的男女同身体质?我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要真这样我就相信你是我亲爹,亲自生下来的那种。” “小混球你皮是真的痒了.......”陈长泰开始撸袖子。 “什么呀,你一个几十年来不近女色还保持童子之身的上哪去生下我啊。”陈筱艾毫不客气的揭开自家师父的老底,不屑道,“我倒宁愿你给我添个弟弟妹妹啥的,也没见你有这本事。” “臭丫头,好的香的都给你了,有弟弟妹妹你就得喝西北风去。” “我乐意。”陈筱艾摇头晃脑,“怎么,你突然扯这些做什么,怕我不给你养老啊?” “我才三十岁,养什么老。” “可不就是。” 陈筱艾将篮子中包好的窑鸡打开来,放到陈长泰的面前去,说道:“你不管是我师父还是我爹,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有丝毫改变,你得管我,我以后也得养你,就像以往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互相顾着活下去。” 第147章 治疗 “是我让你过了苦日子。” 陈长泰撕下鸡腿,却没有吃,他缓缓说道:“当时,我大可以把你送去给好人家收养,你现在大小也能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我有好几次都差点让你活不下去。” “要是没有师父,我一开始就活不下去。”陈筱艾抱着篮子笑了,“这是我与师父你注定好的缘分。” 陈长泰看着陈筱艾,看她的胎记妆掩盖不住的秀挺鼻子,看她含笑的俏皮嘴角,还有那股永远落在朝阳下的蓬勃朝气,这是他养出来的女孩,一个足以让人自傲的女孩。 “艾儿,你在京城,在宫里这些时日,以你的聪明劲儿,应该早就对师父我有些疑问吧?不想问问我吗?” 陈长泰到底还是没吃那鸡腿,像以往一样,最后还是塞给了徒弟。 陈筱艾可不跟他客气,没几口就将鸡腿解决掉,她擦了擦嘴角说道:“师父,你其实不是在昌州,而是在江南捡到我的吧?” 这是陈筱艾自己的猜测,她会不会与凌王妃的母家,也就是江南江家有些因缘关系?娘娘不是说过,这种大户人家的内宅少不了各种阴暗肮脏事,不被允许出生的孩子,不被祝福的孩子,甚至是多余的孩子......联想到她是女儿身,或许她是被江家哪个旁支人家丢弃的孩子?那么她与凌王妃的相像也有了说法。 没想到陈长泰摇头否认了:“我的确不是在昌州捡到你,但也不是在江南。” “那我到底.......” 屋外突然传来有什么东西被拖动的声音,陈筱艾和陈长泰同时起身,推开房门后果然看到布在墙角下的木头被移动了,那是连接在墙顶的隐形机关,一旦有人试图攀爬过墙,就会触动机关移动木头,以此来警示房中的人。 陈筱艾立刻撞门追了出去,果然有个黑色人影在巷口一闪而过,凭她的脚程自然是追不上的,她又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心系陈长泰和春晓,只能原路返回宅子里。 陈长泰已经在布置新的机关,他见陈筱艾回来,说道:“春晓无事。不知道这人的目的到底如何,但这几日不太平,想来这里也不是一个安全地,趁着我买宅子时与商行约定,一个月之内还能退钱,今夜就帮春晓实行治疗,咱们早些找另外的安全地方安置吧。” 陈筱艾遥想京城的宅院,要是想要得到庇护,必然人脉金钱缺一不可,她是可以求助安国侯府和柳家,但卓煜如今远在南沙,安国侯府这么多年清白干净,有她一个“客居”小姐都惹来那么多眼神和闲话,对卓煜的名声以及春晓的养伤都不利,那要不去拜托一下柳容景?看在娘娘及这段时日的交情上,他应该不至于拒绝。 多年师徒,陈长泰看出陈筱艾心中筹划,他将机关换了个位置布置,一边慢悠悠的扔下炸弹:“那柳容景对你有意,你对他无感,就少些来往,不要欠下人情,免得到时自己进退两难,不好脱身。” 陈筱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侧过耳朵,充满疑惑的啊了一声,说道:“有意?什么有意?师父你说什么呢?” 陈长泰瞅她:“那柳容景对你啊。你没感受出来?” “怎、怎么感受?他怎么会对我有意了?”陈筱艾满脸震惊,话都说不齐全了,“不是,那、那家伙怎么会对我有那种心思?” “你这话到底是嫌弃他还是嫌弃你自己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无论是我给他的感觉,还是他给我的感觉,至始至终就没站在一条对等的路上啊。” 陈筱艾绞尽脑汁,回想起之前与柳容景认识后的种种:“我与他交易,各需所求,虽说他对我也有帮助,但也都是出于晨妃娘娘的缘故,若说他对我这个人有意思......他对我哪里有意思了!说话还是那么难听,每次都要人身攻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谁家喜欢人是这样的!” 陈长泰听着有些戚戚:“在柳府他对我倒是挺敬重的,说话做事圆满周到,礼数的很,就是场面话有点多.....我也是瞧着,只要是有关于你的事情,他都十分积极,问东问西,问大问小,那眼神看着也火热,以往在外,也不是没有男人对你这样,不就是对你有意思嘛?” 这丫头,一到自己身上来,倒是一点都不敏感了。 柳容景对自己眼神火热?陈筱艾猛然想起来,上次他进宫与自己对话,言语之间也颇有些亲近的意思,还难得在自己跟前示弱道歉了,但那就是喜欢吗? “怎么样,察觉出来了吗?”陈长泰很八卦的凑过头来。 “觉你个头啊。”陈筱艾一把推开他,烦道,“你突然跟我说他干什么,要是让娘娘知道了,我怎么跟娘娘相处啊?” “我看出来了,你对他是真没意思。”陈长泰耸耸肩,“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居然是更担心怎么跟人家姐姐相处,这路弯得哎。” “若是扯上娘娘,事情就变得复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柳家对柳容景是如何规划的,将来的柳少夫人指不定怎么千挑万选,势必是柳家和娘娘一起出力,若再扯上一个我,咱们师徒俩的立场得变得多尴尬。” “哎,可别扯上我啊,我好端端的为柳尚书治腿疼,行的可是医者本分,人家感激着我呢,可别把我拉扯到你们小孩子家家的感情里去。” “你看看你,就你这德行还想当我亲爹。”陈筱艾拉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福我还没享到,你这难倒是都推给了我。” “那别人对你的感情我也同福不了啊,别扯别扯,就剩那么点头发都要给你薅光了!先理正事,正事!” 想到春晓,陈筱艾只能负气撒开陈长泰的头发。 陈长泰心疼地抚摸自己的头发,回归正事,一边正经道:“虽然不知道盯上我们的人目的是如何,但刚刚被发现,想必不会那么轻易再登门。东西都准备齐全,春晓的身体也扛得住,便准备开始吧。” “就这么开始?”陈筱艾有点紧张。 陈长泰神色认真道:“此番教你这一回,以后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又不在你身边,便是你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我知道了。”陈筱艾重重的点头。 用特殊药材泡制的水仔仔细细冲洗双手,陈长泰换上干净便携的衣服,将袖子束得不能过于松动,陈筱艾为他额间绑上纱布,自己也将长发束高,将所需要的一应物品整齐摆放在一旁,方便随时取用。 春晓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好似还在赖床般睡着一样,可陈筱艾t摸得出来,春晓的四肢缓缓变细,再睡下去,她会变得跟那些常年卧床不起的病人一般逐渐萎缩变形。 不行,她绝不允许活泼好动的春晓变成那副样子,绝不允许。 陈长泰看向陈筱艾,陈筱艾那一刻的意志从所未有的坚定,她郑重的点头:“开始吧,师父。” 陈长泰拿起用火细细烤过的小刀,陈筱艾将春晓的头发仔细分开梳开,用刀刃一点一点将头发剃下来。 持续到半夜,已经接近子时,宅院里许久未曾晃动的烛火被人影惊动,陈长泰发丝凌乱,他疲倦地扯下额上已经被汗水湿透的纱巾,缓步坐到阶梯上坐下,看着高高挂起的月亮,总算松了一口气。 房里,陈筱艾将沾血的纱布统统收好,将瓶瓶罐罐放进药箱里,又打来一盆热水,坐到床边为春晓擦拭身体,发现春晓的脖颈间也被汗水浸的湿湿。 春晓也在努力。 陈筱艾眼眶微红,抓着春晓的手,看着她的面孔涩声道:“春晓,谢谢你这么努力,咱们马上就要好起来了,你快快好起来,我带你去逛遍整个京城,再去其他你向往的好地方......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春熙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仿佛就在回答陈筱艾,陈筱艾顿时破涕为笑,拉过被子,仔细掩好被角,又在床脚准备了一套被褥,打算通宵守着。 “师父?你可别睡着了,我去烧些热水,你泡一泡,去去疲惫,再回屋里睡吧。”陈筱艾出门招呼坐在阶梯上不动的陈长泰。 陈长泰头也不回道:“别了吧,这个时候烧水多费功夫,你也累了,今晚又要守着春晓,早些睡吧。” “柴火都是准备好的,烧个水不费什么功夫,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陈筱艾人虽感觉累,精神却还满着,她端着水盘就往后厨里去。 陈长泰劝阻不住,便也算了,靠着阶梯迎着夜风闭目养神。 这个时候整个京城都在酣睡之中,远处偶尔传来打更以及夜归之人的喧闹声,回归万物寂静之后,躲在暗处里的窸窸窣窣就格外明显,刚从白天和日闹中夺回主场,在夜色中露出爪子和獠牙。 陈长泰半眯着眼睛,听到后厨里传来一两声打水的声音,便知陈筱艾已经开始烧水,他这徒弟从小就有一个习惯,烧水的时候喜欢在那坐着,盯着那火光一跃一跃的跳,没过一会就准能打起鼾来。 他抬头望天,入春后的京城黑夜可见稀少的星星,只有那一弯月亮始终那么清晰明亮。 十六年前,他便在那一弯月亮的照耀下,亲手抱起血淋淋的,还在哭泣的婴儿。 “出来吧,当了那么多年的老鼠,如今还要继续躲在阴沟里吗?” 陈长泰半歪着身体,对着墙角里的人影讽刺道。 第148 旧部 黑色人影厚重,他纹丝不动,墙顶上又快速跃进来两道削立人影,他们似乎对陈长泰布下的陷阱很熟悉,动作间分毫未动。 三人缓缓走进庭院,在屋檐灯笼下昏暗柔和的烛光中显露出真面目。 为首的是一名五官端正,但眉目沧桑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凌乱的长须,沟壑的眉眼下目光如炬,嘴角往下微微紧抿,只盯着陈长泰的脸扫视,像是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自己认错一般,神情似有犹豫。 他身后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人高马大的,双臂肌肉在劲装下依旧蓬勃,胡须满面且眼神凶恶,他的态度不客气得多了,将陈长泰从头到尾扫视几遍后,指着陈长泰说道:“果然是你。十多年不见,倒也没变多少,还是当初那副小白脸的模样。” “倒是你老了不少啊,瞧着都快跟冷前辈同辈了。”陈长泰看着他的大胡子噗嗤一笑,尽显嘲笑之意,“张大富,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留胡子,一点都不适合你,你本来就长得凶恶,现在看着还又臭又脏。” 张大富一瞪眼,像要把陈长泰给吃了:“你也还是那张臭嘴,惹人讨厌!” 另一边头戴黑色头巾,散着头发的男子倒是心平气和的多,他出声劝道:“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到底相识一场,何必一见面就如此争锋相对,太伤和气了,您说是吧,冷前辈。” 冷伯仁微微点了下头,看着依旧坐在阶梯上不动的陈长泰说道:“多年不见,你依稀还是那副青涩少年的模样,当年你师父带着你们师兄弟几人进京探访,你是年纪最小,却是最知礼懂事的那一个。” 陈长泰笑道:“您都说我年纪最小了,成日被师父师兄管束,可不就得懂事。” “但我知道你本性并不是那样,只是顾着你师父和师兄弟间的情谊罢了。”冷伯仁点点头,“你师父如今身体如何了?可还健朗?” “您看我这副落魄样,就该知道我们师徒缘分已断,何必多问呢?”陈长泰叹气道。 散发男子名叫汪岬,他面色恳切的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又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当初你师父最是爱护你这个小徒弟,我等看着都十分羡慕,有什么过节,说开便好了。” 一别数年,陈长泰依旧不耐烦听汪岬说话,这些人明明知道数年前他有违门规,早已被逐出师门,嘴里还一口一个的慰问他师父,无非就是告诫他今日处境,戳他痛处罢了。 “几位跟我也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又鬼鬼祟祟跟了我几日,既现了身,有什么目的就说了吧,不用扯这些弯弯绕绕。”陈长泰打了个哈欠,一点礼数都不想给了“我还有病人要盯着,恕不招待。” 冷伯仁皱了下眉头,就听张大富说道:“你多年来都远离京城,此时突然出现,又为柳尚书治腿伤,又巴结以往权贵,要说目的,定然是你不纯吧?” 陈长泰摇摇手指,说道:“第一,我爱去哪去哪,别人管不着。第二,为柳尚书治腿疾是尽我医者本分,何况人家还给酬劳的。第三,谁行走江湖的时候没几个朋友,叙叙旧怎么在你嘴里就成巴结了?你自己交友目的不慎,不要把旁人都想的跟你一样肮脏。” 汪岬赶忙制止住还欲说话的张大富,对陈长泰说道:“不是我们有心怀疑于你,当年你突然消失,再听闻你消息时你已离开京城并被逐出师门,又隐姓埋名混迹江湖,我等诸多疑问深藏多年,自然是要找你问清楚的。” 陈长泰说道:“要真是什么重要事情,以你们的本事不必等到今时今日才来堵我。” “我们也是过了几年才觉察出不对劲来。”冷伯仁盯着陈长泰,缓缓道,“当年圣旨一下,所有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皆是有迹可循。唯独你,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半大小子,在最腥风血雨的时刻突然消失无踪,就连你的师父和师兄都毫不知情,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你却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其他地方.......没有人为你保驾护航,你不可能做得到。” 陈长泰抬起头,他对上冷伯仁的眼神十分冰冷,说道:“你的意思,是怀疑我当年背叛凌王?” 身为当年凌王的旧部,张大富汪岬等人这么多年在私下都是称呼为殿下,冷不丁听到陈长泰直呼凌王,他们立马变了脸色,环视周围后想起来他们提前踩点过地方,才略略放下心来。 冷伯仁说道:“你这般眼神,说明你未曾忘记当年殿下的恩情。同为为殿下效力过的旧部,我也不愿这般怀疑你,只是你疑点过多,你现在既出现在京城,我们就不得不问个清楚了。” 第168节 说罢,他身后的张大富和汪岬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威势逼人。 陈长泰冷眼看着,张大富和汪岬都是凌王当年的幕僚,同时也是武功高强的习武之人,这么多年过去,武功自然更加精进,他说道:“这么多年了,只要是你们起了疑心的人,你们都是这般对待?” 张大富冷哼一声,说道:“若心中无鬼,我等再咄咄逼人又有何用。” “谁知道你们打着为凌王平反的目的,私底下有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陈长泰冷嘲道。 这句话理所当然的惹怒一向忠肝义胆的张大富,汪岬连忙又把人拦住了,这会子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无奈道:“长泰小弟,若我们真是如此,就不可能与你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你和你那徒弟,也断不可能安然无恙。事已至此,你人在此处,都是旧友,何不把话说清楚就好。” 陈长泰自然知道此次断断逃不开,他也没想逃,他说话难听,只是为了恶心他们罢了。 “如此,你们要问什么便问吧。”陈长泰摆出随你们的姿态来。 冷伯仁t上前一步,紧盯着陈长泰清秀面容,问道:“当年你为何会突然离开京城?又是怎么离开的。” “凌王身死牢狱,凌王府及其麾下大乱,当时离开的又不止我一个。”陈长泰说道,“何况我不过是跟着师父进京探访,受凌王邀请,留在凌王府中为身怀有孕的凌王妃调理身体,连幕僚与部下都算不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寻我的麻烦,为避免连带杀身之祸,我离开京城躲避又有什么错。” “你就这样撇下你师父与师兄独自逃走。”张大富脸上满是嫌恶的不屑,“难怪会被逐出师门,活该。” “别这样说,当年长泰小弟才十五岁,那种情形能保下自己已实属不易,更何况他师父师兄最后到底也平安无事,此事就不要再提。”汪岬左右规劝,一整个苦口婆心。 陈长泰并不搭理张大富,他被逐出师门此事的确是他不愿回首的事情,但对此他并不后悔。 冷伯仁示意张大富稍安勿躁,说道:“你随你师父到凌王府的昔日情景我还记得,你年纪小却颇通医术,很是得凌王妃喜爱,凌王殿下便让你随侍凌王妃左右。说起来,与其说你效忠凌王殿下,不如说,你一开始便陪伴在凌王妃身边,更加亲近的,是凌王妃。” 陈长泰懒懒的抬眼,眼神扫过紧盯他不放的冷伯仁,说道:“所以呢?” “凌王妃品行坚毅......但到底年轻,性子跳脱,叛逆不羁且不够稳重,家世于前朝后宫对凌王殿下没有丝毫助益,我等身为力助殿下大展宏图的忠部,其实并不看好她成为凌王妃。” “哈!当初我就说你们就是一群白眼狼!”陈长泰大声嘲笑道,“凌王一心只想当个闲王,当年并不打算收容你们,是凌王妃感念你们一腔热血不易,这才说服凌王将你们留下,不然这京城哪会有你们的容身之处!如今你们不仅不感恩,还敢对凌王妃说三道四......若是凌王知道了,就会知道他当初的心软有多可笑。” “我们对凌王妃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冷伯仁丝毫没有避让。 “好一个就事论事,你身为一个小小幕僚,竟管到人家王爷房里事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伙同其他人曾向凌王进言,迎娶大渝郡主为平妻,不止那位敌国郡主,你还一一略举了不少所谓的对凌王地位有帮助的高门贵女吧?” 陈长泰眼里满满都是讥讽:“凌王与凌王妃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不愿纳妾,你们这些部下却一心只想着破坏,什么居心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什么?”张大富神情一愣,他看向冷伯仁,不可置信道,“师伯,你们居然向殿下荐敌国郡主.......” “那不过是一计下下策罢了。凌王妃有孕,殿下迟早要纳侧室,盛成帝咄咄逼人,我等不过是担心殿下未来......”冷伯仁说道,“这事知道的人很少,想必是凌王妃告诉你的吧?这样的事能对你这种半大小子述说,说明凌王妃很是信任你啊。” 陈长泰微微眯起眼睛。 “你既一直陪伴在凌王妃身侧,恐怕她身死时的最后一刻也在她身旁。” “你究竟想问什么?”陈长泰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微微一动,一根淬着毒素的针悄悄出现在他的手指间。 冷伯仁却问道:“凌王妃身边的玉萱儿,你知道吧?” 玉萱儿? 这个人名很熟悉,但陈长泰过了几秒才在脑海中回忆起那张脸。 那是凌王妃的贴身侍女之一。 第149章 遗腹子 “你问她做什么?凌王妃自尽身死,她身边的人也不会留下苟活。” 这点陈长泰十分确定,他当时就随侍在凌王妃身侧,对此十分了解,先不说其他人,凌王妃身边那四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就绝对是这样的人。 “我知她们忠诚果敢,与凌王妃主仆情深。但当初从凌王府抬出来的侍女尸首,只有三具。”冷伯仁说道,“乃是我们亲眼所见。” “你是说.......那里面没有玉萱儿的尸首?” “你装什么蒜,你肯定知道内情!”张大富指着陈长泰说道,“她跟你一样当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二人定是一起离开的,肯定是你掩护她逃走!” “玉萱儿是自小陪伴在凌王妃身边的侍女,她对凌王妃的忠诚不比其他三人低分毫,她为何要逃走?我掩护她又是什么意思?”陈长泰拧了拧眉头,觉得他们的猜测十分莫名其妙,“当初我离开时,她的的确确陪伴在凌王妃身侧。就算她真的没有死,顶多也就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藏起来罢了,你们到底追问她做什么?” 冷伯仁几人相识一眼,大概是看陈长泰神情不似有假,又问道:“你真不知道?” 陈长泰不耐道:“到底是什么?” 汪岬看着陈长泰,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约是一年前,在江湖中流传出来的隐秘消息,说凌王.......有个遗腹子。” 陈长泰的指尖霎时间变的冰冷僵硬,差点捏不住毒针,他心口砰砰直跳,欲呕感直逼喉咙,冷汗顿时浸透才刚干的内衫,他迎着三人的眼神,字句一字一字从嘴里逼出来:“......不可能。凌王妃......是带着腹中胎儿上吊的,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有太医和仵作皆可作证。” 汪岬奇怪的看了一眼陈长泰,说道:“没人怀疑凌王妃及其腹中孩子的死,更不会有人质疑凌王妃的忠烈之心。” “那你们是......”陈长泰满腹疑问。 “玉萱儿是凌王妃身边四大侍女之首,又是自小陪伴在侧,就算是我们,冷眼瞧着,她对凌王妃要说最是忠心不二,她断不可能抛下其他人自己苟活,她既没有死,那么定然是不能死。” 结合凌王遗腹子的传闻,陈长泰突然明白过来,盯着他们三人一脸不可置信:“你们该不会是怀疑玉萱儿是生下凌王遗腹子的人......荒谬!这怎么可能!你们是疯了吗胆敢有这种猜测!不管是凌王还是玉萱儿,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冷伯仁的眼中却满是笃定的精明,他说道:“当初凌王妃有孕,不能伺候,府中后宅空置,京中多有贵女虎视眈眈,凌王却迟迟不肯纳妾,饶是任性如凌王妃,也该知道善妒的名声不可取,那么,为了安全起见,荐上自己贴身伺候的侍女作为房中人也是正常手段。” “太可笑了,亏你们还在凌王麾下待过几年,竟如此不了解凌王。”陈长泰对冷伯仁的说法只觉得荒谬,他摇摇头并不相信。 “凌王殿下深明大义,宅心仁厚,是一位良主。”冷伯仁的眼底里藏着欣赏。 “但不可否认,殿下也是一个男人。长泰小弟,你就别隐瞒了,当年凌王府存活下来的人,曾亲眼看到你前脚从凌王府前门离开,玉萱儿裹着厚厚的衣服,护着肚子从后门溜走,你俩前往一个方向,那就是京城城门口。” “她跟着我后脚走与我没什么干系,我也不相信她与凌王有染。” 陈长泰拍拍膝盖,站起身来,说道:“何况这么多年过去,突然传出什么凌王遗腹子出来你们也不觉得奇怪吗?若真有遗腹子的存在,不管是凌王还是凌王妃的人,只会护其周全,万不会暴露。你觉得流传出这个传闻的人,会是什么目的?” 冷伯仁三人一时语塞,就听陈长泰讽刺道:“就是等着你们这些旧部现身呢,蠢货。” 张大富不甘道:“你不是殿下的部下,不待殿下为主子,焉知我们这些旧部想为殿下平冤的心情,以及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究竟是如何过的!若殿下的血脉真的存在于世,对殿下,对我们,何尝不是一种解救!” “我只知道你们想把所有的压力都转交到这个遗腹子身上。你们这群人,不是一直号称有勇有谋吗?这么多来依旧只能躲躲藏藏,难不成冒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儿就能改变这一切?真是可笑。” 陈长泰转身准备回屋,漠然道:“我也真是傻了,居然还想着你们能说些出什么来,不知所谓。” “等等!你真的不知道玉萱儿在哪里吗?” “我与她毫无关系,更不知道什么遗腹子。”陈长泰不耐道,“在此说明白了,就算曾一起在凌王府侍奉过,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也别再找上门,更别让人盯着我的徒弟,哪天下了死手可不关我们的事。” 陈筱艾今天上街回来那神色,虽然她没有说,但陈长泰一眼就瞧出不对劲。 张大富正准备扶冷伯仁离开,闻言回道t:“谁盯着你徒弟了,我们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是你们在外得罪人,惹祸上身了吧。” 陈长泰脚步一顿:“你们没有?” “我们盯你徒弟做什么。得知你在京城里,除了踩点过你这宅子,并没有做其他,可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诬赖到我们身上来。”张大富负气道。 “好了好了,大家在外都不易,别这样说。”汪岬再次劝说,转身对陈长泰肯定道,“张兄没有糊弄你,我们的确没有让人跟踪你那小徒弟,既能与你当面说话,就没那个必要。话说回来,你那徒弟是打哪来的?我记得以前在凌王府,你可最烦小姑娘了。” “......路上随便捡的,长路漫漫,孤家寡人一个,就养着当个伴了。” 汪岬注视着陈长泰那张年轻又疲倦的面孔,当年他随着师父师兄进凌王府,那副活泼好动的调皮样子还历历在目,汪岬忍不住叹道:“看你样子,也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并不容易。既已到京城里来,同在凌王府侍奉过,大家也是旧友一场,该多多联系,互相照顾才是。” “你们是凌王的旧部,而给了我恩情的是凌王妃,不要混为一谈。也别忘记你们在我面前对凌王妃的不敬。”陈长泰冷漠扫视他们一眼,“我与你们不是同路人,没什么好说的。” “......好吧。”汪岬无奈道,“我多嘴一句,最近京城里私下风云涌动,各处不知为何动乱不安,你们出门在外最好小心一些。” 陈长泰放缓了语气,说道:“多谢告知。” 冷伯仁刚被张大富扶着走两步,突然转过身来,伸手对着陈长泰急切道:“凌王妃......凌王妃她自尽前,难道就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吗?” “......凌王被抓直到身死牢狱,被你们嫌弃不满的凌王妃在那段身怀六甲的艰难时日,同样背负着叛国的骂名,咬牙四处奔波求助跪拜.......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了。” 陈长泰看着冷伯仁颤动的双眼,闭上双眼,声音沙哑:“不能做的,她也做了。你究竟还要她怎么样?” 那个女人,在深爱的丈夫含冤而死的那一个夜晚,就穷尽所有心血换来另一个结局,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是啊,那不仅是凌王殿下的血脉,也是她的血脉啊。”冷伯仁愣愣地扶住张大富的肩膀,“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带走了,换来了殿下一部分清白干净,也让我们这些人当时没有被赶尽杀绝。” “少给自己加戏,凌王妃是为自己的信念而做出选择,与你们这群人毫无关系。” 张长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关门离开。 汪岬不忍冷伯仁再受打击,劝道:“冷前辈,咱们走吧。长泰小弟当年虽得凌王妃爱重,但到底只是个陪伴不久的半大小子,又能知道多少呢?” “是啊师伯,咱们对玉萱儿的猜测是极有希望的,与其盯着陈长泰,不如让弟兄们入江湖再探探风声。”张大富也劝道。 “是啊......此刻丧失信心还早,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冷伯仁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走吧。” 陈长泰站在房内,感受到三人的离开,但他心里知道,只要在京城里,这种事情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要怎么办?再次带艾儿离开京城吗? 他们还能到哪里去?天大地大,难道继续那样四海为家的日子吗? “嗯.......” 陈长泰的思路猛然被打断,他连忙朝床边走去,就见紧闭着双眼的春晓轻轻拧着眉头,微微转动头,从唇齿间勉强发出呓语:“......筱艾.......” 陈长泰赶忙把脉,顿时长吁一口气,这已经是十成十的成功了,这位春晓姑娘还真是争气,再过些时日,就能彻底清醒过来。 “筱......艾......” 陈长泰为春晓掩好被角,看着春晓感叹道:“都成这副样子了,还只念着我那傻徒弟。她这趟虽凶险,但到底没白进宫去。春晓姑娘,多谢你愿意跟筱艾成为朋友。” 陈筱艾果然在厨房里睡着了,她半趴在一旁的稻草堆上,收着手臂曲着双腿,大约是总算放心下来的缘故,整个人睡得呼呼的,一点防备都没有。 在昏黄火光的照耀下,她的脸颊莹润细嫩,仿佛新生的婴儿一般。 陈长泰就那样蹲着看着她,许久未动,良久他终于起身,将熟睡的徒弟抱起来。 当年那一晚,在火光和满地血腥中,在女人含着哭腔和笑意的祝愿中,他也是这样抱着陈筱艾,一步一步的离开。 第150章 逃避 春晓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虽然清醒的时间不长,口齿也不甚清晰,但多少已经能吃下软粥,不用陈筱艾小心翼翼费尽心思的灌下汤药。 这天陈筱艾心情颇好,她将洗好晒好的衣服被单拿给房里折叠,见春晓并没有昏睡,而是半阖着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连忙上前摸摸她的脸,轻声道:“春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春晓微微睁了睁眼睛,她头上动了刀的纱布还未彻底取下,衬得人苍白虚弱,显得人更加弱小可怜。 “我.....我好......像......啊呜呜......”春晓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她感觉好似转不动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有些焦急,话更加说不出来了,只能不停的张合嘴巴。 “别急,春晓,你别急。”陈筱艾连忙安慰道,“你脑中的淤血块已经被我师父清出,但淤血堵了这么些时日,多少会影响你的五官和四肢功能,随着慢慢消散和血液流通,都会逐渐好起来的,你看你今日视野是不是更加清晰了?” 第169节 春晓眨了眨双眼:“嗯.......” “对吧,我跟你保证,慢慢都会好起来了,我陪着你呢。”陈筱艾顺了春晓的发丝,“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吗?别着急,慢慢想,慢慢说。” 春晓转动着眼珠子,似乎有些苦恼和委屈,她慢慢张着嘴:“我、好像......忘、了很....重要.......” “是想不起重要的事情吗?没关系的,这对记忆也有些影响,说不定过两日你就想起来了。” 陈筱艾怕春晓一直纠结动脑得不到好的休息,连忙捡了些宫里宫外的趣闻跟她说,她向来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眼下压低着声音哄着春晓,春晓听得既入神又发困,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陈筱艾松了一口气,为春晓检查伤口,又给她盖好被子,才抱着叠好的衣物被单小心翼翼关门出去。 “师父,师父,你人在哪呢?” “这呢。” 陈长泰避着日头躲在院子角落里,地下摊了几包还未解开的药材,陈长泰正在一一挑选细细研磨。 陈筱艾看出来那是给春晓准备的药,说道:“怕太阳晒着就到房里去弄嘛,刚好帮我看着春晓,我出去一趟。” “你上哪去?” “家里没米没菜了,我上街买点去。” “你好歹也买点肉菜什么的犒劳犒劳你师父我,这两天成天跟着春晓吃药膳粥,我没毛病都得吃出毛病来,嘴巴里尽是那股味儿。”陈长泰抱怨道,还耍小脾气似的将挑选出来的枝叶扔到地上去。 陈筱艾看她师父的眼神就跟看不懂菜米油盐的小媳妇似的:“隔两天就吃一次窑鸡还不够你造的啊,还天天要肉菜,你这嘴怎么变得这么刁了。刚买了宅子,你和春晓两个人还吃着药,能省就省点,等我得空卖了新药,高低给你整一桌全是荤菜,你想挑点绿叶子都不能,这两天先给我忍忍。” 要说陈长泰这个人其实还挺好哄,他得了自家徒弟三言两眼的承诺就眉开眼笑了,爽快道:“行,那我就再忍忍吧。” 正说着呢,忽闻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叫。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这天上怎么还掉木头棒子啊!” 陈筱艾开门出去,就见门口拐角处站着两个人,那个被木头棒子一击而中,正撑着墙壁,捂着头的人可不就是柳容景。 见陈筱艾一脸尴尬的凑过来,柳容景捂着被砸红的额头,指了指地上粗大的木头棒子,眯着眼说道:“你的杰作?” “这是为了防止小偷设下的陷阱,少爷你居然没有躲过去。”陈筱艾一边解释,一边捡起木头棒子。 柳容景环视四周,这巷子窄得都不能走两个成年男人,不解道:“小偷?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会有小偷?” “那当然了,越穷的地方,小偷反而越多。”陈筱艾嘿嘿一笑,尽显老道,“毕竟,谁敢去抢那些个高门大户啊。” “你说得也有t点道理......” “不是有点,是本来就是,你一个身娇肉贵的贵族少爷哪里懂这些了。”陈筱艾说着从刑虎接过其他的木头棒子,突然发觉哪里不太对劲,“不对啊少爷,这陷阱的机关是触碰到墙顶才会触发的,你没事好端端趴我家墙头做什么?” 柳容景的脸可疑的微红了,他一指身后还未反应过来的刑虎,眼都不眨的说道:“还不都得怪刑虎,说想帮你看看这宅子安不安全,这才趴上去看,我拦他都不听,就是一片好心。” 迎向陈筱艾怀疑的眼神,刑虎本来一脸无辜的神情立马变得害羞愧疚,他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艰难说道:“筱艾姑娘,是卑职多此一举了.......” “这样啊,多谢刑大哥了,这宅子我和师父都看过了,里外也设下陷阱,不必担心。”陈筱艾将信将疑道。 柳容景看着她,眼神一错不错的,这家伙的眼睛原就长得一派深情样,这眼神把陈筱艾看得心里直发毛,他才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还挺痛的,你也不说赔个罪,真让人伤心。” “这原本也不是我的错啊,谁叫你们乱碰东西。”陈筱艾无语道,但还是踮脚仔细看了看柳容景的额头,从袖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来,“是红了点,你的皮肤也太嫩了吧,喏,这药膏擦擦就退红了。” “你帮我擦。” 陈筱艾拔开药瓶塞子就要往柳容景额头上抹,抬眼冷不丁撞上柳容景的眼睛,这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含情双眸,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里头的情绪和含意一下子让陈筱艾想起来陈长泰的话——“那柳容景对你有意。” 先不说师父那鬼精断不能看错人,现在不过一个眼神,便也让陈筱艾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人......几时对她有这个意思的? 柳容景这样看她,真是让人不适应。 陈筱艾不禁在心里想着,收回手将药瓶塞到刑虎手中,避开道:“我手上还脏着,别污了药膏,刑大哥,你帮少爷擦吧。” “哦,好。” 柳容景看着陈筱艾垂下的眼睫毛,也没多言,只问道:“春晓还好吗?陈师父可在?” “春晓状态不错,已经睡下了。少爷是来看我师父的吗?”陈筱艾说着在前头带路。 “陈师父离开府里也有几日,我理应过来探望探望,我父亲也满心关怀着,若你们缺了什么,可不要跟我客气。” 柳容景踏过门槛,看着四四方方,干净整洁的小庭院,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院子也太小了一些。” “在这个地段,这个价格,能有这个小庭院就该偷着笑了。况且这样大小的宅子,住我们几个尽然够了,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养着一大家子的。” 陈筱艾说着,见原本在庭院里挑药材的陈长泰不知所踪,奇道:“哎,我师父呢?跑哪里去了......少爷你们先坐着等等,桌上有茶自己倒,我喊我师父去。” 柳容景慢悠悠地坐下,说道:“不急,不急。” 陈筱艾转到厨房里,果然见陈长泰坐在柴房里的稻草堆上磕瓜子,膝盖上还摊着一本自己编写的药书。 “师父,你躲在这里干嘛?人家柳少爷来看你来着,赶紧收拾收拾出去见人。”陈筱艾说着就要来拉他。 谁知陈长泰摇摇头,拒绝了:“不了不了,跟柳少爷坐一处总少不了来来回回的场面话,转得我脑壳疼,实在累得慌,你就说我出门去了吧。” “这怎么行,多没礼貌啊,人家特地来探望你。”陈筱艾不赞同道。 “得了吧,他有几成来探望我他自己心里清楚。”陈长泰一想到小年轻心里的那点说不得的心思,颇有点哭笑不得,“你没带着春晓出宫前,我为了置办这宅子也出外好几日,也没见他如何过问,你一来他就巴巴地赶来了,这柳少爷看着精明,其实也是个很好懂的人啊。” 陈筱艾闻言皱了皱眉头,蹲下来对陈长泰问道:“师父的意思,少爷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都说了,他对你有意嘛。”陈长泰瞅了一眼陈筱艾,“你对他没那心思,我也少些跟他来往。他又不是在以往江湖上遇上的那些小瘪三,敢对你肖想一分早就给我毒死了。” 陈筱艾揉了揉自己脑袋,揉得头发都乱来,苦恼道:“哎哟都怪你师父,你说你知道就好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我现在看他哪哪都不对劲,哪哪都不得劲儿!” 她从来就对柳容景没有过什么其他的想法,这人可以是很好的交易对象,有朝一日甚至可以是一位信得过的朋友和伙伴,但自己会成为他的中意之人陈筱艾是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柳容景是哪条神经搭错了? “你没那个心思,也难保人家执着,这不得让你注意一下吗。” 陈筱艾支着下巴,一脸不信:“少爷为何会对我执着,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啊......”陈长泰点了点陈筱艾的额头,叹气道,“千万不要小看爱而不得的男人啊。” 陈筱艾摸了摸额头,欲言又止,她此时心里也没什么能说出口的想法。 陈长泰体贴的建议道:“反正他就是来看你,再顺便慰问慰问我,你索性带他出去转转呗,有一个刑虎在也不顶事,你俩相对而坐,你多尴尬。还不如出去街上热闹热闹。” “你明知道我尴尬,还放我一个人出去面对。”陈筱艾不满的撅嘴。 “都说了,他要是哪里来的小瘪三,早就给我毒死了,何况你们之间还横着一位晨妃娘娘,我知道你的为难,无非也是不想让晨妃难做。以我来看,要不就装聋作哑的等卓煜回来,要不你就跟他说开。” “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两头都是我为难。”陈筱艾头痛道。 陈长泰乐道:“之前还是谁说这辈子都不会为男人烦恼的,瞧你现在两头都不能得罪的倒霉样,话说早了吧?打脸了吧?” 陈筱艾抓了一把稻草糊到陈长泰幸灾乐祸的脸上去,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说道:“那我就更不能指望你这个男人会有什么好主意了。” “呸呸呸,都糊到我嘴巴里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以不变应万变,就当你没说过,我不知道这回事。” 刚刚柳容景的眼神......也当作没看到吧! 看着自家徒弟信心满满的竖起大拇指,陈长泰无语道:“......你就逃避吧!” 第151章 小街市 ——师父,逃避虽然丢脸,但是有用啊! 看着人来人来的街市,热热闹闹的人群,吆喝声宣扬声不绝于耳,陈筱艾顿时有种回归本真的感觉,她提着篮子兴致勃勃,跨过带着菜叶子的湿漉漉的街道,回身看到不远处的柳容景一脸迟疑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落脚的样子,心里窃笑,心想最好把他吓回去才好。 他一个身娇肉贵的尊贵少爷,平常简单出个门都要坐马车,半点灰尘都沾不到,哪里见过菜市场这样热闹喧哗又乱糟糟湿漉漉的景象,心里指不定怎么嫌弃骂她呢。 “少爷,怎么样?还走不走啊?” “你.......一定要在这里买菜吗?”柳容景看了眼狭窄不小却偏偏挤满了摊贩的街道,他白净的缎面鞋面上已经沾上星星点点的污水,让他浑身不适应,“外面大街上不也挺好的,为什么非得上这。” “外面大街上的贵呀!那可都是好位置,有些还得官府允许,那些个摊贩自然卖得贵些,平常人家,哪里有那个钱能天天去买。” 陈筱艾指了指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解释道:“这样的小街市一样都是新鲜的瓜果蔬菜,价格也便宜,虽然没有大街上那么干净吧,但解决了大部分平民百姓的日常需求,你千万可别小看了。” “我没有小看。”柳容景说着微微避开挑着担的菜农,“只是外面大街上到底方便一些,离家又近。你领着我和姐姐两份酬劳,何必如此节省,不够我再给你添就是了。” “节省是我们小老百姓与生俱来的优点,不是有多少钱就能改变的。”陈筱艾说道,“算了,我跟你说些你也理解不了,我还要到前面去买米买菜,少爷你的衣角都湿了,还是先回去吧。” 柳容景抱手眯眼,盯着陈筱艾:“说好了陪你上街,顺便尝尝你的手艺,你该不会是想耍赖吧?” 早知道刚刚就不要嘴快答应了,陈筱艾心虚的移开眼神,嘴上道:“谁想耍赖了,这不怕这地儿脏了你的衣服鞋袜嘛。” 柳容景心里的确略带膈应与嫌弃,他曾陪着晨妃出门闲逛,但也是去宽敞开阔的大街上,一路上逛得也都是整洁干净的铺子,哪里见过这样熙t熙攘攘,挤来挤去还有污水的小街市,也跟他一身绸缎格格不入,不少摊贩都向他投来好奇的眼神。 陈筱艾突然小跑到他跟前,将他腰带上挂着的玉坠子取下来塞他手心里,小声道:“在这种地方也不要随便露财,有扒手小偷的。” 柳容景挑眉,想把玉坠子再挂回去,道:“我也算半个习武之人,小偷有胆子就来了。” 陈筱艾又给他取下来,嗤笑道:“得了吧你就,你信不信,这样的玉坠子根本不用成年人出手,角落里那两个小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你偷走。” 柳容景转头看去,街角角落里果然站着两个身穿粗布的男孩,看着瘦瘦小小的不过七八岁,本该是四处跑跳玩闹的年纪,这两个男孩却十分沉稳的靠坐在墙角下,眼睛纯澈,眼神却跟鹰似的来来回回不停捕捉路过的行人,只见其中一个男孩从一位路过的男人身边小跑过去,回来时手里已经抓着那男人的钱袋,二人快速将钱袋里的银钱分了,就各自跑开了。 “速度真快啊。”柳容景忍不住感叹一句,若是他,对小孩子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戒心,可能也就那样被摸走了。 “有句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们自小耳濡目染,比大人甚至还要熟手厉害,你们这种出来闲逛的少爷可是他们的主要目标群体,看到他们得注意着点。”陈筱艾说着挑眉,点了点玉坠子,“收不收?” “本少爷财大气粗。”柳容景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将玉坠子收起来了,又好奇问道,“你这么清楚,是被他们偷过东西吗?” “倒没有,是我小的时候想跟他们混,所以了解一些。” “......跟他们混?” “当然啦,他们来钱可快了,有时候偷到大头可以管几个月吃喝呢,我跟师父那时候混的不好,我便想加入他们,我师父知道后发了老大的脾气,我也只能歇了那心思。”现在想想,陈筱艾都觉得有些可惜。 “不怪陈师父生气,谁想让自己徒弟成为扒手小偷啊,尤其你还是一个姑娘家的。” “能活下来的本事,为什么不学?” 陈筱艾说着突然蹲下来,朝正在卖蔬菜的摊贩说道:“老板这菜看着新鲜,我都要了,顺便搭两根萝卜。” “姑娘,我这萝卜可不送啊。” “瞧你小气的,那这菜我不要了。” “哎别啊,萝卜我送就是了,我送!” 柳容景就看到陈筱艾掏了几个铜板递过去,忍不住道:“这一大把青菜,还有萝卜,你就给这么一点?也太少了吧。” “已经够啦,我可没少人家的,你以为跟你豪掷千金就为了个扇坠子似的吗?”陈筱艾翻白眼道。 第170节 “我乐意,我为我喜欢的东西花点钱怎么了?” 陈筱艾感叹道:“没怎么,你有钱随你造,又不关我的事。” “瞧你语气实在酸得很。”柳容景啪得一声打开扇子,向下瞧了眼快他两步的陈筱艾,这丫头之前好不容易养的一点脸颊肉又都没了,“本少爷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管我钱袋子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不要,我管你钱干嘛,你的钱又不是我赚的。”陈筱艾警惕道。 “你也可以理解成,我来赚钱,你来管钱。” 他这句话包含太多意思了。 陈筱艾加快了脚步,摇摇头道:“少爷,快别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这满京城多的是姑娘想管你的钱袋子,而我只会乱花,不是你要找的人。” “爱花钱又有什么要紧,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吗。”柳容景大步迈上,紧跟在陈筱艾身后,笑道,“之前送你入宫前,酬劳上你可是跟我讨价还价了许久,这会子怎么还害羞上了?” “那不一样,我和师父当时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我当然得最大程度的争取利益。” 陈筱艾看到路边的玉米不错,便蹲下来挑了几根,刚接过来放进篮子里,回头就撞上柳容景目光沉沉,眉眼阴霾,他刷得一声收起折扇,语气不善道:“怎么,如今有了卓煜,这两年时间还未到,就想跟我扯离关系了?” “这关大人什么事?”陈筱艾瞥他一眼,“况且我们之间的交易关系,自然是两年时间一到便结束,什么扯离不扯离的,娘娘对我的好,少爷你又把我师父照顾的很好,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有朝一日一定报答。” 柳容景有些烦躁道:“我问你愿不愿意管我的钱袋子,你又说这些做什么?” 陈筱艾看他居然还有些生气,也懒得跟他扯,站起来直面他,正色道:“那少爷让我管你的钱袋子又是什么意思?我不是那些被你三言两语就耍得团团转的人,你有话便说,拐弯抹角的又在那发什么脾气。” 见陈筱艾眼神认真果断,柳容景不知为何又软了态度,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明明懂,却跟我装不懂。” “少爷,你要知道一点,长了嘴巴,那就是用来说话的。”陈筱艾说道,“你自己都觉得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又为何要指望我知道你的心思?难道我长了一颗聪明脑袋,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慢待,连一句出自口中的真心话都得不到吗?” 柳容景仿佛被重重打了一拳,表情霎时间变得难堪不已,原本落在陈筱艾脸上的眼神都动摇起来。 “你看,你都没把我放在一个高度上。”陈筱艾耸耸肩,“在你眼里,我很聪明,自己就可以做好很多事情,所以啊,自然觉得其他事事我也都门儿清,什么都明白。但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向来凭心做事,不拿出跟我对等的东西,我也是看不上的。” “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柳容景解释道,“你一向机灵伶俐,我只觉得你该懂我.......” “我为什么会懂少爷,少爷又知道我些什么?”陈筱艾打断道,“我们不曾一块相处,也不曾互相谈心,人与人之间若有这般容易好懂,这世道也不会这般艰难了。” 柳容景一时语塞,原是他想错了方向,一直以来他与陈筱艾之间的谈话都算不上温情友善,但话语间又从来没有跑偏过主要,陈筱艾总能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便想差了,总以为能在谈笑对话间,就能让陈筱艾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陈筱艾是谁,她小小年纪经历如此之多,是求生的经验所带来的聪明与直觉,若要知晓她的心,比起玩笑和猜忌,快人快语要来的简单的多。 但偏偏柳容景顾忌太多,他心里还压着事情,并不是能够在此刻直接表明的人。 见他欲言又止,陈筱艾心想这件事情到底没有说开,但站在她的处境也很尴尬,她虽对柳容景没有那方面的情意,但也知道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看在晨妃的份上,能与自己清楚说明白,没想到却是这样开玩笑般的探知心意,一点都不明快。 要不是情意不够,要不就是觉得这个人不值得这样去对待。 “那个......” 路边的小摊贩打破了这场无声的僵局,他弱弱道:“姑娘,那个,你的玉米钱还没给呢。” 陈筱艾看了眼篮子里黄澄澄的玉米,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掏钱:“大哥抱歉抱歉,一说话就给忘了,给你给你。” 小摊贩乐呵呵的收了钱,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姑娘这么面善的人肯定不是故意的。对了,刚听到姑娘说要去买米是吧,前面那家马氏米铺的大米可好吃了,也不贵,大家都去那买,去晚了还没有,姑娘可以去买来尝尝看。” 陈筱艾也不想跟柳容景在这人来人往的小街上继续面对面了,旁边卖瓜的大妈盯着他们都快嗑起瓜子了,忙道:“真有那么好吃啊?” “那是,我在这街上好几年了,听我推荐准没错。” “那就听你的,走,买米去!” 第152章 暗算 陈筱艾提着篮子走进街角里的马氏米铺,打量着这个店面不大,但意外干净整洁的铺面,她记得几个月前来也来过小街市,怎么对这家米铺没什么印象。 米铺的老掌柜正在柜台后面专心致志的看账算账,见陈筱艾进来,只深深的看她一眼,大约是没有将陈筱艾这种小姑娘当作目标顾客,又低头写起来。 陈筱艾也见怪不怪,见店里摆设出来的几口米缸里各自插放了木牌,上面写了大米的产地,看到写着昌州的牌子,颇有些怀念,昌州的大米其实没有很特别,但她在昌州待的时间最久,因此感受也最深。 “怎么,要买昌州的?很好吃吗?”柳容景跟着过来,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府里常吃的大米也不知道是哪地产的,我吃着还行。” “应该是川州的吧,川州雨水充足,大米产t量高,也比其他地方好吃,不过对普通百姓来说有点高价了,京城的高门大户都是从川州进。”陈筱艾指了指旁边挂着川州牌子的木牌,米缸里的米粒光泽盈盈的,看着就比其他好,“我在安国侯府吃着好吃,特地问过虹夏姐。” 听她如此自然亲密的提起安国侯府,柳容景听着心里有些不得劲,哼道:“还有皇室特供的大米呢,怎么,卓煜没让你跟着尝尝?” 陈筱艾一本正经道:“尝了,不过我和大人吃着都觉得没有川州的好吃,没有那股润润的香味儿。” 柳容景无语道:“皇室特供的大米你还挑上了,那可是御赐的东西,卓煜也不怕皇上怪罪。” “都给了大人了,大人要给谁吃是大人的事。再者皇上日理万机,哪里会管这种小事。” 正说着,一名年轻的店小二笑着凑上前来,说道:“二位是想要哪个产地的大米?可有平日里吃惯的?本店各地产地的大米应有尽有,强烈推荐川州的,煮出来喷香扑鼻,滋味浓厚,那叫一个香啊!” 陈筱艾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着昌州的木牌说道:“来五斤昌州大米的吧。” “就那么一点,够吃几天啊?”柳容景不赞同。 “我还要回宫里去,我师父又是个懒鬼,肯定不会自己花时间去煮,买多放久了要坏,多可惜啊。” 柳容景按住陈筱艾,对店小二说道:“来十斤川州大米,我付钱。” “哎,少爷你干嘛!不用你买!” “少来,你这个挑剔皇家大米,平日里又吃川州大米的人,跟我一起为什么反而要吃次等的昌州大米。”柳容景心里不爽得很,对店小二说道,“就来十斤,不对,二十斤川州大米,包好让人送过去。” “这位公子真是好爽快!”店小二搓着手笑眯眯道,“但敢叫公子知道,本店只是小本买卖,雇不起跑腿送货的伙计,这米还得麻烦你们自己拿呢!” 陈筱艾正好有理由拒绝,她可想象不出柳容景扛着两包大米走在路上的样子。 但柜台后的老掌柜速度奇快,店小二话刚音落,他便将大米打包绑好,稳稳当当的放到柳容景面前,对柳容景说道:“这位公子真是疼惜姑娘,要知道好的大米吃着对身体也是大有益处的,这小姑娘这么瘦弱,吃的香了,身体可不就好起来了。” 柳容景听着十分有道理,点头说道:“那再来二十斤。” “少爷你不要乱来!放久会生虫,很容易坏的!” 陈筱艾无语至极,这冤大头!正想去抢柳容景的钱袋,就听老掌柜唉的一声,对陈筱艾严肃道:“姑娘怎么也不知道体贴这位公子的心意呢?” “啊?不是.......” “再说了,这时候不让男人花钱,要待到何时?”老掌柜一副情感老师的态度,“姑娘年纪小不懂,有句话说得极对,女人啊,可千万不要心疼男人花钱。他不给你花,就有可能给别的女人花!” 柳容景立刻义正严辞的表明态度:“我可没有给其他女人花过钱!除了我姐!” “唉瞧瞧,瞧瞧,这位公子可真是一心一意!”老掌柜大为感动,就差给柳容景鼓掌了。 陈筱艾哭笑不得:“关心意不心意什么事......我的意思是买太多没人吃,放久了会生虫,会坏的,浪费!” 这一老一小的两个男人到底长没长耳朵! “哦——原来是这样啊。误会了误会了,但老夫刚刚那句话可没说错话,姑娘还请牢记。”老掌柜恍然大悟,一边笑道,“关于大米放久生虫,本店卖米多年,当然是有法子预防的,不然如何做回头客,这是防生米虫的药袋,姑娘将其放进米缸里就不必担心了。” 说罢就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麻布小药袋,陈筱艾闻出几种驱虫的药材,心想自己以后也可以配制,便上前接过来,老掌柜也隔着柜台近距离盯着她,那眼神看着既不像看小辈,也不算友善,隐隐是探究......和质疑。 “姑娘买多了大米也不要紧。”老掌柜盯着抬起头来的陈筱艾,笑意散去,他缓缓说道,“毕竟,姑娘脸上的胎记妆容,也得用米浆调配才能洗掉,对吧?” 什么?陈筱艾一愣。 柳容景觉得这老掌柜的眼神过于奇怪,正想上前,手上突然被一捏,接着一重,转头就看到店小二笑眯眯的正将米袋往他手里挂,眼里闪着奇怪的恶意,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陈筱艾突然喊道:“少爷,快离开!” 陈筱艾话刚音落,柜台后的老掌柜拍桌而起,跃起来一把将陈筱艾按倒在地,枯爪般的大掌死死抓住陈筱艾的脸,几乎要把她的脸皮从脸上扒下来,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的脸皮活生生撕扯下来,陈筱艾忍受不住,发出一声痛叫。 “你做什么!快放开!” 柳容景大吃一惊,大怒上前,店小二的腿风横扫过来,柳容景一时不察,硬生生挨了那么一记,直接被逼退两步,店小二步步紧逼,贴身使拳脚,半分不让,两人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舍。 柳容景有些吃痛,这店小二看着年轻,手脚武功却十分刁钻锐利,没有几年江湖习气混不来这样善战的功夫,他最不会应付这样的人,又心系着一旁被按住挣扎不开的陈筱艾,一心二用,一时间打得有些狼狈。 “刑虎!”这家伙怎么还不出现!早知道不应该为了与陈筱艾独处而支开他。 “柳少爷不必叫了,那位兄弟一开始就给我们绊住了。”店小二一抹脸上血痕,这柳少爷力道技巧都一般,但身形轻巧,反应躲避极快,看来还是小看这富家公子了。 “你们......从进了这街市就盯上我们了?”柳容景手臂钝痛,但他无暇顾及,只盯着还按着陈筱艾不放的老掌柜,“目的是什么?钱财吗?我有的是,一切好商量,快放开她!” 老掌柜冷眼瞧着,柳容景并不是自家徒弟的对手,并不理会,只低头盯着被他捏得几乎喘不过来气的陈筱艾,说道:“我还以为这位公子是什么人物,倒白担心一场。” 陈筱艾抓着老掌柜的手臂,从指缝间艰难喘气,紧盯着他们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你马上就会知道。” 老掌柜说着,略微放开手上力道,利眼瞥了一眼店小二,那店小二耸耸肩,看着柳容景的眼神充满可惜,他晃晃脑袋,吊儿郎当的说道:“师父在等两秒,差不多了。” 柳容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陈筱艾心中一惊,瞪大眼睛喊道:“少爷,把你手上东西扔掉!快点!” 柳容景浑身一震,立马抽手狠狠一甩,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物从自己的指缝间滑出,嘭得一声爆裂破开,黑色的粉末撒在他的手指上,烧伤灼痛刹那间冲上头脑,像是硬生生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一般,柳容景捂着手掌跪下,满头大汗的咬着牙。 长这么大,他从未受过这样剧烈到令人头晕的疼痛,仔细一看,他的右手五根手指已经焦黑一片,血肉干裂开来,这是掺杂着火药的毒,要不是陈筱艾及时提醒,若是在手掌中贴身爆开,那他的右手肯定会废掉!想到此处,柳容景汗水淋淋。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下手居然这么狠毒。 店小二惋惜道:“可惜了,那个药量足够毁掉你的手臂的,白瞎了我那么久的功夫。”说着看了眼陈筱艾,“你眼睛好尖啊,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筱艾心急如焚,柳容景的伤得赶紧治疗才行,咬牙道:“那股火药味刺鼻的很......是我反应不及。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吏部尚书柳家之子,你们居然有胆子在京城里动他,不要命了吗!” “看功夫,果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那么简单。”店小二问老掌柜,“师父,没想到这还是个人物,柳家怎么样,好惹吗?要紧不?” “有权的清流世家,自然不能小看,我记得还是独子吧?”老掌柜略一犹豫,似乎有些后悔对柳容景出手,“罢了,伤了就伤了,我等本就不是冲着你来,意外伤到你罢了,算你倒霉。” “一句算我倒霉就想撇开不成?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柳容景冷笑一声,“快把陈筱艾放开,刑虎既被你们绊住手脚,定然知道我们出事,信号一出,我的人陆续赶来。在京城我柳家的地界,不知死活地招惹我,就别想有命离开这!” 老掌柜和店小二的神情微变,陈筱艾从他们的神色和言语中猜测他们肯定是外地人,对京城本地势力有所忌惮,尤其是柳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趁着二人分神之际,陈筱艾奋起突发奇力,对着老掌柜当胸一踹,老掌t柜这样内力深厚的江湖人士自然不将这一腿脚放在眼里,但晃眼间注意到利光乍现,只差毫厘之间就能将他的脖子划开,他心中一惊,便松了手中力道。 陈筱艾趁机爬起。 第152章 悬赏 陈筱艾顶着一脸青紫指印总算爬起来,店小二一看立马就要扑过来制住她,但有所准备的陈筱艾速度更快,快速转身踢腿,鞋底里藏着的刀锋应声而出,刺破店小二手臂的同时逼退他。 “居然藏着暗器!”店小二气愤地撕开衣袖,“卑鄙!” 此时柳容景已经出现在他身后,冷笑道:“有你们暗算卑鄙吗?” 老掌柜看到陈筱艾双脚鞋底藏着的刀片,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说罢就要再次出手擒住陈筱艾,陈筱艾自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硬碰硬只会受伤,受伤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再被抓住了,她和柳容景完全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刑大哥能不能赶过来还是未知数,现在逃走保命要紧。 她急中生智,勉强躲避两招后退到米缸前,舀起大米就朝老掌柜用力洒去,老掌柜用宽大手袖一一挡开,听陈筱艾喊道:“老前辈,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再这样步步紧逼,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掌柜哈哈一笑,嘲笑陈筱艾不知量力:“老夫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客气!” 第171节 又有大米陆续泼来,老掌柜再次用手袖挡开,突然感觉一股麻痒从脖子上快速爬上来,那痒意就跟蚂蚁成群爬过身一样,全身上下激起一股又一股尖锐的刺痒,老掌柜心道中计了,立马跃到柜台后,抓起水壶就往身上倒,边道:“徒儿,注意痒药!” 接着注意到自己的胳膊开始浮现一条条血痕,这痒药,不是以往遇见过的那么简单! “少爷!”陈筱艾趁机将解药荷包扔给柳容景,在柳容景退后吃药时往店小二身上抛洒药粉,店小二早有准备,拉起身上围裙格挡,药粉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和地下,他抖开围裙正想要起身回击,只走不过两步,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他头晕眼花,直接摔倒在地,眼前闪着五光十色,人影扭曲歪斜得不成样子,他立即明白刚刚的药粉不是痒药,他这是中毒了!这姑娘身上居然有这么多毒药!而且效果如此之快! 正要掏兜取解药,但柳容景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快速上前将店小二打退,正要擒住住时冷不丁听到陈筱艾一声喊叫:“少爷!” 柳容景一惊,快速将已经晕过去的店小二擒住,回身见陈筱艾已经被老掌柜抓住,扭住双手押在身前。 “把我徒儿放开。”老掌柜的脖子上全是他自己挠出来的一道道血痕,水壶里的水并不足以冲刷他身上的痒粉,他神情忍耐,看来痒粉还是让他吃了一些苦头。 柳容景也将店小二押到自己身前来,用折扇锋利的扇面抵住店小二的脖颈,二人立即形成对立,他冷声道:“你先把陈筱艾放开。” 老掌柜神情一冷,将陈筱艾扭住的双手狠狠往上一拉,警告道:“不要跟我讨价还价。” “啊.......” 陈筱艾咬牙死死忍住差点破口而出的惨叫,柳容景将她痛苦的神情看在眼里,手一软,差点失手将店小二撇开,好在他还留有神智,硬撑道:“陈筱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可比你这个孝顺的乖徒儿值钱多了,你把陈筱艾放开,我保证不为难你们。” “一个弱女子随身携带这样效果的毒药......”老掌柜狠狠挠了下脖子恨道,是他轻敌了。 疼痛的汗水不停从额间落下,被倒扭的双手颤颤巍巍,陈筱艾回头盯着老掌柜道:“你既是暗算,便该知道我有些能力,是强是弱一辨便知。只是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老掌柜挑起粗糙的眉毛,说道:“死?小姑娘,你的命可金贵的很,我等的名声与富贵可都赌在你的身上,我可不会让你死的。” “......什么意思?”陈筱艾和柳容景皆是一愣。 “你的名声富贵关我什么事?”陈筱艾简直莫名其妙,“你认错人了吧?” 老掌柜压低身体,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陈筱艾的脸,眼中闪着恶意的光芒,说道:“大约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身形纤细修长,五官端正漂亮,左脸到鼻子上覆盖一层粉色胎记......这样的样貌可不多见,我等运气还不错,在京城这些时日,总算等到你的出现。” 陈筱艾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们将自己的面貌描绘的如此仔细,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这样想来,前几日跟踪她的人估计也是同一个目的,只是她对这些人是真没有印象.......等等,老掌柜说名声富贵皆系在她身上,按江湖术语,她该不会是给人悬赏了吧?! 陈筱艾忐忑道:“前辈......你手里该不会有我的悬赏令吧?” 柳容景有些疑问:“那是什么东西?” “你还挺懂的。”老掌柜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图来,上面果然有陈筱艾的画像,下面白纸黑纸的还写着——“捕获此女活口,赏银千两。或留下其脸皮,赏银折半。” 陈筱艾和柳容景瞪大眼睛,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人——凌王妃! 不留活口就要留下脸皮,这些人是因为她的脸而来的! 为什么,她在外甚少以真面目示人,偶尔那么一两次,面纱也不曾落下,究竟是谁能盯上她,还做出这样的江湖悬赏令?她这张与凌王妃相似的脸,他们又拿来做什么! 看着画像,陈筱艾顿时六神无主,但多年来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生活让她强自镇定下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掌柜将悬赏令放回,说道:“不过这段时间的事情,我还听说,你这脸上的胎记是假的,可用特殊的药水洗掉。” 连这点都知道! 想必是她跟接触过,对她有仇的人。 会是谁?陈筱艾的脑海里不停闪过与她有过瓜葛的人,可是所有条件都成立的人并没有! “赏银千两......你有这个本事,也得有命花才行。”柳容景的折扇已经将店小二的脖颈划出一道道血痕,老掌柜看似镇定,但落在徒弟身上的眼神其实焦躁不安。 柳容景就是要拿捏这一点,他将店小二的身体提了提,说道:“我的人已经在路上,你断然逃不出去,还要赌上你宝贵徒弟的性命,你觉得这划算吗?尤其是你这宝贝徒弟,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只培养了这么一个来养老,很不容易吧?” 老掌柜混迹江湖多年,岂能真的被柳容景威胁,他一把拧起陈筱艾下巴,狠狠转向柳容景,冷冷说道:“我和我徒儿没命,这姑娘在我手上就会有好结果吗?不妨想一想,我先把她这双手拧断,再扒下她这张脸皮.......我倒要看看,我们师徒二人的性命,在你心里能抵得上她重要吗?” “卑鄙小人........”柳容景知道哪一个他都承担不起,恨不得将老掌柜就地千刀万剐,“你真打算与你徒弟一起葬身在这?” 老掌柜仰头得意道:“那就要看柳少爷你,舍不舍得让小姑娘给我们师徒二人陪葬了。” 柳容景在心里不停骂着迟迟不来的刑虎,那家伙该不会落入别人手中了吧?现下只能指望他带人前来营救,陈筱艾如今在敌人手中,他也只能尽量的拖时间...... 陈筱艾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老掌柜,不满道:“我的命可不是谁说了算的,要不要陪葬,也得问我。” “你这小姑娘,本事有一点,嘴巴也硬得很,”老掌柜看她一眼,只觉得这姑娘这双极清亮的大眼睛倒是值得悬赏令上的价格,“晚点老夫就能明白,你到底值钱在哪了。” “不用晚点。”陈筱艾大眼睛微微一眯,“你马上就能明白了。” 老掌柜只感觉厉风贴面而来,他抓着陈筱艾贴地避开,暗器却紧跟不放,直冲面门而来,他尚且能一一躲开,但被他抓着的陈筱艾却跟不要命似的偏偏要往那暗器上撞,连带着他行动不便,又要躲避暗器,又要抓着陈筱艾,老掌柜嘴上骂娘,仓促之间不过松开两指,陈筱艾如有所感,不顾被扭的剧痛硬是挣脱开来,还想回身给老掌柜一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大力直接拽开,接着两道熟悉的身影快速上前,与老掌故混打在一起。 是文灵秀和左莲! 陈筱艾看着抱着她跳开的人,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小曹子?!怎么会是你!” 抱着她的显然是当初军营投毒案后就被卓煜带走不知去向的小曹子,他留长了一头t披肩发,人也长高长壮,一双比常人长的手臂在白天里更加奇异显眼,见陈筱艾认出了自己,他那双红色眼睛开心的眯起来,离开危险地带后很轻柔地将陈筱艾放在地上,乐呵呵的用脸蹭了蹭陈筱艾的手指,就跟当初在马车里跟陈筱艾要吃的一样。 “筱、筱艾。”他修理干净的指甲点了点陈筱艾,笑容纯真无害,“你还好吗?我很想你,一直想见你......” “呀,你说话顺溜了许多。”陈筱艾听着高兴,忍不住摸摸他的头。 柳容景拖着店小二过来,抓着陈筱艾的肩膀上下左右查看,满眼里都是担心和自责:“你没事吧?手怎么样了?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难得一起出门,没想到却碰上这样的事情,自己还没有保护她,柳容景此时此刻真是唾弃自己的无用。 “事发突然,少爷怪自己做什么。”陈筱艾说着连忙掏出药袋和纱布,捧着柳容景的右手仔细为他上药包扎,柳容景这人矜贵的很,一双美手伤成这样,陈筱艾心中也是不忍心疼,“幸好幸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不过这火药伤,少不了要留疤痕了。” 看到陈筱艾眼中的心疼,柳容景心中仿佛被热水填满,又满又暖,心想一只受伤的手能换来陈筱艾这样的眼神,也值了。 第153章 被逃 小曹子突然用身体硬挤进柳容景和陈筱艾之间,面对柳容景将距离填得满满的。他虽长高不少,但到底年纪不大,在柳容景面前还是一副少年体形,他凑上前闻了闻柳容景的肩膀,将柳容景的身体打量了个遍,撅撅嘴似乎不太乐意的样子,像护主的小狗似的龇牙,抬手将陈筱艾护在身后。 柳容景自然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这小子发什么癫,不满道:“你小子,当初我可是给你驾过车的。” 虽然当时小曹子被锁在马车里还昏迷着。 小曹子却丝毫不领情,反正他不认得柳容景这个人,他警惕着柳容景和陈筱艾之间的距离,若是柳容景离得近了或者触碰到陈筱艾,他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有炸毛倾向,得陈筱艾赶紧顺毛才行。 这让柳容景想与陈筱艾说话都不能,要不是手上有伤,他高低得把这小子掀开,不爽道:“他到底什么毛病?” “等一下,小曹子,你先等一下,少爷他不会伤害我的。”陈筱艾也不明白,只能拉着小曹子轻轻劝阻他,“你别凶他呀。” 小曹子回头委委屈屈的看着陈筱艾,指了指陈筱艾脸上的指痕,说道:“保护你,要保护筱艾,是主子说的,一定要做好......” 陈筱艾一愣,主子?小曹子当初是给大人带走的,他口中的主子难不成是大人? 大人原来一直照顾着小曹子吗? 正想问多些什么,小曹子突然一手抱住陈筱艾,一手拽住柳容景的衣服,急速后退几步,文灵秀跃落在他们的原处,就地滚了两圈,尘土飞扬,她的马尾被甩得高高的,脸上一片猩红,但她眼里满是倔强和不服,像是不知道疼痛,起身拔剑又要上。 陈筱艾看着焦急不已,喊道:“灵秀,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不要过来,小曹子护好筱艾!” 远处三人混战中,文灵秀是近身护卫,最擅长贴面的拳拳到肉的打法,她年轻气盛有章法,即便经验内力不如老掌柜,也能压他几招不露怯,而身旁的左莲虽擅长暗杀,但正经打法也丝毫不落下风,她身上暗器五花八门,专挑弱点角落针对,饶是老掌柜也是左右不能顾及,刚刚才把文灵秀掀翻出去,左莲的暗器已经正中他的腰侧,原以为只是一把小刀而已,没想到左莲冷哼一声,一挑那暗器尾部的利线,小刀身侧数根锋利的爪子如同蜘蛛一般死死的嵌入老掌柜腰侧的皮肉之中,鲜血喷出,剧痛难耐。 老掌柜闷哼一声,捂着腰侧倒退几步,看着步步紧逼,杀气十足的文灵秀和左莲,知道此刻是不能功成身退了,他看了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徒弟,像下定决心般一甩袖子,袖中飞出几颗黑色圆物,柳容景立即反应过来是炸伤他右手的东西,连忙喊道:“快回来!那玩意会爆炸!还有毒!” 身后的小曹子已经抱着陈筱艾跳上对面屋檐,爆裂开来的黑色粉末铺满整个屋子,焦味四散开来,柳容景暗骂一声,被左莲和文灵秀一左一右架着肩膀飞身上屋,逃离黑粉的范围。 “等等,那个店小二!”柳容景要回身抓那店小二已然来不及,老掌柜趁着他们无暇顾及,已经将自己的徒弟救走逃离。 “可恶,慢了一步!”原想着就算抓不住老掌柜,有那店小二在手也能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无事,那人受了伤,徒弟又身中筱艾姑娘的毒,绝对逃不出京城。”左莲一收手中暗器,神色冷漠。 柳容景并未见过左莲,看她与文灵秀一起,心想应该也是卓煜麾下的人,不过事发突然,连刑虎都不能立刻赶来,她们是怎么知道陈筱艾在此受到伏击的? “左莲姐!灵秀,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陈筱艾连忙从小曹子背上下来,在屋檐上小跑过来查看二人的伤势。 “筱艾姑娘,我没事,倒是你,那老家伙居然对你下如此狠手。”左莲看着陈筱艾脸上乌青的指印,手也不敢上手摸,娇媚的脸上满是心疼气愤,“早知道不该为了留活口手下留情,混账。” 陈筱艾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我没事,大家也都没事就好。” 又忙拿了纱布和止血药给文灵秀处理伤口,陈筱艾看着文灵秀脸上的伤口忧心道:“你还说没事,这伤口再深下去就要破相了。” 文灵秀倒不在意她脸上伤口如何,只笑道:“有你在呢,破相了也不怕。” “你啊.......”陈筱艾一脸心疼无奈,用纱布仔仔细细的按干净血迹,再轻轻撒上药粉,“罢了,有我呢,定不会让你留疤的。” “两位姑娘,还有小曹子......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此受到伏击的?”柳容景托着自己受伤的右手上前来,疑问道。 “我原本就是我家主子,命令我留在京城中保护筱艾姑娘的。”左莲看着陈筱艾,笑道,“不过没想到筱艾姑娘完全不找我呢。若不是灵秀回来想来看看你,我们估计也不知道你们在此受到伏击,真是好险,你说呢?” 陈筱艾有些心虚道:“大人是跟我说过他给我留了人,但我一直待在后宫,除外又是京城皇城脚下,我又没得罪过什么人,想着是大人担心过头了,没想到啊,居然莫名其妙上了江湖悬赏令.......我当初在外下毒研毒,毒得那么欢的时候也不见上啊。” “这个江湖悬赏令事有蹊跷。”柳容景看着陈筱艾,正色道,“那老掌柜说不过这段时间的事情,你一直待在宫里,怎么就这样上了江湖悬赏令?对你的样貌胎记又如此熟悉,肯定是你在京城有过来往的人。” 陈筱艾摇摇头,为难道:“我心里也是这般猜测的,可是能是谁呢,我一时半会的,想不出来。” 悬赏令上说了,留下她的活口最好,不能就要她这张脸皮,那便是有人知道她的脸与凌王妃有二分相似,是冲着这张脸来的,他们想拿这张脸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如何,筱艾,你在外活动显然已经不安全了。”文灵秀说道,“他们能跟踪暗算你,估计已经将你的住址和路线都调查清楚,悬赏令一经发布,来找你的肯定不止这两个人。” 柳容景立即接话道:“没错,肯定还有人躲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陈筱艾,你独自在外无人保护实在太过危险,我看,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带上你师父和春晓,到我柳府安顿居住,有我柳家声名在外,那些宵小定然不敢冒动,方可保你无虞。” 一直在陈筱艾身边晃来晃去的小曹子大约只听懂了柳容景要陈筱艾上他家去,立刻警铃大作,朝柳容景大声喊道:“不、不可以!” “为何不可?这中间又有你什么事?”看小曹子防贼似的防着他,柳容景看他越发不顺眼了。 “小曹子此番在这,就是为了保护筱艾而来的。”文灵秀摸了摸小曹子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转头对柳容景说道,“关于筱艾的安全,很不用劳烦柳公子。我们主子离开京城前便吩咐下来,安国侯府内外上下早已做好准备,我等也会陪在筱艾身边,护佑她的安全。” 又是卓煜。 柳容景拧了拧眉头,全然忘记手上疼痛,质疑道:“卓煜......卓侯现在驻扎在南沙,南沙沙寇不平,短时t间内是回不来的,况且你们几个护卫罢了,能保护好陈筱艾?” “如果我没记错,去年柳府还曾进了盗贼偷窃吧?柳公子也看到了,持有悬赏令的可都是有武功的江湖人士,柳府下人可有能力阻挡?况且,您现在也受伤了呀。”文灵秀此刻分毫不让,轻瞥柳容景一眼,似乎在感叹他武力不够。 陈筱艾有些诧异地看着文灵秀,文灵秀一直都是温柔和气的,什么时候在人前这样阴阳怪气过,左莲笑着拉开陈筱艾,别影响文灵秀的发挥,这丫头上面两个主子,一个卓煜一个傅叶歌,哪个是好伺候的,只是她本性好罢了,其实就没有过好惹的时候。 柳容景忍了忍性子,不是他惹不起文灵秀,是她这个人间接代表着卓煜:“.......卓侯不在,安国侯府无人主事,你们几个护卫能调动全府上下吗?保护陈筱艾的安全,难不成就是将她拘在府里一动不动?” “我等是调动不了安国侯府上下,但筱艾可以。”文灵秀掷地有声的回答他,“主子吩咐,在安国侯府,筱艾就是我们的主子,我等和雷音卫只听从筱艾安排调遣。” “雷音卫?雷音卫不是跟着卓煜去了南沙?”他怎么可能将自己重要的亲兵队留下? “这个,柳公子就不必知道太多。”文灵秀轻飘飘地说道,“总之,筱艾在安国侯府里有我们保护,柳公子就不必担心了。” 说罢,就对一脸无聊的小曹子说道:“小曹子,带筱艾下去,咱们接陈师父回府里去安顿,接下来你都可以跟筱艾在一起玩了。” 小曹子一听,立马兴奋起来,二话不说扛起陈筱艾,在她的哎哎叫声中跳下屋檐,根本不给柳容景说话的机会。 左莲朝柳容景福了一福,笑着跟上去。这群人打起配合来倒是十分顺溜。 柳容景跟上文灵秀的步伐,还是有些疑问;“卓煜和傅叶歌都在南沙,你身为近卫,早已跟着前去,为何又回来了?” 文灵秀的脚步微微一顿,只扔下一句柳少爷不必知道,便加快脚步离开。 第172节 第154章 失去 买米虽不成,买的菜......好吧也都在米铺打斗时全毁了,都是新鲜的蔬菜和玉米啊! 陈筱艾叹口气,打算回去的路上再买点,起码答应柳容景的要说话算话,路过那个卖玉米的摊子时发现人已经不在,陈筱艾就朝旁边的摊子问了一句,那大娘边啃瓜边说道:“那小伙是前些时日才来这儿摆摊的,昨天摆萝卜今天就卖玉米,随性的很,也不叫卖,就蹲在那儿阴沉沉地盯着人看,吓人呐!刚才跟你那么热心的搭话,我还奇怪呢!” 陈筱艾与柳容景相视一眼,都明白过来,那卖玉米的小摊跟老掌柜很有可能是一伙的,故意将他们引到米铺里的,见老掌柜他们没有得手,立刻就收摊跑了。 “果然不止那两个人。”柳容景心中担心,虽然不想承认,但陈筱艾前往安国侯府安顿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那群人应该不会不要命到那种地步,敢对安国侯府下手。 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啊少爷,刑大哥来了!” 不远处带着人匆匆赶来的果然是刑虎,他面上挂彩,滚得一头一脸的灰尘,看样子刚刚结束激战不久就连忙带人赶来,见柳容景和陈筱艾都受了伤,文灵秀等人又陪伴在侧,便知自己来晚了,二话不说就在柳容景面前跪下请罪。 “属下来晚一步!请少爷赎罪!” 他后头跟着的人也纷纷跟着跪下去。 陈筱艾忙道:“刑大哥也受了伤,没事吧?” “皮肉伤而已,多谢筱艾姑娘关怀!” “我知你是被人绊住手脚,无法前来,先起来吧。”柳容景说道,“是怎么回事?” 刑虎武功高强,能绊住他手脚,还能让他受伤的人肯定来头不小。 得了柳容景的话,刑虎才敢起身,他回禀道:“多谢少爷。少爷和筱艾姑娘进入小街市后,属下就一直在街口看着,突然闯出两个人与我纠打起来,我问身份也不说,他们招招阴险,不是冲着我命来,反而趁机夺了我的信号弹,这才耽误后援。是属下不够谨慎,还请少爷赎罪!” 柳容景轻叹口气,说道:“罢了,不是你的错,他们早就埋伏在此,谁又能未卜先知。” 陈筱艾拿出止血药给刑虎,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忍不住问道:“刑大哥,你是在街口附近受到埋伏,也就是说,那些人很可能就一直盯着我们一路走过来......” “应该是的,看他们对这附近应该是熟悉的。”刑虎说道,“筱艾姑娘,你这么问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他们自然知道我家在哪,但一直稳着不动,选择今天对我出手,如果今天抓我不成功的话......” 一股无法控制的恐惧感从脚底快速爬向心脏,最让人难以接受的猜想一下子抓住她的心脏跳动,那一瞬间陈筱艾的脸都白了,柳容景也明白过来,立即厉声吩咐刑虎:“快带人去宅子,陈师父可能有危险!” 必须赶快回去!陈筱艾回身朝小曹子伸出双手,小曹子立刻跑上来将陈筱艾抱到背上,大步跟上其他人的步伐,见小巷子窄小,其他人都堵在前面,他不耐烦的撅嘴,双手背后捞紧陈筱艾,膝盖微微弯曲,与生俱来的神力似乎得到安全可靠的训练,飞身上墙的安稳力道不再让陈筱艾感到失重惨叫,仿佛骑着一只低空飞行的鸟儿似的,稳稳地托着陈筱艾快速前进。 宅院门口凌乱地撒了一些稻草,大门大开着,陈筱艾的心顿时全冷了,她出门前跟陈长泰打过招呼,门是好好关着的,匆忙进门一看,果然设置在门口机关全部被触发,晾晒在庭院里的纱布和被子散落在地,很明显有过人纠缠搏斗的痕迹。 陈筱艾失声喊道:“师父!” “筱艾小心!” 文灵秀等人赶来,将陈筱艾护在身后,左莲手里藏着暗器,仔细在庭院静听几秒,说道:“房里无人。” 众人分开四处搜寻,陈筱艾扑进房中,为春晓熬煮的药还在炉火上炖着,药香轻轻在房中弥漫,本该躺在床上的春晓消失不见,只有凌乱的被子还残留着她的气味。 陈筱艾眼睛一花,差点跌坐在地,春晓被抓走了!她头上的伤还未愈合,最忌大动,那些人如果粗鲁地抓走她,很有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 柳容景从后厨赶来,额头上满是汗水,大约是情况不好,他难得欲言又止,还是对陈筱艾说道:“后厨没人,一片混乱,陈师父应该是反抗过的......只有这本医书被扔在地上。” 那是陈长泰自己编撰的医书,是他这么多年来行医制药的经验所得,十分珍惜,一直贴身放着不曾放下。 陈筱艾深吸一口气,接过医书不知该如何言语,她头脑一片混乱,又是焦灼又是懊悔,她当初就不该想着什么连不连累,应该就带着陈长泰和春晓去安国侯府才对,有文灵秀他们保护,何人敢对他们下手?是她顾忌太多,是她的错。 如今陈长泰和春晓生死未卜,她却连是谁下手都一无所知,毫无头绪,她该何去何从,她该如何是好? 她怎么偏偏在此刻掉链子啊! “筱,筱艾......”小曹子像小狗狗一样趴在地上,不停用额头去蹭陈筱艾,小声嘟囔着,“你,你别哭......” 文灵秀神情不忍,她此刻特别理解陈筱艾,当初她妹妹文灵菲失踪,她也是这般失魂落魄。 她放下剑,蹲下身揽着陈筱艾的肩膀,轻声劝慰道:“筱艾,陈师父和春晓肯定会没事的,那些人将他们二位掳走,肯定是留着有大用,一定不会轻易伤害他们的。” “没错,陈筱艾,他们的目标是你,定要拿陈师父和春晓威胁于你,你才是那个真正危险的人。”柳容景也蹲下来,注视着眼眶通红,面色苍白的陈筱艾,他何时见过陈筱艾这样失态,心中也钝痛不已,想要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左莲细软无骨的双手轻轻搭上陈筱艾的肩膀,柔声道:“今天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咱们已经知道他们都是江湖人士,既要筱艾姑娘你的活口,那么后面定然还有大动作,如今有雷音卫和我等听候你调遣,筱艾姑娘,该振作起来才是。” 说罢,就要扶她站起来,态度不容拒绝。 柳容景拧了拧眉头,只觉得这女人未免有些苛刻了,陈筱艾的师父和朋友被掳,如今生死未卜,她平日里再怎么坚强不屈,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罢了,就算知道要振作起来,也该等她缓过情绪才是。 可陈筱艾并不要左莲t扶,她吸了吸鼻子,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己站了起来,她的眼眶和鼻尖一片通红,但柳容景发现她并没有哭。 是啊,当初大雪封山,陈筱艾在漫天雪花中抱着濒死的陈长泰,都没有哭。她怎么可能在这里被打倒呢? 柳容景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 “灵秀,再把这宅院里外仔仔细细地搜寻一次。”陈筱艾看着身旁一脸关切的文灵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师父也是在江湖混迹多年的人,多次九死一生,就算被人抓走,也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线索,那才是我师父。” 她一头雾水没有任何方向,但陈长泰一定会为她理清思路,像无数次手把手教她研解药一样。 “我明白了。”见陈筱艾振作,文灵秀也跟着精神一振,立马带着其他人继续搜寻。 陈筱艾一时没有思路,抱着医书将落在庭院地板上的纱布和被子都捡起来抱好,放到桌上拍打干净灰尘,没有干透的就继续晾到杆子上去。 柳容景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帮着收被子晾被子,他从未做过这种俗务,磕磕绊绊的,连手上的伤都忘记了,左莲便过来搭了把手。 “她这是......要不你再多劝几句?”柳容景忍不住对左莲说道。 “筱艾姑娘在思考,越是做这样的家常事,心里就越能够平静下来。”左莲将纱巾仔细叠整齐,抚了抚褶皱,“这样看着,陈师父将筱艾姑娘教得很好,即使他不在,筱艾姑娘也不会失了方寸。” 听到这点,柳容景有所感受的点头赞同,陈筱艾当时不过十五岁就敢孤身一人带着她师父来京城进后宫,事事不慌,件件利落,除了她本身天赋异禀,自然还有陈长泰教导得力的原因。 柳容景放下勉强叠整齐的纱巾,看向左莲,问出心里的疑问:“你同那文灵秀一样,是卓煜留给陈筱艾,保护她的人?” 左莲笑而不语。 “这样看来,未卜先知的那个人,是卓煜啊。”左莲不回话也不要紧,柳容景心里已经有了把握,“提前准备好能人异士在她身边保护她,她一个小女孩,又一直身处后宫从不惹事,是什么原因值得卓煜这般费心安排?卓煜......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左莲娇媚的脸上慢慢扬起笑容,艳而不妖,柳容景知道她已然不是年轻女人,但这样的神态却丝毫不显突兀奇怪,年轻时的她应该更加美艳,就听左莲轻笑道:“早听闻柳公子是个聪明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柳容景乘胜追击道:“关于陈筱艾,卓煜到底是知道了什么?” “柳公子知道了,又待如何呢?” 左莲用欣赏男人的,极具成熟女人魅力的眼神看着柳容景,眉眼间看似魅惑柔和,其实满是打量探究,让柳容景觉得自己就像是摊贩上的货物一样,任人挑挑拣拣。 柳容景不甘示弱道:“若能知道更多,自然能更好的保护陈筱艾。” “柳公子的这番心意,自然是好的,我真为筱艾姑娘感到高兴。”左莲笑看一眼不远处正在沉思的陈筱艾,“但是柳公子有没有想过,连我家主子都要三缄其口,小心谨慎对待的事情,真的是柳公子有能力承受的吗?” 第155章 花见春再出 连卓煜都要小心翼翼,私下处理并谨慎对待的事情......柳容景皱了皱眉头,那是他轻易可以触碰的事情吗? 卓煜那样的身份和能力办什么事情不成?看来陈筱艾身上的谜团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他当初不过是想为自家姐姐找一个合适的试毒宫女,难道阴差阳错间,带回来什么惊天秘密吗? 看懂柳容景的神色,左莲体贴地微笑着,她说道:“柳公子自然有柳公子的顾虑,您是柳家独子,有父亲家族,还有在后宫中的姐姐和皇子需要顾念,您身上的担子,其实一点也不轻松。所以我在此劝您,若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请不要参与到筱艾姑娘的事情来。” 柳容景轻轻吸了一口气,看着陈筱艾独自坐在那的单薄背影,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做不到?” “不是我认为您做不到。”左莲轻轻摇头,神情似有悲悯,“而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就为着自己那番一厢情愿的情意吗?他能为此赌上家族的一切吗?这样做值得吗? 左莲拿过桌上叠好的纱巾,上前捧起柳容景受伤的右手,上面缠着陈筱艾亲手包扎的纱布,还有独属于陈筱艾的丝丝药香。 左莲突然动作,柳容景下意识想要将右手收回来,左莲也没有勉强,她微微一笑,那神情居然有两分晨妃温和时的模样,她只将纱巾轻轻放到柳容景手心,说道:“要不要走这一步,只等你自己看清自己。柳公子,过来人提醒你一句,一腔情意未必不是坏事,但也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柳容景收了手心里的纱巾,沉默不语。 一直静坐沉思的陈筱艾突然起身,她到陈长泰总是坐着躲太阳的小角落,放在那里的篮子还在,但里面本该放着的,春晓的几捆药包却不见了。 陈筱艾想到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文灵秀赶来,见她那样还以为怎么了,连忙去扶:“怎么了?丢了什么东西吗?” “之前师父给春晓准备的,每天都要喝的药,全部都放在这里,现在却不见了。”陈筱艾拿起篮子,“别人不知道这药的效用,不可能随意拿走。” “也就是说......是陈师父拿走的?”文灵秀立即明白过来,“他们允许陈师父这样做,想必并没有太为难他。有这药的话,春晓的性命也能保住!” “没错,师父与他们应该有过一番对峙。为了春晓,师父只能乖乖跟他们走。”想到当时的情况,陈筱艾只觉得心痛如绞。 陈长泰和春晓暂时无事,文灵秀心中大安,安慰道:“我已经让其他人分散出去,尽量往附近探听消息,这样的小巷子宅院,动静那么大,应该很快会有消息回来。” “筱艾姑娘,你先在此休息一下,我去把你的东西收一收,若没有消息回来,你必须得跟我们回安国侯府去。”左莲上前来说道。 “左莲姐,我.......” 左莲温柔地摇摇头,不容拒绝道:“不可,你的性命乃是我等的重中之重,你若有有丝毫闪失,要我们如何与主子交代,主子在南沙又该如何心安?” 陈筱艾默默咬了下嘴唇,大人在南沙打仗,那是时时刻刻吊着生命的事情,怎么可以还让他分心来担忧自己? “等把你安全地安顿下来,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解救陈师父和春晓,若连你也遭遇危险,此事将没有任何余地。”柳容景也劝解道,“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 “.......我知道了。”陈筱艾点点头,她不能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了。 陈筱艾这次出宫只带了几件衣物和随身物品,倒不必怎么收拾,她将存着药的瓶瓶罐罐放进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这些都是陈长泰空闲时间特地做的,都是她平日能用上的那些毒药解药,就连画胎记妆的药水都给她妥帖地准备好了,满满的一小箱都是。 沉甸甸的,都是陈长泰爱护她的心意。 陈筱艾眼眶湿润,手指捏着小小的药瓶,小声嘟囔着:“什么时候做的......我居然也没瞧见。” 陈长泰的医书放在桌上,这本医书他已经编写好几年了,虽有意好好保管,但其实已经有些破旧,好几处地方都沾染了药材的各色汁液,或有时急急忙忙的着墨编写,字迹被墨水乱成一团,等到闲暇时才会在一旁重新工整的注解,这一本厚厚的,灌注的都是陈长泰这些年的心血。 陈筱艾以前看着就想要这本医书了,但她不急,等有朝一日这本医书就会到她手上,由她来继续编写下去。 文灵秀和左莲还在帮忙收拾东西,陈筱艾坐桌边,她心中微乱,下意识翻了两页医书看,发现有一页的右下角有红色抹过的痕迹,看着倒不像药材的汁液。 陈筱艾跟着翻了两页,并没有再看到这个红色痕迹,又翻了两页,发现对其中一味药的编写文字上——“可用枇杷花一同研磨,效力加倍”中的“花”字,被用浓烈的红色歪歪扭扭的圈起来了。 花? 陈筱艾以往也翻过这本医书,若是在编写过程出现错误,陈长泰也不会这样随随便便的用红色圈出来,而且要圈,也应该是圈枇杷花这三个字啊。 而且这红色的痕迹......陈筱艾突然将医书凑到鼻上,一闻,t居然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不是什么红色墨水,是血! 陈筱艾如遭雷劈,整个人站了起来,愣了两秒,慌慌张张地开始翻看医书,这是陈长泰被抓走前,给她留下的讯息!怪不得他将医书扔在地上没有带走! 第173节 “陈筱艾,你怎么了?这书有什么问题吗?”柳容景一直在身旁陪着,就见陈筱艾翻着医书突然脸色大变,不由得担心道。 陈筱艾匆忙之下塞了纸笔给他,柳容景一头雾水,但见陈筱艾翻着医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还是执笔在纸上写下来:“花.....见......春......等等,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这个人?” “居然是花见春?!”陈筱艾满目震惊,不可置信道,“他不是给大人抓住后囚禁起来了吗?怎么还会......灵秀,左莲姐,这是怎么回事?” 左莲接过医书,柳眉轻蹙,她对文灵秀说道:“问题果然出在巍山地牢,花见春逃了。” “难怪巍山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果然给主子猜对了。”文灵秀咬牙,“花见春居然能逃出去,肯定是有人在帮他!巍山那边的兄弟估计凶多吉少。” 陈筱艾急切道:“灵秀,左莲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莲说道:“其实具体如何我们也不甚清楚,巍山地牢是侯爷与杜将军设在巍山下,专门用来关押一些江湖人士,花见春被抓后也送往此处。这地方一直都有重兵把守,无人敢靠近,隔段时间会有一次专门送信给侯爷报告地牢内犯人的情况,自这个月侯爷在南沙没有收到信,就直觉不对,联想到花见春就关在此处,特地飞书于我,立即护佑在你左右。” “我原是要去巍山地牢视察情况,路过京城想先来看看你,幸好过来了,不然真是......”文灵秀一脸心有余悸。 陈筱艾愣愣坐下:“......花见春抓了师父和春晓,势必是为了我而来,难不成他还做着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 柳容景想得更加细致谨慎,他跟着坐下来,看着陈筱艾说道:“他的目的是你,今天埋伏袭击我们的都是江湖人士,也就是他们极有可能是一伙的。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卓煜想必之前就断掉他许多爪牙,他才刚逃出巍山不久,就能集合这么这么多江湖人士为他卖力?我瞧着,怎么倒像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肯定是有人在帮他,只是这个人是如何深入巍山地牢的?从中救出花见春的目的又是什么?” “现在没有头绪的瞎想也没用。”陈筱艾看向文灵秀,尽量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当务之急是救回师父和春晓,灵秀,你能让雷音卫盯着城门口吗?他们一群江湖人士,肯定不敢随便在皇城里乱来,带出京城于他们的行动而言更加方便。” 文灵秀点头称是,立马着手下去吩咐。 左莲欲言又止,陈筱艾看穿她的想法,立马道:“左莲姐,你阻止我也没用,我必须去一趟巍山地牢,看能不能找到花见春的线索。我了解他这个人,他手中一旦有了筹码,反而会慢吞吞的不急一时,他被大人囚禁过一次,只会更加谨慎。如若不乘胜追击,那真的是被他拿捏在手掌心中随意折腾,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左莲招呼蹲在门口正跟蝴蝶玩的小曹子过来,说道:“主子恐有风波,特地让我把小曹子带过来,这一年中主子将他安置在雷音卫中加以培养训练,武功大有长进,他又最是认你。筱艾姑娘,你答应我,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好吗?” “筱艾,答应......”小曹子用头去蹭陈筱艾的手,红色的眼睛很认真的盯着陈筱艾,一眨不眨的。 “我答应你们。”陈筱艾揉了揉小曹子被搭理的干净的头发,又想起来什么,低头沉思几秒,对文灵秀和左莲面色恳切道,“灵秀,左莲姐,你们不要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大人,我、我不想让他担心......” 文灵秀看着她那双总是灵动的双眸此刻满是湿润的恳求,竟一时间突然无法直视,她仓促低头,不知该如何回话,就听左莲柔声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担心,南沙远在千里,随时都有可能打仗,主子有皇命在身,此事现在的确不适合让他知道,你放心吧,我们不说。” “嗯,嗯......”得了左莲的话,陈筱艾感激点头,她吸了吸鼻子,低头又顺了顺小曹子的头发,就像是犯了错一般。 她其实好想见大人哦....... 柳容景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第155章 准备 夜深露重。 京城一向四季分明,入春后天气适宜,即使入夜后也不凉胳膊,今晚却奇怪,隐隐有怪风四起,激起柳容景的长袖衣摆。 刑虎脸上的伤已经裹好,他捧着披风上前来,说道:“少爷,多穿一件吧,今晚起风了。” 柳容景接过来,并没有披上,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头便是灯笼大亮的安国侯府,威武霸气的大门并没有关紧,那位老管家的身影偶尔一闪而过,他听到了马匹细碎清脆的脚踏声,以及兵器挂落在腰带上的冰冷声响。 卓煜......果然把自己的亲兵雷音卫留给陈筱艾做安排,安国侯府里的人对此似乎见怪不怪,那位老管家只是在得知情况后神色一冷,接着便开始着手安排,没有丝毫犹豫。 柳容景摩擦着右手上的纱布,在夜色中静静沉思着一切,卓煜在远去南沙之前,就为所能预想到的情况为陈筱艾准备好一切,甚至连精心培养,心腹一般的雷音卫都能说留就留,可想而知陈筱艾在他心里的份量如何。 柳容景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他在这点上远不如卓煜。 刑虎跟随柳容景多年,观神色就知道自家少爷在想什么,他原不想打扰,但出于护卫的指责,他还是开口道:“少爷,你真的要陪筱艾姑娘一起去巍山地牢吗?” “怎么?” “少爷安排,属下原本不该多嘴。但此行前方未卜且危险居多,我知道少爷是担心筱艾姑娘安危,路上有个照应,但此行并没有告知老爷,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 柳容景是柳家独子,刑虎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柳容景没有回话。 刑虎硬着头皮将话说下去:“......少爷实在担心筱艾姑娘,不如就由我带人护送筱艾姑娘前去,属下保证,肯定不会让筱艾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刑虎,你还记得之前,你我驾着马车,打算送陈筱艾和小曹子去农衣巷那一次吗?”柳容景突然问道。 刑虎连忙道:“当然记得,路上遇到一伙贼人,卓侯爷带着雷音卫正在追击,当时少爷不就预料可能与军营有关吗?” “我最近常在后悔,当时为何没有厚着脸皮跟上去,陪伴在陈筱艾身旁与她一起面对。”柳容景看着夜色中微微晃荡的树叶,“她与卓煜一同经历的,我也可以。是我自己顾忌太多,我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与她深入的机会。” “您别这样说.......”刑虎有些不忍,“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背负的也不同,您又何必这样怨怼自己,再者,再者筱艾姑娘也是挂心您的,您看您手上的伤,筱艾姑娘为您包扎的多仔细认真。” 柳容景看了眼被陈筱艾重新包扎过的右手,轻笑一声,有点落寞:“她对谁都会这样做的。” 刑虎这个护卫当得也不容易,他抓耳挠腮一番,绞尽脑汁的安慰道:“少爷,您也别现在就气馁,筱艾姑娘和卓侯爷,这不八字还没一撇呢!卓侯爷虽好,但少爷您也有您的好处啊,人都说娶妻娶贤,嫁汉嫁......嫁什么来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柳容景补上去,有些不自然道,“这都些身外之物,我做得到的,卓煜也能做到。” 而卓煜能做到的,他柳容景却不一定能做到。这也是他一想起心里就不是滋味的原因,自己也是个天之骄子,却不得不承认输人一头。 “您管别人做得到干什么,您是您自己,您做好自己就成。”刑虎神色诚恳道,“不管筱艾姑娘有没有看到,进没进心里,您并没有丢失您的心意,已经足够珍贵了不是吗?”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劝导人了。”柳容景轻哼,嘴角却带了点笑意,他一敲刑虎胸膛,“所以我更该陪着她去,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第二次。你让人回去跟父亲说一声,就说我出趟远门,让父亲不用担心。” “是!”t 骏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文灵秀带着几匹马从侧门而来,都是体壮身健的好马,听说卓煜在郊外有自己的马场,看来在养马上也费了不少功夫。 文灵秀牵了其中一匹上来,说道:“也给柳公子准备了,此马专训于疾行,性子也不焦躁。” 柳容景轻抚马身,说道:“多谢了。陈筱艾呢?” 正说着,大门打开,陈筱艾换了身方便的劲装装束,又卸了胎记妆,一张白净素雅的小脸素面朝天,她提着药箱,神色冷静,嘴上并没有多少血色,好似一阵风来就能带走她一样。 左莲赶上来为她系上披风,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数十个严正以待的雷音卫,他们虽然同是简单便衣,但那把刻有“雷”字的刀就能吓退宵小。 陈筱艾看到柳容景在阶下等她,神情微微一顿。 柳容景牵着马,挑眉道:“怎么了?” “少爷,请你回去吧,你不用冒险跟着我前去巍山。”陈筱艾走到柳容景身前,眼里含着担忧,“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跟娘娘交代?” “少罗嗦,你要是有什么闪失,那我又该如何跟我自己交代?”柳容景一点陈筱艾额头,冷哼道,“想要我留下对你的愧疚吗?想的美。” “什么话,担心你还有错了?”陈筱艾捂着额头跟上去,“我说真的少爷,说不定巍山那边设有埋伏,此行本就凶多吉少,我为着我师父和春晓,你又何必跟着前去呢!” “我跟着你们前去,是我自己想去。想去就去,本少爷一向如此。”柳容景上了马,又变成陈筱艾最讨厌的那个死鬼少爷样,“本少爷帮你一把,你该感激不尽才是,别这么不知好歹。” 刑虎在身后默默捂脸......罢了罢了,少爷也真的是在做自己。 陈筱艾知道柳容景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这么说只是在降低自己的担忧愧疚之情,一时间心里又产生了些感谢,又想起今天跟他闹了些不愉快,情绪更加复杂,真是波折的一天。 只能从药箱里掏出准备好的荷包递上去,说道:“里面有我准备好的各类毒药解药,都刺上名字了,可别用错了,多少能派上用场,拿着吧。” 柳容景接过荷包,掂了掂,问道:“这个荷包.....你自己做的?” “对啊,买了布料绣的,单一个个去买太费钱了。” 说着也给其他人分了,柳容景看着手中绣工得当的荷包,哼了一声,收进怀里。 文灵秀牵来一只略矮一些的红棕马,那马似乎认识陈筱艾,抬头用鼻子蹭了蹭陈筱艾,陈筱艾有些欣喜道:“小苹果,你也来了?” 陈筱艾虽会骑马,但又说不上擅长,只能保证自己不会被颠下去罢了。卓煜看在眼里,便千挑万选了这匹珍贵的红棕马,之前一直在马场受驯马师调|教,陈筱艾只看过一回,取了名字便没再见过,此时见到自然十分惊喜。 “驯马师说,同批里比它也算是优秀的,年后便送来府里,原是想着再训教一段时日,此刻正好,它能帮上忙的。”振伯上前来笑着说道。 陈筱艾点了点小苹果黑色的鼻头,说道:“后面就得麻烦你了,小苹果。” 众人上了马,正准备趁着夜色出发,突然听到左莲喊道:“筱艾姑娘请等等!” 陈筱艾回头,就见只穿着寝衣的虹夏从大门里跑出来,头发散乱,正一脸慌张的四处张望,撞上陈筱艾的眼神,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呼,差点跌倒在地。 “虹夏姐!”陈筱艾吓了一跳,赶忙下马去扶,“你怎么了?我、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我怕你担心,你别生气......” 虹夏一把抓住陈筱艾,她眼眶通红,脸色苍白,只摇着头呜呜声——你不要去!不要去! 文灵秀和左莲赶忙过来搀扶,但虹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文灵秀和左莲推开,只抱着陈筱艾不愿意放开,又突然指着远处正等待着的雷音卫——让他们去就好,你不要去,不准去! “虹夏姐,你冷静下,你先冷静一下。”陈筱艾使了股巧劲,将虹夏的双手抓下来压在膝盖上,迫使虹夏面对面看着她,“你看着我,虹夏姐!不要哭!我在这呢!” 陈筱艾什么时候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虹夏一时愣住,眼里含着的泪水匆匆滴下,烫得陈筱艾手背一疼。 陈筱神情一软,握着虹夏的手说道:“虹夏姐,我要去救师父和春晓,千难万难我都要去,这没得商量,他们需要我。如果被抓的人是我,你也要这样阻止来救我的人吗? 虹夏一听,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对嘛,你肯定也会想着办法来救我的对不对?一个是我的师父,一个是我的朋友,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我一定要去救他们。” “虹夏姐,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你放心吧,灵秀和左莲姐,还有大人留给我的雷音卫都陪着我呢。再说了,有危险我难道不会跑吗?我没那么傻,当年在外再难,我不也好好活到现在了吗?” 陈筱艾说着,轻轻擦去虹夏脸颊上的泪水,眼神柔和的说道:“自从我遇见了大人,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被眷顾的人,我不会乱来,定然也会回来见你,你放心,就让我去吧。” 虹夏的呜咽最终还是吞在喉咙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陈筱艾的坚定的面孔,闭上眼睛还是只想流泪。 当初,当初她的主子们,都说她们会回来的,会回来的,可她什么都没有等到,什么都没有。 她们都离自己而去。 虹夏颤抖着双手,拉开左手的袖子,露出一串整齐排列的佛珠,串珠细长,并不是戴在手腕上的长度,而虹夏一直佩戴在左手上,睡觉也不曾摘下过。 将珠子一圈圈的解下,虹夏举起珠串套到陈筱艾的脖子上,仔细收进衣领里。 “虹夏姐,这是......” 虹夏眼中含泪,却不再哭泣了,她点了点陈筱艾的衣领,像是在虔诚祈祷一般——它能保佑你。 第157章 马车 虽是连夜出发,但众人的精神都很充足,毫无困意。 雷音卫分成三队,其中一队最先出发,一路先行打探,二队和三队则负责保护陈筱艾和殿后,一路上秩序得当,并无二话。 巍山远在京城南方,出城后官道走不远就要进入密林,一路上地势蜿蜒曲折不平,骑马不便,道路难走,幸好前头带路的雷音卫对路程十分熟悉,当月亮升到天空中的最高处时,他们已走了大约一半的路程。 找了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方,众人停下脚步,略作休整,喝水喂马。 “陈筱艾,肚子饿了吧?”柳容景拿着油纸包过来,那是他吩咐刑虎准备好的,“先吃点再上路。” 里头是软糯的糕点,不算甜腻,陈筱艾没什么心情吃,只吃了一块,喝点水就摇头表示饱了。 “你这样怎么行,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柳容景不由分说的塞给她一块鲜肉糕,严肃道,“吃掉它,不然你的脑子不会做事。” “好吧......”不吃饱脑子就不会动,这还是她一开始跟柳容景争取利益,讨价还价时的说辞。 第174节 柳容景看她一口一口的吃着,心里放心些许,将糕点分给其他人,问道:“此去巍山,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文灵秀拿着水袋,干净清秀的面容在火光映照下看不出情绪,她说道:“花见春能逃出来,想必有高人相助,我已经做好地牢被攻破的准备。” 巍山地牢是主子和杜老将军多年努力的成果,交到他们这些下属手上也是出于信任与历练,没想到主子不过去了南沙就被人惦记上,还让花见春这样的恶人逃出,说起来还是他们能力不行,真是愧对主子信任,无脸见人。 “也别这样说,巍山地牢的兄弟们是杜老将军挑选的人,战场下来的都不是吃素的。花见春有高人相助无法,人固有一失,但地牢里的其他犯人肯定都被好好看管着,至今没有乱起来,便是兄弟们的努力。”左莲的声音柔和平缓,让人听了心里便平静下来。 柳容景说道:“花见春这人我不认得,只听陈筱艾之前说过。当初卓煜抓住他时已然受了重伤,又一直被关押在地牢里,就算有人救他出来,短时间内应该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他授意他人抓走陈师父,本意上也是为了威胁陈筱艾,能让众多江湖人士听命于他,钱财自然是重点.......陈筱艾,悬赏令很可能就是花见春搞得鬼。” “刚在府里卸妆的时候我便想到了。”陈筱艾将最后一口鲜肉饼塞进嘴里,脸颊鼓鼓囊囊的,“对我的样貌了解如此仔细,还知道t胎记妆可以卸,在江湖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可不就只有他这个恶心鬼了。” 文灵秀不解道:“当初他迫害孕妇,到处找圣婴,是想拉着你一起长生不老,难道现在还是这个目的?” “不能。他如今应该没有那个能力把这件事情再重新办一回了。”看着跳跃的火光,陈筱艾思考着,“他还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悬赏令上着重提了我的脸,我这张与凌王妃像两分的脸能给他带来什么?说是杀了我留下脸皮也没关系......这倒不太像是花见春的风格,这家伙虽然恶心讨厌,但的确从未想要过我的性命。” “如果不是他,自然就是帮他的那个人了。”柳容景看着陈筱艾精致的鼻子线条,“那个人联合花见春,想要利用你这张脸做些什么。” “少爷,我听娘娘说你曾经在黑市看过凌王妃的画像,我与凌王妃到底有多像?” 柳容景拧拧眉头,认真道:“画像久远,但画像上的凌王妃还很年轻,眉眼上你们的确有两三分想象,如果你再装扮一番,也只能说再神似两分。其实仔细想想,凌王妃本就是个少见的美人,你呢,不是我夸你啊.......你这个年纪出落成这样更是少见,有心之人想要利用,再加上那几分想象,也尽然够了。” “就算筱艾真的与凌王妃相像,那个人想要利用筱艾做什么呢?”文灵秀更加不解。 陈筱艾和柳容景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死去的悦美人。 这个被培养来当作凌王妃替身,死于非命的女人。 他们的目的,该不会是为了讨好盛成帝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帮助花见春的这个人便绝对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人家,甚至还能进宫,面见盛成帝或者后宫嫔妃。 柳容景突然生出一身冷汗,心里更是佩服自家姐姐的先见之明,姐姐在后宫一直都很小心谨慎,这点保护了她自己也保护了陈筱艾。 他忍不住说道:“花见春极有可能是藏匿在京城某处。” 一直在周围视察的雷音卫突然小跑回来,对陈筱艾回禀道:“陈姑娘,我们发现在靠山的小路上有马车行驶过的痕迹,瞧着是辆大马车,方向是往回走的。” 陈筱艾起身道:“走,去看看。” 众人走到雷音卫发现的地方,是一条不容易发现的靠山小路,是马车难行,只能勉强能通过,且不能疾行的宽度,何况还是一辆大马车,绝对是为了避人耳目才选择勉强通行,极有可能与巍山地牢劫狱有关。 山中天气阴晴不定,巍山近日应该下过大雨,泥土粘稠微湿,所以才能在基本无人通行的小道上留下车轮碾压的痕迹。 “这样大型的马车,可是身份象征,京城中也只有叫得出名的人家才能有。”柳容景观察着地上的车轮痕迹,要比普通马车大上一倍,他看得认真,刑虎连忙上前将他差点被泥土弄脏的衣角收了收。 陈筱艾拉起裙摆蹲下来,也盯着车轮印子看,半晌后说:“宫里也有这样的大马车,之前去清河行宫避暑时,都是这样的大马车拉人拉物。” “嘶......你这个猜想真的有点危险啊。”柳容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看来果然是个大人物。”左莲握着陈筱艾的肩膀将她提起来,“也不知道这一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陈筱艾四处张望,遥高望远的,这是一条靠山小道,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则是茂密是树木花林,这样大型的马车自然要避免碰撞山壁造成损坏,那么驾车过程中便要尽量往旁边的树木靠,这边树木的根枝叶子都十分细密丰富,随便拉起的枝叶都是厚重的哗哗作响。 陈筱艾提着裙摆,顺着车轮行驶的痕迹走了一小段路,发现一个地方微微有个坡度,对于人行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一辆大型马车而言可是个不小的颠簸。 陈筱艾向上一看,果然有树叶耷拉下来,旁边就是一颗矮宽,但枝繁叶茂的大树。 “灵秀灵秀。”陈筱艾赶忙招呼文灵秀过来,“抱我上去看看。” 文灵秀赶忙跑过来,在柳容景欲言又止的眼光中,一把抱起陈筱艾将她往上抬起来,陈筱艾一手支撑她的肩膀,一手拨开树叶,像是在寻找什么,又抬起脸仔细在树叶中嗅了嗅。 柳容景仰的脖子发酸,问道:“怎么样?” 陈筱艾摸到什么,一脸如她所料的伸下手来,那是粘在树叶的东西,说道:“金粉,红油,还有熏香味儿,哪家的马车居然敢做得这么奢靡。” “红油就算了,居然还有金粉。”柳容景看着陈筱艾指腹上的金粉,“马车骄顶上敢涂满金粉的,也只能是皇家马车了。” “所以才敢对巍山地牢出手吗?”文灵秀抱着陈筱艾站好,“毕竟巍山地牢是主子和杜老将军一手安排。” “但是这活做得粗糙,皇家马车有限且显眼,一到京城里谁人不知?”陈筱艾怀疑道,“倒像是用来转移注意力,或者临时不得不用一般。” 不然难以解释在巍山这样难以行走的道路上,使用这样显眼的大型马车。 左莲看了眼昏暗的天边,说道:“天快亮了,咱们还是先往巍山地牢去吧。” 众人赶紧收拾好东西,骑马继续往南行,随着天边鱼肚白慢慢泛起轻柔的光亮,又越过两座山头,下了山来到平缓开阔处,众人都渐渐显了疲倦,文灵秀一马当前,左右视察后将手指放在嘴边,几声尖利有序的哨声响彻林边。 陈筱艾将脸上被风吹起的面纱按下,就听见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跟着来的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一名只身穿了半甲,头戴蓝布头巾的中年男子第一个出现,他面孔黢黑粗旷,粗粗细细的各色伤痕从面庞蔓延到脖子上,这是个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人物。 “文姑娘!”男子一看为首的文灵秀,脸上大喜,带着同样负伤的手下赶紧跑上前来,第一件事却是在文灵秀马前跪了下下去,大声道,“谭国愧对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身后跟着的手下也刷刷声跟着跪下去。 文灵秀皱了皱眉,下了马说道:“等主子回来,你定然受罚。在此之前,先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谭国一双眼睛却盯着陈筱艾等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全都是未散去的警惕和杀意,他大概有好几晚没有安睡过,眼睛赤红,瞧着怪吓人。 文灵秀拿着剑柄对他的肩膀就是狠狠一敲,斥道:“没看到雷音卫也在吗!那也是咱们的主子!眼睛给我好使一点!” 雷音卫便是主子的晴雨表,他们寸步不让护着的人,定然也是主子要保护的人。谭国连忙收回视线,躬身道:“是谭国得罪了,还请姑娘大量!” “谭爷还请不要在意。”陈筱艾连忙下马,这人身上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气,听左莲姐之前所说,定然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兵,一声敬称不为过。 谭国连忙道:“谭国怎敢担.......” 陈筱艾没跟他客气,上前查看谭国用布料勉强包扎的伤口,那是刀剑的砍伤,看着上过药了,但这群上过战场的大老粗定是毫不在意,伤口被闷得发红,她不赞同道:“这样伤口怎么可能好得了,把受伤的兄弟都叫来!” 第158章 巍山地牢 谭国肩膀的伤已经包扎齐全,他坐在一旁看着那位被雷音卫保护着的,面戴面纱的小姑娘一边帮兄弟们诊治,一边毫不客气的将珍贵的金创药接连用掉多瓶,看得他心疼不已。 这样贵价的伤药他们难得有一瓶,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满满一箱都是。 但谭国不是什么好事八卦的人,见受伤的兄弟们都得到妥善医治,心里对陈筱艾只有感激。 拍拍最后一个小兄弟的肩膀示意好了,陈筱艾的手满是血污,她刚又是清创又是拔箭,已经许久未曾这样忙乱过了,幸好这些人都是皮肉外伤,处理起来还相对容易些。 那小兄弟估计是第一次在姑娘家面前赤身裸体的,也不怕伤口崩了,话都没说一句,捂着胸口害羞得跑了。 “陈姑娘,实在抱歉,那小子平日里没见过姑娘家的,脸皮薄得很.......”谭国怕陈筱艾生气,忙上前来解释。 柳容景难得屈尊降贵,亲自为陈筱艾端来一盆干净的水,陈筱艾在水盆里清洗双手,闻言笑道:“没事儿,正常。看他模样年纪也不大,各方面却都练得不错,谭爷平日里肯定没少下功夫吧?” 巍山地牢处在人迹稀少的地方,虽戒备森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无事的,守备地牢的兄弟们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懈怠,一个t个都练得精壮无比,气势也不萎靡,这显然是身为狱长的谭国带头起的作用。 “害,看守牢狱日复一日的,他们那群混小子,不给他们找点事情做怕是要把这山头给翻了。”见自己平日里对属下的严格要求被陈筱艾一眼看穿,谭国心里更多了一份郑重。 文灵秀这时带着人从地牢里出来了,她手里捏着一大圈钥匙,左莲则是捧着一册名单,对陈筱艾说道:“果然是直冲着花见春而来,那家伙被关在地底下,中间经过无数牢犯,那些劫狱的人愣是没动他们一个,若是我来劫狱,定要把其他牢犯放出来制造混乱,更方便脱身。” “你怎么听着怪有经验的。”陈筱艾说着接过左莲递来的名单,仔细一看,“嗯......我说这两个家伙怎么消失不见,原来是被关在这儿了。还有这个老家伙,就算放出来应该没几天好活了,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劫走花见春的?” 说到这里,谭国脸上难掩羞愧,他说道:“此事说来是我警戒心不够犯下的大错。自从南沙边境不太平,便有许多旅游商人或是南边的百姓,往京城的地界上靠,以求庇佑。这些人大都不认得路,稀里糊涂就往山上走,为避免他们靠近地牢,我便让人兄弟们给这些人指路,尽量送出巍山。没成想却给他们钻了空子,那日夜晚他们假扮成迷路的旅游商人,还说受了伤,兄弟们因此没有过多防备,刚好又是深夜稍有松懈的换班时段,他们弄清地牢的具体位置后,砍伤守门的兄弟一路杀了进去,这群人武功高强,而且熟悉牢里地形,劫了花见春便逃,丝毫不恋战,山脚下甚至有人接应......地牢里大乱,我深怕其他犯人趁机逃脱,更是危险,只能眼睁睁看着......” 文灵秀问道:“为何没有即可送信给主子?” 谭国从怀里掏出被血染红的信封,说道:“那晚我便安排人立即送出,但发现原本专门培养的送信人和信马都受了伤,人也就算了,那晚都参与了混战,受伤在所难免。只是这马被拴在马厮里,那晚他们还派人摸黑伤马,便是打定主意让我们无法行走送信。” 陈筱艾琢磨出一些不对劲来,问道:“送信人和信马都是另外培养,极为重要需要保密的,只有谭爷你和大人......也就是侯爷他们才知道,是吧?” 谭国连忙点头道:“是的,当初便是侯爷身边的石副将安排的。” “那些人从哪里知道这个信息的?”陈筱艾缓缓看向文灵秀,“难道是出了内鬼?” “巍山地牢这么多年来都相安无事,卓煜去了南沙便被劫,说明这个地方一开始就被人盯着,能这么直接快速的下手,内部消息绝对少不了。”柳容景抱着手臂,打量了眼地牢入口,说道,“你们该让卓煜小心他自己的安全才是。” 文灵秀与左莲相视一眼,彼此的神情都说不上好,陈筱艾一听卓煜的安全,立马说道:“灵秀,你赶紧回南沙去跟大人回禀这里的事情,立即肃清身边所有人,以绝后患!” “放心吧筱艾,我马上就派人回去禀报,现在还是让我陪在你身边,还有陈师父和春晓等着我们去救,主子在的话定然也是这样安排的。” “可是.......” “不必可是了,咱们还是去地牢里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线索。” 地牢果然就是在山洞里挖出来的地方,里头阴暗潮湿,凹凸不平的阶梯并不算深,倒还算好走,每隔几米就能看到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石壁上一片焦黑。 “姑娘小心脚下。” 谭国举着火把在前头带路,看到有人来了,原本或坐或躺的犯人们立刻活跃起来,扑到栏杆前打量起来人,见到进来的居然是许久未曾见过的活生生的女人,纷纷兴奋地大呼小叫起来, “是女人,是女人啊!居然还能看到女人!” “美人,美人看看我!到爷这里来,爷给你看看好东西哈哈哈哈哈!” “别去他那,他一个老头子可满足不了你们!看看我,美人们看看我,快来我这!” 难听的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气得谭国用剑柄不停敲打栏杆,大声骂道:“都给我住嘴!住嘴!谁再敢说话,割了你们的舌头!” 总算安静些许,但陈筱艾能感觉到那些恶心黏腻的眼神不停在她身上徘徊,她倒不在意,在这种地方就不指望能遇上什么正常人,等会调查完,一副哑药下去就都消停了。 “花见春关在哪里?” “在里头的牢房里。”谭国拉开一道门,里面还有通道,他解释道,“外头那些嘴贱嘴臭的,反而翻不起什么风浪,还好管一些。花见春那个人,送来的时候人不人鬼不鬼的,嘴皮子却是最利索的,把那几个白痴说得五迷三道,说什么出去后要跟随他出去干大事业,我怕他使诈,便将他关到最里头的牢房,这里面只有一个不说话的老头子陪他,总算没那么多话了。” 通道里只有两间相对的牢房,右边的门栏已经严重损坏,显然就是关押花见春的那一间,左边的牢房看起来没有那么脏乱,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张用稻草和旧衣服铺起来的小床,角落里坐着一个长发花白的老人,正在那里叼着草根玩,手边更是用稻草编了一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见他们进来,也只是给了一个漠然的眼神而已。 “花见春就被关在这儿。没人陪他说话,他倒也还算好管,总是坐在角落里神神叨叨的,我听着像是在念叨女人。” 他是得念叨,好不容易骗来的那几十个大大小小的老婆,要不同样的被关押,要不就被遣送回家,在他眼里,大半辈子的心血都毁了。 陈筱艾进了牢房,犯人的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头,气味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她被熏得头晕恶心,但也只能强自忍着,四处查看时发现角落的墙壁里,有深浅不一的,星星点点的污渍,瞧着应该是血迹。 “他平时就坐在这个角落里?”陈筱艾指着这个还算干净的角落,旁边还有几件散落的旧衣服。 “对,基本就窝在这不动。”谭国也过来打量墙壁上的污渍,“奇怪,每天送饭的时候不见他手上有伤,这些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陈筱艾闻言将眼光移到对面牢房的老人身上去,他依旧坐在那,埋头用稻草编东西。 得了陈筱艾的眼神,谭国走过去问道:“老白头,别编了,问你话,你对面的花见春有没有过什么奇怪的举动?” 老白头埋头不语,枯老但修长的手指熟练的转弯打结,陈筱艾蹲下身仔细一看,编出来的,居然是一只怪模怪样的青蛙,瞧着模样还有点可爱。 “呀,老人家手艺不错啊,可以在京城摆摊卖了。”小的时候陈长泰为避免她调皮吵闹,也经常编这样糊弄小孩的玩意给她玩,只是手艺相比起来可差多了,但依然阻止不了陈筱艾对这种东西有着天然的好感。 老白头抬头看了陈筱艾一眼,层层褶皱下藏着的眼睛意外的不显老,他轻哼一声,将青蛙从栏杆里扔出来,扔到陈筱艾怀中。 陈筱艾拿着青蛙有些诧异:“要送给我吗?” 老白头没回话,只低头抓了一大把稻草,继续编了起来。 第175节 陈筱艾拿着青蛙把玩两下,对老白头笑道:“老人家,这玩意我喜欢,瞧你还编了许多,要不我跟你买吧?” 说着就指了指地上的小鸟和蜻蜓,陈筱艾还真是挺喜欢的:“你开个价吧,如何?” “.......我人在这。”老白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含着沙子似的,“要钱做什么.......” “那也是哦。”陈筱艾抱着膝盖努努嘴,又笑道,“那我拿其他东西跟你换吧,不仅是你的小鸟和蜻蜓,还有花见春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怎么样?” 老白头盯着陈筱艾的面纱看,缓缓问道:“你能给我什么?” 陈筱艾直视回去,说道:“你要什么?” 他要什么?他连被关在这里多久都忘记了,他能要什么? 老白头一时有些头昏脑胀,他不知道自己想什么,但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要什么。 陈筱艾张开双手,看着老白头将小鸟和蜻蜓放在她的手心里,还有一小捆非常硬,甚至有些尖利的稻草尖儿。 老白头指了指那捆稻草尖儿,说道:“花见春......跟我要过这个,我用来剔牙,他用来扎手臂了。” “扎手臂?” “对,扎了很久,他扎着很认真,留了很多血。”老白头比划着,回想道,“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他说他,不能忘记一个人的脸t,刻在手臂上就记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明白花见春说的脸指的是谁。 陈筱艾当着老白头的面解下面纱,问道:“是我这张脸吗?” 老白头眯着眼睛凑过来,仔细端详一会后说:“是,但又不是。” 陈筱艾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就听老白头说道:“花见春刻在手臂上的,是个男人。” 第159章 关键 男人? 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 陈筱艾摸着自己的脸,不止置信道:“.......我这张脸究竟是有多千奇百怪啊?” 像了凌王妃就算了,现在又说她与一个男人相像? 她那素未谋面的父母,难道是什么大众脸吗?! 柳容景听着也不像样,忍不住问老白头道:“老人家,你是不是看错了?是个人就认?花见春刻在手臂上那得花成什么样子,你能看得出来?” 老白头看起来不太想理会柳容景,他侧身又纠了一把稻草,开始在手指间缠绕,半晌才说道:“......我是老,眼睛可不瞎。这丫头此等容貌,我瞧着不会错。” “那,那老人家,花见春可有跟你说过什么?”陈筱艾追问道。 “......倒是没少念他那几个老婆,我听着生厌,倒也记住了一些内容,你要听?” “还是算了。”陈筱艾表示请允许她拒绝,注意到老白头肩膀一动不动,手指间不断绕着那稻草,陈筱艾又观察几眼,问道,“老人家,您的肩膀是不是受过伤?” 老白头侧脸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似乎也在犹豫,陈筱艾猜想,大约是一个姿势维持过久,他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受过伤了。 “您把手给我。”陈筱艾朝老白头伸出手,“我看您行动时肩膀一直维持着内扣不动,背部和上手臂也很僵硬,八成是肩膀上有伤。让我帮您看看,我是医女,您不用怕。” 老白头只看着陈筱艾,没有行动,缠绕在手指的稻草微微松开几根。 “就当我是还您小鸟和蜻蜓的礼了。”陈筱艾笑得人畜无害。 见老白头不抗拒,陈筱艾便隔着栏杆轻轻抬起老白头的手臂,果然僵硬发麻,冰凉异常,老白头虽表情不变,但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目光隐忍,大概便是感到疼痛了。 “是脱臼。”摸到肩膀处的关节不在正确的位置上,这样的错位十分明显,陈筱艾便摆好姿势嘱咐道,“您别动,注意点别的,我这就帮您复位。” 随着手臂抬高,关节一声轻响,老白头紧绷的身体一瞬间又回落下来,他喘了口气,摸着肩膀开始轻轻活动许久未敢动弹的手臂。 “您也这么大岁数了,骨质松的很,可千万不要乱来,要是造成多次脱臼那可就麻烦了。”陈筱艾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递过去,“您这个脱臼应该是有点时日了,关节肿胀,内里肯定有血肿,这瓶药吃了就会消的。” 弯折的稻草掉在身上,老白头接过瓶子,倒了两粒出来直接仰头吃上,谭国在一旁瞧着,不满道:“老白头,陈姑娘好心给你治伤,你不该说声感谢吗?” “......比起感谢,我有可以跟姑娘交换的信息。”老白头将瓶子收进怀里,看着陈筱艾那双倒映自己苍老面孔的眼睛,缓缓说道,“那群人,来救花见春的那群人,是一群府兵。” 府兵?守卫王公贵族府邸的士兵? 柳容景刷得一声站直身体,冷声问道:“老人家,你当真?为何你会知道?” “......不为何,只因为我曾和平王的府兵交手过数次,他们虽有意隐藏,但他们那些招数,路数,我熟悉得的很,我不会弄错。” “府兵平日里练兵训练,看起来的确都大差不差。”谭国当过兵,对此还算了解,他解释道,“最重要的是都在府中活动,不轻易见人,自然也不容易认出。” “京城家中有府兵的,倒是不难查。”文灵秀说道,“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官宦人家,没有正经说头,可不会那么轻易让我等上门查证。” 柳容景说道:“他们不会那么蠢,用府兵救出花见春,自然不可能藏匿于自己家里。但总归是一条线索,顺藤摸瓜自然能出个结果。” 陈筱艾沉思片刻,对谭国问道:“巍山地牢的创建,也有杜老将军的一份功劳吧?” “是,原就是主子和杜老将军一起的主意,只是杜老将军年事已高,除了军营以外不过问其他事,巍山地牢便由主子全权负责。” “大人如今远在南沙,地牢里出事,按理来说也该让杜老将军知道一声。”陈筱艾说着看向文灵秀,“灵秀,你派人去禀告一声,再帮我带几句话给蕾莹,若她能帮上忙就太好了。” “好,我这就去安排。” 陈筱艾转身跟老白头道谢:“老人家,多谢你的信息。我这再给你一瓶糖丸,就当甜甜嘴了。” “我知道的都说了,你再给我东西,我也什么都没有了。”老白头嘴上是这样说着,接过糖丸的动作却一点犹豫也没有。 “你再给我编条蛇呗。”陈筱艾说着,取下发间的发带递给他,“就用这个绑着。” 老白头果真编了一条活灵活现的稻草小蛇,还用发带绑了精致的蝴蝶结,陈筱艾接过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她对老白头说道:“编得真好,我喜欢。真该让我师父来跟您学学。” “......若他话不多,我不介意。” 牢门锁上,陈筱艾问谭国:“这老人家是什么来历,关了多久了?” “具体小的也不知,他是杜老将军抓来的江湖人士,辗转几次才到这里。年纪大了,武功衰退,也没有家人,其实关着也无用,但杜老将军心善,知道这人放出去也没有活路,就当给口饭吃了。之所以将他独立关起来,也是怕其他犯人欺负他。” 陈筱艾点点头,没有多问。 众人出了地牢,文灵秀去安排琐事,柳容景看天色还早,对陈筱艾说道:“陈师父和春晓极有可能被藏匿在京城里,此刻在这里也是无用,咱们先回去,京城里官宦人家中的府兵消息由我来打探。” 陈筱艾却不赞同道:“少爷,我不想将柳家,还有娘娘牵扯进来。京城鱼龙混杂,深不可测,花见春的背景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若是连累到你们......” “少来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柳容景是那种坐视不管的人吗?陪着你到此步,我自然不会退缩。”柳容景哼道,“你未免也太看轻我了,柳家世代大族,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花见春可是早年被下过通缉的人物,真把花见春和他身后的幕后黑手抓出来,也算是功劳一件,起码杜老将军那就能给我记上一笔。” 柳容景说完,看了眼陈筱艾,脚步蹭了蹭,往她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若你实在担心,就跟我时常保持联系,我平日里与卓煜也没什么往来,尽往安国侯府里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到柳府倒是没什么阻碍......”陈筱艾正说着,看到不远处无聊到正在爬树玩的小曹子,“对了,小曹子,让小曹子与少爷你保持联系吧!他速度快,又能爬墙又会轻功,送信起来肯定更快!” 小曹子冷不丁听到陈筱艾叫他名字,立马从树上窜下来,堵进柳容景陈筱艾中间,气鼓鼓地盯着柳容景看。 “为什么要这小子来当传声筒啊!不行!”柳容景一把推开小曹子的脸不满道。 小曹子哪里肯依,一大一小总算找准机会,彻头彻尾的扭打起来。 陈筱艾实在没心情理会,也难得见柳容景这股狼狈气急的样子,索性抱着老白头送给她的那些稻草玩物,坐到一旁开始发起呆来。 文灵秀安排好事情,拿着水袋和干粮回来,左莲拉住她,轻声说道:“筱艾姑娘看起来精神很不好。” 文灵秀停住脚步,仔细瞧了两眼,说道:“一直担惊受怕着,又赶了一夜路,精神能好才奇怪。刚在地牢看她与老白头说笑,就知道她是强撑着精神,既不想让咱们担心,也不想自己垮掉。” “不怪虹夏那么担心,陈师父对筱艾姑娘而言不是一句师徒情深那么简单就能概括。”左莲轻轻摇头,心中怜悯,“筱艾姑娘能一直如此坚强,是因为陈师父是她心中的主心骨,只要心中在意之人平安,那她便是什么都不怕的。所以,关于那件事.......” 文灵秀按住左莲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轻声道:“我明白的左莲姐,此刻千万不能让筱艾失去心志,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这也只是暂时之计,迟早会知道的,筱艾姑娘只是信任我们,又忧心陈师父和春晓,所以暂未发现什么。t”左莲表面平静,实则内心忧心忡忡。 “罢了,就算筱艾知道,就让她怪我好了。这事一桩桩一件件,于我们都不易,何况筱艾被绑去的是她的师父和挚友,她心里难受烦乱,不能再添乱了。不管如何,我一定要保护好筱艾,等到适合的时机,再说吧。” 两人同时商定好,左莲去把小曹子拉下来,劝说他吃点心去,文灵秀送上水袋和干粮给柳容景,才总算平息了这场幼稚的内斗。 众人坐下来,一边补充力气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路程。难得有自己人来巍山,谭国也在一旁边吃边听,时不时出个主意,正仔细听着陈筱艾说话,突然远处高大茂密的森林窜出几只飞鸟,声音尖利,它们在树上不停徘徊,闹出的动静很大,将众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 陈筱艾仔细看了几眼,问道:“那羽毛......是食腐鸟?” “应该是的。巍山地方大,活物也多,有食腐鸟也不奇怪。” 食腐鸟在空中徘徊几圈后,又回到树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啸叫,看来应该是吃到什么动物的尸体了。 陈筱艾的脑海里盘旋着食腐鸟灰黑色的羽毛,突然灵光一闪,猛地一起身,把靠在她膝盖上睡觉的小曹子吓得一惊,额头一下子撞到桌角上。 “对不起对不起.....”陈筱艾只来得及帮他揉一揉,忙转身问文灵秀,“灵秀,红女!花见春那个大老婆,她被关在哪里?!” 陈筱艾的眼睛亮得出奇,文灵秀连忙道:“她跟着花见春坏事做尽,手上有不少花见春的证据,留着有用,但偏偏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如今还关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走!即刻回京城,去顺天府大牢!” “你等等!”柳容景连忙拦住她,“怎么突然这么激动,你发现什么了吗?” “红女手上应该有我要的东西,那是找出花见春的关键!” 第150章 李春和 “当年我会跟花见春认识,是我炼制了一味药,颇得他心思,也是他维持身体皮肉不老的关键。” 巍山地牢里有专门押送犯人的马车,经过谭国和手下简单改造,铺上找来的软垫,勉强当做坐人的马车使用,可以让陈筱艾等人坐着回去,好让跑了一夜的马休息休息,众人也能养养精神。 刑虎和小曹子在车外驾车,雷音卫同样分做三队,轻车赶路,原路返回京城。 文灵秀收着膝盖,马车里坐四个人是有点勉强了,柳容景本应该坐在车外,硬是将本来要骑马护在马车外侧的刑虎扯去驾车,自己跟着缩手缩脚的挤在陈筱艾身边,这心思真是......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情意也能让人变得如此厚脸皮起来吗?她算是见识了,要学习的东西果然还有很多。 “我早年在外执行任务,也听说过花见春为了维持不老,在身体上狠下了一番功夫,让人闻风丧胆,他那身几十年不变的年轻皮肉,其实不是真的,是这样吗?”文灵秀问道。 陈筱艾言简意赅道:“有真有假,混着用。” 文灵秀和柳容景听着一头雾水:“怎么.....混着用?” “他大约是三十来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个不知名的地界弄来一本药书,炼制出一种能让皮肤减缓衰老,长期保持细腻光泽与活力的药,这种类型的药炼制出来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要削弱其毒性,他一个外行人哪里懂,尝到甜头自然不肯罢休,一直吃便一直是中毒的状态,偏偏还不肯停下来。我认识他的时候,毒性反噬,他身上的皮肉俨然没有一处好的,腐烂发臭生蛆......这样的皮肉只能剐掉处理。” 柳容景一脸嫌弃道:“那还能看吗?” “自然不能,他爱自己的身体和脸爱得要死,便自己想了个主意,重金买下刚刚死去还温着的年轻尸体,将其皮肉剐下来,缝制在自己剐掉肉的地方,充当自己的皮肉使用。” 柳容景差点没将自己刚刚吃下去的干粮全吐出来,他捂着嘴整张脸都绿了,看着一脸平静的陈筱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文灵秀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欲张口就是一声干呕,连忙打开车窗呼吸新鲜空气。 第176节 左莲一边拍打文灵秀的背,一边问道:“那花见春这个人的身体......和尸体也没什么两样了。” 陈筱艾点点头,给柳容景递上水袋,说道:“死人就是死人,皮肉就是会腐烂,他买再多的尸体也是时间问题罢了。” “你刚刚说给他炼制了一味药,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柳容景喝了两口,发现里面放了糖丸,甜滋滋的,想到是陈筱艾亲手给他放的,精神又立马好起来了。 “.......没错。”说到这里,陈筱艾就后悔,她闭了闭眼睛,心想要是能回到过去,她第一时间,就是去揍一顿当时年仅九岁,却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考虑的轻狂自傲的自己。 “啊气死我了,老娘当时怎么就没有直接毒死花见春这个混账呢.......居然还帮他炼制药。”陈筱艾实在忍不住对自己的气愤,开始咚咚咚的用头撞车壁。 “哎别别别啊,冷静冷静......”三人赶忙上前护头护脸,柳容景趁机摸到了陈筱艾微凉的小手,心中一喜,面上却端着无懈可击的温柔,“你那时才多大啊,花见春此等擅长伪装的恶人你又如何认清呢,没有反过来被他哄骗,你已经很了不起,很聪明了。” “他倒是想哄骗我......不过我没上当,反而多收了他十倍的药钱。”陈筱艾的额头撞的一片通红,但说到讹花见春的那笔钱,她的眼神倒是清澈无辜至极。 柳容景哭笑不得:“......怪不得他对你念念不忘。” “所以,筱艾你当时为花见春炼制的药,是我们找到他的关键?” “当时在龙眼宅,他被大人打败时,身体已经衰老腐败,被关押后的这一年里肯定更加严重,以他对自己事事要求完美好看的性子,出来后肯定便是将皮肉都换了,如果要换皮肉维持的话,那么我给他的腐玉绝对不能少。” “腐玉?便是你炼制给他的药?” “对,我将药炼制成一颗可以储存并且释放药效的药石,就夹在皮肉里使用,他的身体便不会产生排斥,继续维持年轻时的模样,都不知道省掉他多少后顾之忧.......可恶,当初没毒死他就算了,就算是十倍的价钱也收少了!”陈筱艾又想撞墙了。 “你就先别惦念那个了,等抓回花见春,十倍百倍你都能讨回来。问题是,这个腐玉不是在花见春手中吗?我们去找那个红女做什么?” “我算了算,我当初做给花见春的那一颗腐玉已经失去效用了,所以他被抓之前才是那副样子。但是我当年,其实是做了两颗。” 陈筱艾竖起双指,目光透露出精明:“一颗卖给花见春,另外一颗,我送给了红女。” 花灵秀瞪大眼睛,说道:“送给了红女?这是为何?送给她不就等于给了花见春吗?” “花见春当时企图收我做他的小老婆,红女作为正妻曾经来规劝我,那副施恩的嘴脸想起来就烦,她可比花见春还要讨厌,我和师父两个人又打不过他们,为了能成功逃离他们的监视,我给红女下了一个套。”陈筱艾说着微微一笑,尽显神秘。 “先让我来猜猜。”左莲很喜欢陈筱艾这样运筹帷幄,偏偏又不失少女灵动的模样,“她作为正妻,自然在意自己的地位,筱艾姑娘于她而言可是个大大的威胁,但她又太爱花见春,太想证明自己对花见春的重要......所以她收了那颗日后能讨好花见春的腐玉,顺势放走了你们。当然,花见春对此一无所知。” “没错,不过我没想到花见春的腐玉用完了,她却没拿出我送她的那颗。”想到这里,陈筱艾露齿一笑,尽是对红女这个人的看透,“咱们去会会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顺天府府尹李春和在自家中接到刻有“卓”字的手牌时,将小妾翘着兰花指刚送到嘴边的葡萄全喷了。 “哎呀老爷!您没事吧,妾身给您擦一擦。”小妾一身纱衣,尽显妖娆。 “府尹大人,您没事吧!”一旁正在斟酒的赵通判也忙过来搀扶。 李春和推开小妾,捂着嘴咳嗽不已,他一脸惊悚的问道:“......安、安国侯回来了?安国侯什么时候回京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安国侯卓煜,此刻不是应该在南沙打仗吗! 来递手牌的下仆人忙躬身回道:“老爷,不是安国侯!” 若是安国侯本人来,t哪里还会递什么手牌,大门不被踹开就算好的了! “那、那是......” “是持有安国侯手牌的下属,您见过的,一名姓文的女副将。” “哦,哦.....是那位啊。”李春和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搭着赵通判的手坐会主位上,身体软得不成样子,还呼呼的喘着气,“吓死个人了,我还以为安国侯回来了,我又哪里令他不满意,来找我麻烦了。” 说罢摆手让小妾送上茶来。 赵通判连忙提醒道:“府尹大人,您别忘了,那位女副将拿着的是安国侯的手牌,间接就代表着安国侯!她肯定是领着安国侯的命令来的!” 安国侯远在南沙,还特地让他的副将上门来,肯定还是来找事的! 李春和茶也不敢喝了,连忙对仆人说道:“赶紧请进来!” 又赶忙让仆人和小妾收拾好东西下去,赵通判看着李春和一脸如履薄冰,劝道:“您也别太紧张了,到底不是安国侯。再说了,安国侯做事向来对事不对人,这些年对您虽严厉苛刻了些,但实打实让您办得可都是实事啊,您看您这些年的交出来履历多漂亮,连皇上也看重您。” “唉,我何尝不知道安国侯的为人品行,他既不拉我为党,也不曾给我下过绊子,比起太子平王之流,那真是刚正不阿,德才兼备啊!” 李春和双手拢在袖子里,苦着一张老脸继续说道:“但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你看看他多年轻啊!才满的二十吧?这种年纪便有这样成熟稳重的心境,少年老成,深谋远虑,更是上能朝堂,下能打仗,你再想想他那一身煞气!我李春和也不是非要在政绩上有什么过人之处,他、他就顶着那身煞气非拉着我往前跑,你、你说我能怎么办嘛!” “哎哟大人,不是小的说您,说句难听点的,您这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嘛!多少人盼着能被安国侯看中得用,得到哪怕一点点的提拔,都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啊!”赵通判饱含羡慕的劝慰道,“再说了,自然是您有能力才能被安国侯看中,这是您的造化,您该乘胜追击才是啊!” 李春和朝他一甩袖子,说道:“呸呸呸!说什么乘胜追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扔过来的都是难题!我就祈祷这文副将只是过来喝个茶躲个懒,我保证将人伺候舒舒服服的!” 正说着,仆人躬身领了人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位文副将,没想到后面还跟着柳尚书的独子柳家公子,这倒是个奇怪的组合,李春和哟得一声,连忙提起衣摆,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文副将好啊,怎么有空上寒舍来坐坐?这不是柳侍郎吗?你们......这是在门口撞上了?”李春和见柳容景身后跟了一个面带白纱的姑娘,也不知是谁,只能左右热情招呼,“快快,快上茶来!各位请坐,请坐。” “李大人安好,原本应该更加正式来上门拜访的。”柳容景拱了拱手,作势看了眼一旁冷着脸的文灵秀,“但事出突然,晚辈只能失礼数了。” 这在李春和的眼里,便是柳容景是受了文灵秀的安排,他也是迫于无奈。 这柳家公子莫不是惹了什么事?或是与什么案件有关? 第151章 红女 吏部柳尚书那可是高风亮节的刚正人物,对李春和这样的晚辈多有照拂,李春和心中对其敬服不已,连带着对柳容景这样礼数周到的晚辈自然多有偏颇。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柳公子要真是惹怒了安国侯的话......看在柳尚书的份上,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得尽力帮着点才行! “柳公子言重了,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年轻人不必拘束才是。前些时日到贵府拜访请教,柳大人一身素衣,赤脚在院中打拳,那精神那拳风,看了真是让人甘拜下风啊!” 李春和笑哈哈的朝柳容景挑眉头,就是不知道柳容景能不能听懂他的潜台词。 他的意思很明显,我上你家去拜访,你爹能不顾形象的接待我,说明我两家关系好,我肯定罩着你! 连陈筱艾躲在面纱下吃点心都听出来了,心想她去柳府几次,只遇见过刚下朝,穿得板板正正的柳老爷,没想到私下居然这么仙风道骨吗? “少爷,你爹听着真健朗啊。”陈筱艾小声感叹道,“也怪随性的,居然赤脚打拳。怪不得能和我师父聊得来。” 柳容景咬着牙小声说道:“我父亲甚少在人面前这样,如果他这样做了,说明他......不太将这个人放在眼里的意思。” 陈筱艾瞄了一眼嘻嘻哈哈正在给文灵秀敬茶的李春和,扯扯嘴角,有点无语。 文灵秀意思性的喝了茶,知道李春和啰嗦起来怕是要没完,便开门见山道:“李大人今日沐沐,本不该上门来打扰,但巍山出了事,我等需要进天牢审问一个人。” “巍山出了事?”李春和差点将茶水甩出去,连忙问道,“可是有人逃狱了?” 那可是安国侯和杜老将军负责管理的地界,应该不会影响到他吧?等等,现在又说要去天牢审问相关犯人,那还不就是与他有关嘛! 夭寿哦,安国侯去了南沙,他好不容易才消停了这些时日,新纳的小妾还没来得及好好疼爱呢!这又给他找什么事呢! 眼看李春和神情犹豫,文灵秀可不跟他客气,加重语气道:“是被劫狱了。如今藏在京城里更有人质在手,李大人该知道事态严重!” 李春和最怕的就是与京城有关,又听戴着面纱的小姑娘轻飘飘地说道:“京城安全......可是李大人职责所在。” 李春和一惊,他这人耳朵和记性都是极好,立马听出来这个声音并快速对上号,这姑娘......这姑娘不就是当初抓获花见春时,被安国侯抱在怀里护着的那位极为美貌的姑娘吗! 安国侯果然好事将近了吗!真是可喜可贺.....不对不对,那这姑娘怎么跟着文副将行动啊? “难不成.....被劫狱救走的人,是花见春?”李春和看了看陈筱艾,探头朝文灵秀问道。 陈筱艾看了眼李春和,心想这人果然是个聪明的,难怪大人虽然嫌弃,但也没少提拔和重用。 见文灵秀点头,李春和起身不可置信道:“又是这贼人!他哪来的这番能耐啊,当初能在杜老将军手下逃脱算他运气好,上次抓获后卓侯爷和杜少将军双管齐下,将他的爪牙断的都七七八八了吧,这、这居然还有人来救他?!” “他虽是江湖人士,但此番能顺利逃出,肯定也有不为人知的京城力量在帮助他,帮助花见春此等罪大恶极的人,说明这股京城力量极有可能也是京城的安全隐患。”吃了几块热点心,陈筱艾也饱了,她理了理面纱,对李春和正色道,“日后,便也是李大人的麻烦所在。李大人也不希望一向安定的京城,有不明人士搅弄风云吧?” “这、姑娘说的是.......”这是李春和绝对不能撼动的核心利益,他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事不宜迟,我立马去天牢提审当初与花见春有关的犯人,还请各位随我移步顺天府。” 柳容景却阻止道:“这样的动静很不必要,容易打草惊蛇,还请李大人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等直接进去天牢审问即可。” 李春和的眼神在几人身上一扫,想到有安国侯和柳家作保,于是狠狠一点头:“没问题!” 说是便让他们稍作休息,他着人前往安排,见陈筱艾刚刚用了点心,便殷勤地让人送上新的点心茶水上来,陈筱艾主意到其中一位侍女的穿着与其他侍女不一样,衣料颜色粉嫩,身段也俏丽,便转手接了那侍女的茶,在鼻尖闻了闻,对李春和笑道:“李大人家中可是有新喜?还未来得及恭喜呢。” 新喜?李春和自己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呃,不过是、是屋里新添了一个人罢了,呵呵,也算不得什么新喜。” 说白了就是纳妾了,文灵秀记得,李春和并不是好色之徒,只因为和原配夫人子嗣不顺,前些年为着子嗣着已经在纳妾了,听说他去年就已经新纳了一个,今年才刚入春就又新添了?男人真是...... 陈筱艾闻言笑了笑,将茶杯放下,又伸手将文灵秀手中的茶杯拿开,对李春和笑道:“敢问李大人是不是有个习惯,一旦什么东西尝出什么好滋味来,便轻易离不得了?” 当着主人家的面不喝茶,还将茶杯放回,这不仅是失了礼数那么简单,李春和看着心中不舒服,但又敏感地觉察出陈筱艾的言外之意来。 好滋味又离t不得?是说这茶吗?原也不是什么珍贵茶叶,只是家中的两位年轻妾室都十分喜欢,又喜欢自己用糖调和,总劝着他一起尝尝,他喝着既提神又解腻,也就喝了挺长一段时日的。 说起来,家里夫人明明不是善妒不贤惠的女子,对待他早年的妾室都很是照顾,唯独这两个年轻的,她不知为何,十分瞧不上。 夫人是陪他吃过糠咽菜,过过苦日子的糟糠之妻,李春和念着往日情义,不好说什么,只以为女人总有一天会变成这幅样子……现在想想,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喝过这两个妾室的敬茶! 陈筱艾脸上一抹轻笑,她点了点茶杯,对李春和说道:“李大人,得空最好去查一查,您的妾室的来历。” 在前去天牢的路上,文灵秀一头雾水的询问陈筱艾刚刚对李春和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和柳容景其实都没弄明白。 “那茶飘着催/情香的气味,又是那小妾身边的侍女端来的,可想而知,平日里没少给李春和准备这样的茶水。” 柳容景和文灵秀都惊了,柳容景更是一脸错愕,说道:“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李春和居然是这样的人?!” “李春和本人应该不知道,到底是做到顺天府府尹位置上的人,当着外人的面不可能如此放肆。反倒是那个小妾,这种场合下都急着给李春和下药,可不只是为了争宠那般简单。”陈筱艾眯了眯眼睛,“咱们还有正事要做,我就没喝那茶,那茶水里下的应该不止是催/情香那么简单。” “所以你才让李春和去查那两个妾室的来历.......李春和这个人,平日里是懒散爱嫌麻烦,做事也拖拉,更不喜露人前,显才干什么的,其实他头脑聪明有实干,主子一逼他,他就能事事周全的完成。最重要的是这人圆滑,滑不溜秋的,虽为着自己的利益,但从不结党营私,他当初敢单枪匹马跟太子的人抢官位就能看出来,这人其实不好摆布。如今有主子逼他做出成就,有人想私下里搞垮他,也并不奇怪。” “外面败不了,就内里败。”柳容景冷笑一声,“这招不奇怪,多的是人损于此招之下。李春和走大运了,居然能遇上你。” 陈筱艾想起刚刚李春和脸色一变,立马着心腹去查时的样子,说道:“他其实是个很听劝的。这种人只有像大人那样的人才能带得动,跑歪不了。” 李春和要庆幸的是,被卓煜这样的人看重。 李春和的行动很快,他本人暂时没法跟来,但已经派人安排好了一切。天牢重地,进去容易,出来比登天还难,李春和为着他们方便,直接让人在天牢里准备了一间干净牢房,派人将红女提审过来。 陈筱艾见到红女时还以为提错了人,随即又想起来,作为跟随花见春第一个女人,花见春年老了,红女自然也不可能年轻了,她以往都是画着厚厚的显年轻的妆容,如今身着囚服,不施粉黛,头发凌乱披散,这一年下来的关押更是让她受了不少苦头,人都说人老珠黄,便是这么残酷。 红女被放在角落的地上,狱卒离开后,陈筱艾倒了一杯清水,蹲下来塞进红女手里,红女看也不看她,仰头喝了个精光,才喘了一口气。 她从自己搭在前额的发丝中看了看陈筱艾那张光洁的面容,开口问道:“.......你来找我,是见春大人死了吗?” “他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上城门去放鞭炮,找你做什么。”陈筱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红女听着就笑了,她声音微微嘶哑:“咳咳......呵呵,那也就是说,见春大人没事了,他被人救了......是不是?” “你在开心什么?”陈筱艾看着她反问道,“他的确逃了,但他逃出去了也不会来救你,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他会的。其他人要不背叛了他,要不就抛下他逃走,只有我......一心一意的陪着他,他回来救我出去的。”红女仰靠在墙壁上,枯黄的面孔上充满笑意,她对此深信不疑。 好吧,还是这么执迷不悟,陈筱艾在心里叹口气。 第177节 “是,他花了大半辈子找来的大大小小的老婆全都离开了,但以他的能力和性情,你不觉得他重新去找一个像你一样的老婆,要来得更快一些吗?” 看着红女微微张大的眼睛,陈筱艾指了指天花板,说道:“这里是哪里?是顺天府天牢。他好不容易逃出去,你觉得他会大费周章,顶着被抓回去的风险跑到这里来救你吗?” “你又知道什么,我与见春大人这么多年来伉俪情深,他事事都离不开我,当初不过是被你这小贱人迷惑了,到了此步,他早就知道他应该珍惜珍重的人是谁了!”红女扯着嗓子沙哑喊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犹如花见春缠绕在她身上的红线,她早已失去自我。 陈筱艾用手指绕了绕自己垂下来的发丝,抬眼问道:“那如果他知道你曾经背叛过他呢?” 第152章 碧女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红女仿佛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她扯着干裂的嘴角呵呵笑着,说道:“我背叛见春大人?陈筱艾,你就算是当着见春大人的面,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他也不可能相信的。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是趁早算了吧。” 陈筱艾提着裙角索性在红女跟前坐了下来,她支着下巴,看着一脸嘲讽的红女,问道:“那你为何没有将当初我送你的腐玉,拿给花见春。” 红女捏着水杯的手指轻轻一颤,陈筱艾可没有放过这个细节,她继续说道:“当初为了逃过你的监视,便将腐玉送给你。你可别忘了,我给你的可是两个人情,一来不会威胁你的地位,二来腐玉我只做了两个,花见春的腐玉总会有用完的一天,你趁势送上我送你的那颗,你在花见春心中的份量就会大大增加,他就会更加的离不开你......” 随着陈筱艾一字一句,七年前的记忆卷土重来,红女清晰的记得,当时年仅九岁的陈筱艾眼神凶狠,满身毒物,却已经是初见雏形的绝色,花见春对这样一个完全可以当女儿的女孩垂涎欲滴,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趣与执着,他甚至短暂地放下想要称王的欲望。 红女就那样看着不肯妥协的陈筱艾,倔强倨傲的女孩浑身上下散发着狠绝的美,那股惊心动魄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差点深陷其中,她觉得这样下去太过可怕,自己早已经是过了花期的妇人,留在花见春身边的女人可以美,可以有能力,但绝不允许如此独特! 所以在陈筱艾送上那颗腐玉,与她心照不宣的做交易时,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至于那颗腐玉...... “说实话,在龙眼宅遇见花见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早就将腐玉交给他了,我七年前给他做的那颗应该已经失去效用。没想到啊,你居然没有亲手送上......那可是花见春哎,你的男人,你最重要的丈夫,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拖着那副丑陋腐烂的身体无动于衷。” “你、你闭嘴......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出于长久考虑,才没有.......”红女死死地抓着杯子,她没有打算不给那颗腐玉,她知道见春大人身上那颗总有一天会用尽,那自己到时再拿出来,便至关重要的是雪中送炭! 她一想到见春大人到时会露出什么神情,便浑身炽热发烫,锦上添花有什么用,她永远要做见春大人最重要的那个女人!谁都代替不了她! 红女脸上迷醉又癫狂的神情让人看了不适,柳容景皱了皱眉头避开眼神。 陈筱艾一脸无所谓的挠挠耳朵,说道:“你这个想法我是有预料到啦,你也是为自己考虑。” 毕竟当时花见春的身边已经有不少女人跟随他了,站在红女的角度上来讲,有危机感也是正常的。但陈筱艾可没打算理解她:“可是啊红女,你到底还是没把腐玉交给花见春不是吗?花尽春之所以能那么着急想到得到长生不老,也是因为他已经无法忍受身上腐烂衰老的皮肉,你对此一直冷眼对待,没有拿出腐玉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你到底在等待什么?在期待什么?” 红女的瞳孔颤抖不已,她转头想要避开陈筱艾的眼神,却被文灵秀抓着下巴硬扭回去,陈筱艾轻柔的凑上脸来,近距离地打量着她,呼出来的气仿佛是血红的蛇信子,她轻轻笑道:“不如让我来猜上一猜。” “不、不要.......t” “你啊,一定是忍着恶心,每晚都体贴入微的为花见春清洗他那具腐烂丑陋的身体,告诉他,你不嫌弃他,你爱着他的全部,不像其他女人那样肤浅,只迷恋他完美的假象.....是不是?你享受着这样丑陋的花见春,没有其他女人来跟你抢他,你可以独享他的身心,你甚至希望他就这样丑陋下去.......不要变回那个英俊的讨人喜欢的他。” 红女彻底瞪大了双眼,她停住了呼吸,听到陈筱艾吐气如兰:“你要他就这样衰老丑陋下去,无人继续跟随,只有你留在他身边,你就可以彻底的独占他,这就是你藏着腐玉没有拿出来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对于一生都在追求年轻与完美的花见春而言,是彻彻底底的背叛。 文灵秀撒开手,红女便软了下去,她趴在地上抖动着肩膀,不知道是喘着气还是流着泪,陈筱艾冷眼看着她,说道:“你说,我将这些告知花见春,他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花见春很爱女人,他珍惜一切给予他喜爱的女人,可他也像被惯坏的孩子般随性而为,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新来的孩子更加好看更加有趣.......他哄骗收服了多少女人,相对的,便也杀掉抛弃了多少女人。 这么多年了,红女在午夜梦回间,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但她有自己的骄傲,就像是面对那些永远比她年轻貌美的女人一样,心里藏着最阴暗的心思,也要昂着头颅,画上最浓重的妆容,去斗去争去抢,她可以输,但坚决不能输在这个地方! “呵呵.......”红女扒拉着地面,缓缓又爬起身来,用灰扑扑的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缓过劲来了,对陈筱艾讽刺一笑,“说那么多,你就是想要打垮我,说到底你就是为了那颗腐玉而来的吧?筱艾姑娘。” 陈筱艾弯腰直视她,说道:“你若交出来,我保证在花见春面前,你依旧是那个完美贤惠,为他舍生忘死的正妻。” 红女却是充耳不闻,她笑道:“那也就是说,见春大人逃出去之后,你们找不到他,对吧?想拿那颗腐玉作引,将见春大人引出来。” 文灵秀皱起眉头,刚欲上前就被陈筱艾摇头阻拦,她问道:“所以,你不愿意交出来是吗?” “就像你所说的,见春大人他啊......其实不会来天牢救我。” 红女扬起头颅,看着污黑压抑的天牢石壁,眼睛干涩:“筱艾姑娘,我跟随见春大人几十年,难道会不比你知道他的性情和心思吗?我看不看透,明不明白......都逃不过我的心想要我这么做,哪怕是现在,我情愿我就这样烂在此处,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想他落入你的手里。” 陈筱艾突然深感无力,她说道:“你早已经失去自我。” “你就当做一个无用女人的嫉妒心在作祟吧。”红女缓缓闭上眼睛,“我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但对得起花见春,对得起自己,尽然够了。” 陈筱艾看了眼门外,说道:“若是多年前你对我这样说,我倒是乐意成全你,但现在不行。红女,你圆满了,我重要的人却还生死未卜,腐玉你是绝对要交出来的。” 红女闭着眼缓缓一笑:“那颗腐玉早已经不在我手中,你以为只有你会下套吗?找去吧,你能找到,我也算是服你了。” “七年前你就该服了我。”陈筱艾抬起下巴,伸手朝外招了招,“红女,你这个人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铁链哗哗声响,女人急促的喘息由远及近,那熟悉的声调.......红女猛然睁开眼睛,扒着栏杆朝外不可置信的看去,声音失调道:“碧女?!你、你怎么会......” 双手双脚被捆,身后拖着笨重的铁链,被左莲带来的女人,俨然就是碧女。 陈筱艾进天牢前就知道不可能轻易撬开红女的嘴巴,所以她先派左莲和雷音卫去把碧女找出来,碧女曾经委身于花见春也不过是为了报答红女,红女在天牢关着,那她就不可能跑远。同时她作为唯一的跟红女交好的女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碧女衣裙破烂沾血,神情萎顿,脚步更是不稳,听到红女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眼看就要往前扑,被左莲一把扯住铁链,铁面无情地拖到陈筱艾跟前,逼着跪了下来。 “红、红女姑娘......”碧女嘴角含着血丝,俨然受伤不轻。 “碧女!你不是已经逃出去了......”红女想要上前,被文灵秀的刀给拦住了,“陈筱艾,你这是要做什么?!” 左莲说道:“她并没有逃远,就混迹在京城里企图找到救你的机会,甚至还窃取了大量火药,打算炸开天牢救你出去,想法真是天方夜谭,若不是我先找到她,她早就给禁军就地诛杀了。” 陈筱艾听着一愣:“.....炸天牢,这么猛的吗?” 炸天牢哎,亏她想的出来。 红女听着也难以置信,忍不住道:“你、你怎么这么傻!当初进天牢时我就跟你说要跑得远远的,你怎么不听呢!” “我怎么可能忍下你不管......”碧女咬着牙,眼神坚定道,“我根本就没想过独活,我早就想好了,要是炸天牢不成功,大不了咱们就一块烂死在这天牢里,就当黄泉底下做伴了。” “你傻啊!你能活,为什么要陪我去死呢?!” 碧女一声轻哼,吐了血,说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若没有红女姑娘你当时救我,我还得给那个恶心鬼陪葬。如今这个结局可比那个要好多了。” 这傻姑娘!红女转头对陈筱艾喊道:“陈筱艾,碧女可没有得罪你,当初她还想放你走的!你不能恩将仇报!” 陈筱艾叹口气:“所以我劝过她,要她劝你说出腐玉藏在哪里,你们两个都会无事,但她不肯,我给过她机会的。” “呸!你就别想了!我是绝对不会如你所愿,强逼红女姑娘的!”碧女朝陈筱艾狠狠啐了一口,满脸不甘。 左莲脸色一冷,扯住碧女脖颈间的铁链狠狠往上一拉,在红女的喊叫声中硬是勒了她十几秒,直勒得她倒不上来气,才松手放开。 “咳咳咳咳!” “碧女,碧女你没事吧?!” 红女眼睁睁看着碧女神情痛苦至极,咳得连气都喘不上来,憋得脸都紫红了,她恨道:“陈筱艾,枉你还自诩正直,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敢不敢放过碧女,冲着我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的师父和朋友在花见春手里,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对待,你以为我愿意对你们这样?” 陈筱艾都说不清自己与红女此刻的恨意谁更甚,她拿过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掏出一个紫色瓶子。 第153章 做戏 “你、你想要做什么?”红女看着陈筱艾手中的紫色瓶子,预感不妙。 “我现在拿出来的,自然只是能毒药。”陈筱艾一脸淡淡,她晃了晃药瓶,里面有轻微的水声,“我多次规劝你们,也多次给你们机会,你们却一定要把我逼到这份上,我也没有办法,这个恶人,我只能当定了。” 她走到碧女跟前,回头看向红女,眼神探究,说道:“红女,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红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紧紧盯着碧女的眼睛,似乎在跟她说不用害怕,陈筱艾是怎样的人她很清楚,她绝对不敢这样做。 没得到回话,陈筱艾心中了然,她冷哼一声,朝文灵秀一抬下巴,文灵秀得令,蹲下来一把提起还在咳嗽不已的碧女,不容拒绝地擒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长大嘴,碧女看着陈筱艾手中的紫瓶,目眦欲裂,她绝望地叫道:“我当时就不该放过你!陈筱艾,你!你有种就冲着我来,不要对红女姑娘发难.......” 陈筱艾叹道:“这个时候了,尽然还念着别人,你也是真是尽心尽力了。”说罢一把扯开瓶塞。 “陈筱艾,你快住手!碧女与我们的事无关,她从未害过人!你怎么可以对无辜之人下手!”红女挣扎不开,只能扒着地面徒劳的喊叫着。 陈筱艾研制的毒药她是亲眼看过的,即便不冲着碧女的命去,也能要她生不如死。 碧女,碧女是个好姑娘,是她几十年来第一次违反花见春的命令,从陪葬的棺材里硬是挖救出来的可怜姑娘,这可怜姑娘短暂的一生被骗,被打,被死得那么惨,却依旧知恩图报的跟在她身旁,无条件的信任她,唯她马首是瞻...... 碧女在她心里,不止是同为花见春的女人那么简单,她是同伴,是朋友,是在深夜里互诉愁肠的同道中人。 “t当初花见春让你哄骗的那些姑娘们,那些间接被你杀死的姑娘们,也都是无辜之人,你的良心怎么不在那时发现?” 陈筱艾对此无动于衷,她将紫瓶中的药水全部灌进碧女的口中,回身将药瓶砸碎在红女身下,冷冷道:“你也别在这哭着喊着假惺惺,你明明知道自己能救碧女,却什么都不做。碧女真死在你面前,她也不亏,至少她知道你再如何忠心于你,也比不过视你们如粪土的花见春。” 说着看向躺在地上开始不停抓着喉咙,脸色痛苦的碧女,冷酷无情道:“早死早干净,你就当把命还给红女吧。” 毒药开始发挥作用,碧女瞪着双眼,不受控制的张合着嘴巴,含着血丝的唾液垂了满下巴,梗着的脖子青筋一根根的浮现凸起,仿佛有虫子在血管里四处扭动奔跑,接着青筋慢慢变成诡异的紫色,从脖颈一路爬向脸庞,丑陋的纹路四处散开,姣好清秀的女人面容仿佛是被风干裂的泥娃娃,好似就要当场破裂开来。 “不,不.......”红女已然傻了,她没想到陈筱艾居然用了这么恶毒的毒药。 “好好看着吧。”陈筱艾蹲在她身旁,“好好看着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待你的人,因为你,变成这样丑陋的下场,比那场恶心的陪葬还要痛苦一百倍。” 红女狠狠一颤,不受控制地掉下眼泪,那一滴泪彻彻底底地烫醒了她。 陈筱艾眼看差不多了,让左莲解开红女手上的束缚,红女不顾手上疼痛,疯了似的爬向碧女,一把将她搂抱在怀里呼唤着,碧女还留有些许神智,缓缓涣散的瞳孔追随着红女的声音移动,却无法将她装进眼睛里,她看不到了。 红女顿时一声悲呼,碧女的眼睛,那双总是看着她,充满尊敬,关心与爱护的眼睛。 “红、红姑娘......”碧女颤抖着抬起唯一能动的手,却始终摸不到红女的脸,她只能遗憾地笑了笑,“碧女......不对,舒儿我.....先走一步。” 她不叫碧女,她有自己的名字,在为了红女成为花见春的女人前,她曾羞涩的对红女说过,红女姐姐,我叫舒儿。 红女神色恍惚,她曾经也是这么腼腆,怀着满心爱恋,朝花见春这样介绍自己的名字。 舒儿脱离了陪葬的棺材,却死在她的怀里。而她呢,或许只得到过花见春短暂的爱意后,就早已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陈筱艾走过来看了两眼,看着碧女的惨状,她面色不忍,闭了闭眼睛,对一旁的文灵秀说道:“还有一口气,给她整理整理,打一口好的棺材埋了吧。” “是。”文灵秀刚应下,就看到红女突然伸手抓住陈筱艾的手臂,便要拔刀,“你做什么?!” “你说她还有一口气......”红女死死地盯着陈筱艾,目光死绝,她每说一个字,眼里含着的泪便微微一动,“你救她......我告诉你腐玉在哪里。” 在红女看不到的方向,柳容景和左莲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陈筱艾闻言伸手按住碧女脖颈间的两道穴位,阻止紫筋的继续伸展,不急不缓道:“说。只要我找到腐玉,必然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舒儿。” 天牢门口,李春和着急忙慌地下了马车,就看到左莲带着人,骑着马飞驰离去。 “这是上哪儿去?那位陈姑娘可还在?”李春和忙问门口的守卫,转头就看见柳容景从里面出来,“柳侍郎,怎么样?可有问出什么来?” “至少不是无功而返。”柳容景言简意赅,又问道,“李大人这着急忙慌的......可是查出什么来了?” 李春和一时间也分不清柳容景是真关心还是想看热闹,他无暇顾及,见陈筱艾出门来,忙上前说道:“陈姑娘!陈姑娘......真是多谢你的提醒啊。下官,下官差点就被人给暗害了啊!” “查出什么来历了?”陈筱艾也好奇。 第178节 李春和一锤膝盖,气愤道:“当初我纳妾,也是有所要求,走的正经纳聘,千叮嘱万嘱咐是要良人家的姑娘,没想到媒人私收了别人的钱财,假借名头,给我找来的,居然是,居然是暗娼!” 李春和心中暗叹,直怪自己色欲熏心,这两个小妾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不同于良家姑娘的性情和......房中情趣,他还给自己找借口,想着毕竟生育上有亏,急需绵延子嗣,这样也挺好......挺好个屁!这些人就是冲着搞坏他的身体而来的!还有常给他准备的茶水,里面放着催情香不说,甚至还有让他不育的药......难怪大夫明明说过他那方面没有问题,却迟迟没有孩子! 究竟是怎样歹毒的贼人,居然想要他断子绝孙.....还有夫人,他错怪了自己的夫人,夫人乃是良家大家闺秀出身,最是端庄知礼,自然觉察出这两个女子的不对劲,他却只觉得女人心眼子小,害得如今夫人与他离了心,他真是罪该万死啊! 看着李春和羞愤欲死的模样,陈筱艾很体贴的没有多问,只朝李春和伸出手,给他把了把脉象,说道:“到底是给喂了药,身体上已经有所亏损,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到济世堂抓药,半载左右就能调理回来。” 李春和刚要千恩万谢,又听陈筱艾说道:“李大人和夫人膝下有一女是吧?那就说明夫人是能生的,千万不要拘泥于岁数上的不能生,可找京城中的妇科圣手再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姑娘说的对,就算真的不能了,便也算了。命里没有的,经过此事我也该认了。”李春和面色诚恳道。 男人不到一定的岁数,现在说出来的这种话可没有可信度。陈筱艾耸耸肩,心想听听就好,嘴上只说道:“李大人注意保重身体。” 左莲快马加鞭,足足一个下午才赶回来,她手中捧着一个红盒,打开一看,里面有琥珀宝石等物,混在其中的,有一颗是陈筱艾亲手所做,十分熟悉的腐玉。 红女并没有将腐玉藏起来,只是将其放在存放琥珀宝石等物的妆盒中,样子相差无几,连常为她描眉画眼的花见春都分辨不出。 “拿到了吧?” 陈筱艾回头,就见碧女抱着手臂斜靠在门上,她嘴上血迹犹存,脸上紫筋还在微微浮现,但她神情淡然,不见刚刚那般痛苦,跟躺在红女怀中濒死挣扎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你演技了得。”陈筱艾将解药扔给她。 碧女将解药吞下,运气缓了几秒后才说道:“还是你主意出的好,红女姑娘愿意为我迈出这新的一步,以后花见春不再是她心中唯一,由我成为她的羁绊,她不再心存死志,才是我想要的,花见春是死是活将不再与我们有关。我陪你演这出戏,你答应我的,在天牢里不会为难红女姑娘。” 碧女在得到陈筱艾希望她配合演出的时候,并没有奢望能够因此救红女出天牢,她深知红女跟随花见春几十年,不管被迫还是自愿,跟着花见春这么多年已然坏事做尽,那么唯一能保住的只有红女的性命,以及在天牢能受到的优待。 可是人只要是活着,就有希望。花见春不会来救红女不要紧,她会等着红女出牢狱的那一天。 “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陈筱艾看她脸上紫筋慢慢消退,“你也是真够拼的,这毒是真能要你命,你居然敢赌这么大。” 陈筱艾一开始让左莲传达给碧女的,只是来一场假装中毒的戏码,没想到碧女却希望来一场假戏真做,她喝下去的,只真的毒药。只不过陈筱艾不想真的出人命,因此稀释过了。 “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解救红女姑娘。”碧女神情认真,“一如她当时跳下深坑,把我从棺材里带出来那般。” 如果红女不救她,那也不要紧,就像陈筱艾说的那样,就当还了这条命,她到地狱里等红女,也是一样的。 “啊......都疯了。”陈筱艾不做其他感想,只能这样感叹道。 第154章 奇珍异宝 夜晚,安国侯府内。 因着深夜,到处都静悄悄的,连门外侍奉的侍女都提着膝盖小心翼翼放慢脚步,陈筱艾散着刚刚洗过的长发,只穿着素白柔软的寝衣,盘着腿坐在卧榻上,支着下巴正盯着桌上的腐玉看,烛火在她的瞳孔中微晃。 文灵秀从热气朦胧的屏风后出来,她见陈筱艾只穿着寝衣,忙放擦头发的布巾,取来外衫道:“筱艾,多穿一件,虽然是春天了,但夜里还是会起风。” 冬花和雪春在屋外听到声响,进门将准备好的蜂蜜茶和热点心放下,忙去收拾屏风后的浴桶和热水。 “虹夏姐呢?”陈筱艾问t道。 冬花笑道:“虹夏姑娘在厨房里,正在给您准备宵夜呢。” 陈筱艾叹气道:“这才刚吃完晚饭不久,虹夏姐也太心急了。” “你平安回来,她心里自然高兴,就随她去吧。”文灵秀取过干净的布巾,坐到陈筱艾身后给她擦头发,目光柔和,“你一直盯着那颗腐玉看,是在发呆,还是有什么想法。” “虽然知道花见春就藏匿在京城里,但腐玉只有一颗,要想将他彻底引出来,就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好法子。” “你不是说,要再做多几颗吗?” “不行,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炼制成药石。” 陈筱艾已经检查过腐玉,这颗七年前就送给红女的腐玉还留有当初的药效,可见陈筱艾当年手法有多严格仔细。因此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炼制出一样的。 文灵秀倒了一杯蜂蜜茶,递到陈筱艾手中,说道:“为何一定要真的?” 蜂蜜茶味甜清香,温温热热的从喉咙里滑下去,既抚慰了身体也安抚了心灵,陈筱艾呼了一口气,有些懵懵的看着文灵秀:“......啊?” “我是说,腐玉不一定要做真的,反正咱们的目的是要将花见春引出来,只要能将他们骗过去,不就行了?” “嘶.....你说得对啊。反正腐玉我只炼制过两颗,都给了花见春和红女,其他人并不知道腐玉该是怎么样的。” “没错,能认出来真腐玉的,就只有用过的花见春本人。”文令秀一点桌上盒中的腐玉。 “没错,你说得太对了,我就不信将腐玉放花见春那混账的跟前,他能忍住不拿。”陈筱艾捏了捏拳头,花见春那家伙的皮肉早就支撑不住了,若腐玉现身,他定然按耐不住。 “现在的问题是,藏匿花见春的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咱们拿着腐玉又该如去引出花见春呢?” “虽然有少爷和李春和帮忙探查,但京中贵人太多,冷不丁得罪谁,对他们而言也不好办,更甚者打草惊蛇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来看,进展肯定快不了。” 陈筱艾和文灵秀同时叹了一口气,陈筱艾看着手中温热的蜂蜜水,心中五味杂陈,她现在喝着这么甜蜜的茶水,却不知道师父和春晓能不能吃上热饭,能不能穿暖,尤其是春晓,她的病情怎么样了?花见春有没有为难他们? 文灵秀看了眼陈筱艾,轻轻说道:“若是主子在......你也不会这么烦恼了吧。” “倒也不是这么说.....”提到卓煜,陈筱艾心中微微有些落寞,“大人虽然强悍,但也是人,是人就有做不到的事情。只能说......大人若在身边,我会心安一些吧。” 文灵秀含笑点头,又听陈筱艾问道:“对了,叶歌前往南沙也有一段时日,肯定帮我将信带到了,怎么也没有新消息回来?他一个送东西的,也要在那里待那么久吗?” “可能是计划有改吧,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主子那有什么需要也说不准。”文灵秀有意转移话题,“这点心一看就是虹夏姐亲手做的,筱艾你尝尝看。” “嗯......”陈筱艾兴致缺缺,又觉得是虹夏辛苦所做,便拿了一块进嘴,吃着吃着,吃出一种熟悉感来。 点心不是平日里常吃的那种,看做工和精细程度要华丽上不少,御膳房都不一定能出这么精美的糕点。 正巧虹夏进门来,陈筱艾拿着点心问道:“虹夏姐,我吃着味道是你做的,不过跟平日里的点心倒要讲究许多,你是在研制新的点心吗?” 虹夏比划道——是的,这个是我复刻鼎味楼新制的点心,你吃着如何? “好吃是好吃的,就是这个精细程度未免也太高了,鼎味楼肯定会卖得很贵吧?” 虹夏微微笑道——这个鼎味楼是不卖的,是四皇子托鼎味楼新制,为着皇上寿辰,特地准备的。 “皇上寿辰?皇上要过生日了?”陈筱艾隐隐约约想起来,出宫前好像有听晨妃提起过。 “没错,各位皇子公主以及王公贵族们都卯足了劲儿,想在贺礼上一鸣惊人呢。”推门进来的是左莲,她同样散着头发,只用一只银簪轻轻歪斜着,簪子上的珠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她的眼神少了几分媚意,多了几分婉约,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上面放着的居然是一罐米酒。 她接着说道:“以往有人靠着生辰贺礼博得皇上喜爱,龙心大悦,从此平步青云的,这样一个一年便有一次的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了。” “原来如此。”陈筱艾看了看手中点心,狐疑道,“那四皇子该不会就打算送这个点心吧?这也太寒碜了,点心再好吃再精美,也就途个当时一乐,皇上也不是什么特别好吃好美食的人,四皇子没这么缺心眼儿吧?” “他今年就真得缺这个心眼儿。”左莲笑道,“今年是什么年,二皇子荣登东宫宝座,如今是新太子炙手可热,谁会没脑子,到他跟前去显眼呢?太子可是虎视眈眈呐,再好的东西,今年都得先藏着了。” 陈筱艾想起还是二皇子时的太子,他背后的一系列阴险狡诈,撇撇嘴道:“这倒也是了,二,不对,太子那个小气鬼,表面看似宽容和善,背地里尽是下作手段,如今他贵为东宫太子,更是不好惹了。四皇子与大人交好,最好让他避着点,这种不能打又不好惹的人看着最烦了。” 左莲失笑道:“你这话跟四皇子说得一模一样。所以他也不打算送什么奇珍异宝,以自己的心意做个点心,尽了孝心便是了。反正他一直都是那个不怎么听话好玩闹的皇子。” “那太子他送的什么?今年的目光可都在他身上了,先别说旁人,他的压力可是最大的。”陈筱艾想到此处又有点幸灾乐祸。 看陈筱艾有兴趣,虹夏比划道——我听闻,是一块有着人形模样的石头,具体怎么倒是不知,但是太子好像不是特别满意,如今还派人在外四处搜寻奇珍异宝,点名不要别的,就要特别,足够稀奇才行。 “不止那块奇石,据说私下还拿了不少大臣世家准备的贺礼,估计是想着到时不够稀奇,就以量来取胜吧。”左莲摇摇头,感叹道,“那些大臣世家抱怨连天,又不能忤逆太子,只能咬牙自己把亏吃,另外再寻找贺礼了。” “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好东西给他们挑啊.....” 陈筱艾接过左莲递来的酒杯,心想心情烦闷,喝一杯解解愁,才有脑子想事情,仰头便是一杯米酒下肚,热意便顺着喉咙爬到肚子,一路火热,顿时烧得她耳清目明,将虹夏把腐玉收进盒子里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虹夏姐,你等一下......”陈筱艾抓住虹夏的手,将腐玉重新拿出来,放在帕子上,推出去展示给文灵秀和左莲看,“灵秀左莲姐,你们看看......” 文灵秀和左莲相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这腐玉她们已经看过了,现在让她们看是什么意思? 陈筱艾将蜡烛灯台拿过来,映照着腐玉如琥珀般的色泽,对她们说道:“这是一块可保皮肉健康不老的石头,难道不是所谓的,奇珍异宝吗?” 文灵秀瞪大眼睛:“哎?照你这么一说,的确是没错啊.......而且还是大大的奇珍异宝啊!” 这年头,哪个大户人家不讲究个养身健体,这样一个可保皮肉健康不老的东西,不知道多少人趋之若鹜。 左莲似乎有些明白陈筱艾的意思,她指着腐玉问道:“筱艾姑娘你的意思是.......把这腐玉当做奇珍异宝散播出去?” “你不是说,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们都在搜罗各种寻奇珍异宝吗?救花见春的人可能也参与其中,就算不参与,花见春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若他们都来抢,我们就不必盲人捉瞎,不仅可以揪出花见春,还能找出在帮助他的幕后黑手。” 大约是那杯米酒有些上头了,陈筱艾的脑中的思路却更加清晰,她眼睛亮亮的,抓着文灵秀的手继续说道:“但是,不能在京城里散播出去,目的太过明显了,花见春肯定会警惕的,得想个法子,最好是让旅游商人来卖,当初我是在端州炼制的腐玉,花见春不知道我到底炼制了多少,想着我再炼制,流到市面也是有可能的,对了,咱们还得搭个台子,最好盛大一些,让京城里有头有脸的都参与进来,闹得越大,到时越不好收手越能得到重视,咱们到时紧盯各处,说不定就能找出师父和春晓的下落......”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陈筱艾突然岔气,闷头咳嗽起来,几人连忙送水拍背,文灵秀仔细顺着陈筱艾刚刚t那番话,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如今她们正处被动,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反而能破了这个尴尬的口子。 “执行起来要费上一顿功夫,不过的确是个好主意。”左莲沉思着,“若要花见春再也掀不起风浪,他背后的势力势必也要连根拔除才行。” 文灵秀也仰头饮了一杯酒,对陈筱艾和左莲认真道:“离皇上的寿辰还有时间,不急,咱们从长计议。” 第855章 城南大街 “柳侍郎,可有听说最近城南大街上的趣事啊。” 下了朝,身着绿色官服的柳容景停下脚步,朝身后来搭话的一位大人拱了拱手,状似疑惑道:“城南大街上的趣事?晚辈倒是不知。” “也是,你最近和你们尚书大人都忙着陛下寿诞当日的各项礼数,都忙得不得空了。”这位大人呵呵笑道,面目和善,“知道你忙,但也别落下这京城里的时兴热门话题,不然这年轻人扎堆说起话来,但显得你生涩了。” 柳容景顺势与他并肩走在一起,笑道:“多谢张大人关怀。只是这城南大街向来不都是富商和旅商的聚集地吗?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稀奇宝物?” 张大人点了点他,笑道:“这不就说到点子上了,这两日你是不知道,那叫一个热闹啊!京城里的富商和那些五湖四海来的旅游商人杠上了,好东西一个一个的往外拿,价格叫起来一个比一个高,谁都不服谁。” 说着张大人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这不皇上的寿辰快到了,大家都想拿出一鸣惊人的贺礼出来,为此没少往那扎堆,连平王守王都溜达着去了,就希望能出个什么稀世好物,到时好博个龙心大悦嘛。” “原来如此啊。”柳容景一脸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今早准备上朝的时候,尹大人和唐大人两位嘀嘀咕咕的,讨论得那么高兴呢,看来是有看中的好东西了吧。” “害,他们二位能看中的好东西就那些,到底是差个财力啊。”张大人对着柳容景搓了搓手指,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听说,这两日才有真正的好东西出来面世,一群从南罗来的旅游商人,最近很是热门,还打着......打着什么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的噱头来引客呢!” “长生不老?”柳容景十分讶异,“这些骗人的把戏,大家能信?” “哎,你还真别说,南罗人都是妖妖道道的,说不定还真捣鼓出什么来神丹妙药来。听说他们的圣女手中就有这样一块奇石,贴身携带能让人容颜不老,我听着瞧着,倒是怪真的。前两年你还未入仕的时候,任家啊,就是沛国公,不就是从什么天山的道长手里求来一块石头奉给太后,说放在床头就能能缓解肩骨不适,振作精神,太后用着竟意外的感觉比吃药好,为此皇上还大大嘉奖了沛国公。” “既是这样,那这群南罗商人带来的这些奇石.......岂不是很多人的目标所求?” “那可不是!好几户大人家这些日子天天去那转,你拐个弯可能就遇上谁谁家的马车了。那群南罗商人也怪会做生意,将那块奇石宣传的神乎其技的,却死活不肯轻易放出来,我看呐,就是准备把这个盘子拉大,到时竞价起来的场面可有得看了。” 柳容景笑道:“京城的大户人家齐聚一堂,也是个难得的大场面了。张大人到时也会去凑凑热闹吧?” “凑热闹自然是要去的,家里夫人孙儿念着呢。就是那块奇石嘛,不是我等凡人能肖想的,而且谁又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呢?”张大人朝柳容景挑了挑眉毛,笑着拍了拍柳容景的肩头,“倒是你们柳家,在贺礼上也琢磨了不少吧?晨妃娘娘如今盛宠,九皇子乖巧伶俐,你也入仕了,也不知道柳尚书准备了什么。” 柳容景笑道:“您也知道我父亲,一向不爱琢磨这些方面的东西。” 说着有人从前头迎过来,说笑着将张大人带到前头去,柳容景听了两句,也是讨论城南大街,以及贺礼的事情。 柳容景冷眼瞧着,心想陈筱艾的这个主意果然将整个京城上下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活动起来了,他这两天仔细在朝中打听着,不少大臣就算不是为着那块奇石去,多半也会去凑这个热闹,那么私底下活动起来也就方便了。 柳容景回府更换了常服,刑虎正好也从外回来,便直接为柳容景牵了马过来,柳容景问道:“城南大街那怎么样了?” “一切正常,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就是这两日的人多了些,文副将又调来一些人手。” 第179节 柳容景上了马,说道:“你得空,也从府里安排一些人手过去。” “是。” 柳容景骑马前往城南大街,平日里的城南大街,来闲逛的达官显贵并不算多,今日一看果然大不相同,这大白天的就有不少马车四处停靠,人流量相比之前明显增长,而且大部分还是有仆从跟随的人家,附近的吃食店铺也跟着喜气洋洋,可想而知到了晚上应该会更加热闹。 柳容景在名为“琼裳庭”的酒楼前停下,门口一个身着黑蓝色异域服饰的门童小跑上前来接过马绳,柳容景进门后便直接上来二楼,瞧着一楼的台子已经搭建好了,无数金饰银饰和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木头从楼上垂钓而下,红色和紫色的纱布缠绕在上,烛火一照,便是暧昧缠绵的景象,颇有南罗本地的味道。 “柳公子来了。”楼梯口站着的左莲,她朝柳容景笑着点点头,“筱艾姑娘在房间里面。” 柳容景问道:“她今日瞧着精神如何?” “这几日为了这场大戏忙得脚不沾地,精神倒还不错,只是到底瘦了些。”左莲轻叹道,陈筱艾心中放着她师父和春晓两块大石头,说实话,她能这样动脑子并且不连断的行动,左莲已然十分佩服了。 “我让刑虎去买她素日喜欢的点心了,等会记得让人送进来。” 左莲点点头,看着柳容景敲门进了房间,心想这柳公子到底是爱护姐姐出名的,虽然嘴上硬,但体贴人起来也是毫不逊色,只是这身处的位置过于尴尬了些,筱艾姑娘若以后只打算给他友人的位置,有些可惜,但也无法。 “少爷,你下朝了?” 柳容景听到陈筱艾的声音在屏风后,还有一道高挑娉婷的身影在前前后后的忙乱,铃铛和银片相撞的声音很是悦耳,头纱更是在屏风后划过一道柔软的弧度。 明知道房间里除了陈筱艾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但柳容景突然就生出一些无所适从的不好意思来,他摸了摸鼻子,问道:“刚下。你在做什么?” “试南罗女子的装扮。”陈筱艾说道,“我也总不能就一直在楼上看着,再如何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打算今晚到楼下人群中走走,探查消息去。” 柳容景微微皱眉,说道:“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我戴着面纱呢,而且有娜玉她们一起。” 说着从屏风后走出一名身着南罗特有的红色金饰纱裙的女人,便是小曹子的小姨,同样与去年城南军营投毒案有关的人曹娜玉。 她眉眼深邃,鼻子高挺,笑起来是很潇洒的妩媚,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见到柳容景,她一收脸上笑容,福了福身体规矩道:“柳公子贵安。” 这张与小曹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柳容景有些不适应,没办法,他现在和小曹子见一次打一次,那臭小子仗着手脚奇长快速,没少在他这里占便宜,因此见到曹娜玉这张脸,柳容景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来,便也只点头应付了事。 曹娜玉也知道小曹子跟柳容景闹不和的事情,自家外甥心智不全,因此最是爱憎分明,若他这样单纯的心思都不喜欢的人,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人。因此对柳容景也是十分警惕。 两人在房间里相对无言,明明没有说话,气氛却越来越僵直,陈筱艾从屏风后出来被这气氛吓了一跳,左顾右看,小心道:“.....你俩要打出去打啊,这里刚布置好,可经不起你们造。” “谁要打了.......”柳容景刚要不满,抬眼看到陈筱艾一身金红色纱裙和璀璨的亮片妆容,顿时一静,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来谈正事的,谁要打架了。” 曹娜玉感受到柳容景语气声调中的变化,她挑了下眉头立刻意识到什么,有些意外的看了柳容景一眼,心想就是因为这样,小曹子才会讨厌他的吧?这原来是个误会啊。 曹娜玉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将柳容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柳容景被看的浑身上下不自在,在袖中甩手示意她赶紧出去,曹娜玉不客气t地白他一眼,心想装什么纯情大男孩啊,怪不得我家小曹子不喜欢你,转头就对陈筱艾笑盈盈道:“筱艾姑娘,我去楼下看看其他姐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这个亮红色的眼妆是我们南罗女人在节日庆典必须画的,那可是重要的象征,你可不能私下卸掉哦。” 陈筱艾对粘重的眼皮颇感不适应,总是忍不住去触碰,听到曹娜玉的提醒,只能乖乖收回手,说道:“知道啦,必不给你们南罗女人丢人。” 曹娜玉呵呵一笑,便关门离去。 “少爷,今日上朝,有什么新闻吗?”陈筱艾按了按身上的纱裙,这纱裙的质地就跟一团雾气似的,走两步就跟飞云似的飘逸,虽说舞动起来肯定很好看,但也让不适应的陈筱艾感觉脚下凉凉的。 “这两日上朝,没少听到有关于南龙大街这边的动静,王公大臣们为了皇上的生辰贺礼,没少往这边跑动,你的计划已经初见成效。” 柳容景嘴上说着事情,实则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陈筱艾不放,没办法,这幅异域打扮虽也在酒楼里看舞姬穿过,但放在陈筱艾身上就实在是太难得了,这大片的白皙的胳膊,还有被金饰点缀的满满的脖颈和肩头,肌肤若隐若现……柳容景做梦都不敢想能穿在陈筱艾身上,恨不得此刻就将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刻进脑海里。 “毕竟我也是实实在在放了一些宝物出去的。”陈筱艾拉开总是垂落到肩头的头纱,坐下来说道,“跟南罗商人谈合作真是费劲,要不是有娜玉帮忙,这台子搭起来还真是不容易。” “我看他们也乐呵的很,你帮着他们这一番造势,赚得要比往年翻番了。”柳容景看着陈筱艾耳边垂下来的金饰,注意到她并没有耳洞,“咳.....话说回来,你哪来的钱跟南罗商人谈生意,还租下了琼裳庭。” “是大人之前给我拨的小金库。” 卓煜总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更怕她没钱花,这次远去南沙,不仅留了人,更留了把金库钥匙,陈筱艾原本还不敢动用,但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她跟大人谁跟谁啊!大不了等大人回来,跪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汇报账单就是了。 能屈能伸说得就是她陈筱艾! 第155章 又是卓煜 又是卓煜! 他怎么就跟未卜先知似的,事事安排得当,什么都给陈筱艾准备好了,一点空子都不给人钻! 柳容景在心中对卓煜的讨厌顿时攀上一个新的顶峰,这人就算是远在南沙也是阴魂不散,让他有气都不知道上哪撒去。 看着陈筱艾一脸轻松的准备一切,就是因为有卓煜为她兜底的底气,柳容景心底里又爬出来一股又醋又酸的滋味——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是我先把她抓在手里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在我的面前露出这样柔软的内里,轻松的神情?明明我也可以给出这样的一切...... 左莲敲门进来,她对陈筱艾笑道:“筱艾姑娘,灵秀和小曹子回来了。” 文灵秀这几日带着小曹子四处打探消息,最是辛苦,陈筱艾连忙迎了出去。柳容景正想跟上,左莲却拦着他落后两步。 “怎么了?”柳容景不解道。 “您啊,把您脸上的表情收一收。”左莲目视前方,看着陈筱艾下楼,“对一个男人来讲,这个表情可太掉价太难看了。” 什么表情?柳容景下意识摸了摸脸,抬头看着门上的琉璃雕花窗户,不算清晰的倒影中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巴线条,以及很难说得上和善的眼神,果然很难看,充满了不甘......与嫉妒? 柳容景突然发现,他读的那些四书五经的圣贤书都给自己读到狗肚子里了,他发现自己与陈筱艾在一起时完全不能把握好心里情感的平衡,陈筱艾就像他的晴雨表,随便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左右他情感的全部,自己就像缺失雨水浇灌的植物,渴望日复一日,越来越严重。 “我知您心情难捱,但是此刻您该分得清事情孰轻孰重。”左莲就差把你可不要坏事这几个大字放在脸上了。 柳容景微微发烫,有种被看破心事的窘迫,他的情绪在左莲面前无处遁形,忍不住途生出一点恼怒,但左莲显然没有心情理会管不住情绪的纯情大男孩,又给了一个你好好调整的眼神,转身就直接下楼了。 回来的文灵秀和小曹子正在喝茶用点心,一边吃一边向陈筱艾汇报这两日的发现,她说道:“咱们从黑市卖出的那两颗假腐玉,我一路跟着买主,其中一位买主是京城西郊的富商,卖布料起家,买下腐玉是送给他妻子的,我装做布料商人进去探查过,腐玉的确佩戴在他妻子身上,听闻他们夫妻同甘共苦,感情极深,不似有假。” 小曹子嘴里塞着包子,朝陈筱艾摇头道:“没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没有养兵......” 柳容景说道:“一个小小富商,肯定没有那样的钱财和胆量私下养兵。” “那另外一位买主呢?” “这位有点奇怪,也是个商人,腐玉到手后一直压在手里,不见用也不见卖,一直在黑市里乱晃,商家中他是个熟面孔了。” 作为曾经的黑市活跃分子,陈筱艾摸了摸下巴,对文灵秀说道:“让人继续跟着这个商人,他应该是倒卖商品为主的二手商人,这种人掌握的各类信息非常多,也是信息贩子,花见春有可能会跟这种人联系。”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 暂时没有有用的线索,众人一时无话,柳容景问抱着手臂沉思的陈筱艾:“黑市里的腐玉要不要再出去几颗?” “以我对花见春的了解,他肯定会在黑市里寻找类似腐玉的存在,腐玉是我七年前所炼制,时隔这么久,所以在黑市里流通的数量绝对不能多,不然那家伙肯定会有所警惕。”陈筱艾说道,“因此卖出去那两颗我也不敢挑选买主。总之能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行。” “那咱们的机会,果然还是在琼裳庭的夜宴拍卖吗?会不会太单一了?” “放心吧,现在满京城都是找寻奇珍异宝,有了王公贵族的参与,更已成了趋势。为了让场面更加盛大,我不仅与各地商人达成合作,宝物们流水一般上去,还邀请了添香阁的姑娘们来造势。” 柳容景一愣,说道:“你玩这么大的?还有你什么时候与他们达成合作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筱艾比了个大拇指,胸有成竹道:“我是个说做就做的女人。我就不信,腐玉还有美女,吸引不来花见春。” 柳容景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在他不知道地方,陈筱艾居然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筹划,她看着一派轻松,其实没有一刻消停下来过。 而自己的心里,就只惦记着情情爱爱那点沾酸吃醋的事......难怪左莲会担心他坏事。 柳容景觉得自己得找点场子回来才行,干咳道:“咳咳......我今天下朝的时候打听了一下,不少王公大臣都会来凑这个热闹,琼裳庭势必人声鼎沸,你让人把品级略高的都安排坐在一处,到时我以晚辈之礼前去问候打探,也方便一些。” “少爷,你爹柳尚书也来吗?” “我爹一向不跟风凑热闹,再者给皇上的贺礼已经挑选好了,主打一个不出错就是了。这种事情,拔尖夺强也不一定都是好事,我们柳家不去沾这个风头。” “果然是一家人啊。”陈筱艾忍不住感叹道,在后宫之中,晨妃娘娘也是这样一个行事稳扎稳打的人,原来是一脉相承啊。 “既然如此,少爷你到时在王公大臣之间如此走动,你父亲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就当是为仕途历练吧。我父亲,也没想过只让我当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这点你就别但心了。” “好吧......” 众人接着商量正事,一名身着南罗男子打扮,假作护卫的雷音卫小跑过来,回禀道:“陈姑娘,大街上来了一辆马车,看方向是往咱们这里来了,瞧着是沛国公任家的马车,但兄弟们瞧见,车上坐着的是三公主。” “三公主?”众人都是一愣,“她现在来这儿做什么?离夜宴还有大半天呢。” “她来准没好事。”文灵秀对此深有体会,当初缠着主子的时候就是这样防不胜防,他们这群护卫对此也十分厌烦。 “八成是冲着腐玉来的。”陈筱艾说着起身,“咱们都到二楼去,让布和老板出面,他个老油条知道该怎么做的。” 话刚音落,布和老板就哈哈大笑的出现,他扭动肥胖的身躯,手脚灵活地朝陈筱艾行了个标准的南罗礼,十根粗大的手指都套t了宝石戒指,大小不一但个个硕大,颜色璀璨十足,晃起来真是闪瞎人眼。 “美丽如皎月的陈姑娘,我刚刚可是听到你在夸我了,怎么样?是不是考虑和我继续深入的合作了?” 布和老板的官话十分标准,口音已与本地人没有差异,若不是他也拥有南罗人的深邃眉眼,乍一看已经与南盛人没有分别。 陈筱艾朝外一努嘴,笑道:“你马上就要迎来南盛皇族的尊贵客人,你若能招待好,也不是不能考虑。” “我们做朋友也有一段时日了,陈姑娘怎么还小看我了呢?”布和老板撅着嘴朝陈筱艾晃动他那根宝石最大的食指,年过五十的人居然还能露出这样自然的调皮神态来,“布和我年轻的时候连皇帝都见过,这又算什么难题呢?” 陈筱艾在二楼的栏杆处撑着下巴,闻言歪头一笑道:“她可比你五岁的小孙女还烦人,却没有你的小孙女可爱。” 布和老板想到刚把他的宝库弄得一团糟的小孙女,笑容顿时一收。 挂着任家灯笼的马车果然停在琼裳庭门口,琼裳庭还未到开门营业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迎上去,马车里的人等候了一会,最后还是侍女推门下车来,在门口大声说道:“三公主车驾,还不快快出来迎,你们家做生意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布和老板这才带着人迎了出去,他讶异的看着马车,拱了拱手道:“小人该死,竟不知道马车上是三公主,三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三公主赎罪。” 布和老板心中也犯嘀咕,好歹也是一个公主,怎么连自己名头的马车都没有,而且这马车看着实在普通不过,跟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车没什么分别,谁能知道这上面坐着的是公主啊。 门童搬了脚凳上去,侍女才打开车门,三公主萧欣阳缓缓出了车门,搭着侍女的手款款下车,她抬头看到半开的琼裳庭大门,脸色微变,愠色让她瘦削的脸颊越显刻薄,她道:“怎么?连门都不开,不欢迎本公主?” 布和老板赔笑道:“好叫三公主知道,琼裳庭是酉时才开门营业的,现在还没到开门营业的时间呐。” “笑话,本公主亲自到这,你居然在拘泥什么开门时间?”萧欣阳眼睛一瞪,觉得自己身为公主的权威被大大蔑视了。 布和老板却不卑不亢道:“回三公主的话,本店的营生与其他店铺不同,是由顺天府统一订下的规矩,不止我家,其他酒楼也都是酉时开门营业,开门关门的时间历来都是如此,没有顺天府的允许,不可随意更改,小的也只是按规矩做事。” 布和老板不是南盛人,他一个南罗人在南盛开店做生意,是要经过顺天府允许且统一监管的,条条框框都是极严,好不容易在南盛置办下不错的产业,布和老板人精也懂规矩,再大的人物来,他也得到顺天府请示。 “你......”萧欣阳环顾四周,果然见其他酒楼都是闭门关窗,来往的路人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物,就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大白天的就堵在酒楼门前,自然投去了异样的眼神。 萧欣阳朝布和老板抬了抬下巴,说道:“你就是琼裳庭的老板?” “下的不才,正是。” “本公主有一笔买卖要跟你谈,快开门进去详谈。” 布和老板见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侍女,也没端着宝盒之类的东西,可想而知是冲着酒楼里的东西而来,联想到最近风靡全京城的那块奇石,布和老板心中顿时门儿清了。 布和老板喜笑颜开道:“三公主光临,本店今儿真是蓬荜生辉了。只是,只是这店里头还乱着呢,伙计们还在打扫做准备,进去怕脏了您的鞋。小的冒犯......如果要进去,还请走小巷,从后门进去。” 她萧欣阳,堂堂一个大国公主,怎么可以走穿小巷,走后门?! 但此刻她急着办正事,如今她要出沛国公府的门实属不易,不仅要报备给沛国公夫妇,还得得到任锦勤的亲口同意外加严格的回府时间......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因此只能忍下这口窝囊气,提起裙摆进了小巷。 第180节 第185章 穿过小巷 穿过狭长的小巷,萧欣阳强忍着下水道令人不适的气味,赶紧跟着布和老板进了后门,布和老板在前头引路,只把她带进一楼的一间简单客房里。 萧欣阳不知道的是这件客房的斜方屋顶是镂空的,正对着二楼的拐角处,陈筱艾等人站在这里便能看清听清。 布和老板忙让人送上精致的茶水和点心,正欲客气几句,萧欣阳却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开门见山道:“那块如今京城人中都在讨论的,可保容颜不老的奇石,就在你手中吧?” 果然是因为这个而来。 布和老板笑眯眯道:“那是当然,小的特地为这块奇石造势,今晚就在本店开启夜宴竞价拍卖,到时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着这块奇石而来,琼裳庭还未办过如此盛大的场面,真是让人期待啊!” “这样一颗绝无仅有的奇石,在天子脚下,你竟然不打算敬献给我父皇,还打算为此大捞特捞一把,胆子很大啊。”萧欣阳眯起眼,充满威胁的眼神盯着夸夸其谈的布和老板。 布和老板自然不可能被这样的三言两语吓唬道,他哎哟一声,尽显商人圆滑本色,笑道:“瞧三公主这话说得,那满天下的商人还做不做生意啦?我们南罗每年还朝南盛的皇帝陛下奉贡,皇帝陛下仁慈博爱,我做点儿小生意,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每年南罗献上去的奇珍异宝就不知道有多少,若还来盯他一个小生意人,也不嫌小气的慌?这么多年他按着南盛的规矩正经做生意,可从未给人挑出毛病。 萧欣阳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本公主还是要劝你,最好还是将这颗奇石敬献给我父皇。我父皇满意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也是为你们南罗人以后在京城里做生意多添一份助益,你说,是不是这个说法?” 布和老板心想这位公主胃口真是奇大,南盛的皇帝陛下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这其中肯定要有个引见之人,这位三公主明显就瞄上这个位置,到时真上了大殿之上,三言两语倒变成她的功劳,真是好一招借花献佛。 其他人好歹知道跟他谈谈条件呢,这位三公主却是打着让他当冤大头的主意。 “三公主是有所不知,您不是第一个这样与我提议的人。”布和老板坐下来,皮笑肉不笑道。 萧欣阳一愣,连忙问道:“还有谁?是不是太子?或者四皇子?” “这、小的不敢直呼其名,但您这不是挺清楚的嘛!”布和挪动着他肥胖的屁股,一脸为难的欲言又止。 “他们果然也是这个目的.....”萧欣阳咬着牙,若是太子和四弟,这两位她怎么可能争得过? “这都是些大人物啊!哪一个我都惹不起,布和我在生意场上这么多年,就从没遇上这么大的难题哟!” 萧欣阳焦急道:“本公主与他们不同,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定能给你带来最大的回馈!” 布和老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别说没有公主府了,你一个连自己名头马车都没有的出嫁公主,这样的说辞也不嫌人笑掉大牙。 于是他乘胜追击道:“奇石我就只有那一颗,您让我该怎么办呢?既然谁都得罪不起,那小的也只能按照生意人的路子来安排,拍卖竞价,价高便得!您看看您看看,多公平方便的法子啊!大家都是明事理的人,一致同意这个法子可行,所以小的才敢策划今晚的夜宴拍卖呀!” 萧欣阳刷得一声站起来,说道:“你现在就把奇石给我!我即刻带进宫里奉给我父皇,有我父皇在,我保证能给你更多的回报!” “我的神仙啊!三公主这是要小的命不成?!”布和老板吓得肚子抖三抖,他连忙站起来,“奇石拍卖就在今晚的夜宴之上,这是我亲口答应各位尊贵客人的!要是夜宴之上我拿不出来,这、这可是妥妥的欺骗!欺诈!到时我还能活命吗?我这一家老口还能有命在吗?!三公主,小的跟您无冤无仇,您可不能害我啊!” “谁想害你了?!”萧欣阳气恼不已,她指着布和老板的脑袋威胁道,”你若不将奇石交给我,信不信我让你这家店在京城里彻底消失?” 布和老板连忙摆手道:“三公主还请息怒!万万不能这样做,琼裳庭名义上我虽是店主,但实则多人投资参与,都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富商,您要是这样做,小的可保不住他们会做出什么来,可能会跑去顺天府击鼓t鸣冤都说不定!” 萧欣阳手指一顿,心中顿时也有所迟疑,她现在急需挽回父皇对她的宠爱与关心,若是在外面惹事闹到圣前,那这一切不都白干了吗? 布和老板仔细观察萧欣阳的脸色,说道:“您又何必难为我们呢?要是想要这块奇石,您到时在夜宴上一起参与拍卖不就行了?您身为公主,自然不缺钱财呀!” 萧欣阳身为公主,的确不缺钱财,金银珠宝她多的是,问题是,她如今没有足够的现银啊! 她身为公主,内务府准备的嫁妆都是有定数的,因着是被盛成帝厌弃而仓促出嫁,她并没有得到格外宠爱的那一份,傅皇后和端太后也都是意思性的添了一些吉利的用品罢了,问题是这些东西是从宫里出来的,并不能随意拿出去典当。 她被沛国公一家死死盯着,为了打点下人行方便,现银基本都花出去了,陪嫁的嬷嬷和侍女都死绝,她身边根本没有信得过的人,那些个金银珠宝她更不敢随意拿出,怕有朝一日连这些也都失去。 沛国公一家还是顾忌着她公主身份,不会缺她钱花,更不至于贪图她的嫁妆,但谁能预料到以后会如何?任锦勤那个太监身子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她子嗣,她的未来无人可靠,只有父皇......只要能从父皇那里拿回以往的宠爱,那么她或许有一日能逃离沛国公家也说不定...... 萧欣阳咬着牙,她一拍桌子,下定决心道:“我先给你.....二百两!你把奇石先给我,等我奉于父皇,回头再补你五百两!” “这个数......不行啊三公主,这个数可不行。”布和老板尴尬的摆摆手,“我们定好的起拍价就已经是一千两了。况且您现在出再多也没用,奇石肯定是要留在夜宴之上的,您何不把钱留在到时用?” 起拍价就是一千两?!她暂时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到时怎么可能能争得过那些人! 柳容景将萧欣阳的窘状看在眼里,他靠在楼道柱子上,一手折扇一手瓜子,边扇边嗑的说道:“这三公主嫁得不行啊,日子过得比未出嫁前收敛多了。当初她可是为着卓煜与人争风吃醋,怒掷几千两的人,现在拿个几百两都抠抠嗖嗖的。” “要是嫁的不好,公主也难捱。”陈筱艾没嗑瓜子,只吃糖,突然想到三公主的驸马任锦勤,问道,“少爷,你跟沛国公次子任锦勤认识不?” “那位啊,之前是接触过,但我没有深交。”柳容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怎么说呢,我不太喜欢他,他身上有股让人觉得不适,甚至阴冷的感觉。” “怎么说?” “具体也说不上来,他给其他人的感觉倒是不错,斯文俊秀,风度翩翩,人也安静老实。因为生来瘦弱一些,大家也都比较照顾他,也没见他与什么人闹过矛盾。” 柳容景说着陷入思考:“但我有两次看见了,在马场上,他看他那些朋友们的眼神,很不对劲......那甚至说得上是恨意。我曾私下查过他们是否有私仇,但别说私仇了,他受人照顾多年,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更不应该如此才对,我想不明白,只觉得他隐藏极深,所以并没有多加接触。” 陈筱艾却知道是为何,当初任锦勤在马场受重伤从此变得不能人道,他大概是对意气风发的健康同龄人产生了不可言说的嫉恨情绪,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严重,就像他对那些可怜无辜的侍女们所做的事一样,他已经到了靠恨和杀人来缓解的地步了。 陈筱艾拍拍柳容景的肩膀,叹道:“少爷,你的直觉是对的,继续保持。” 柳容景看她一眼,轻轻捏了捏垂落下来的,触碰到他手臂的头纱,不甘愿的说道:“还有,任锦勤这个人,他绝对是对卓煜怀有恨意的。虽然他在卓煜面前掀不起什么风浪,但这样不起眼的小人,更应该小心一些。” 左莲站在一旁,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柳容景直视回去,他现在也算是看清自己了,知道自己偶尔就是会又醋又酸,但他可绝对不是什么小气不大度的人,卓煜是情敌没错,但自己跟他可没有任何私怨,提醒一声,又算不得什么事。 陈筱艾听着不对,说道:“当初他在马场被马蹄踏伤,是大人不顾危险救他出来的,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居然对大人......怀有恨意?” 柳容景啪得一声打开折扇,用折扇遮住自己半张脸,意有所指道:“卓煜这样一位人中龙凤,有人嫉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文灵秀从楼下上楼,对陈筱艾他们说道:“我在外巡视一圈,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奇怪。” “谁?” “是傅家的少夫人。”见陈筱艾等人面露疑问,文灵秀忙解释道,“也就是叶歌少爷那位庶兄的妻子。我之前护卫叶歌少爷时曾在傅府里见过,她只带了两个侍女,也不见是来逛街的样子,就在琼裳庭外头转悠,还打量了三公主的马车好几眼,也不见离开。” “会不会是来琼裳庭打听奇石的消息的?”最近来打听的人着实也不少。 柳容景说道:“那位我记得是京城人,应该知道城南大街酒楼的营业规矩,这个时间来打听消息肯定是无功而返,怕是另有目的吧。” “你说她看了好几眼三公主的马车?”陈筱艾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三公主而来的?” 第158章 主意 “她毕竟是世家女眷,认识三公主也不算稀奇事。” 柳容景打开窗框,从二楼看下去,顺着他指的方向,陈筱艾看到一名身穿暖紫色衣裙,妇人打扮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保护下,正在摊贩前四处观看,但侍女的眼睛都是盯着琼裳庭的大门。 楼下时不时传来萧欣阳激动到有些尖利的声音,还有布和老板充满了圆滑世故的劝慰,一时间也没个消停。 陈筱艾唤来门童,跟他耳语几声,门童便下楼去通知布和老板,只说傅家的少夫人正在外面闲逛,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呢? “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三公主此等贵客在这,我怎么可能......” 布和老板正数落着门童,就看到萧欣阳脸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道:“你看到的是孙荫吗?” “小的只知道她是傅家的少夫人。”门童一脸懵懂。 “哟,那就是孙家的小姐啦,小孩子家家的不认识人,三公主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萧欣阳精神一振,对布和老板说道:“去,快去把她请进来,就说本公主在这呢。还有你们且先退下,本公主要与友人会面,说说话。” 布和老板刚想说酒楼还没营业,你们要不上别处去......话还没出口呢,萧欣阳便怒目而视,看样子只怕真的会把他这里给拆了,他只能灰溜溜地应下来,赶忙叫人去安排。 门童出门去请,跟孙荫说明原因后,孙荫露出了看似惊讶的神情,行动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扶着侍女的手就朝琼裳庭走来,她对走小巷进后门也没有什么意见,一路提着裙子款款而行,面带得体的轻微笑意,与布和老板打招呼也是十分具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与端庄,叫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进了房间,见到三公主,孙荫连忙上前行礼道:“妾身见过三公主,三公主贵安。” “傅少夫人不必多礼。”萧欣阳说着朝身旁的侍女示意一眼,侍女看神情略微一犹豫,还是带着孙荫身边的侍女一起退到门后了。 孙荫左右看了看,笑道:“妾身倒是难得在外面见到三公主,公主可是来散心的?” 萧欣阳可没有富余与她闲聊,连忙过来拉着她的手,恳切道:“孙荫,你来的正好,本公主需要你帮个忙。” 这一下子过于亲近了,孙荫顿了顿,扬起笑容道:“能帮上三公主的忙,是妾身的福气,不知道三公主要妾身帮什么忙呢?妾身一定尽力而为。” “我急需买一个东西,但今天刚好手头上有些紧,一时半会拿不出来那么多,你先借我一些,等我回去立马还给你。”萧欣阳说道,“本公主说话算话。” “妾身还以为是什么急事呢。三公主先不要急。”孙荫的笑容十分温暖,她抚慰道,“您要借多少呢?正巧妾身今日出来采买东西,是带了一些银票在身上的。” 萧欣阳想了想,咬牙道:“二......不对,你先给我五千两吧!” “什.......” 孙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凑过耳朵,脸上的微笑刹那间变得僵硬无比:“五千两?您在开玩笑吗?” 萧欣阳急躁道:“我没开玩笑!可能后t续不止这个数,但是五千两说不定现在就可以拿下!” 孙荫满目震惊,谁家好人出来逛个街带五千两在身上啊!三公主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再说什么? 还有,为什么一下子要借这么多钱,难道是...... 孙荫低声问道:“您要买的东西,是上次妾身跟您提到的那颗奇石吗?” “不然呢,我大白天的在这琼裳庭里做什么?”萧欣阳一脸不耐烦道。 “这……当时妾身也只是,随口一个提议罢了。”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萧欣阳却抓紧了她的手,目光灼灼道,“本公主如今过得不好,谁都能踩我一脚.......母妃能力有限,皇后跟太后都对我视若无睹,能帮我的就只有父皇!父皇……虽我之前做错了事,父皇有些厌弃于我,但在这之前,父皇可是最疼爱我的!我可是仅此于大姐姐的第二个女儿,父皇对我的爱是大姐姐的延续,只要我送上像奇石这样的奇珍异宝,再好好认错,就像你说的,父皇一定会原谅我的!” “陛下爱女之心天下皆知,只要公主改过自新,父女怎么会有隔夜仇呢?” 手被捏的痛了,孙荫轻轻皱了皱眉头,面上仍不动声色的安慰道:“只是公主新婚,还有夫婿公婆要顾及,处境一时半会忙乱了一些……而且,虽说奇石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但一下子五千两未免也太……妾身实在,拿不出来。” 萧欣阳瞪大双眼,一脸不信道:“你父亲可是盐运使,听说他常补贴你这个唯一的女儿,你又嫁的是皇后娘家,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孙荫听着心中来气,她父亲是盐运使不假,但家中也有尚未娶亲的兄弟在!父亲补贴她是出于疼爱,又不是给她挥霍的!再者她嫁的是皇后娘家又如何,又不是嫁的嫡子,未来更是世子的小叔子,而是一个地位尴尬的庶长子!这辈子怕是连家当都无法分开,以后她这个长嫂可能还会被妯娌时时刻刻压着……五千两她是有的,但怎么可能花费在这种事情上!往日要多花钱的地方可还多着呢,而且也不知道三公主的诚信究竟能不能信。 这个三公主……贵为一国公主,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出嫁时那一车的嫁妆哪一个不值五千两?她究竟是真的拿不出还是想占她的便宜还不好说...... 看来提议让三公主买下奇石的这个想法还是不够好,原以为她身为公主,有身份有钱财,性格也足够嚣张跋扈,说不定还真能把奇石拿下,没想到到头来她居然连钱都没有。 看来还要与那个人再商议一下。 孙荫在心中打定主意,面上泛起无辜的神色来,她委屈道:“公主又不是不知道妾身娘家还有几个霸道的兄弟,父亲施舍一点罢了。且我夫君家中处境尴尬,下人们也不甚尊重我这个庶媳妇,四处打点就没有停下的时候......我不似公主这般生下来就金尊玉贵,也是要用钱过活的,五千两是真的难以拿出.......说起来,上次婆婆寿辰,我和夫君不似几个姑姐那般出手阔绰,因着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得到好脸色,一去请安就让我在廊下站规矩,您瞧瞧,我胳膊都晒红了。” 说着,孙荫拿着帕子捂脸,情真意切的哭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萧欣阳厌恶地皱起眉头,她如今也是嫁做人妇,她的婆婆沛国公夫人又是一个心肠黑的笑面虎,每日都得想着法子跟她斗法,因此一听到这种婆媳矛盾的话,她就满身的不适。 “妾身不是不愿帮助三公主,是妾身也有妾身的难处。妾身只真有意打算为三公主效劳的,不然为何给出直接买下奇石献给陛下这样的提议呢?” 孙荫握着萧欣阳的手,轻声劝慰道:“其他皇子公主都是冲着功劳而去,只有您一心念着与皇上的父女之情,妾身心中感动不已,想为您尽一点力。” 萧欣阳哼道:“算你还有心。只是这钱拿不出来,奇石我定然争不过其他人。父皇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我还需得准备其他贺礼才行。你五千两拿不出来,一千两总有吧?” 看来还是要破上一笔财了。孙荫在心中满心不情愿,面上却端着一派柔顺婉约,她道:“一千两的话,妾身凑凑还是有的。” “那行,等会让人送过来。”萧欣阳说罢,低头饮茶,大有用完就扔的意思。 第181节 孙荫无功而返,还搭上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心中自然不爽,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来,她提着裙子小心坐下,对萧欣阳说道:“说起来,皇上寿辰,不止皇子公主,王公大臣都卯足劲准备贺礼,宫里的娘娘们,应该也是做足了准备吧?听说,皇上在寿辰那天翻的牌子,可是代表着上上荣宠,一年到头的恩宠就看着这一天了,不知道怡嫔娘娘准备了什么?” 提到自己的母妃,萧欣阳心中既是愧疚又是失望,母妃毕竟是被她带累了,好好的一个妃位就这样折腾没了,她心中有愧。但又是失望母妃在后宫多年,实际上并没有挣下什么东西来,当初她下嫁时更没有添什么好东西,她之前进宫想向她要一些现银,居然只拿出来几张银票而已,说什么她在后宫也要用钱......嫔妃有皇宫养着,母妃再需要打点,也不至于少到就给她那么几张吧。 见萧欣阳不说话,孙荫笑道:“怡嫔娘娘是谁啊,可是生了三公主您的人,您可是最受疼爱的公主,就算怡嫔娘娘的处境如今是艰难了一些,但毕竟是生育过公主的人,见面何止三分情呢!您啊,得劝劝怡嫔娘娘,若在皇上寿辰当日,留下来陪皇上的是怡嫔娘娘,您和娘娘的处境,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茶杯歪着放回盏子里,萧欣阳听着有些道理,但又摇头否定道:“不是我不看好母妃,而是太难了。如今母后被禁足,慧贵妃依旧炙手可热,丽妃更是后来居上,还有其他嫔妃贵人虎视眈眈,后宫女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母妃生育我成年,年岁上也......没有优势了,这几年来更是没有什么恩宠,要让父皇那晚翻母妃的牌子......太难了。” “所以妾身才说见面三分情,想个法子,让这个三分,变成十分不就好了?” “你......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孙荫眉眼带笑,她轻轻按住萧欣阳手臂,一脸恳切道:“怡嫔娘娘的身边,肯定有合适的女孩子吧?就让这个孩子,为您和怡嫔娘娘,接上这十分的情吧。” 第159章 异味 挂着任家字的马车在街上渐行渐远,孙荫含笑注视,等马车拐弯不见后,她顿时冷下脸,颇感晦气地甩了下帕子。 她身旁的侍女过来搀扶她,嘴上道:“您今天白跑一趟不说,还搭了一千两银子进去,怎么还巴巴的给三公主出上主意了呢?奴婢看这三公主,怎么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谁又知道她原来是个没钱的蠢货呢。”孙荫并没有责怪侍女言语不敬,她按了按耳边发丝,“没想到她连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天天顶着那张嚣张跋扈的公主嘴脸,还以为能派上用场,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另一个侍女正了正孙荫发中的簪子,说道:“您刚说那个主意,三公主不会真的去做了吧?” “瞧你,连你都知道那是个馊主意,但你想想她刚刚是什么神情?”孙荫嗤笑一声,“已然听进去了八成,为着她自己的处境,想必马上就会进宫去找怡嫔了。” 侍女啧啧声道:“怡嫔是什么人物,年老色衰的昨日黄花,若真的再从身边举荐年轻姑娘上去,那她还有什么活路可走?这主意可真是狠啊,小姐,您真是被三公主气着了。” “这一千两,没有白纸黑字,断断是拿不回来的了,白白没了那么大一笔银子,我是那么受气的人吗?” 孙荫迎着暖和的阳光,轻轻一笑:“我上下嘴皮子一碰,听进去是她自己耳朵的事儿,就让她们自个儿折腾去吧。” 主仆三人顿时掩嘴笑成一团,没多久也坐上马车离开了。 陈筱艾趴在窗边,看着马车远去,对身后的文灵秀说道:“叶歌的这个嫂子不简单啊,傅家分不了家,那以后他娶老婆,得让他娶个更厉害的才能压得住他这个嫂子,不然这背后的冷刀冷箭可受不住。” “怎么连你也操心这个。”文灵秀笑着将她扶下来,“之前老石也说过,叶歌少爷容易心软,尤其是对女人,为着以后在内宅里不被欺负,得娶个身份见识都不低的妻子才行。只是咱们t叶歌少爷那张脸......” 陈筱艾想到傅叶歌那张连桃花灼灼盛开,在他面前都得黯然失色的脸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是,哪位世家小姐嫁给了他,一天到晚的容貌压力得多重啊。 布和老板骂骂咧咧地上楼来,他一边转动他手指上那几个硕大的宝石戒指,一边抖着双下巴朝陈筱艾抱怨道:“陈姑娘,那位公主......那位三公主真的是公主吗?谈起话来威逼利诱撒泼打滚那是一个不落,市井妇人都没她难缠!她刚刚走了还不忘顺走我一套白瓷红雪梅茶具,这真的是公主吗!这是土匪吧?让我往哪儿说理去嘛!” 柳容景愕然道:“......还顺走你一套茶具?” “可不是嘛!” 陈筱艾也很无语,只能安慰道:“等她哪日缓过来了说不定还找你麻烦,你就当花钱消灾了。” “那套白瓷红雪梅是我专门留着今晚夜宴之上招待贵客的,梅兰竹菊刚好四套,摆在席上多雅致好看啊,好家伙,硬是给我薅走一套,红雪梅这样的高傲坚贞之物,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布和老板是习惯说好听话的商人,嘀咕起难听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好啦,一套茶具就打发一个难搞的公主,按她没出嫁前的脾性,你今天还善终不了了。”陈筱艾笑看一眼窗外,“这个时辰,添香阁的姑娘们应该都梳妆打扮好了,你叫上人,把姑娘们好好的接过来才是要紧。” 一提到添香阁的姑娘们,布和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搓着手说道:“布和万万没想到陈姑娘还能请来添香阁的姑娘们,今儿琼裳庭真真才是蓬荜生辉啊!布和一定好好招待,就是姑娘们都往这儿来了,那添香阁今晚不得关门闭户?那得损失多少生意呀,这、这您得花多少钱那香妈妈才能干?” 陈筱艾明白,与其说布和是在好奇陈筱艾出了多少钱才能请动添香阁的姑娘们,不如说他是在担心被陈筱艾压在手里的尾款,毕竟左右都是一笔大数目。 “香妈妈自然有香妈妈的规矩和原则,但说到底都是用钱,我这个数花下去,她不做自然有其他家愿意做。”陈筱艾比了个手势,“衣香鬓影,欢声笑语,都是她们最擅长的,没有比这更方便划算的买卖了。” 只是换了地方陪客饮酒,还不用绞尽脑汁设法让客人留房,钱照样一个不落赚,最重要的是今晚来琼裳庭的可都是大人物,随便一个都是达官显贵!在香妈妈眼里,每一个人都是一条大大的待钓大金鱼,她又不傻,此等难遇的舞台怎么可能错过,连陈筱艾跟她讲价都没什么犹豫的应承下来。 “说起来琼裳庭能有机会办今晚这样盛大的夜宴,主要还是陈姑娘的功劳啊。”布和老板搓着双手一脸殷勤,“您看啊,这台子里里外外的搭起来了,这消息啊造势啊等等也按您的要求安排了,等姑娘们一到,这夜宴马上也要开场了,可是您看,这最关键的东西.......还没到我手上呢。” 奇石,也就是腐玉,是今晚夜宴的关键。做为主办人的布和却还没有拿到手里,他心里总是有几分忐忑和不安。 陈筱艾恍然大悟,说道:“说起来,也该让你拿去挑个好看的盒子绸缎放着,不然看着不像一千两的起拍身价。娜玉,去拿过来吧。” 曹娜玉捧着一个小盒过来,亲手交到布和老板手里,布和老板打开后细细打量,叹道:“这股清新的药味,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陈姑娘,你说这样闻一闻,是不是就能延年益寿啦?” 陈筱艾打量了眼他肥胖的身体,心想这皮肉太多太厚,腐玉估计也只能发挥一半的效用,说道:“你减减肥,起码瘦半个你,说不定就可以了。” 布和老板捧着自己的胖肚子,乐呵呵道:“那倒是不必了,这身肉可是我亲自吃出来的,人道说是能吃是福,有福气就是好事。” 说着,便笑眯眯地捧着盒子下楼了。 柳容景说道:“你就这样把腐玉给他?不把他动手脚掉包了?” “他又不傻,不敢这样做。”陈筱艾淡淡道,“那么多外地商人中,我为何独独选择他来经手夜宴一事?便是因为他长年在南盛做生意,一家老少定居京城,所有重要有价值的东西都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他前脚敢起别的心思,后脚我就能让雷音卫将他的财富和家人都捏在手里,你看他敢不敢?” 柳容景没想到陈筱艾心里还藏着这样的杀伐之意,但联想到她的处境,便也能够理解,点点头说道:“他在京城里做了一辈子生意,自然不敢。” 这样一个有弱点的人,制衡起来自然要容易得多。陈筱艾不是没有跟这样的商人打过交道,更多的刀光剑影她都遇上过,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做什么讨价还价,大人既然留了雷音卫和小金库给她,那她就要好好用起来。 临近酉时的时候,几辆大马车总算将添香阁的姑娘都接齐全了,环肥燕瘦但都貌美如花的姑娘们在琼裳庭里聚集,个个笑语嫣然,好不热闹,布和老板身在其中都快乐迷糊了。 香妈妈也是盛装打扮,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嘴唇乐得就没有合上过,她见陈筱艾这位大金主下楼来,连忙甩着帕子招呼道:“陈姑娘,你要的姑娘们都给您带来了,您快来看看满意不满意。来孩子们,还不快跟陈姑娘问好。” 姑娘们齐身作福,异口同声道:“陈姑娘贵安。” “都好,都好。”陈筱艾脸戴红色面纱,一身异域装扮其实比添香阁还要添香阁,但愣是就给她端出一番不容小看的派头来,她眯着眼睛环视一圈,见姑娘们都按她的要求,都尽量穿着雅致端庄一些,连连点头道,“都不错都不错,我很满意。” 香妈妈忙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亲密道:“满意就好。孩子们虽也见惯了场面,但今晚夜宴到底不同,那些个平日里碰不到的大人物都来了,您说说话,给给指示,教教孩子们该怎么做才是。” “哪还用我教?妈妈在来之前肯定都好好调|教一番了。”陈筱艾笑着说道,“我就不在妈妈面前班门弄斧了,没得惹人发笑。” “瞧您说的,看您这通身的派头,我这些孩子哪一个比得过您啊!”香妈妈端详着陈筱艾唯一露出来的那双大眼睛,心中对陈筱艾的真面目好奇的不得了。 “姑娘们今晚尽情发挥就是,看眼色的功夫,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陈筱艾说道,“难得场面热闹,姑娘们又难得出门,所以我给各位准备了一个小游戏。” 说着,曹娜玉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瓶看似鼻烟壶的小瓶子。 香妈妈和布和老板都凑过去打量,问道:“陈姑娘,这是何物?” “这瓶子里藏着一种异味,很是特殊,一闻便容易辨认出来。各位姑娘们尽可都来闻闻看,且记住这个异味,到时如果在夜宴的宾客身上闻到这个气味,可悄悄告知我们。” “记住,是悄悄的哦,不能声张。”陈筱艾竖起手指,眨了眨眼睛神秘道:“这是我特地准备的一个寻宝游戏,同时准备了十分丰厚的奖励,若被你们寻到了,这些奖励统统属于你们。” 左莲应声打开捧着的盒子,里面是金银珠宝等物,翡翠的绿色与金簪的光芒互相辉映。 姑娘们顿时都长大了嘴巴,个个都走不动道了,半晌才在香妈妈的一声咳嗽中回过神来,纷纷积极响应。 “我来我来,我鼻子最灵了!” “我能分辨出数十种不同的胭脂味,这个我最擅长!” “别挤别挤,大家都能闻。” “呕——” “......什么呀这个气味,也太,也太怪异了吧。” “这、闻起来好像臭掉的肉......” 陈筱艾笑眯眯道:“没错,就是臭掉的肉。” 第170章 需求 到了酉时,城南大街所有酒楼准时开门营业。 今晚注定是琼裳庭的大日子,时辰还未到,已经有不少鲜亮的马车陆陆续续的赶来,下马车的不是哪家有官位的老爷少爷,就是贵妇圈里有名有姓的贵妇人,就连平常甚少出门的千金小姐们都结伴同行,光是在门口接待以及维持秩序,布和老板就忙得脚不沾地,肚子上的肉随着他的四处跑动不停抖动着。 幸好进了大门就有添香阁的香妈妈接手,香妈妈一改平日里妖娆多情的神态,拢着袖子正经招呼人,端的更是八面玲珑,得心应手,安排姑娘作伴更是一点都不得罪人,千金小姐们更是被她请到二楼包厢里去,特特放了帘子做遮挡,那叫一个妥善体贴。 添香阁的姑娘们也不急躁,她们含笑如t花,一路带路摆座斟酒,每一样都安安静静的完成,只有到那些年轻爱玩的公子哥面前才敢活泼一些。 柳容景换了一身显富贵的常服,发上玉冠是温润莹透的上好羊脂玉,衬得他一派斯文俊朗,引得进门的小姐姑娘们频频抬头看,凑着头含羞浅笑。 “你挑添香阁合作也是有条件的吧?”柳容景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回头问靠在墙壁上的陈筱艾,人还没来齐,还没到她出场的时候。 陈筱艾抱着手臂,闻言说道:“当然了。添香阁是花街里存在最久的青楼,自然有其他青楼没有的优势。我观察过这个香妈妈,她不拘泥女人是否有美貌,是否身段一定要柔软,只要敢走这条路,她就舍得下本教女儿。因此添香阁的姑娘们除非伤病,不然大部分都能得到善终。在同一屋檐下,她们的凝聚力使得她们的办事能力要比其他人靠谱。” 说着,柳容景就看到一名姑娘起身,翘着柔软的手指帮客人整理衣襟,借着动作掩盖鼻子轻嗅的动作,神态自然不留痕迹,还不忘朝身旁同坐的另一名姑娘遗憾的笑了笑。 果然都是老道人,柳容景心想道。 文灵秀看了眼楼下各自隐秘行动的姑娘们,问道:“筱艾,您准备的那瓶异臭真的有用吗?” “只要花见春出现在这,就有用。” 柳容景好奇道:“我刚也闻了下,就是腐烂的臭味,花见春那身皮肉的确捱不住了,但靠香水什么的不能掩盖住吗?” “其实严格来讲,那其实是尸臭味。”陈筱艾朝柳容景无辜一笑,“我从一具腐烂的尸体上提取保存下来的......哎先别吐!我这不是怕说出来你们吓到了嘛!” 柳容景捂着鼻子朝陈筱艾翻了大白眼,居然真的是尸臭,他刚刚还嗅了好几口,膈应死他了。 “所以你前几天才特地去了趟乱葬岗。”文灵秀也是哭笑不得。 “没办法,因为尸臭这种东西,一旦在你头脑中形成并记住这个气味,基本就难靠香水味去掩盖了。”陈筱艾给他们解释道,“既然你闻得到尸臭味,那就代表你的身边有尸体,有尸体的就意味着,你身处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头,这个气味会让你对周边环境和人提高警惕,更能注意到平时容易忽略的地方。”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是花见春来了,他势必逃不过我们在场这么多只鼻子。” 丝竹乐声悠扬响起,舞姬们犹如丝滑的绸缎一般从台子两边飘然而至中间,随着乐声曼妙起舞,布和老板已经开始为晚一些的夜宴拍卖预热起来了。 有雷音卫轻敲暗窗,回禀道:“陈姑娘,平王守王慎王,还有沛国公,成国公,万远伯,宁诚伯等,及其家属女眷都到了。” “有嫌疑的大人物都到的差不多了,让布和还有香妈妈按一开始安排的那般招待就是。”陈筱艾吩咐道,“让兄弟们注意他们身边是不是跟着什么陌生面孔。” “是。” 柳容景眼看楼下大部分都是熟悉面孔,便知道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他伸手想整理自己的衣襟,手伸到半路却停了下来,转头对陈筱艾命令道:“我这后脖子的衣领不够齐整,你帮我理一理。” “你自己伸手不就够到了。”陈筱艾奇怪的看他一眼,怎么还突然臭美起来了。 柳容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我这段时日巴巴地给你跑腿,各种忙前忙后,你这双手是有多金贵,给我抬一下都不配?” “嘿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干嘛这样阴阳怪气的。”陈筱艾不爽道,“本来就没让你帮忙啊,是你自己要揽事情做,我也没逼你。” “陈筱艾你这叫什么,就叫过河拆桥,我腿也跑了事情也帮了,你会子才来跟我说没关系了?别人干活起码还能得到两句好话呢,就我痴傻,尽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柳容景说着满脸失望的背过身去,挺拔的背影有些耷拉:“......我这些时日总寻思着,就算你不愿接受我的情意,也该明白我想为你好的心意,你又何必这样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柳容景在人前何曾这般狼狈过?陈筱艾,你不要仗着我心悦于你就得寸进尺......” “停停停!够了够了!”陈筱艾捂着脸举起手表示她受不了,先不问柳容景这高傲自大的家伙从哪里学来的后宅女人卖苦求怜的功夫,他怎么还能当着旁人的面情真意为的演上了,他最在意的脸皮和颜面上哪去了! 旁边的左莲憋笑憋的肩膀都抖了,而文灵秀看表情似乎只要陈筱艾一声令下,随时都能上去砍了柳容景..... 柳容景瞥她一眼,冷冷道:“怎么,我顾影自怜也不行吗?你怎么管那么多啊陈筱艾,我算是明白你这种人了,你就是管杀不敢埋,我就是上了你这条贼船,但我上的心甘情愿......” “快给我闭嘴吧我求你了!”陈筱艾简直要崩溃,柳容景本来还算高贵优雅的形象在她心里大大的崩塌,“不就是给你理领子,我理我理!不要再说话了!” 柳容景轻哼一声,顿时志得意满,冷傲地转过身去,连个膝盖都不打算给陈筱艾屈一下,陈筱艾只能垫着脚咬着牙,将他本来就齐整的后领子拉得更加齐整,恨不得干脆当场勒死他算了。 柳容景感受到陈筱艾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脖子,他形容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针又像棉花,将他的心猛然提上来,又随手扔下。 他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回身轻轻握住陈筱艾的手,深深望向她懵懂的双眸,说道:“我下去帮你周旋着,你若行动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独自离开。知道你不乐意听,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卓煜远在南沙,还有几日能缓和,但我就在你身旁,我受不住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听进去了吗?” 第182节 一旦情深意重,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让人难以招架,柳容景那终于不愿随便对付的情意终于找到合适的抒发处,陈筱艾一时间面对这样的眼神,心里却生出了愧疚之感,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因为无法接受这番情意而难受,人的情感真的是尽会给自己找事情做...... 陈筱艾叹气,看着柳容景认真的神情,说道:“我听进去了少爷,我会小心行事的。” 在陈筱艾的眼睛中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情感,柳容景心中落寞,他放开陈筱艾的手,转身下楼。 左莲将文灵秀的佩剑按回去,笑道:“你生什么气呢?筱艾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 “他就是趁着主子不在……” “你信不信,主子在场他也敢这样做。动动嘴皮子,气气人的事情多简单呢。”左莲“一脸小孩子都这样的”淡定神情,“再说了,你看筱艾姑娘也没那个意思,她只生了愧疚,就是对不住的意思,一旦对不住了,就很难再生出其他情意了,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 文灵秀似懂非懂,张着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陈筱艾捂着脸说道:“左莲姐你不用解释的这么一套一套的……” “柳公子这个人,心思看着又矛盾又幼稚,但总归是个好人。”左莲笑看着陈筱艾,“趁着主子不在,我得好奇一下,筱艾姑娘你为何没有将柳公子纳入择偶范围内呢?” 文灵秀也忍不住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没办法,柳容景这个人的容貌欺骗度不亚于叶歌少爷,又比自家主子早先认识筱艾,有时候人的情感还真讲究个先来后到,若柳容景早早就喜欢上筱艾并且付诸行动的话,筱艾会不会心动呢? 陈筱艾无语道:“你们两个,还干不干活了?”正事还等着呢怎么就突然八卦起来了。 左莲看热闹自然不嫌事大,说道:“左右还未正式开宴,筱艾姑娘你就先说说。若主子回来后吃醋生气的话,我们也好给你分说分说呀。” “对啊筱艾,我也有点好奇......” 这样想来,卓煜吃醋生气的话是有点难搞,陈筱艾挠挠头发,妥协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择偶这个要求。” “这话怎么讲?筱艾,难不成你一开始就打算这辈子不嫁人不成婚了吗?” “因为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是必须的选项啊。”陈筱艾说道,“我是孤儿,无父无母,自小只有一个师父相依为命,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和手艺在这世间挣扎着活下来的,我只要活下来,吃饱喝足穿暖,有个暖和的地方睡觉,就很满足了,我一直以来最大的需求就只有这个。大多数的男人在我眼里,只能分作两种,能在他身上赚到钱的,和不能赚到钱的t。” “所以,并不是少爷的原因,只是我从来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 陈筱艾说到这里,很明显停顿了一下,在左莲和文灵秀期待的目光中,才慢慢补上道:“......但大人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我只把大人当作第一种男人,但大人却给了我比钱财还要珍贵的东西,久而久之,我只便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而卓煜也给她了。 第150章 物以类聚 鼓声重打,接着快速以小碎点递进,乐声伴随鼓点陆续昂扬向上,舞姬双手弯举,卷着红纱快速在舞台中央旋转,远远看过去,就是一朵巨大的红色玫瑰在那一瞬间绽放开来。 “好!” “跳得好!” 叫好与掌声掀开夜宴的序幕,舞姬们并没有立刻下场,布和老板笑得牙龈亮晶晶,端着一个金镶玉的盘子,带领舞姬们谢了一圈又一圈,下场时交给心腹的盘子里装满了银子,甚至还有少爷公子们从手指上拔下来的金玉戒指。 “这个布和,还是那么会做生意。” 陈筱艾端着酒壶,扮作琼裳庭的侍女在酒桌包厢之间不停来回穿梭,斟酒间听着客人们说话聊天。 “能在京城里把生意做得这么好,自然是有所胆量的人。”有人嗑着瓜子,满脸笑容说道,“你们说,他真的拿出什么可保容颜不老的奇石吗?” “他要是拿不出来,这琼裳庭明天就得给人整个端掉,你看他敢拿命赌不。”有人悄悄指了指二楼,“看到没有,有三位王爷在上面,还有几位侯爷公爷作陪,这场面你在哪能碰的上?” “哎哟,那可真是难得的很。不过话说回来,这侯爷里倒是少了一个安国侯,不然这人可是到的齐全。” “安国侯在南沙准备战事,这个热闹是凑不了了,不过说实话,以他的性子,这种热闹也是不屑一顾的。” 另一桌有人鬼鬼祟祟地探过身体来,差点撞到拿着酒壶准备离开的陈筱艾,他责怪地看了眼陈筱艾,见这姑娘虽带着面纱,但眉眼却是十分直观的美丽,便缓了态度,示意她倒酒,朝桌上的人小声问道:“嘿,我听到点小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卓侯爷在南沙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陈筱艾倒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什么状况?是关于大人的? “假的吧?这消息来源听着就不真,如今边境不少人往咱们南盛跑,屁大点事到京城里来都成大新闻,还是不要以讹传讹的好。” “我也觉着是这个理,如果是真的,陛下可坐不住,平王和慎王更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在此饮酒作乐,兵部那边更是半点风声也没听见啊。” “哎,唐兄你不就是兵部的嘛!” “我都在这了,你还看不明白吗?我看你是吃酒吃多了,这都快醉了!可别耽误待会看好东西,来,我再敬你几杯!” “来来来,喝!” 陈筱艾听着一头雾水,但众人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她只能端着酒壶先行走开,心想待会得空再问问灵秀吧。 舞台上由布和老板掌控局势,歌舞升平之间穿插了一些商品拍卖,美人如云,商品奇特,场子热闹的同时又时不时调动在场客人的情绪变化,琼裳庭一时人声鼎沸,惹来门口时不时有普通群众频频留步。 陈筱艾在一楼停留了一会,并没有添香阁的姑娘上来回话,想来暂时没有发现异味的存在。刚好手里的酒壶空了,正好上二楼看看。 二楼包厢里的客人都是品级高且身份贵重的,楼梯口和包厢门口都有侍卫守门,出入都得经过同意,而琼裳庭伺候的下人都是统一的南罗异域装扮,因此陈筱艾并没有被阻拦,很顺利的回到二楼处。 正在更换酒壶时,陈筱艾注意到对面房间走出来一名添香阁的姑娘,记得是叫娇露的,她看着表情有些慌乱不适,匆匆用手捂着胸口,左右张望后小跑到无人处埋头整理衣襟。 陈筱艾看出来些什么,她皱眉看了眼那间房间,走到娇露身边,悄声问道:“你没事吧?” 娇露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回头见是陈筱艾,匆忙行了礼:“陈姑娘好,我、我没事......” 听她鼻音浓重,神情又是想哭不敢哭的害怕,陈筱艾上前拿开她放在胸前的手,果然见胸襟上的布料被撕扯开来,五个发红的手指印赫然出现在她的酥|胸上方。 虽然陪客时被动手动脚这点避免不了,但这力道未免也太重了,居然还把衣服都撕破脸.....娇露的表现与其说是觉得被羞辱,不如说是被挨打了才如此惊慌失措。 “里面的人动的?”陈筱艾拧起眉头,为了不冲撞女眷,二楼包厢里香妈妈并没有主动安排添香阁的姑娘作陪,要姑娘们作陪的也只是出于斟酒夹菜的目的,都是有名有姓的达官显贵,在这种场合不可能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来,这很明显是不知所谓,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干的。 娇露泫然欲泣道:“是......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他们手里没个轻重,姐妹们实在招架不住。” “药油我没有带在身上,你先用这个镇镇疼。”陈筱艾取了一条布巾,用冰水浸湿拧干,轻轻按在指印上,又帮她仔细整理好衣服,“里面都有谁?” “多谢陈姑娘......”娇露面露感激,吸了吸鼻子连忙将人都交代清楚,“里面是沛国公嫡次子任锦勤,万远伯家的独子梁超,还有赖家行三的嫡子赖广......” .....好吧,果然物以类聚,这三个都是品行不端的人物,居然在这里凑了一窝。 “他们三位之前常去我们添香阁,赖公子还好一点,但其他两位经常会让姐妹们受伤,尤其是沛国公家的任二公子,他面容和善,说话又温柔,但下手却是最狠的......阁里有位姐妹还被他折弯了小指头......我这,就是他抓的。”娇露强忍眼泪,她们虽然是花街的女人,但不代表她们就得忍受这样的伤害。 陈筱艾心中鄙夷,任锦勤这人,看来也只敢挑着家中侍女和青楼女子这类无法抵抗的女子下手,果然如柳容景所说,不仅是个心思阴暗的,还是个恃强凌弱之人。 “你别回去了,找身衣服换一下,去一楼吧。” “可是还有姐妹在里面......” 娇露惦记着姐妹,不想抛下她们自己逃离,就听陈筱艾问道:“平王在哪个包厢?” 顺着娇露指的方向,陈筱艾点点头道:“等会她们会一起离开,我会跟你们香妈妈说清楚的,去吧。” 看着陈筱艾从容不迫的样子,娇露的心里不知为何安静下来,她顺从地下楼等待。 陈筱艾取了一壶新的酒,用熟练的手法在侍卫的眼皮底下轻松无碍的下药,轻微摇晃均匀后来到包厢前,敲开房门。 “娇露呢?娇露人上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一进门就是梁超的大声嚷嚷,“快让她回来陪我掷骰子!” 陈筱艾看到可以面对一楼舞台的大窗紧闭着,心想难怪他们敢胡闹,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特地挑今天来这种场合玩姑娘? 赖广坐在侧边,虽然还是那张纵欲过度的脸蛋,但表情看起来还算正常,他揽着一名强颜欢笑的姑娘,看到陈筱艾进来,随口问道:“怎么了?” “各位爷,奴家是平王殿下吩咐而来。娇露姑娘去平王那边奉酒伺候了,特让我来告知一声。” 陈筱艾心想平王殿下,真是得罪了,要是平王妃生气的话,自己得空会去好好解释的,现在就让我好好借用你的名头吧!谁让你有前科…… 一听到平王,梁超立马就不嚷嚷了,他赶忙坐起身来:“原来是这样啊......平王殿下可真有眼光,娇露最擅唱曲了。” “听说两位姑娘也擅合曲儿,所以平王殿下特地来请,以此琼浆玉露给三位爷做赔礼了。”陈筱艾眉眼一弯,朝作陪的另外两位姑娘眨眼示意,“还请三位爷割爱了。” 他们显然还没有傻到跟平王抢女人的地步,连道不敢,两位姑娘也不用他们吩咐,立马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在陈筱艾点头后迈着小碎步赶忙离开包厢。 陈筱艾将酒壶放到桌上,倒了三杯酒,亲自奉自他们手边,皮笑肉不笑道:“平王殿下特地挑选的琼浆玉露,还请三位爷品尝一二。” 陈筱艾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喝,这在他们眼里就是平王吩咐下来的意思,赖广哪里敢有丝毫犹豫,忙接过来就喝下,梁超对于姑娘们都被叫走这点似乎有些意见,但到底不敢宣之于口,只能举起酒杯闷闷喝下。 只有任锦勤盯着酒杯不动,他白皙的手心里放着一把瓜子,t正慢悠悠地细细的嗑着,好像完全没把陈筱艾的话听进去。 半晌后他突然抬头看向陈筱艾,他长了双略微稚态的圆眼睛,看人应该是无害而无辜的,是天生的可怜人扮演者,但此刻的眼睛深处是深深的冷意,让人无法触摸到底。 他怀疑自己了。陈筱艾在心中想到。 他轻咳两声,将吐出的瓜子壳随便扔到桌边,看着陈筱艾说道:“是平王殿下亲口吩咐你的?” 陈筱艾模棱两可道:“是从平王殿下包厢里出来的人亲口吩咐的,这样的尊贵人物,奴家也认不得。” “也是,二楼不能随意出入,有侍卫把守,定然不会有人假扮平王殿下的人。”任静勤似乎意有所指道,又点了点酒杯,“我正在吃药调理身体,大夫说喝不得酒。你若要盯着,我便亲自去跟平王殿下告罪一声吧,免得你难做。” “平王殿下一点小心意,爷倒将话说得严重了,自然是身体要紧。” “自然,平王殿下平日里就常体恤照顾我们这些晚辈。”任锦勤说着看向对面似乎喝醉的梁超,“梁超,你说是吧?” “你在说什么呢......平王什么时候照顾过我们了。”梁超表情迷醉,身体歪斜,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一向最讨厌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了,还、还说我们都是一群只靠祖上荫封庇佑的酒囊饭袋,不成器的不肖子孙,偶尔去趟校场还要被他当狗一般操|练......” “就是,他就只喜欢那些喜欢读书的,会打仗的,我们这种哪够资格到他跟前去,搭理都不搭理一下......”赖广趴在桌子上也嘟嘟囔囔着,“我、我姐姐现在也晋升妃位,我高低也能被称一句皇上的小舅子了,他对我还是老样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两人抱怨完,一同歪倒到桌上,不省人事。 “这就是我不喝你这杯酒的原因。” 任锦勤用指尖将酒杯从自己面前移开,抬眼看向藏在面纱后看不清神情的陈筱艾。 “平王平时对我们就没什么好脸色,怎么可能送酒。” 第172章 任锦勤 ......平王到底是有多惹人讨厌啊,不过一杯酒而已都能让人起怀疑。 陈筱艾在心中十分无语,心想后面要是平王妃起了误会,就让平王自己郁闷去吧,借个名头行事都能失败。 不过这任锦勤也真是足够警醒谨慎啊。 陈筱艾指了指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梁超和赖广,问道:“那你怎么不跟他们两个说?” 任锦勤大约没想到陈筱艾不仅不逃跑,还反过来跟他搭话,看神情他对此很感兴趣,带着笑意用手支着下巴,看着陈筱艾慢悠悠的说道:“他们两个蠢货,向来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让他们闭嘴才不会误事。” “你就不怕我下的是致命的毒药?”陈筱艾挑眉。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跟他们无怨无仇,自然不会冲着他们的命去,大小也是两个纨绔子弟的性命,多不划算的买卖啊。” 任锦勤耸耸肩,从头到尾打量着陈筱艾,猜测道:“你是添香阁的人吧?娇露出去后你就进来了,八成是想帮她们,不愿给我们三个作陪,才想出来下迷/药这一招。反正我们几个左右都喝酒了,到时一晕一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陈筱艾盯着任锦勤,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比想象中要聪明很多啊。” 还以为只是一个持强凌弱,外强中干的货色,没想这瘦弱的身体顶着的居然是一个聪明的脑袋瓜子。 不过话说回来,不聪明估计也不能将三公主拿捏在手里吧? 是她轻敌了。 可惜,不应该在酒里下迷/药,应该直接用毒气迷晕他们的。 第183节 大概是没想到眼前女人居然会当着他的面直接这样感叹出声,任锦勤表情微微一愣,大概是真觉得好玩了,他眉眼一弯,一边掩着嘴笑,一边按着桌面站起来笑道:“在这之前,我在你面前是什么形象啊?我看着应该也没有很蠢笨的样子吧?” “你的确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但我听过你任二公子的传言,所以咯。”陈筱艾也耸耸肩道。 “我的传言?你听到什么了?”任锦勤脸色不变,他还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放到陈筱艾桌前,好似请人喝茶那般自然。 “任二公子自己干的事,自己肯定知道,何必问我呢?” 任锦勤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刚刚说什么在吃药不能喝酒果然是骗人的。 “自己的感觉,时间久了就那样,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会更不一样。”任锦勤将空酒杯朝陈筱艾示意,笑道,“例如我将你们姐妹的手指折断......那种兴奋至极的感觉其实也就那一瞬,后来我让她们跟我说说受伤时的感受,她们只知道哭,半句话都说不上来,害我好没兴致。” 说罢看着眼神嫌恶的陈筱艾,笑道:“我瞧着你有趣的很,定能给我不一样的感受。” “抱歉,我并没有取悦变态的兴趣。”陈筱艾冷漠拒绝。 任锦勤对这个回答没有感觉意外,他摊开双手说道:“那给我看看你的脸吧。我便放你走。” 陈筱艾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无语道:“给你记住脸我不就是自找麻烦吗?” “你若不给我机会让我一睹风采的话,这道门怕是很难踏出去了哦。”任锦勤轻敲桌面,“刚刚我便说了,门外可都是侍卫。” “看到了,好几个呢。”陈筱艾无所谓道,“我敢在今天这种场合下药,便肯定是有备而来。任二公子你啊,平日里肯定是装模作样的装好人习惯了,所以才觉得自己不会翻车吧?” 任锦勤微微眯起眼睛,他从这个始终看到脸的女人身上察觉到了威胁:“......什么意思?” “你的确在吃药调理身体不假,但饮酒其实也没关系。”陈筱艾从进门后嗅到其中的气味就看透了,她要笑不笑道,“因为你在吃的,是壮/阳药。饮酒还能助性呢。” 从马蹄踏伤来看,陈筱艾原本还猜测任锦勤有可能已经失去那个部位了,但既然在吃壮/阳药,说不定还保留了一定的功能,只是这功能能不能派上用场还得另说...... 杀意来袭,陈筱艾凭着自己卓越的直觉,快速歪头避开,砸在墙上破碎的酒杯碎片飞溅开来,她下意识眼睛一闭,眼角下冒出一道血痕,鲜血流下。 一个酒杯不足以解任锦勤心中之恨,他越过酒桌面目狰狞地朝陈筱艾扑过来,只抓到陈筱艾飘扬的裙摆,陈筱艾刚想转身离开,却忽略了一个气头上的男人的力道,她被反抓回去,硬生生地掼倒上酒桌上。 任锦勤用手肘压着她的脖子,整个人几乎半趴在陈筱艾身上,这力道和重量不是开玩笑的,陈筱艾一时间挣扎不开,顿时露出痛苦的神情来。 任锦勤喘着浓重的气,他的气息混杂着酒味药味,十分厚重难闻,见到陈筱艾拧紧难受的眉眼,他瞪大眼睛,面色潮红却又兴奋的说道:“很难受是不是?是不是很痛苦?会痛吗?一定会痛吧!对嘛,露出这样的神情才是正确,别像条死鱼一样,我还能让你更加快乐......” 我特么又不是受虐狂!陈筱艾挣扎中努力踢出一脚,把人踹松动了又立刻压了回来,但陈筱艾的手总算能摸到自己的腰间。 “你刚刚说我吃了壮/阳药是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退去那股奇怪的兴奋,任锦勤眼神阴暗的盯着陈筱艾,“是谁告诉你的?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是哪个贱人没有死透......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筱艾的指尖总算探到腰间的银饰,她眯了眯眼睛,脸对脸朝任锦勤说道:“不用谁告诉......你就长了张不行的脸!” 说罢抽出抬手,将藏在银饰里的针尖狠狠朝任锦勤的脖子插下去! 任锦勤浑身一颤,他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抬起身体来,踉跄着退后两步,在天旋地转间抓住了陈筱艾的面纱,在晕倒前看清楚了陈筱艾露出来的半张脸。 “咳咳咳......”陈筱艾爬起来,捂着喉咙就是一顿猛咳,心里疯狂骂着,一个不行的男人力气还那么大干嘛,反正也是没用! 想着就踹了任锦勤的身体一脚,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外头突然喧哗起来,即便是在隔音极好的包厢都能听到隐约的吵闹声。陈筱艾一边咳着,一边走到窗前打开一条缝,就见在众人的吆喝和催赶声中,布和老板顶着抖动的大肚子,招着手满面笑容的登上舞台。 看来重头戏是要开始了。 陈筱艾回头看着眼下场面,认命地叹口t气,将瘦削到浑身都是骨头的任锦勤硬是从地上拉起来,拖到位置上坐下,按着他的头趴在桌子上,又在旁边桌上洒了酒水,制造出一副三人喝醉的场面来,反正迷/药的效果足足有一整晚。 弄好之后,又对着任锦勤的后脑勺重重拍了一掌,陈筱艾这才解气出门去。 不远处的侍卫投来疑问的眼神,陈筱艾朝他们老练的做了个喝酒的手势,那侍卫一脸了然,转头盯着舞台看去了。 陈筱艾刚下了楼,娇露和另外两个姑娘就围了上来,她们根本没走,也没有去另外陪客,一直在这里等着陈筱艾下来。 见到陈筱艾安然无恙的下楼,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娇露一声轻呼,轻捂着陈筱艾脖子间的青紫痕迹,焦急道:“陈姑娘你受伤了!是不是他们伤的?” “天啊,嗓子眼都紫了!这不是冲着要命去的吗!” “太过分了......往我们身上四处抓捏也就算了,居然还下这么重的手......” “以后再遇上可怎么办啊......” 见三位姑娘泪眼婆娑,陈筱艾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为了她而哭,其实也是为自己而哭。 类似任锦勤这样有虐待倾向的恩客,这样的人往往会开出高价来寻找心仪的猎物,青楼的老鸨大部分又都是良心不足的人物,不主动将她们送出去就算好的了,青楼的女人根本上很难去避免。 娇露擦了擦眼泪,说道:“好了,陈姑娘冒险帮了我们,在这里哭做什么,快把眼泪擦了。” 陈筱艾掏了帕子给她们,说道:“你们的香妈妈,是我遇见的老鸨中,算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了。若真的避免不开,该喊叫呼救一定不要害怕,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况且他们要比你们更注重脸面。” “我们贱命一条,又有什么人会在意呢?” “好了好了,别在陈姑娘面前说这些了。” 娇露揽着姐妹的肩膀阻拦道,突然看见了什么,好奇道:“陈姑娘,你这里怎么挂了一把钥匙啊?不放好的话很容易掉的。” 陈筱艾低头一看,就见自己腰间的饰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把黄铜钥匙,摸着有些重。 陈筱艾拿着钥匙也是一头雾水,这钥匙她没什么印象,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 等等,该不会是刚刚任锦勤压着她的时候,她挣扎时,腰间的饰品不小心从他身上挂过来的吧? 任锦勤特地带在身上的钥匙,一定是个重要的物件,要是给误会是偷东西的就不好了,后面肯定得追杀她,得赶紧给他挂回去才行。 陈筱艾抓着钥匙正要回二楼,就突然听到一声重重的的鼓声,吓得她一激灵,姑娘们都惊叫一声。 布和老板满身大汗,在舞台上狂甩他额间豆大的汗水,他拿着红绸鼓槌,对着二楼直面舞台的包厢,歇斯底里的喊道:“五万两!刚刚出的五万两!让我们看看是哪位出的价格?!” 这一会子功夫就喊价到五万两了? 陈筱艾感叹果然还是有钱人居多,顺着布和老板指的方向望去,是守王所在的包厢。 第173章 怀疑 窗边走出一道暖色的身影,背脊直挺,他朝窗下摆了摆手臂。 娇露发出一声充满惊喜的惊呼,她双手合十,满面笑容的喊道:“是守王殿下,守王殿下出五万两!” 布和老板显然也看到在窗边大大方方摆手示意的男人,连忙大声说道:“守王殿下加到了五万两,五万两!先等等,让我们参见守王殿下!守王殿下贵安!” 一楼坐着的宾客全都站起来朝楼上拱手作辑,守王见此,爽朗地笑道:“大家吃好喝好,玩得开心。” 看着娇露与其他姑娘都面露仰慕,陈筱艾抬头也跟着仔细看着这位当初将御赐的温泉别院租出去补贴家用,还因此被水莲教利用的王爷,和盛成帝并不亲厚的叔叔——守王殿下。 这位王爷显然是过着不用丝毫操心的好日子,不管是头发还是皮肉都是健康的好状态,连身姿体态都挺直的十分端正,是个微瘦但高挑的男人,笑起来和善,并没有平王和慎王那种王者之气。 陈筱艾原以为会看到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没想到倒是一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美男子,保养的好就是不一样。 守王年轻时的长相应该是偏向俊美那一挂的,和盛成帝有三分相像,只是没有盛成帝那不怒自威的气场,而是更加平和的气质。 叔侄相像也是正常的,可能先帝与他们长得更像......陈筱艾一边看着守王一边分心想着,就见守王原本含笑看着楼下与人说着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这边,与她直直的对上了眼睛。 陈筱艾身体一顿,这一高一下相隔的距离,守王是在看她吗?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发现守王依旧看着她不动,几秒后他扬起嘴角轻轻一笑,似乎很愉快的样子,便背手转身回了包厢。 错觉吧? “娇露,刚刚守王殿下是不是在看你?”有姑娘抓着娇露兴奋道,“肯定是在看你对吧!” “隔得这么远,守王殿下怎么会是看我呢?”娇露一脸欲语还休,她咬着嘴唇遥遥望了一眼二楼,“而且守王殿下这样的人物,哪里可能还记得我这个不起眼的青楼女子呢.......” “少来了,光是守王府上的酒宴你就去了三次!谁像你这般能被守王殿下邀请三次的,定是十分中意你呢!” “就是!上次守王殿下还跟妈妈夸你唱曲好听,要让清吟坊的乐师为你谱写新曲呢,这样的体面谁能有嘛!” “哎你们说,守王殿下是不是......看上娇露了?” 娇露赶忙去掩小姐妹的嘴巴,又急又羞道:“你在说什么呢?快快闭嘴!我、我一个青楼女子,守王殿下的心意哪能是我肖想的,要是给旁人听见,肯定要说我痴心妄想......岂可污了守王殿下清誉。”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守王殿下至今都为多少青楼女子赎过身了!也不见有什么影响,日子还不是照样美美的过,守王殿下这样的身份,又有谁会去苛刻他?况且平常男子不也都是这样嘛。” 有小姐妹嗤笑一声,又掩着嘴悄声说道:“你啊,与其担心会对守王殿下有什么影响,不如担心他那方面会不会不行了吧.....表面看着还行,但到底也是有些年纪的人了。” 此话一出,围在一起的小姐妹们都纷纷捂着嘴笑出声音,撞头撞肩的,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娇露气恼道:“这在哪呢你就随便乱说话,看我不撕了你这没个把门的贱皮子!” “你们俩快别闹了,陈姑娘在这呢!快把嘴巴放干净些。” “啊,这个不用不用,你们说你们说。”陈筱艾抱着手臂一脸看戏,她点了点刚说守王可能不行的那位姑娘,“这位姑娘十分有远见,刚刚那番话我很是赞同。男人嘛,不就途他个有钱有势那方面还正常嘛。要真的不行也就算了,他都占两样了,要求也别太高。” “瞧瞧,瞧瞧!这么多年姐妹了,你们居然都没有陈姑娘懂我!得明白这个道理啊娇露!” “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你不要再那么大声说话了!”娇露跺着脚,实在受不了她们几个,“陈姑娘你也是......不要附和她们说话啦!守王殿下只是因为我擅长唱江南小调才多次邀请我去参加酒宴的,并没有其他意思。” 几人正讨论着,突然又是几声重重的重鼓声,布和老板几乎都快把气喊断了:“十、十万两!守王殿下......守王殿下出十万两!”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一楼刚出价才不久的一名富商无奈笑了笑,朝二楼拱了拱手,一脸遗憾的坐下了。 “看来这奇石,八成是要到守王手中了。” “他不是有阵子一直在求仙问道吗?这种东西肯定符合他的心意,不奇怪。” “不是说他缺钱吗?” “害,人家可是王爷,怎么可能真的缺钱啊?要真的缺钱,也只是缺大钱,这奇石的效用吹得神乎其技,但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若只是一颗没什么卵用的石头,花那么多钱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顶天也是十几万两,对他一个王爷算什么大事。” 陈筱艾听着,突然想起来大人之前跟她说过,守王是先帝弟弟,因为与盛成帝的关系并不亲厚,所以即便封王也不是在权利圈子里,挥霍的钱财也都是先帝留下的,对比起其他亲王,他可能还真是没钱,毕竟把御赐的宅子都租出去补贴家用的人,他花这个钱是不是有点过于冒险了? 再仔细想想,他一个王爷,就算过得再一般,府上肯定也有府兵吧?只是动t不动用的问题罢了。 陈筱艾转身问娇露:“娇露,你说守王曾多次邀请你去王府的酒宴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年开始的,最近一次就在前段时间,大约快一个月了吧。”娇露回答道,“怎么了陈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你在守王的酒宴上,有没有遇上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人?”陈筱艾问道,“或者是,守王有没有邀请过,你看不出身份的人?” 青楼女子大都训练过眼力,势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潜力股,能被邀请出去参加王府酒宴的女人,老鸨肯定是让她们带着任务去的。 娇露回答道:“守王殿下的府上经常有酒宴,或者乐宴和美食宴,守王殿下交朋友向来不拘身份地位,平民百姓,江湖人士......因此要说奇怪的人或者陌生人,每次去都是有的。” “江湖人士?守王还跟江湖人士交朋友?” “是的,他们与守王殿下交好,常给殿下带来一些时兴的玩乐,常常一喝就是几晚,姐妹们有时都侍奉不过来。”娇露想了想,“不过说到奇怪的人,上次去酒宴,大家都喝到尽兴时,来了一位客人,这客人很奇怪,用斗篷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皮肤都看不到,咋一看跟个鬼魅似的,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陈筱艾突然抓住娇露的肩膀,急切道:“你有看清楚他的脸吗?或者是,他身上有没有你们刚刚闻的那股臭味?” 把全身上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很有可能就是花见春! “没有.....他一直戴着兜帽,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身上也没有气味,不然那么难闻我肯定记得的。” 第184节 见陈筱艾焦急,娇露眯着眼睛很努力的回想着:“他不与在场的人饮酒,只找守王殿下说话,我奉酒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应该算是个年轻男子吧......对了,他虽不搭理其他人,但看到我,却还特地夸我唱曲好听,问了我的名字,还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去添香阁邀请我。我心想他能与守王殿下直接说上话,自然也是个人物,得记下来才行,可是无论我怎么打探敬酒,他都不回答我的问题,倒是姐妹们偶尔来奉酒或者路过,他才会提起精神,问问姐妹的名字,擅长什么曲子乐器之类的......我瞧着,就是个单纯的色鬼罢了。” 这个人还喜欢美女,那种场合之下都不忘问名字......怎么看都是花见春没跑了。 陈筱艾咬着嘴唇,仔细将得到的一系列线索都尽量往守王身上靠,守王这个人平日里实在太低调了,既不在权利圈又不受宠,但拥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依旧可以吃喝玩乐享受人生.......他就算与花见春相识,也犯不着为了他去劫巍山地牢吧?这一行动得罪的可是卓煜与杜老将军这两个硬茬!他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王爷会这么想不开吗? 守王府肯定有府兵不假,但拥有杀进巍山地牢成功救出花见春的这个能力吗?要知道谭国他们这群守巍山地牢的人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能培养出这等能力的府兵,守王未免也隐藏得太深了? 还有那辆可能送走花见春的金顶马车,极有可能就是皇家用的马车,守王自然也符合拥有这辆马车的条件。 现在他又出现在这里,一副对腐玉势在必得的样子......这一切信息,几乎都是指向他。 趁着守王还在琼裳庭,让灵秀和小曹子跑一趟守王府吧。 陈筱艾打定主意,刚想去找文灵秀和小曹子,突然听到一声小小的求饶声:“妈妈轻一些!别打娇芯的脸,还要跟陈姑娘回话呢!” “个死蹄子,贱蹄子!你浪费了我多少苦心,回去定饶不了你!” 陈筱艾回身,就见香妈妈提着裙角,气急败坏的拉着一个姑娘的耳朵朝这边走来,那姑娘一开始明明穿得端正,现在不知为何衣襟散了大半,酥|胸半露,肚兜都快给人看见了,脖子和肩上暧昧的红痕一大片,怕是才刚跟人颠鸾倒凤完毕...... 不是,这种场合还能这样玩起来啊!哪来的地方给他们玩啊?? 第174章 十六万两 看着陈筱艾吃惊的眼神,香妈妈自知没脸,将嘤嘤哭泣的娇芯甩到地上,揪着帕子气道:“让陈姑娘见笑了,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好,是妈妈我管教不当,回去定会好好收拾这个小浪/货!只是这丫头不是跟今晚来琼裳庭的人乱来,是她之前的一个小情郎,在花街给人当脚蹬拉马车的,趁着这会子人多热闹,两人又偷摸着偷情去了,真是气死妈妈我了!” 说着就要去拧娇芯的耳朵,脸红脖子粗的气骂道:“今晚哪个大人物不能给你金银珠宝,大把银子花?你偏偏就盯着那个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孬货!还把我当成棒打鸳鸯的那根棒了是吧?当初培养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我花了那么多钱就是让你这么给人白睡的吗!我要给你脸面,你自己却当那个随随便便的**!” 这种事情历来哪家青楼都少不了,都是惯例了。 陈筱艾刚想出声阻拦,就听被抓着耳朵哇哇大哭的娇芯喊道:“之前都是我错了!妈妈原谅我,我、我不要陈姑娘那盒子珠宝了,都给妈妈!求妈妈原谅我这一遭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陈筱艾和香妈妈反应过来,忙问道:“你找到那个身上有异味的人了?!” 娇芯抽泣着道:“是陆磊遇见的......我刚刚与他一起时,在他的马车上闻到了那股异味,他说是前段时间有人在花街雇了他的马车留下来的,他一直不得空去洗......” “是舍不得花钱洗吧!”香妈妈嗤笑道。 陈筱艾忙说道:“去吧你的情郎叫来,我有话问他!” “他、他刚刚被妈妈叫人打了一顿,躺在后街上,怕是起不来了......”说着娇芯又埋头哭起来。 “哭哭哭,这时候哭有什么用!没看到陈姑娘急着见人嘛,赶紧带人去找他!”香妈妈说着一把将娇芯从地上提溜起来,又朝陈筱艾陪笑道,“麻烦陈姑娘跟我们走一路,您看啊,虽然不是娇芯直接发现的,但也有一份她的功劳不是......” 陈筱艾知道她惦记着那盒金银珠宝,加快脚步道:“那就让你的女儿和她的小情郎好好打起精神来,分说清楚。” 文灵秀得到消息,带着雷音卫赶来,在后街湿淋淋的角落处发现了被狠揍一顿的娇芯的情郎,香妈妈倒也不敢真要他的命去,看着受了一些皮外伤,但还有气进出。 “陆磊!”娇芯娇呼一声,衣襟也不拉着了,扑倒陆磊身上就是一段情意绵绵的呼唤,边喊边掉泪眼,看得其他姐妹心酸不已。 香妈妈倒是直翻白眼,陈筱艾走过去一看,虽然后街里的潮湿味道很重,但她还是从陆磊身上捕捉到了一丝尸臭味,赶紧抓起陆磊的手一把脉,从荷包里取出药瓶让娇芯喂了药,还是迟迟不见醒来,文灵秀实在等不及,上去对着陆磊的额头就是狠狠一掐,愣是将陆磊掐醒了。 “陆磊!你没事吧?”娇芯心疼的抱紧陆磊,还不忘瞪了文灵秀一眼。 陆磊迷迷糊糊的,见到娇芯却是一愣,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你、你来找我,你妈妈又要打我......” “你先别走。”陈筱艾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拖回来,“娇芯说你曾在花街给身上有异味的客人驾过马车,可是真的?” 陆磊看着陈筱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娇芯连忙说道:“你刚不是说你碰上过吗?如实回答就好,陈姑娘还会给我们赏钱呢!” 听到赏钱二字,陆磊乌青的眼眶顿时都亮了两分,他爬起来面对陈筱艾正座,小心翼翼道:“.....真的有给赏钱啊?” 文灵秀着实不耐烦了,冷哼一声半抽腰间佩剑,那夜色中依旧雪亮的刀锋吓得陆磊魂不附体,连忙道:“是!是在花街接过一名女子,她身上就是娇芯说的那种臭味,很难闻的气味......人家是个姑娘家,我也没好意思问啊,多不礼貌......” 居然是女子?陈筱艾和文灵秀相视一眼,都觉得奇怪,怎么会是女子? “你记得那女子长什么样吗?她又前往哪里去?” “大晚上的,她又戴着兜帽,着实没看清......”陆磊摇摇头,“花街里的女人,自然是青楼女子吧?她让我把她送到城西大街就下车了,应该是接了酒宴邀请的女人,自己家青楼的马车不够用,就会来雇我们走一趟。” 香妈妈抱着手臂冷哼t道:“娇芯就是这样和你好上的是吧?哼,妈妈我一时不察,居然给你们钻了空子。娇芯啊,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蠢笨脑袋,放着四四方方的雕花大床不睡,居然去趟这么一个连腿都伸不直的破马车!你真是寒我的心呐!” 娇芯难为情的低下头,陆磊看表情十分不服,但估计是怕再挨揍,也不敢说些什么。 陈筱艾没理他们,想到酒宴二字,娇露不就是去守王的酒宴上遇到那个行为很像花见春的人吗?那这个身上有异味的女人如果也是去的酒宴......说到底还是与守王有关。 “灵秀,守王府在哪?” “就在城西大街。”文灵秀说道,“筱艾,趁着守王在此,我去守王府探查一番。” “好,你带上雷音卫一起,如果被守王的人发现,你就说你在追剿贼人,护卫宫城安全,你本就是大人的副将,就算是守王回去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 “没事,我有左莲姐和小曹子陪着我。”陈筱艾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快去快回就是。” 文灵秀没有丝毫耽搁,带着雷音卫飞驰而去。 陈筱艾转身对香妈妈说道:“你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在夜宴落幕之前,继续好好招待,寻找有异味的人。” 回到琼裳庭里,鼓声已经不如一开始那般激昂澎湃,原本还对奇石能拍出怎么样的高价,以及花落谁手这点而兴致勃勃的众人也都散了几分热度,都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布和老板红光满面,但看得出来他已经有几分疲累,他对着众人声音沙哑的说道:“十四万两......守王殿下出的十四万两,还有哪位想要加价吗?快快出手!也好叫诸位知道什么叫做实力!” “算啦布和,就算真的有那个雄厚实力,又有谁会拼着得罪王爷来出价啊?”台下有人笑道,“守王殿下对这块奇石势在必得,我等凑个趣就好啦。” “就是,我们还是等着守王殿下得到奇石,一开心就像上次那样全场买单,多好啊哈哈!” “你们两位大小也是个人物,怎么还占起便宜来了?” “守王殿下一向如此,我们盛情难却啊!” 众人正说笑谈趣,一名面色矜持的胡须男子来到舞台下,朝布和老板轻轻一挥手,布和老板连忙下了台子弯腰听取吩咐,笑容满面的连声应话,接着回到舞台上大声说道:“守王殿下再加二万两,二万两!一共是十六万两!在场的诸位还有没有加价的?没有的话就让我们一锤定音!恭喜守王殿下拿下这块奇石!” 众人顿时一片喧哗,又听布和老板喜气洋洋道:“守王殿下表示,为了与诸位共乐,今晚在场的花销都由守王府买单,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我就说嘛,还得是守王殿下!” “今晚真是没白来!” 香妈妈连忙扯过娇露,从头到脚仔细检查几遍,还把自己头上的玉簪子拔下来怼进娇露的发髻中,左看右看都十分满意,喜道:“走!咱们去给守王殿下道喜,凑凑趣儿!守王殿下看到你,说不定一高兴,就把你给定下了!” “妈妈!怎么连您也这样说!”娇露扭过身去不理人了。 “好好好,这不替你开心嘛。” 娇露正扭捏着,就见布和老板捧着放有腐玉的盒子匆匆跑来,对陈筱艾说道:“陈姑娘,奇石已由守王殿下出价十六万两拍下!现在我得上楼去跟守王殿下兑现,守王殿下身边来人说,他想见见拥有这块奇石的圣女,我寻思着这不就说您的嘛,您看要不跟我上去一趟?” 要见我?陈筱艾看了眼楼上,心想灵秀正朝着守王府赶去,的确要想办法拖住守王暂时不要回府才行,而且她也想正面探听看看,守王到底是不是那个帮助花见春的幕后黑手。 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二楼,布和老板和香妈妈打头阵,香妈妈敏感的察觉到二楼的人少了一些,便问布和老板:“怎么,我瞧着人少了一些?平王,成国公和诚远伯这几位还在吗?” “他们几位本来就是来凑凑热闹而已,见是守王殿下拍下奇石也就离开了。”布和老板停了停,又悄声道,“主要是沛国公家的二公子,还有诚远伯家的梁公子早早喝醉了,醉成一团烂泥,扶都扶不起来,沛国公和诚远伯嫌丢人,赶紧就把他们带回去了。” “嗯?这两位不是娇露你们去伺候的吗?” 娇露没有看陈筱艾,笑着回答道:“我们几个先行出来了,看来几位公子兴致颇佳,居然这么早就喝醉了,今儿大家是真的开心了,这夜宴果真办得极好。” 布和老板今晚名声和钱财俱赚,听了这话更是开心,口中还不忘客气道:“哪里哪里,多亏了添香阁的姑娘们帮忙!其实这说来说去,还是陈姑娘带来奇石的功劳最大啊!” 守王的侍卫打开门,在布和老板的声音中,陈筱艾心里突然一颤,只感觉山雨欲来。 里头站挺拔站着的守王回过身来,看着她,微微一笑。 第175章 守王 “哟,添香阁的香妈妈也来啦。” 守王注意到陈筱艾站在最后面,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眼角扬起和善的笑纹。 香妈妈连忙扭着腰身上前,带领娇露她们软软一福身,笑道:“恭喜守王殿下夺得奇石,奴家特地带领女儿们前来贺喜,也见识见识这个奇玩意儿。” 说罢,娇露她们也娇声说道:“恭喜守王殿下夺得奇石。” “好好,是件高兴事儿,看到你们一群花朵一般的人,本王更高兴了。”守王说着抓起一把瓜子捏在手心里,将笑脸盈盈的姑娘都扫视一遍,“娇字头的姑娘们都来了,怎么少了个娇芯啊?都是自己女儿,你这个做妈妈的,怎么还厚此薄彼了。” 香妈妈忙道:“那孩子粗手粗脚的,一玩闹起来就没个正形儿,哪能伺候您这样的贵人呢?” “是吗?本王倒觉得娇芯这孩子不扭捏,说话直来直去,敢做不敢做的事情都会去做,是个实诚的姑娘。”守王笑道,“本王年纪大了,看着这样的孩子也感觉自己跟着年轻几岁。” “瞧您说的,您正值壮年呢!哪来的年纪大了,要知道阁里的姑娘个个都仰慕您的威严霸气,就是没那个福气能到您跟前来。”香妈妈说着回头朝娇露示意一眼,“就说我们娇露,得了您的青眼能去您府上的酒宴见识场面,这孩子一回来只念叨着要感谢您呢。快,娇露,还不快快敬守王殿下一杯。” 娇露莲步轻移,娇媚的脸上含羞含笑,她扶着袖子轻倒一杯酒,看着守王含情脉脉的说道:“娇露微贱之身,能得守王殿下三次邀请于王府酒宴,是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娇露在此敬谢守王殿下。” 说罢,仰头便满饮杯中酒,脸蛋与脖子很快漫起薄薄的粉色,亮晶晶的眸子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守王。 守王笑看着她喝完,摆了摆手道:“是你自己唱歌唱得好,本王酒宴上的客人都喜欢你,自然愿意三番两次的邀请你。所以啊,这人还是要有点本事傍身才行啊,到哪都有立足之地,你说是不是啊,香妈妈?” “那是那是,殿下说得极对!不是妈妈我夸,入行这么多年了,娇露是我带出来的女儿中歌喉最好最亮的了!那小曲一唱情意绵绵,悠远绵长,连清吟坊的姑娘们都要给比下去了!” “即是如此,你也该多心疼她一些,让她少喝些酒,没得哪天坏了嗓子,岂不是可惜?”守王说着坐回椅子上,并不看娇露,“到底是要靠添香阁吃饭的,要想办法将路走得远一些。” 此话一出,香妈妈和娇露哪能不知道守王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守王是看上了娇露,没想到这人却在这半真半假的担心她在添香阁以后的出路,根本就没有要为她赎身的意思! 香妈妈一时僵住,她原以为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连娇露的赎身金要多少都想好了,敢情根本没入人家守王的眼啊?! 娇露捏着酒杯,薄红淡去,脸色煞白,她颤了下嘴唇,半晌才强自镇定,勉强笑道:“娇露......多谢殿下关怀。” 陈筱艾站在其他人身后,看到一同跟来的几个添香阁的姑娘都抿嘴低下头,大约是替娇露感到尴尬,其中一个悄声说道:“真讨厌.....娇露可真倒霉。” 布和老板可没心思再等下去了,他手里捧着一个价值十六万两的宝贝,急需将它兑换成现银,忙挤着肥胖的身子上前笑道:“守王殿下关心娇露姑娘,可别忘记布和啊!奇石给您拿过来了,求殿下看在布和今晚尽心尽力的份上,赏布和一杯酒喝,t让布和解解渴吧!” 守王顿时哈哈大笑,指着布和老板说道:“你啊你,连添香阁的姑娘们都过来给你作配,你今晚是了不得,本王这只有薄酒一杯,只怕你不愿意只喝这这一杯酒吧?” “能喝殿下这杯酒,是布和三生有幸,哪敢肖想其他。”布和老板忙小心端过守王身边人递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好酒!守王殿下,奇石就这盒子里头,您看看......” 布和老板迫不及待的端过盒子,守王看表情来了点兴趣,将手上的点心随手扔了,拍了怕手打开盒子,将被绸缎层层包裹的腐玉拿出,放到烛火下自仔细瞧了瞧,笑道:“除了闻到一股药香,看起来就跟琥珀似的。” “等用完了药,还能当琥珀把玩,这不就是一举两得嘛。”布和老板搓着双手陪笑道,“殿下您看,这个钱是该怎么......” “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我拍下的十六万两可是一个好数字。”守王笑看他一眼,将腐玉捏再手里把玩,他靠在椅子里,慢悠悠的说道,“那位拥有这块奇石的圣女呢?让她来教本王该怎么用。” 众人一听,顿时各自往两边散开,露出站在身后的陈筱艾来,陈筱艾正抱着手臂歪着身体想事情,冷不丁被众人一看,连姿态都没来得及摆好,情急之下差点摔了一跤。 布和老板立马出声补救道:“陈姑娘还不适应咱们南盛的礼仪,又是第一次见殿下这样的大人物,心里肯定紧张不已,还请殿下海涵。” 陈筱艾双手交握在腰间,规规矩矩地朝守王行礼,口中道:“见过守王殿下。” 第185节 “这不行得挺好的。”守王伸手免了陈筱艾的礼,示意她坐对面的椅子上,“来人,上茶。” 香妈妈一看,这明显是会客见面的架势,看来守王殿下对陈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也很有兴趣,但显然不适合她们添香阁留下伺候,等了几秒见守王没有发话后,香妈妈便识趣道:“殿下见客,我等倒不好留下打扰,这就先下去了。若殿下需要,添香阁随时为殿下候着。” “行,你们去吧。今晚虽是本王的场子,但底下的人多,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你就别拘着姑娘们了。”守王头也不回的摆手道。 香妈妈只能带着娇露她们离开。 布和老板乐呵呵的,一边给守王斟酒,一边给陈筱艾倒茶,他是在京城沉浸多年的商人,从陈筱艾上桌那一瞬间就感觉到守王与陈筱艾之间的气氛有所不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布和隐约觉得有些许......危险? 这陈姑娘的来历他也不甚清楚,只因为有曹娜玉这个同乡人作保,以及的确拿出了奇石这样的奇珍异宝,布和想要钱财大方的新的合作者,自然也就没有深入探究过多。 现在想来,陈姑娘要是与守王殿下有什么瓜葛的话......他这钱怕是不太好挣啊。 守王把玩着腐玉,看着坐在对面的陈筱艾,率先问道:“陈.....姑娘吗?南罗也有陈姓?” 自己虽然戴着面纱,但看眉眼就该知道她不是南罗人,这守王是在明知故问,陈筱艾便直接道:“回殿下的话,小的并不是南罗人。但南罗靠近南盛依附南盛,所以有陈这一姓氏应该也不奇怪。” 守王点点头,似乎对这点是赞同的,他说道:“看你一身南罗装束,倒是十分适合。你是在南罗长大的吗?” “不是的,殿下,我四海为家,哪儿都去。” “这样啊,不过旅游商人嘛,都是如此。”守王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那你最喜欢哪个地方?又在哪个地方待得最久?” 这人是找她来拉家常的?陈筱艾想了想,还是乖乖回道:“南盛地大物博,大部分地方我都喜欢,但待得最久的是端州。” “为何?”守王兴致勃勃道。 “因为美食最多。”陈筱艾很认真的回答,“而且份量也给很多。” 守王听着微微一愣,半晌捂着嘴又是一番大笑,还拉着严阵以待的布和老板陪他一起笑,布和老板猝不及防,扯着大嘴和嗓子笑得很勉强,他甚至不知道好笑在哪里。 说实话,这中年美男子的笑声并不难听,甚至还有几分爽朗,但陈筱艾听着听着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子不爽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说了什么搞笑而不自知的事情,然后被长辈一通调侃一般。 肯定是这个不懂份量大的美食对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而言有多重要的人的问题! 陈筱艾在心里冷笑一声,不打算与他这个不懂人间疾苦的王爷计较。 守王笑够了,掩着的嘴角还残存着笑意,他道:“不是取笑你的意思。是本王很多年前也曾这样问过一个朋友,答案与你如出一辙,没想到多年后居然还能得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答,想来你们都是真心实意回答我的,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呐。” 布和老板连忙凑趣道:“哟,那这不妥妥的是缘分嘛。” “缘分?那位朋友死得倒是挺惨的。”守王笑着道,“这可不好这么说啊。” 布和老板的表情顿时僵住,只能干笑着举起酒杯:“罪过罪过,小的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自己喝有什么乐趣,她不喝,你陪本王喝呀。” 守王说着就与布和老板碰了杯子,浑然不在意对面的陈筱艾连杯子都不碰,他似乎对陈筱艾有着极大的耐心,又接着问道:“陈姑娘,我刚在楼上看着,你与添香阁的姑娘们好似很聊得来啊?” 刚刚果然是在看她们。 陈筱艾说道:“都是女儿家,那么多话题总有一些能聊上的。” 守王却摇了摇手指,说道:“都是女儿家不假,但你是清白姑娘家,而她们是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身份不同,你岂能与她们混为一谈?” “姑娘们谈谈说笑罢了,再者也不是不知道身份如何,再拿这些出来说话,未免也太扫兴了。”陈筱艾笑了笑,“守王殿下在姑娘们中如此讨人喜欢,玩乐到至兴时,会说这样失了情趣的话吗?” 这样的话语有些露骨了,布和老板在心里哎哟一声,心想一个大姑娘咋能说这样的话,刚要出声打岔,又听守王说道:“自然,免得她们几句话几杯酒,就不知道自己是为何物了。” 第175章 威胁 联想到娇露每每提到守王,羞涩里头含着的窃喜,再听到守王这样一句话,陈筱艾顿时明白过来了。 “殿下你......本来是有意要为娇露赎身的吧?”陈筱艾试探着问道,“至少在这之前,您应该是挺喜欢她的。” 娇露作为添香阁里有能力的聪明女人,若是过程中守王没有要为她赎身的意思,她决定不会将自己的境地摆到那么尴尬的位置上去,平白惹旁人耻笑。 守王绝对有过那个意思,甚至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临到最后却反悔。 从他的言语中,陈筱艾明白过来,守王是觉得娇露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她身为青楼女子,可以等,可以求,但却绝对不能上门来,在他的眼皮底下开口要。 在守王眼里,娇露从一个会唱歌懂情趣更会欲拒还迎的漂亮女人,变成一个功利的有目的性的普通女人。 这样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可太无趣了。 守王拍拍布和老板宽厚的肩膀,捏着酒杯的手指隔空点了点陈筱艾,垂眼笑道:“你看得明白。陈姑娘,你知道什么是新人美吗?” 陈筱艾耸耸肩,鄙夷道:“新人自然美,某些人喜新厌旧的嘴脸也来得让人讨厌。” “嗯哼,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守王晃了晃手指头,眯着眼睛仔细想来,“本王指的是,人在初见时的那股生涩,相处时的那点小心翼翼,以及动情时的不敢全部投入的那方热烈......那样最初最懵懂的美,才是最好的。” 说着他又遗憾地摇摇头:“可是大家只有最开始是这样的。” .......这人,其实就是贪图类似初恋的那种青涩情感吧?所以一旦别人开始索求,他便觉得不纯粹了。 陈筱艾很无语的看着他,说道:“殿下......人是会成长的,感情相处是会升温的,爱到深处更会索求,女人又不是木头,苛责她们的情感是最不要脸的行为。若女人对您一直保持初见的种种美好,那不就说明您其实没有什么魅力可言,让别人无法深入其中的爱上您?这难道不是您的问题吗?” “哎哟这菜多好啊怎么一口都没动陈姑娘你尝尝看!”布和老板大惊,连忙站起来给陈筱艾夹菜,其实连筷子都没拿稳,疯狂给陈筱艾使眼色,不要命啦,敢这么跟守王殿下说话!t 反正这人究竟是人是鬼今晚一定要给他搞明白,陈筱艾的胆子早就给自己掰成几块吃了,她此时此刻无所畏惧! 没想到守王却不生气,他一脸认真的朝陈筱艾请教道:“如果我就是想要这样的人,该怎么去拥有呢?” “多简单的事情啊,找一个不爱您的女人就好了。”陈筱艾皮笑肉不笑道,“或者,您去爱上一个永远也无法落入您怀中的女人也行。” 陈筱艾差点就说成“一个死了的女人”,但想了想还是修改了一下言辞,虽然她说出来的话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反正守王到底也是个王爷,肯定有女人愿意在他面前装。 “永远也无法落入怀中的人吗......”守王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框上垂吊下来的琉璃灯笼,若有所思道,“这话说得极对......得不到永远就是最好的。这个道理,本王应该早就懂了才对。” 陈筱艾探过身体,掩着嘴巴悄声问布和老板:“这守王殿下什么毛病,专门来找我探讨女人的?这不是香妈妈她们的专业领域吗?” 布和老板顶着大肚子也掩着嘴巴小声说道:“呃,可能是看陈姑娘你怪可亲的.......而且你不也挺能说的嘛。” 布和老板也觉得奇怪,他原以为守王找陈筱艾是怕奇石有假,怎么这话题来来往往怎么都是女人啊,爱不爱什么的,他布和家中只有一位老妻,相敬如宾几十年,这个话题参与不进去,可把他给急的! 陈筱艾在心里冷哼一声,别人不动如山,那她就去靠近山! 先下手为强,立马扬起笑脸笑问道:“还未恭喜守王殿下拿下奇石。话说回来,这颗可保容颜不老的奇石,殿下是打算自己用呢?还是给家中王......” 陈筱艾顿了一下,用眼神询问一旁的布和老板——守王家里有没有王妃的?? 布和老板用四处乱转的眼神疯狂否定着——没有!守王没有王妃! 于是陈筱艾立马改口道:“还是给家中美妾用呢?” 守王仿佛才回过神来,他打量了眼手中的腐玉,说道:“这个啊......我既不打算自己用,家中美妾也不必用这样的东西,反正再怎么容颜不老,始终是那张脸,看久就是会腻。” 这话说得真是伤人心......布和老板连忙出主意道:“那殿下要不敬献给皇上?想来皇上有些兴趣吧?” “那就更算了,这么多年了,皇上的寿辰我从没送过什么好东西,今年巴巴地给他送这个,说不定还以为我有所图谋呢。”守王轻笑一声,不以为意道。 看守王提起盛成帝的神态,他们这叔侄俩的关系看起来是真的不好啊。 布和老板想不明白了,他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问道:“那殿下您花十六万两,买下这块奇石是做什么用呢?” 别人不知道,布和老板却是门儿清,这守王殿下不在权利圈中,是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花钱向来大手大脚的没个节制,如今手上并不算阔绰,他没事儿花这十六万两买奇石做什么?玩吗? “这个啊,是因为本王前不久的酒宴上接待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 酒宴?客人?这两个信息让陈筱艾立马提起耳朵仔细听。 守王将陈筱艾的表现看在眼里,他笑道:“这位奇怪的客人跟本王说,如果本王肯出钱拍下这块奇石送与他,到时就会得到一个被深藏多年的秘密与惊喜。本王最喜欢秘密与惊喜了,所以便欣然应下。” “就这?”布和老板瞠目结舌,“您就不怕给他骗了?” “他没骗本王呀。”守王说着一指陈筱艾,笑道,“这个秘密与惊喜不就在这吗?” 陈筱艾心里一沉,守王嘴里的这个人,肯定是花见春没有错了,只是为何说她是秘密与惊喜?因为与凌王妃相像的她这张脸吗?难不成凌王妃与守王又有什么瓜葛不成? 布和老板一脸摸不着头脑,他转头看着陈筱艾好一会,说道:“陈姑娘即便是戴着面纱,也能看出来容貌不俗,但殿下您口中这个人像是把陈姑娘当成人情似的,怕是另有目的在吧?” “什么目的对本王而言并不重要。”守王说道,“能不能让本王开心愉快,才是最重要的。” 陈筱艾看着守王,这张与盛成帝有三分相像,同样也是被权利泡制成长的面孔,他虽无权无势无宠,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出身,口中仁慈道义,相处和善亲近,但那股子可随意拿捏人性命的张狂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出身所带来的狂妄自大。 陈筱艾也懒得跟他继续装下去,直截了当道:“看性情与对女人的看法,殿下一定与那花见春十分聊得来吧?没有将花见春此等罪犯抓获交出去,您就不怕顺天府参您一本?” “花见春?还真是他啊,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本王与他素来没有交集,哪里就知道是他了。”守王摊手笑道,“顺天府也知道本王向来爱广交朋友,偶尔有一两个浑水摸鱼的也不奇怪,肯定也不会为此而苛责本王的。” “当初水莲教一事,殿下也是这么一个理由将自己摘出去的吧?”陈筱艾挑眉道,“现在这一招还能骗过卓侯爷和杜老将军吗?” 布和老板胖躯一抖,一脸震惊,这里头怎么又扯上卓侯爷和杜老将军了?陈姑娘你到底是何方人物? 守王的眼神微微一暗,他似乎是在猜测陈筱艾知道的有多少,嘴上道:“水莲教一事本王可是无辜,谁能想到自己宅子被人拿去这样利用。” “但花见春是您主动接见的,您还为了他来拍下这块奇石。”陈筱艾努努嘴,“我和布和老板刚都听见了。” 布和老板显然不知道花见春是哪一位人物,他左看看守王,右看看陈筱艾,满腹疑问,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应话。 守王对此丝毫不在意,他说道:“你们听见又如何?这话还是本王主动说的。” “我会将您的话完完整整的说与卓侯爷听。”陈筱艾学着守王的样子,仰靠到椅子上,“水莲教一事,您本来就在卓侯爷那记了一笔,花见春在四处躲藏之余还不忘来找您,您不仅不抓他,还跑来帮忙拍下奇石,这私情......可不是普通交朋友那么简单一回事了。您说卓侯爷会怎么看?” 守王看神情有些意外,他探前身体,看着陈筱艾,一脸古怪的问道:“你说这些,是觉得卓煜是信你,还是信本王?” 按辈分来算,守王可是卓煜的叔公,但两人平日素无往来,卓煜一直对守王等等不靠谱的行为颇有微词,还帮着收过几次烂摊子,想来也不怕得罪他。 陈筱艾笑道:“殿下能问出这样的话,想必平日就不与卓侯爷在一处,并不了解卓侯爷吧?卓侯爷对事不对人的行事作风人尽皆知,您不妨试上一试。” “怎么,你拿出卓煜来威胁本王?” “何止是卓侯爷啊。”陈筱艾半眯起眼睛,“您最不想得罪的,自然是皇上。您虽是长辈,但只占着名头,并无权利恩宠,说难听些,您还得靠着皇上给的脸面过日子。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上江湖事,只要告到圣听上去,皇上也该不耐烦了吧?” 陈筱艾到底在后宫生存,多多少少从晨妃及其他人口中得知一些皇家秘辛。 守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和身为侄子的盛成帝年岁差不太多,据说守王年幼时,不知为何,曾经欺负过还是皇子,且生活的如履薄冰的盛成帝和平王两兄弟,至今还被盛成帝留在心中怨怼,若不是先帝弥留之际留下旨意,守王别说王爷这个名头了,怕是早就给盛成帝发落去了偏远之地。 盛成帝这么多年没有治罪于他,一来端太后希望宗亲和睦,自然息事宁人。二来盛成帝隐忍多年,如今守王在他掌握之中,自然不差那一时半会,守王明白其中要害,所以这十几年来远离权利中心,不与朝中大臣往来,只好纨绔,钱不够了就去求仙问道,反正主打一个废材无用。 一个不影响朝政,丝毫派不上用场的王爷,盛成帝才能容忍他至此。但若是有人告状到盛成帝跟前去,再提一把当初他欺负人的前程往事,说不定盛成帝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也未可知。 第177章 凌王的脸 “你好像知道关于本王的很多事情?” 第186节 守王交握双手,支在桌上探究的看着陈筱艾,嘴角淡淡笑意,令人琢磨不透。 “殿下无需在意,这些不过都是我偶然听来的,原也就听个稀奇,并没有放进心里去。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与殿下这样当面说话,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的筹码,这也是我想不到的。” 守王却笑道:“本王也没想到,你三t言两语的也能威胁到本王,是本王小看了。” 陈筱艾适当放低姿态,继续说道:“殿下也不用觉得我在威胁您,您真按您口中所说的,并不在意花见春这个人的话,那么将他的行踪仔细说来,不就是将功补过了?” “你与花见春是什么关系?本王看出来你很着急的想知道他在哪里。”守王却感兴趣道。 陈筱艾眼神一暗,她说道:“我的师父和挚友被他抓去囚禁在手,如今生死未卜,要我如何不着急。”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得着急。”守王双手一推桌沿,“陈姑娘你与布和老板,添香阁合作,布下夜宴拍卖奇石这一局,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引花见春出来,没错吧?他若不出现,你岂不是戏耍了我们一遭,又赔夫人又折兵?” 布和老板早察觉陈筱艾另有目的,只要不带累他且有利益可得,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做生意就是有风险的嘛。 “怎么能说是戏耍呢?奇石可不假,要不然花见春不会冒险去求殿下帮忙,七年前我炼制出来那一颗奇石早已让他尝尽甜头,可保容颜皮肉不老可是真真实实的。”陈筱艾闻言,笃定一笑,“况且就算他本人不出现,殿下不也为他出现了吗?只要能抓住他的一切线索,我这一场夜宴就没有白费安排。” “.......行吧,弄半天,在花见春来找本王那日,本王就已经成为你的池中之物了。”守王自嘲的摇摇头。 陈筱艾还留有疑问:“只是我不明白,那花见春为何将我说成给您的秘密和惊喜。” “你想知道?” “当然。” “本王也想知道,只是看你并不会将这面纱轻易摘下。” 陈筱艾的眼睛一亮,说道:“我若摘下面纱......殿下就告诉我花见春的行踪,如何?” “你拿这个来换花见春的行踪,说明你的脸极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的脸可以遮起来,但我的师父和挚友可等不起。”陈筱艾神情认真,“只要殿下需要,我这个人的种种,全部都可以刨开给殿下看。” 守王很想问,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呢?但又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如果眼前这个明眸少女真的是那个人的孩子,那么有这样的胆量,才是最起码的。 陈筱艾知道自己大可以继续用卓煜威胁守王,直到他说出花见春的下落,但若有其他办法可走,就不必为以后的行事树敌,守王不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吗?那她就展示给他看,说不定守王还能从自己这张脸看出一些什么。 心里打定主意,陈筱艾站起身来面对守王,抬手轻捏住塞在耳后的面纱,她那双盈盈的大眼睛盯着守王不放,说道:“殿下,到底如何?” 连布和老板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紧张起来,他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看向守王,只见守王注视着陈筱艾,眼神柔和又坚定,像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他轻轻说道:“本王答应你。” 话刚音落,陈筱艾干脆利落的拉开面纱,桌上的金盏烛火随着她的东西轻轻一摇摆,那抹红色软软从陈筱艾的脸上滑下,轻触她素白的鼻尖和微尖的下巴,慢慢堆积在桌上。 守王藏在桌底下的手猛的抓紧了衣服,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呼出心里潜藏已久的那口气。 陈筱艾一直看着守王,发现他的表情有怪,正想出声问些什么,冷不丁听到砰地一声,转头一看,布和老板连人带椅的摔倒在地上,正狼狈地四处乱抓。 “布和老板,你没事......” 陈筱艾刚跨出一步,却看到布和老板满脸惊恐地抬起头来,他圆目大睁,嘴唇歪斜地颤了颤,指着陈筱艾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陈筱艾在那一瞬间就知道,她好像找对人了。 “凌、凌王......” 布和老板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哆哆嗦嗦道:“......凌王殿下!怎么会,你怎么会......” 凌王? 这布和老板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妃”字? 不对,他刚刚喊了凌王殿下。她这张脸又与凌王有什么关系......陈筱艾下意识地捂住脸,心中的疑窦越来越深,直接变成恐惧一点一点填埋她的内心。 守王轻打响指,门口立马进来两个侍卫,他们将站不起来的布和老板从地上提溜起来,按到椅子上坐好,接着朝守王回禀道:“二楼已经清空,王爷请放心。” 守王点点头,示意他们出去守着,对着冷汗不止的布和老板说道:“布和,别紧张。” 又对着陈筱艾说道:“陈姑娘,先坐下吧。把面纱戴上。” 陈筱艾去摸面纱,布和老板突然又站起来,瞪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陈艾的脸看,把陈筱艾盯得汗毛竖起,半晌他一拍桌子道:“殿下,这十六万两我不要了!今晚就当我布和没进来过,您放过我这一回!” 守王还未出声,陈筱艾哪能放过他,立刻拒绝道:“不行!你给我坐下!你、你刚刚对我的脸喊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布和老板立马捂住双眼,慌张道:“我什么都没喊,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来!之前有人说我长得像凌王妃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凌王!就算是夫妻相,一张脸怎么还看出两个人来了?!” 陈筱艾气急,她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世持有怀疑,顶多就是想过自己会不会是凌王妃的母家江家所遗弃的孩子,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凌王.......凌王当年叛国,可是满门抄斩的!她连找一个有关之人都没有办法! 布和老板身体一顿,又放下手端详起陈筱艾来,他试着用手掌隔空挡了挡陈筱艾的脸,突然哎的一声,对一声不吭的守王说道:“殿下......您也看出来了吧?我还以为是凌王殿下当年偷偷留了一手,但陈姑娘这眉眼,这眉眼......怎么还有几分凌王妃的模样?” “所以呢,你看出来的结果是?”守王抬头看他一眼。 “您说笑呢吧?这有什么结果?总、总不能是凌王妃当初先把孩子生下来再.......” 布和老板猛地捂住嘴巴,可怜的他又开始摇摇欲坠。 “你们先等一下......”陈筱艾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感到荒谬,她双手按在桌上,直视守王和布和两人,“我,这张脸,同时让你们看出了凌王和凌王妃?” 陈筱艾的脑海像一团浆糊,她勉强搅动着思考,凌王和凌王妃并不是近亲成婚,没道理她会同时像了两个人,除非她与他们二位都有血亲关系...... 这个猜测让陈筱艾短暂地眩晕了一下,她撑着桌子才堪堪站好。 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呢......回想起陈长泰在小宅院里,那几次欲言又止,陈筱艾的心顿时沉了又沉——师父,不止对她有所隐瞒,师父可能还骗了她。 “本王也算是看着凌王长大的。”守王的话将陈筱艾的神志唤了回来,他看着陈筱艾说道,“只能说,亲生也未必生得出你这般像的。若你与凌王没有血缘关系,本王第一个不相信。” 陈筱艾咬了咬牙,勉强接住这个重磅炸弹,实际上她已经有点喘不上来气了:“或许......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巧合?” 说出来她都有点想打自己,一下子像了这对夫妻,巧合二字根本说不过去吧! 守王指了下一脸想看不敢看的布和老板,说道:“布和这种当初都没见过几面的人都一眼认出来了,你说呢?” 布和老板看着陈筱艾那张明艳张扬的脸,忍不住陷入回忆道:“凌王殿下面如冠玉,俊美无双,让人过目难忘......陈姑娘,你与凌王殿下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灵动俏皮,是个女孩儿的模样。” 陈筱艾怔了怔,她从没想到过这世间竟有人与她如此相像,这难道就是血缘所带来的......可是不对啊,若她与凌王真的有血缘关系,当初凌王府满门抄斩,她是怎么能活下来的? 陈筱艾脑子一阵一阵的发晕,甚至突发奇想道,她该不会是凌王妃肚子怀的那个胎儿吧?但那可是被凌王妃亲手带进坟墓里的孩子! 在场有还有太医和仵作,怎么可能弄错! 守王冷眼看着陈筱艾发白的神色,心想这样更像了,当年凌王被抓,身居牢狱,自己冒险进狱中看他时,他因为担心身怀六甲的妻子,便是这样焦躁苍白的神色。 他猜到陈筱艾心中所想,摸了摸茶壶,见还温着,便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水,说道:“你的师父,叫做陈.....长泰是不是?” 陈筱艾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t守王。 师父年少时曾经来过京城,随着他的师父和师兄行医制药,能被守王这样的人物记住,说明师父当年医治的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难道就是凌王或者凌王妃吗? 师父曾经侍奉过凌王妃? “你的师父在本王的印象中,颇得凌王妃喜爱,一直让他随侍左右。可在凌王妃自尽当晚,他却消失不见了。” 守王说着看向陈筱艾:“而本王,在十六年后的此刻见到你,他对你亦师亦父,你又长得这样一张脸,这代表什么,不用本王多说了。” 第178章 暗恋? 陈筱艾一下子坐回椅子上,她目光沉沉,神情看不出情绪,半晌后说道:“我是不是凌王和凌王妃的血脉,只有我师父知道。” 以陈筱艾对她自己师父的了解,陈长泰当年随侍在凌王妃身边,是不是与有胆有识的凌王妃私下约定过什么,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不然为何师父当年会突然与陈家恩断义绝,又为何十几年来带着自己四处流浪,却独独不来京城。 因为如果真是那样,京城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危险。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守王不禁问道:“你还在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我只是信任我的师父。” “你的这张样貌,本王带你去见几位凌王的旧人,就都明白过来了。” “我不需要什么旧人相见认亲人的戏码,我只要我师父亲口说出来给我听。”陈筱艾坚定道,“他不说,对我而言全都是猜测,我不会信。” 见陈筱艾态度坚决,不容反驳,守王并不勉强,只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陈筱艾从桌上取过守王刚刚给她倒的那杯温茶水,反问道:“殿下希望我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不然呢?如果你的存在被证实了,那可就是明晃晃的欺君之罪。”守王说道,“虽然当初皇上对凌王的血脉手下留情了,允许凌王妃生下腹中孩儿。” 但凌王妃骗过了世人,她把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 陈筱艾哼了一声,讽刺道:“皇上哪里是允许留下凌王血脉,分明只是想留下凌王妃罢了。” 生下的孩子就安全了吗?以盛成帝的手段,有的是法子去子留母。 守王的脸上浮现讶异,他说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我在后宫里混过。” 陈筱艾算是把关系给联系上了,盛成帝一直喜欢着凌王妃,自然不希望她想不开跟随凌王而去,那么允许她生下孩子,就是个极为毒心的法子,是个母亲就很难做到舍弃自己的孩子,何况凌王妃肚子里的还是凌王的遗腹子,她定然不舍。 但众人做梦都想不到,凌王妃这个人不信邪,硬生生闯出了另外一条道路。 只是,如果自己真是她们二位的血脉,凌王妃是如何掩人耳目的生下她的?师父究竟与她做了什么? “你居然在后宫里待过?”守王这下十分震惊,声音都变了,“你是以什么身份待的?没人发现你的不对吧?你这胆子也太大了,本王警告你,你顶着这张脸,可千万不能再回后宫。” 陈筱艾满目苍凉,无语道:“谁能想到我居然有可能与凌王和凌王妃有关呢?” “你是绝对是他们的血脉!”守王肯定道,“你这丫头真的很奇怪,不害怕也就算了,也不追究自己的身世,本王以为,你起码会问问当年凌王和凌王妃的情况。” “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陈筱艾淡淡道,“他们二位早已不在这人世间,就算我真的是他们的血脉不假,也无法改变,我从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是个孤儿的现实。” 她怎么可能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如何,这么多年来,她委屈过质疑过怨怼过,但现实就那样摆在她的面前,不管她的身世究竟如何,她终究就是一个孤儿,一个靠着师父挣扎着在这世间生存下来的孤儿。无论她的爹娘是谁,这都不会改变。 守王一时语塞,欲张口说些什么,却被布和老板轻轻按住手臂,面色凝重的朝他摇了摇头。 守王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陈筱艾不是什么不经事的受委屈的小丫头,她被陈长泰带去江湖中长大,成长经历十分崎岖不平,可能没少在生死之间徘徊,这样依旧顽强生存下来的,靠着自己的本事挺拔生长的她,对于此次得知自己的身世,可能也不过是一道难过的消息罢了。 守王感觉心中悲凉,他看着陈筱艾垂眼饮茶的恬静模样,若一切都没有发生,这丫头只会是个得万千宠爱的小郡主,怎么会在手臂上缠绕着这样骇人的旧伤痕。 “好了殿下,我的脸你也看了。咱们快来说说正事,花见春究竟藏在哪里?”陈筱艾将茶杯往守王桌前一磕,并不给守王伤春悲秋的时间。 “也是个急性子啊......”守王忍不住嘀咕道,“他得知我拍下奇石,定会来守王府找我,你若要抓他,便随我去府上住几日吧。” 陈筱艾一脸古怪盯着他,狐疑道:“不是殿下派人去巍山地牢将他救出来的吗?” “我疯了不成?”守王咂舌道,“你不仅看得起我,也太看得起花见春了,他是谁啊能值得我这么做?你刚都说了,光是一个卓煜就能搞死我!我之所以来夜宴拍卖,也是因为想见见你的缘故,不然那么想不开干嘛?再来我上哪找人去救他啊?就我府里那几个家丁,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提剑。” “那会是谁用府兵去救花见春......”陈筱艾缓缓坐下来,心想看来灵秀和雷音卫是白跑一趟了。 “说到府兵有这个能耐的,你们查过成国公府没有?”守王知道有人在帮陈筱艾,便直接问道。 第187节 “成国公府?傅家?”陈筱艾一愣,那不是傅叶歌的家吗?因着有这层关系,他们并没有怀疑过成国公府。 却听守王慎重道:“成国公傅进洪,你们可别以为他只是靠皇后母家而得到庇佑的人物,他年轻时也有过军功,和卓老侯爷以及南安公并驾齐驱过,只是到底略逊一筹,后来继承爵位,妹妹又成了后宫之主,他才逐渐低调下去。但此人我年少时就开始接触,欲望和执念颇深,又是与卓老等英雄人物争锋过的,他对马场和士兵怀有留念,经常在城南军营观看士兵操练,与林炽也有过切磋,他自己一身武功都没有放下,极有可能在家中训练府兵,来满足他当初也曾驰骋疆场的那股意气。” 陈筱艾仔细听着,说道:“若如他舍不得以往的辉煌,的确有可能这样做。只是他与花见春会有什么交集?” “花见春我早年便认识了,在京城这个地方,他都能与我搭上话,与成国公有交集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陈筱艾也觉得十分有道理,说道:“我明白了,多谢殿下告知,等我的伙伴回来了,便想办法去成国公府探查。只是此举等傅叶歌回来,得好好跟他解释一番才行。” “原来你们认识啊。话说回来,傅叶歌那小子有消息了吗?”守王说着看向布和老板。 布和老板忙道:“没呢,我这两日特地问了从南沙一路过来的老乡,也不知道这傅少爷失踪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确实没有他的消息传出来。” “傅叶歌失踪了?!”陈筱艾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据说他到南沙后就没有了消息,但又有传闻曾在别处见过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失踪。”守王也奇怪着,“那小子虽然性子跳脱,但还是遵守规矩的,南沙正不太平,也不知道他会跑到哪里去。” 陈筱艾满脸担心,她满脑子都是傅叶歌出发之前信誓旦旦的笑容,赶忙问道:“那大人......不对,卓侯有派人去找他吗?” “傅叶歌不是常跟着卓煜鞍前马后的吗,想来是有的,只是听说卓煜也受了伤,兵部虽瞒着,但到底有风声透出来,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想来南沙此行也是糟心,南安公犯了旧疾,卓煜后脚就受伤。” 守王叹气道,抬头就见陈筱艾一脸震惊,她瞳孔震动,声音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大人他受伤了?为何都没有人与我说?” 不对,现在想想,早些时候的灵秀和左莲姐的神情就有问题,她因为师父和春晓一事心急如焚,实在无暇顾及而因此忽略了.......现在想想,灵秀和左莲姐怎么可能不知情!估计是怕她过于忧心,事情都堆在一块了,因此隐瞒了。 可是,可是大人他受伤了!伤得如何?伤在哪里?可有寻医问药......这种时刻,自t己居然不在身边,甚至连消息都不知道,明明之前她遇上什么麻烦,大人都是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的。 看着陈筱艾突然整个人焉了下去,守王愣了愣,接着不可思议道:“原来你跟卓煜认识,你这样......等等,你该不会就是卓煜带回府里的那个客居的小姐吧??不是,这也太......” 守王话未音落,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倒在桌上开始口吐白沫,朝守王挣扎着双手,勉强说道:“王爷.....有刺客,快走!” 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时愣住,布和老板突然跳了起来,他回身打开面朝琼裳庭舞台的那扇大窗,只见外面有烟雾在空中缭绕,渐渐弥漫开来,往下一看,一楼的客人与姑娘们或躺或歪,显然已经被这烟雾迷晕过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布和老板连忙将大窗关上,一脸惊恐。 “别慌!谁敢对本王下手,肯定是哪些不知死活的宵小窥觊今晚拍卖的奇珍异宝。”守王冷着脸,镇定道,“咱们快些出去,顺天府就在附近,看他们敢做什么!” “你堂堂一个王爷在这,楼下也有不失身份地位的人,何方宵小胆子大成这样?” 陈筱艾说着扯过两人的帕子,用酒水浸湿,让他们两个蒙在脸上,又取出药丸让他们先吃下,守王看着陈筱艾只是重新蒙上面纱,震惊道:“你不用吗?!” “这点子迷雾还不够我呼吸呢。”陈筱艾嗤道,“闻着这迷雾的用料,和前些日子袭击我的大概是同一批人。守王爷,花见春联合江湖中人,以赏银千两的悬赏令要买我的脸,他怕是早就知道我可能与凌王有关了。只是不知道他要我这张脸的目的究竟是何为。” 守王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有些犹豫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花见春这个人......是喜欢着凌王的。” “啊??”显然完全没料到这句话,陈筱艾和布和老板的脚步都是一歪。 “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喜欢。”守王摆着双手,绞尽脑汁道,“......他对凌王有着一股盲目的推崇和喜爱,像个姑娘家似的成日将凌王的俊美和风姿挂在嘴边,据说还私藏了凌王的画像,明明凌王压根儿就不认识他啊。” 布和老板战战兢兢道:“.......这、这难道就是,暗恋?” 陈筱艾好似有点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说道,门口突然扑出一人靠在门上,陈筱艾一惊,拿着匕首刚想上前,发现居然是柳容景。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上医院了,没时间码字,只能动库存了呜呜呜呜呜..... 第179章 受伤 “少爷!” “总算找到你了......”柳容景面目苍白,脚步不稳,一看便知道是吸入迷雾导致的。 陈筱艾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拿过一杯冷茶水直接泼他面门上,又取了药丸让他服下:“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你放心,这烟雾无毒。你刚刚在哪里?可知道一楼怎么样?” 柳容景呼出一口难受憋闷的灼气,抓着椅子晕晕沉沉道:“有人从舞台上放出迷雾,还假装是琼裳庭的下人说是新出的节目,众人一时没有怀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被迷晕过去。我上来时看到一伙蒙面人,他们带刀正四处搜刮财宝......对了,还有人一一核对女人的相貌,八成是拿着悬赏令,专门来找你的。” 陈筱艾拍着柳容景的背帮他顺气,说道:“花见春那家伙,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一边让守王帮他拍下腐玉,一边又让那些家伙趁机行动,不管哪方成功,对他而言都不亏。” 柳容景不可思议地望向守王,说道:“殿下果然与那花见春有关系?” “没有,可没有!本王只是年轻时不识人,和他一处玩乐过几回,这么些年没有见过,连狐朋狗友都算不上!”守王连忙否定关系,接着将腐玉拿出,直接扔还给陈筱艾,“这玩意还你了,本来也没想要,只是找个缘由见见你罢了。” 布和老板顿时一声惊叫,忙扯下脸上的帕子,连迷雾都不怕了,他喊道:“殿下!您、您把奇石还给陈姑娘是怎么个说法?您要反悔那十六万两吗?!布和我可是一分都没有拿到啊!” 守王一把搭上布和老板宽厚的肩膀,脸上要笑不笑道:“你得知凌王血脉还在世,难道这个消息抵不上那十六万两?” “我、我没想要知道这个消息啊!谁能知道这、这陈姑娘是......”布和老板急得团团转,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何止十六万两,那可能还是需要抵命的事情!当年凌王叛国判得莫名其妙,抓得快死得更快!此案本就残存不少疑点,凌王妃带着腹中孩儿上吊自尽更是将此事的种种疑点推向高峰,随即便被皇帝强制压下,当中流了不知道多少血泪,十几年来京城噤若寒蝉。 但凌王生前有贤名,私下曾有不少人想为其平冤,不管是南盛皇室,还是这些人,一旦知道凌王有血脉留在人世,那将会是怎么样一场腥风血雨........别人不清楚,他十六年前直面凌王叛国案,又常年混迹京城各处做生意的商人会不知道吗! 陈筱艾掂了掂腐玉,腐玉回到她手中,便能更好的拿捏花见春了。她刚把腐玉放进兜里,回身就看到柳容景目瞪口呆的脸,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守王和布和刚刚说什么?凌、凌王的血脉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啊要解释起来真麻烦......陈筱艾心里也没底,正想搪塞过去,突然一阵疾风从门外灌进,一个蒙面带刀的贼人闯进来,他大概没想到屋里几个人居然没有被烟雾迷晕,顿时一愣,陈筱艾可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扶着椅子转身对他胸口就是一踹,将人直接踹出房门去,没想到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守王适时霸气喊道:“我守王在此!什么贼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是守王!居然还有王爷在这里,该怎么办?!” “你傻啊!奇石不就在守王身上!” “那个布和也在此,一举两得了!快上!” 布和老板吓得不行,尖叫道:“妈呀!守王爷在此你们都敢如此,胆子也太大了吧!殿下你的侍卫呢?!” 守王一把格挡住贼人的手臂,转身对着他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劈,动作快速流畅,但由于他多年没有练功过,这一掌居然没有将人劈晕,还是柳容景赶上来再补一掌才将人扔开,他无奈道:“我不过普普通通出个门而已,就带了那两个......谁知道在京城里竟然有人真的敢对我动手啊!” 陈筱艾跃上酒桌,一脚踢翻酒壶洒了贼人满脸酒水,在他反应不及时趁机用头纱将人缠住,一把拉过来后用带毒的银针放倒在地。 “赶快离开这里!你们要是被迷晕了我可搬不出去!”见柳容景脚步还不稳,陈筱艾立马抓住他的手臂扶住,朝守王和布和老板大喊道。 守王和布和老板连忙用帕子捂脸,两人拿了刀在前头开路,布和老板的紧张情绪大约是缓过来一些,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又见自己的酒楼被打乱得一团糟,心想着这以后肯定要影响做生意,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顿时也被激起了血性,见到蒙面人二话不说就是一通尖叫,接着操着刀就扑上去,蒙面人抬头就看到二百斤一座人形山朝自己扑来,哪里来得及反应,一声惨叫就被压倒在地,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陈筱艾见此,忍不住赞叹道:“这比我的毒针还好使......我以后得吃胖一些。” 柳容景忍不住吐槽道:“拉倒吧,你这小身板吃再胖也没有这效果!” “别小看人,我还能再长高的好不好!” “长再高也不可能,他那体型连正常男人都很难达到!” 陈筱艾唾弃道:“所以你们这些高瘦男人才那么没用,像布和老板这种关键时刻才能派上用场!布和老板,我支持你,你真厉害!” 布和老板从蒙面人身上气喘吁吁地爬起来,闻言收到了极大鼓舞,大喝一声道:“陈姑娘说得极是,我胖男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看我压扁你们!哎呀!” “布和老板!” 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砸在二楼的栏杆上,布和老板被带偏了身体,愣是给那道青色身影做了缓冲垫,两人一起滚了出去。 “左莲姐!”陈筱艾定睛一看,居然是左莲! 左莲快速爬起身来,她散了头发,嘴角带血,拧t着柳眉面色微冷,朝陈筱艾喊道:“我没事,你不要过来!” “不知死活的女人,你挨了我两掌,内脏早已受损,还敢说自己没事。” 陈筱艾抬头一看,见站在屋顶处的果然是之前在小街市上袭击她的老掌柜,他脸上多了几道挠出来的血痕,对着左莲嗤之以鼻道。 左莲咬牙站起,一抹嘴角血迹,冷笑道:“你这把老骨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瞧瞧你那张老脸,本来就不堪入目。” 老掌柜横眉竖目,眼睛立刻捕捉到柳容景,又认出戴着面纱的陈筱艾,指着她恨道:“毒女!你上次抛洒在我身上的药粉究竟是何物!” 他一开始以为只是毒性大的痒药而已,没想到回去以后不管如何冲刷身体以及吃解毒药都没用,身上还是奇痒无比,甚至慢慢变成一种仿佛有毒虫在身上四处爬行的尖刺痛感,密密麻麻,无孔不入,不要人性命,就冲着折磨人的身体和心智而去,老掌柜几乎用了毕生内力才勉强压制下来,但浑身上下抓挠的几乎不能看。 陈筱艾朝他嚣张一笑,说道:“是不是好像有虫子在身体里刺来刺去的痛?那可是我精心研制出来的毒爬粉,起初只是痒而已,就是专门让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老前辈掉以轻心用的!” “好哇,看来你才是真正不知道死活的那一个。”老掌柜冷笑一声,眼神可怖,“本来只是想抓住你换取悬赏金罢了,今日你落到我手里,我定要好好折磨你,让你承受比我百倍千倍的痛苦!” 话刚音落,左莲的暗器就朝他面门飞去,没有打中老掌柜,却打破了他身后那几盏琉璃灯,璀璨的碎片四处飞溅,老掌柜只能狼狈的挥着袖子挡开。 左莲一把抓住陈筱艾:“筱艾姑娘,灵秀和雷音卫呢?他们怎么不在!” “我让她们往城西大街去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陈筱艾反抓住左莲的手一把脉,果然内里混乱出血,急忙掏出药丸往左莲嘴里塞,“左莲姐你受伤了,先别动!” “不行,我先送你出琼裳庭,马就在外面,灵秀定能赶得上回来!” 陈筱艾刚想询问小曹子在何处,突然就被身后的柳容景一推,老掌柜不知何时已朝她飞扑过来,被柳容景一把格挡开来,但他本就不是老掌柜的对手,迷雾的毒性又还未从身体里散去,只咬牙撑了几招,就被一被打中肩膀,摔落出去几米。 “没用的小子。” 老掌柜仰头轻蔑道,突然听到一声轻喝,守王拿着刀剑与他贴面而战,几招下来便知道眼前男人同样不是他的对手,他刚想出力下死招,就听布和老板大声喊道:“守王殿下!您千万小心啊!” 守王?眼前男人是那个守王爷? 老掌柜的力道顿时弱了几分,他们在外虽扬言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湖中人,但说到底没人不畏惧来自皇室贵族的势力与压力,江湖人中也不是没有被皇室赶尽杀绝的。若是一个小人物杀了便杀了,躲到江湖里谁也找不着他,但眼前可是一个王爷,若杀了他,别说逃入江湖了,怕是京城他都跑不出去! “来啊,来战啊!本王可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正僵硬着呢!”守王自知打不过,但气势可不能输了,他拿着刀大力挥舞着。 开玩笑,他好歹也是一个习过武的正经王爷,年轻时也没少去校场与人切磋比武,虽然天赋不佳,这么多年来也早就懒惰懈怠,但怎么能让受伤的小伙子和女人挡在他前头呢! 还有这些贼人明显就是冲着陈筱艾而来,他多年的疑惑与担心好不容易在今晚得到解释,不管陈筱艾到底如何,他势必是要护住陈筱艾的性命! 眼见守王出招越来越认真,老掌柜阻挡间又不能下死力,差点把他憋得气急攻心,一气之下刚想把守王整个掀翻之时,陈筱艾与左莲突然从守王的两边同时进攻,一个暗器尖利,一个针尖淬毒,老掌柜情急之下,一掌直对陈筱艾而去。 “陈筱艾!” “筱艾姑娘!” 陈筱艾在深厚内功的撞击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第850章 对峙 陈筱艾在地上滑了数米,她在剧痛之间控制不住的吐了第二口鲜血,看着喷洒在地上的血迹,忍不住心想这一招真是挨得实打实。 “陈筱艾!” 柳容景从一旁飞扑过来,一把抱起陈筱艾,手忙脚乱地擦拭她嘴边血迹,心急如焚的大喊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少爷,你压到我的荷包......”陈筱艾闭了闭眼睛,勉强稳住自己的精神,不让自己晕过去,“快给我药......” 柳容景吓得差点就地跳开,连忙按着陈筱艾的指示翻出她荷包的内伤药,赶紧喂她吃下,他关心则乱,看着陈筱艾闭眼凝气,痛得直皱眉头,嘴角和下巴的那一抹抹红色血迹一遍遍的刺痛他的心神,嘴上忍不住骂道:“你说你上去拼什么劲!没赶上用还受伤!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你想那么多干嘛......我才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陈筱艾感觉缓过来一点,她扒着柳容景的肩膀想要爬起来,不想躺在他热烘烘的臂弯里,眼睛只盯着与左莲和守王缠斗在一起的老掌柜,眼神笃定道:“而且,谁说我上去没用了?” 老掌柜在转身之间一脚踢翻守王的刀剑,顺势提气将他逼退几步,只那一瞬他便感觉心脏狠狠一紧,仿佛被一双大手无声地攥住一般,所有的气都被堵在胸口,针尖般乱窜,他痛叫一声,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冷汗直冒,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掌柜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正直视着他的陈筱艾,这毒女明明挨了他重重一掌,应该起不来身才对,此刻居然能朝他挑高嘴角,抬起手指了指手背,格外得意的一笑。 老掌柜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臂,只见右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扎了一根银针,那银针的针身在他的注视下颤了颤,竟然还继续往他的肉里钻! 第188节 “这是什么?!”老掌柜立马抽手甩开银针,眼睁睁地看着手背上的紫点化作一道紫红色的线,顺着皮肤下的血管一路爬向他的手臂,肩膀甚至胸口,老掌柜匆忙点穴想要阻止,却发现根本无用。 心脏隐隐约约要停止跳动,窒息般的感觉如潮般袭击而来,老掌柜大力的抓挠自己的胸口,拼命想要吐出心口那股含血的气,他跌跌撞撞的退后,觉得自己快要憋闷而亡了! 守王停下脚步,讶异道:“他......这是中毒了?你是什么时候下手的?” “就他刚刚掌按我身上的时候。”陈筱艾一抹嘴边血迹,冷冷道,“哼,我才不会白白挨这一下。” “就那一瞬间你都能......”守王吃惊不已,接着化为浓浓的佩服,“真是厉害了。” 左莲乘胜追击,抛出袖中带钢绳的鹰爪钩,将显然抵挡不能的老掌柜全身上下死死缠绕住,硬生生拖到脚边来,匕首横过老掌柜喉咙,将他彻底制止住。 “布和!”守王看见连忙帮把手,将钢绳的一头扔给布和老板,“拿你的身体压住!别给他逃了!” “没想到我的体重也有这样用上的一天......”布和老板忍不住嘀咕着,索性将钢绳缠绕到自己肚子上,在地上坐定,心想那贼人武功虽高强,但那样一副小身板肯定掀翻不了自己,嗯,还算安全! 老掌柜呼呼地喘气,仔细一看发现他进气多出气少,浓黑的鼻血从他鼻腔里缓缓滴下,他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也不是没有中过毒,今日这一出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翻大车了,上一次在小街市抓这毒女失败,还能说是有人相助,这一次没想到她居然敢以命相博,他那一掌少说也能去掉她半条命,在那样生死攸关的时刻,她竟然还能往他身上扎针下毒。 这姑娘当真是自己不要命也别想让别人好过!太狠毒了! “筱艾姑娘,你这伤......”左莲拿着帕子慌张地去接陈筱艾嘴角不断留下的鲜血,看神情也是慌了。 “别在这待着了,赶紧去找大夫医治!” 柳容景说着就要去抱陈筱艾,却被陈筱艾推开了,她闭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在自己的肩膀与胸口上快速点下几个穴道,接着将药瓶的内伤药全倒进嘴里直接咽了。 “你这样能行吗?”柳容景忧心道。 “放心吧,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自己身体怎么样。”陈筱艾朝他安慰一笑,“本来他也不敢拿我的命去,这人难对付,这一掌换他落到我手中,也算值了。” 柳容景听着心里难受不已,像被刀锋划过那般冰冷疼痛,只能默默t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体。 老掌柜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把坐在他身边的布和老板吓了浑身一颤,指着老掌柜颤颤巍巍的问陈筱艾:“陈姑娘......他该不会要死了吧?” “他死不死的,得看我的意思。” 陈筱艾在柳容景和左莲的搀扶下站起来,冷眼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老掌柜,说道:“你不用这般看着我,都是江湖中人,你要抓我换取悬赏金,跟我下毒要你性命没什么两样,都是各取所需罢了。你们这些老前辈不是常说,武功不精,信念不足,是自己的问题怪不得旁人吗?” “哼,小小年纪的,嘴上却跟那些个老人一样一套一套的。”老掌柜眼底里浮上一点欣赏,“敢这样与我以命相博,倒是我小看你了,看你的手段,定有不少人败在你手中吧?难怪能进悬赏令。” “那只是花见春故意搞出来的把戏,这么多年来我可没主动惹过什么事情。他颁布悬赏令也只是为了利用你们抓到我罢了。那悬赏金他能不能拿出来还难说,当初他被抓进地牢,妻妾都散了,你们也是知道的。” 老掌柜神色一冷,说道:“他若是敢这般欺骗我们,我非扒他的皮不可!咳咳咳......” “在此之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命吧。”陈筱艾捂着嘴巴闷咳一声,只尝到满嘴的血腥味,“这是见血封喉的毒,你虽内力深厚,但一炷香内必定毙命。” 老掌柜扬眉看她一眼:“就像你刚说的那般,成王败寇。只是我没想到我在江湖驰骋了一辈子,临到头居然落在你这种小丫头手里,也是白混一场。” “这就说明我能力强,你斗不过我。”陈筱艾可不跟他客气,“要想挽回你在江湖里的名声,捡回你这条小命,就把花见春的行踪抱上来,我可给你解药免你一死。” 老掌柜的神情有微微的松动:“……我是冲着你来的,你要是给我解药,就不怕我要你性命?” “你都在我这翻两次车了,有必要还赖着我吗?如今你面前还站着守王爷,晚点还有顺天府的人,先保你自己这条狗命要紧吧。” 守王立马背手上前,威严道:“没错,本王可记住你的脸了。要不要彻底放过你,还得本王说了算。” 老掌柜看着陈筱艾嘲讽道:“如此这般,你这番说辞没有丝毫可靠性。” 陈筱艾没有回话,她只是从随身不离的荷包中取出一个木质的小药瓶,扔给柳容景,苍白的嘴唇挑起一道笑意,她说道:“这是见血封喉的解药,我出门只带一瓶,便是时刻提醒自己不可随意用毒取人性命。遭受你暗算的不止我一人,也不该只由我来决定你取不取你的性命。少爷,你看着办吧?” 柳容景捏着手中药瓶,脸上出现难以压制的怒气,他抬手露出右手上的狰狞烧疤,说道:“上次差点毁我一臂,还未找你算账。既落到我手里,就这么随意决定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反正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吧!” “你!”老掌柜肩膀一挣,埋头就喷出一口鲜血。 布和老板连忙挪开一些,惊叫连连道:“这、这鼻子和耳朵都开始流血了!这位仁兄,不要跟命过不去啊!” 威胁完老掌柜,柳容景忙回头仔细查看陈筱艾,见她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心里稍稍放下心,担心道:“你的身体撑得住吗?反正他已经落在我们手里,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先带回去审问?” “不行,若要带他回去,就必定要留下他的性命,一旦解药给他,咱们与他的立场立刻就反了,这人本来就难以对付,到时都得给他甩得团团转。” 陈筱艾不赞同道,思考间看到柳容景右手上的伤疤,突然问道:“少爷,当初伤你的那个店小二呢?怎么没见着他?” 店小二就是老掌柜的那个徒弟,他当时被陈筱艾用毒放倒,但最后还是给老掌柜救走了,老掌柜在这,那他必定也在! 砰地一声巨响,无数琉璃碎片和木块从隔壁包厢飞出,柳容景和左莲同时将陈筱艾护在身下,碎物都砸落在他们身上,陈筱艾在他们的臂弯间看到小曹子从包厢门后滑出,头脸上都是鲜血。 “小曹子!” 小曹子听到陈筱艾的声音,立马转身爬了起来,他的双眼清明,四肢也很灵活,想来受伤并不严重,陈筱艾刚松上一口气,就见店小二从窗户外爬进,一脸狰狞的杀意。 “小曹子后面小心!” 小曹子一个猛回头,他的双臂上绑着含有钢块的臂缚,再加上他手臂奇长天生神力,店小二即便用双臂及时护住自己的身体,也依旧被砸退几步,双臂震颤,差点抬不起手来。 “妈的,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店小二身上虽没有血迹,但看得出来小曹子依旧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他龇牙咧嘴的甩着不断颤抖的双臂,余光瞄到不远处被绑着的老掌柜,顿时一惊,“师父?!” 守王一听,立马拿起刀剑横在老掌柜脖颈间,冲着店小二一脸威胁十足。 店小二不敢轻易上前,怒道:“快放开我师父!” 守王可不搭理他,只朝陈筱艾问道:“他师父嘴硬,这小子能问出什么来不?” 第851章 盗匪 “守王爷,劳烦你把刀再抬高点,说不定他就肯说了。” 听到陈筱艾的话,守王立刻将手中刀刃抬高,锋利的刀锋划破老掌柜的脖子,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流下。 “住手!快放开我师父!”店小二焦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花见春的下落。”陈筱艾盯着店小二,缓缓说道,“你师父已经中了见血封喉的毒,一炷香内不解毒定然无救,解药就在我手上,就看你这个孝顺徒儿如何做了。” “花见春?”店小二先是一愣,接着急忙说道,“我们进京城后从未见过他!都是他命人来找我们说话,我们上哪去知道他的下落!” 陈筱艾微微一拧眉头,问道:“他命的是谁?” “是一个女人,不认识,又戴着兜帽,看不清脸长得如何。”店小二努力回想着,“说话倒是有条有理,不压制人,她只说她是代表花见春而来的,我们正缺着钱用,瞧着你也不是很难对付的样子,我们才在小街市设下圈套的!” “咳咳!徒儿,你说得太多了.......”老掌柜意图阻止。 店小二无奈道:“师父!都什么时候了,您中了见血封喉,这不是寻常毒药,不按他们说的办,我上哪给您弄解药去!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命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布和老板从老掌柜身后探出一颗脑袋,赞赏道:“嘿,这小年轻说得不错,思想比你这个师父有眼见多了。你们江湖中人就爱把什么义气尊严挂在嘴上,那又不能当饭吃当钱花,命也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所以得惜命才行啊!” 守王将刀收回来,抱着手臂打量店小二,说道:“所以说到底你们是因为钱财而来。若本王也出钱,你们也什么都能做?” 陈筱艾无语道:“殿下,您还欠着布和十六万两呢,就别再那充什么大款了,布和都快哭了。” 布和老板咬着袖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呜呜声的点头赞同陈筱艾的话。 “嘿你个小白眼狼,我把奇石都还给你了,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 “不是你自己的说的,目的达到了,本来也不是为着奇石而来的吗?” “那你也不能.......” “喂,我说你们!”店小二看着自己师父鼻腔淌血,跺着脚实在待不住了,“我都说了,你该把解药给我师父了!” “还没问完话呢。”柳容景要解药往他跟前一晃,“你们不知道花见春在哪里,为何一开始在小街市里与其他人配合如此默契?你和你师父在米铺袭击我们,那边人就将陈师父和春晓掳走,这显然是你们之间是有过商榷的结果。说,你们将陈师父和春晓藏在哪里去了!” “我们怎么可能与其他人合作,那可是要分钱的行动!只有弱小的家伙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店小二嗤道,“一开始我们就打算冲着这小姑娘去,独领赏金的!但悬赏令又不止我们手上有,别人手上同样也有,他们有他们的计划谋略,可不关我们的事情。话说回来,他们还是占我们的便宜才能成功行动,哼,白白给他们做了嫁衣!” “如果是这样,那花见春的目的,就是将我们师徒二人推出来吸引火力而已。”老掌柜面色难看,“他另外着人掳走你的家人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你现在发现也太晚了。不过你们师徒二人本来就是冲着我而来,如今这t处境也不算你们冤枉。”陈筱艾说着看向店小二,继续问道,“你说的那个戴兜帽的女人,她身上是不是有股腐烂的异味?” 这个女人,陈筱艾严重怀疑是陆磊说的,搭乘马车从花街离开,前往城西大街的那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店小二连忙点头道,“还真是那股味儿,我还以为只是老人臭而已!” 老人臭......会给店小二这种感觉,说明这个女人很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花见春那家伙,虽然喜爱女人,但身边从不留上了年纪的女人,这个女人应该不是他本身就留在身边的女人之一,极有可能是他在京城认识,并且逃出地牢的关键人物。 只是现在他们对这个女人的了解知之甚少,只知道她来往于花街和城西大街。 左莲捏着手帕伸手过来,按了按陈筱艾的嘴角,担忧道:“这边先暂且放下吧,筱艾姑娘,咱们先回府里治伤要紧。等灵秀和雷音卫回来,这里交给他们便好。” 想到左莲姐和柳容景,还有小曹子都有伤在身,现在不是勉强的时候,陈筱艾点点头,对心急如焚的店小二说道:“有什么话一并交代了,解药我能给你师父,但你们能不能顺利安全出京城,得看守王爷的意思。” 守王抱着手臂,冷酷的轻哼一声。 店小二没想到眼前不远处穿着富贵的中年美男子居然是一位王爷,一时愣住,他们江湖中人向来不敢轻易招惹皇室,就是因为他们富贵权势滔天,他们武功再如何高强,也只是平民百姓罢了。 守王左右打量老掌柜和店小二两人,说道:“虽说你们今晚不是对着本王而来,但害本王受惊,你师父更是对多次对本王下手,差点让本王受伤见血,此罪你是认还是不认啊?” “事事不顺,算我们倒霉吧。”老掌柜并没有看守王,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陈筱艾,他知道即便守王在这,这情况还是这小姑娘说了算,“我徒弟并没有伤到守王,也识时务及时住手了。你可以不给我解药,但必须放我徒弟安全出京城。” “师父!您在胡说什么!我才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徒!”店小二一指陈筱艾,怒道,“都说了我们不知道花见春的下落,你答应给我师父解药的,岂可说话不算话?!” 陈筱艾扶了扶额头,说道:“所以才让你有什么一并交代了。你们师徒俩是冲着我来,下面那群贼人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明知道今晚连王爷这样的人物都在,却依然能毫不犹豫的下手,现在混江湖的人都这么没心没肺了么?” 店小二略一犹豫,说道:“这群人其实我们也不算认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一群粗俗的武夫,他们是冲着金银珠宝来的,逢人就抢,遇人就砍。对了,他们刚刚还想对包厢里的贵妇人贵小姐下手,我都阻止他们了,他们还挥刀要我别管闲事。” 众人听了都拧眉,这群人居然还想对小姐夫人们下手,何止是粗俗的武夫那般简单,简直就是土匪! 陈筱艾听着感觉不太对劲:“这群人肯定不是江湖中人,听着更像是不知道哪来的土匪盗贼,与其说是胆子大,不如说是就好血腥不要命这一口,就图个一时痛快。” “我、我感觉也是!”布和老板慌张道,“每当出去旅游寻宝就最怕遇到这样的人,又要钱又要人,贪的很,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怕死!干的事又血腥又危险!” 守王震惊道:“这样一群人是怎么进京城的?” “京城这么大,自然是什么人都能混进来。”柳容景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但此刻没有时间深究,他对陈筱艾说道,”顺天府的人差不多该来了,咱们赶紧出去吧,别被这群人缠上了。” “赶紧快走吧你们,把解药留下就行!”店小二跳脚道。 柳容景将解药扔给他,众人簇拥着陈筱艾下楼,就听陈筱艾喊道:“分三次喝,每一次相隔半个时辰!” 店小二捏着解药,一脸的犹疑不定,嘀咕道:“她这是故意拖延我们,还是这药就得这么喝啊......” 老掌柜坐在地上,身上还缠着钢绳,闻言深叹了一口气,显然已经放弃了。 布和老板在前头带路,打算操一楼的小道路带他们离开琼裳庭,谁知道刚一转身,就跟一个满脸通红,浑身上下散发着酒气的矮小男人碰了一头,矮小男人长了张又短又方的脸,满脸痦子,双眼迷醉,他盯着布和老板颤抖的双下巴,张着嘴巴充满疑惑地哎了一声。 楼梯狭窄,众人不方便帮他出手,布和老板打算自力更生,举起手中刀柄,哎哟一声就要朝矮小男人的脖颈间袭去,矮小男人却仿佛被他的动作激醒了一般,突然一撩腰间的破烂围巾,掏出一把短小的斧子就朝楼梯上众人扔了过去。 “小心!” 柳容景一惊,抬头将斧子打飞出去,那斧子在掉落时旋转不停,陈筱艾一时躲避不成,脸上的面纱被斧刃割落开来,碎成两边,掉落在地。 矮小男人一手抓着布和老板的手臂,将陈筱艾飞扬的发丝,惊慌的容貌,甚至是因为鲜血而嫣红的嘴唇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长大嘴巴,唾液不受控制的垂下,接着化为贪婪又兴奋不已的大笑,他朝身后大声喊道:“老大!老大啊!这、这里有个绝世大美人!大大的美人啊!快来......” 布和老板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咬牙奋力脱开他的桎梏,将刀柄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矮小男人的声音顿时一停,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不省人事了。 “快,快!后厨那有一道通往大街的小门,走那儿快些!” 布和老板不停招乎众人,但矮小男人的声音已经传遍整个琼裳庭,一楼陆续有和他同样装扮的贼人探出身子来,一看一行人光鲜亮丽先是一愣,但又见他们手无寸铁,便狞笑的走过来。 第189节 “谁又在说些什么屁话,哪来的绝世大美人,刚刚包厢那两个我用着就很不错,等会记得给我抬回去!” 一名彪形大汉从包厢里慢悠悠的走出来,他剃了头颅半边头发,正冒着青茬,另一边全都编成密密麻麻的小辫子,走动之间小辫子甩在他前额上的两道狰狞刀疤上,居然有些不符合其气质的跳动感。 大汉的腰间上分别挂着一蓝一红两张绣有荷花盛开的肚兜,他满脸餍足,朝众人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 第852章 辫子大汉 “刚刚谁说的绝世大美人,快拉出来给老子瞅一瞅。” 辫子大汉说着吸溜了一下嘴巴,神情活像刚刚饱餐一顿的土犬,他是从包厢里出来的,腰间又挂着绣工精致的肚兜......陈筱艾已经能想象包厢里是什么样的惨状。 左莲将陈筱艾护到身后,这个动作让辫子大汉一下子注意到他,他眯着眼打量着左莲,说道:“长得是不错啦,挺带劲儿,但也没有到绝世大美人的地步嘛.......话说这几位是打算上哪儿去啊?什么情况啊,在这迷雾下居然没有事?” 布和老板故技重施道:“大胆贼人!守王爷在此!尔等还不快快跪下!” “守王爷?” 盗匪们面面相觑,似乎对这号人物不甚清楚,辫子大汉抬手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吹了吹,一脸毫不在意,他说道:“若是平王或者慎王,还有让我们曲曲膝盖的价值,这守王听说比我们还不着调,不过是个占着皇室出身的酒囊饭袋罢了,凭什么让我们跪他?” 布和老板都不敢看守王的脸色,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们这可是大不敬!” 被人如此当面羞辱,是个人都得跳脚,但守王的神情倒是意外的淡定,好像根本不是在说他一样,陈筱艾躲在左莲身后,忍不住小声说道:“殿下,这场面,你好歹生气一下,怎么跟事不关己似的。” “我生气干嘛?我历来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如此。”守王无所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我就是靠着这种酒囊饭袋的形象,皇上才懒得搭理我。如果我跟平王似的,他能容我至此?” “那也是这么个说法......”陈筱艾心想你倒是还挺能屈能伸的。 “而且说实话我也不亏,反正该享受我是享受到了。”守王耸耸肩,接着一扶楼梯栏杆,对着辫子大汉喊道,“喂!这位英雄好汉!本王在此,你好歹给点面子,金银珠宝趁着顺天府没到,拿了就拿了,要胆敢再对人出手,接下来等着你们的可是各家的追杀!” “哟,果然是守王爷,这话说起来果然那么实诚。”辫子大汉咧嘴一笑,朝守王随意的拱了拱手,“兄弟们敢在京城如此行动,就是图个意气痛快,t金银珠宝和女人到处都有,就是不如京城来的稀罕,尤其是这些个千金小姐和贵妇人,摸着皮肤都不知道比普通女人精贵滑溜多少倍......难得来一趟,岂能空手而归?” 说着,周围的盗匪都猥琐的嬉笑起来,听着让人浑身不适。 守王拧了下眉头,说道:“这里的千金小姐和贵妇人一旦醒了,家里父亲和兄弟都能要你们的命,你们钱拿着花就算了,干嘛跟命过不去?” “怎么会呢?只怕他们恨不得将他们的妻子女儿都送给我吧?你们京城富贵人不是最在意女人的名声名节吗?”辫子大汉遗憾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一天到头在那瞎装什么,这样抛弃女人多可惜啊,还不如就这般从了我。” 守王听着虽感觉无语,但也知道这的确是京城某些人家会干出来的事情,若是他今晚带多了侍卫,势必要将这伙盗匪斩于刀下,但陈筱艾他们几个都受了伤,手无寸铁,盗匪人多势众,打起来必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此刻应该逃出去,让顺天府的人来处理才是最合适。 “既做得出此事,说明你已经准备好面对后果了,好自为之吧。”守王居高临下的看着辫子大汉,说道,“你现在还待如何?把本王也带回去你家里做客?” “若我有这个荣幸的话。”辫子大汉笑眯眯的摊开手臂,“守王爷果然如传说一样那般好说话,该坐下来和我弟兄们一起喝杯酒才是。” 守王冷笑一声,说道:“本王虽然广交朋友,但还真不跟盗匪来往。你也仔细想想,若到本王的酒宴上,你该坐在哪里才成体统。” 谁又会和盗匪坐一桌呢? 辫子大汉因为伤疤而缺了一角的眉毛微微一扬,他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狠厉,接着又化为皮笑肉不笑,他说道:“说话就说话,交朋友就交朋友,要是扯上身份地位可就没意思了。你守王爷出身再如何尊贵,今儿不也一样给我们困在这里。” “本王承认,今晚这局面的确很难看。但你还打算就这样一直困着本王不成?” 辫子大汉笑着摆手,笑道:“我又没打算跟你过不去,起码得让弟兄们享受完这一次还差不多。” “那你......” “我那位兄弟,就是被那胖子打晕躺地上那个,刚刚可跟我嚷嚷着有绝世大美人,这家伙别的本事没有,眼光倒是极好极高。”辫子大汉朝地上努了努嘴,眼神缓缓落在左莲身后的那抹红色身上,“把这绝世大美人交出来,让弟兄们也见识见识。” “放屁,想的美!”左莲和柳容景异口同声道。 “哟,那么激动做什么。”辫子大汉笑看他们一眼,对面容严肃的守王嬉笑道,“守王爷是什么人啊,平日里肯定已经阅美无数,坐拥美人万千了,给弟兄们让一个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把这美人送出来,你们随时可以出了这门。我们之后也不会拿您说事,如何?” 守王只盯着他看,半晌朝布和老板伸出手,布和老板心有灵犀,忙将手上的刀放入守王手中,只见守王提起刀,不屑道:“一个卑贱至极的小小盗匪,能跟本王说上话就已经是三生有幸,居然还敢跟本王讨价还价。” 辫子大汉仰头大笑一声,更是浓浓的鄙夷:“都同处一个屋檐下了,还当自己是镶金的不成?” “那本王就让你明白,什么叫作尊卑有别。” 守王一横刀,就要从楼梯跳下去,被陈筱艾一把扯了回来,差点没把刀给磕碰掉下去,来个现成的丢人现眼,守王顿时急道:“你做什么呢?!” 陈筱艾白他一眼,说道:“没看到他们人多势众吗?你是出了这口气,还管不管我们能不能逃了?” 守王看着她这张脸咬牙切齿道:“......反正我是知道你露了这张脸就要被盯上了。” 陈筱艾转过头,果然就见辫子大汉神情一顿,接着露出了惊喜满满的贪欲来,没有丝毫隐藏,让陈筱艾厌恶的想起花见春初见她时的场景,心里更加不痛快。 “瞧着年纪小些,但还真是.......” 辫子大汉话没说完,就见陈筱艾抬起手,她手指间夹着几个黑色的圆丸子,看着毫不起眼,像是小孩子的玩物,但辫子大汉只一眼就看出那是什么东西,他神情大变,朝着四周的兄弟喊道:“火药!快跑!” 陈筱艾奋力一抛,黑丸子在空中四散开,砸到酒楼各处,火药碰撞立即应声而炸,来不及反应的人都被这火力冲击开,火星与黑烟紧跟着滚滚而来,琼裳庭上下被浓烟弥漫,呛咳的人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好呛!” “他们逃了,快追!” “其他人不用理会,把那个美人给我抢回来!”辫子大汉捂着鼻子厉声喊道,“老子要她给我当压寨夫人!” 几人簇拥着陈筱艾往外面跑,天色昏暗,四处喧闹不已,充斥着男人的喊叫与谩骂,陈筱艾脚上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幸好小曹子长手一抱,将她捞到自己的背上,突然感觉脖颈间一热,小曹子脚步一顿,惊慌道:“筱艾你流血了......” “我没事。”陈筱艾将小曹子脖颈间的血抹干净,坚定道,“很快就好了,我们快走!” 一开始他们留下的马匹都在琼裳庭的马房里头,柳容景本想给陈筱艾找个马车,好让她躺下休息,但留在附近的马车都是那些贵妇和千金小姐平日里坐的,主打一个精贵漂亮,马跑得并不快,无奈只能牵过一匹马,让小曹子背着陈筱艾坐上去。 几人都陆续上马,布和老板还有点犹豫,守王扯着马绳说道:“布和,跟着我走,到时追问起责任来,就说你一路护卫着我走,别人也挑不出你毛病。” 琼裳庭是布和老板与人合作,但由他主营的店,现在不仅遭了盗匪还受了不小的破坏,无论是里头被迷晕的人还是顺天府,到时候肯定都要找他麻烦,此刻跟着守王走,由守王庇护是最好的法子了。 布和老板只能撑着肥胖的身体勉强爬上马,看着浓烟冒出的琼裳庭,整个心都凉了:“我的琼裳庭啊……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 守王一踹他的马屁股:“你比谁都能赚!” 骏马在夜色下飞驰于城南大街,此时已经接近宵禁时刻,路上只有收拾小摊准备回家的行人。 左莲猜测文灵秀带着雷音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城南城西在前方就有交汇路线,便带着小曹子的马一路往前跑。 小曹子跑马跑得并不稳,又担心身后的陈筱艾摔下去,一手拉绳一手护着陈筱艾,紧张的连背脊都甭硬了,陈筱艾很想告诉他不用担心,但内伤导致她胸口闷痛,一张嘴就感觉血腥气从自己的喉咙间泛上来,虽知道自己没有被伤根本,但此时此刻也难受的直皱眉头。 因此她只能尽量用力抓着小曹子,以免自己被马甩飞下去。 后方远处传来男人的吆喝声,马蹄声四起,急躁又快速,守王说道:“这群家伙当真是完全不要命了,居然还真追上来!” 【作者题外话】:颈椎病了.....码字真难受 第853章 遇险 “他们肯定是冲着陈姑娘来的!” 布和老板的短腿勉强夹着马肚子,在跑马间大声喊道:“这种盗匪就好金银珠宝和美人,今晚他们敢闹得这么大,势必不满足不罢休!” “可恶,顺天府的人居然还没来,李春和那混蛋在做什么呢!” 柳容景时刻注意前方陈筱艾的背影,猜测道:“今晚来琼裳庭的客人基本上都被迷晕了,这群盗匪里外包围,根本没人能出去通风报信,咱们也才刚刚逃出,说不定顺天府还没有接到消息。” “不行,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肆意乱来!”守王一拉马绳,掉转方向,“你们好好护着她,我拐弯去顺天府报信,待会再去找你们!” “殿下,我用不用跟你去啊?”布和老板拉着马绳左右张望。 “那群家伙不敢对我乱来,你跟着他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记得照顾着点儿!”守王嘱咐完,转身骑马从另一条道路离开。 布和老板护着自己的胖肚子很是没底气,弱弱骑马跟上去:“我又不懂武功不懂刀剑,只有这一身肥膘......也就只能给陈姑娘挡枪使这个用场了。哎!柳公子,拜托你等等我!” 柳容景满心忧虑着陈筱艾的伤势,闻言回头道:“你快些吧布和老板,等到了城西大街有雷音卫就安全了。” “哎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是我不想快一些,是这马的脚不利索,跑得就是慢一些,我还专门挑了一匹健壮些的.......”布和老板对t着胯下马匹抱怨连天,抬头瞄到不远处的屋檐上有亮光闪过,下意识喊道,“柳公子,快低头!” 一把短斧头居然从天而降,打着旋高速飞来,柳容景踢腿后仰,眼睁睁地看着斧头的刀锋从自己的胸前滑过,他立马起身扯过自己的和布和老板的马绳,一夹马肚子道:“别分心了,快走!” 这盗匪头子居然是个会轻功的,在城南大街两边的屋檐上飞檐走壁,隐隐有追上他们的架势,柳容景觉得事态不妙,陈筱艾手无寸铁,那把短斧随时能将她逼摔下马! 柳容景伸手捞过摊贩留在街边的杆子,在马上瞄准辫子大汉奋力一扔,辫子大汉盯得是陈筱艾的马,一时不察,虽没有被杆子击中,但杆子的落地掀起屋檐砖瓦,碎裂的瓦片砸在辫子大汉的胸口上,他看向柳容景,神情怒道:“不知死活的小白脸!” “前面是我的女人,有种你就冲着我来!”柳容景索性停下脚步,朝辫子大汉挑衅道。 布和老板一脸震惊的路过:“......你这样说陈姑娘知道吗?” 经过前段时间的相处和沟通,布和老板是过来人,他早就看出来这位柳家公子心仪着陈姑娘,只是陈姑娘一看就是要做大事业的女人,看样子对情情爱爱丝毫不感兴趣,面对这位美男子的一片心意和献殷勤全部当作没看见,让布和老板好一阵佩服,面对柳容景又是一番唏嘘。毕竟这位柳家公子可是京城很多女子的心仪对象,没想到也有这样吃瘪的时候。 柳容景一踹他的马屁股:“要你管,赶紧跟上去,多一个人护着她!” 说罢就要独自留下面对辫子大汉,但辫子大汉只站在屋檐上打量着他,不屑道:“老子可不跟小白脸打架,娘里娘气的怪膈应人的。那美人是你的女人?老子可不信。” 柳容景一甩杆子,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怕打不过就夹紧尾巴赶紧滚!” “你若要人跟你打架,好好练练你的阳刚之气,也成。我这就让人来陪你。” 辫子大汉说完,仰头从嘴边发出一声啸声,原本就陆陆续续追来的盗匪很快找到方向,朝柳容景这边奔来,居然也有个几十人,为首的男人兴奋的尖叫一声,第一个朝柳容景袭来,他们大都是在野地里摸爬滚打练起来的手脚,是最野蛮不过的动作和套路,尚不是柳容景的对手,但压制住他也足够用了。 辫子大汉看着觉得没意思,还是对楼梯上那美人红裙念念不忘,他掂了掂怀里的金银财宝,心想那美人如果此刻在怀,就让她坐在闪着金光的财宝堆里,那画面那盛景,说是天上人间也不为过!他辫子这么多年来刀光剑影的讨日子过,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辫子大汉越想越亢奋,他贪婪地舔了舔嘴角,朝下面挤不上去的手下喝道:“小的们!随老子去夺美人!谁要是助我得力,这兜子珠宝就都是他的!” “呦呵!老大,我跟你去!” “定把那美人抓回来给你暖床!” “哈哈哈哈老大有福了!” 盗匪们大笑着驱马前去,只留下三个与柳容景缠斗不休,柳容景咬牙应对,但以一敌三着实难以突破,他只能在心里不停祈祷,文灵秀与雷音卫已经接上陈筱艾。 这边城西大街上,小曹子突然叫唤两声,左莲微微放慢脚步,轻喘着气问道:“小曹子,怎么了?” “筱艾,刚刚晕过去了.....”小曹子虽然看不到身后的陈筱艾,但从气息上捕捉到了停顿,吓得他连马绳都不拉了,双手护着陈筱艾一脸惊慌不安。 左莲连忙来到陈筱艾身边,陈筱艾已经从短暂的晕睡中醒过来,神色恍惚地朝左莲摇摇头:“左莲姐,小曹子,我没事......只是这内伤比我想象要重。” 受了这样的内伤,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躺着千万不能随意乱动,但她又是跑又是跳又是骑马的,自然会越来越严重,可能无关性命,但也着实疼痛难耐。 “筱艾姑娘,你再忍忍,咱们已经到城西大街了,灵秀和雷音卫肯定在这附近,你等等,我马上放信号。”左莲摸向腰间,却什么都没摸到,她立马回想起刚刚与那老掌柜缠斗时从楼顶摔落下来,定是那时候掉落不见的! 可恶,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 左莲左右张望,街边铺子全都已经关店,她下马上前推门撬锁全都无用,看来是店主知道外面动向不平,特地加了重锁闭门,连推几道店门皆是如此。 左莲不敢耽搁,没有地方能躲藏,那只能继续往前跑了,半夜有快马疾行,动静不小,灵秀和雷音卫肯定能察觉的。 “筱艾姑娘,万万要撑住。”左莲抽出腰带,将陈筱艾与小曹子捆在一起,避免陈筱艾从马上跌落,又嘱咐小曹子道,“小曹子,你在前面只往前跑,不用顾及我,我会在后面护着你们的。” “嗯!我知道了!” “走!” 第190节 话刚音落,不远处就传来急碎的马蹄声,伴随着男人们故意发出来的鬼哭狼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难听,左莲轻啧声一声,从袖中摸出暗器,对着声音方向处就是一射,噗呲几声轻响,有马匹和男人应声中招,惨叫着摔落在地。 “嘿!这里有个女人!是不是就是老大要的女人啊?” “不是,这个老了点,老大要的是一个年轻的,穿着红裙子的。” “你小子不懂的欣赏,什么叫老,这叫有韵味!老大不要,我要!” “谁说就给你了!我也要!” “争什么,老大要的红裙美人就在前面,还不赶紧追!” 辫子大汉大笑着一马当先,左莲快步上前想要缠上他,但辫子大汉早有准备,他身上不止藏着短斧,居然还有流星锤! 左莲堪堪躲过圆锤的重击,手中匕首根本不可能切开厚重的铁链,盗匪们在四处有意干扰,她丝毫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勉强在地上滚爬躲开,刚起身就被盗匪用马绳缠住了胳膊,拖拽数米后,硬生生将她摔到店铺门板上。 左莲身上本就有伤,被这样重重一摔,低头就喷出一口鲜血。 辫子大汉轻哼一声,收起流星锤,朝手下喊道:“小的们,这个就赏给你们了,小心她身上还有暗器。” 说罢再次跃上屋檐,他轻功极佳,很快就看到马术不佳的小曹子背着陈筱艾勉强跑马的身影。 红色裙摆在空中飞扬反转,在夜色中格外张扬撩人,仿佛有一双柔软无骨的手在撩拨人的心神,辫子大汉越看越心热难耐,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人拥入怀中好好疼爱。 “小子!看招!” 辫子大汉实在忍不住了,他从屋檐上一跃而起,两把短斧齐发,小曹子回身看见,先是弯腰曲背躲过一把,眼看另外一把躲不过,他便仗着长手的优势,用手臂上的钢缚硬对硬,这一晃眼的功夫,辫子大汉已经彻底接近了他们,就在他们右侧的屋檐上快速奔走,他看准时机,腿上奋力一发,直直朝他们飞扑过来,目的俨然是小曹子背上的陈筱艾。 小曹子岂能让他得逞,关键时刻他猛地一拉马绳,马匹嘶鸣着抬起前蹄,马蹄差点就能踢中辫子大汉的身体,但他在那瞬间居然抓出了马鼻上的绳子,展现出与魁梧身体不匹配的轻巧,在空中调整身体方向,一脚踹向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小曹子。 小曹子被当胸重重一踹,辫子大汉原以为能将他踹下马去,但小曹子顾及着身后的陈筱艾,咬牙含血忍下了这一击,大喊一声朝着辫子大汉的面门重拳出击。 辫子大汉避开这破绽百出的攻击,心想这小孩子定然不是自己的对手,换平时还能陪他玩上一玩,但看天色他们也差不多该收工回山了,真等顺天府的人来可不好办,把这美人抢走才是要紧。 想着便快速伸手,一把抓住小曹子身上与陈筱艾捆绑在一起的腰带,大喝一声直接将他们扔飞出去。 腰带散开,情急之下小曹子根本没来得及抓住身后的陈筱艾,眼睁睁地看着她闭着眼睛从自己的背上滑落下去,就要落入辫子大汉的手中。 第854章 卓煜出现 红裙在夜色中闪耀飞扬,如墨色绸缎般的乌亮发丝朝自己手中垂落下来,辫子大汉喜形于色,他嘴巴大张,张开手臂正要去迎接这从天而降的美人儿,一股力道突然从身侧袭击过来,内力深厚果断,辫子大汉直接被撞飞出去,重重的磕在树上。 “筱艾!”小曹子从远处的地上爬起来,突然瞪大了红色的双眼,“主.....主子?!” 将辫子大汉打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应该身处南沙的卓煜本人。 他一t身黑色利落劲装,飞身将陈筱艾揽抱救下,看到她闭着双眼,嘴角带血的模样,心中狠狠一紧,忙抱着她落地,仔细探查脉象和伤口,发现她只是暂时晕睡过去,紧绷的脸色才勉强一安,抚摸陈筱艾脸颊的粗糙手指又轻又柔。 多日不见,自己策马奔腾,还是没有赶上,见到她这番重伤不醒的模样......卓煜狠狠咬牙,果然当初就该狠心一些,不管不顾的将她一起带走才对,她身边如此危险重重,自己就不应该远离她的。她这番受伤遇险,都是自己的责任。 她明明都回到自己的身边来了,自己居然没有遵守诺言,保护好她。 卓煜心中悔恨与心疼交杂在一起,他细细抚摸着陈筱艾的眉眼,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一揉再揉。 辫子大汉甩着脑袋,他刚刚一头磕在树上,敲得他头脑七荤八素,刚把神志甩回来,回头正要对人发怒,就与卓煜含着怒气的双眼一撞,辫子大汉脖子一缩,不可置信道:“卓.....卓煜?!你怎么会在这儿?!” “六辫子,你居然有胆子出现在京城?”卓煜微微眯起眼睛,充满了威胁,“还敢伤了我的人。” “你不是在南沙吗!这会子怎么会在这里?”六辫子大声质问着,心中却很没底气,他本就是看着卓煜不在京城,才敢有这胆子过来玩上一玩,现在卓煜出现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花见春那家伙居然敢骗他! “还有,那美人不是我伤的!我追她时她就受伤了!” “你将护她的人打伤,又将她逼落下马,还敢说你没有?”卓煜的怒气已经化为震慑,压得六辫子直皱眉头,“你追她做什么?” “呃......她和她的人破坏了我的好性子,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罢了。” “才不是!”远处跑来的小曹子大喊道,“他!他就是要抓筱艾!说筱艾是大美人,要抓回去当什么夫人!主子,你要好好教训他!” “臭小子你......”六辫子心想刚刚怎么没摔死你! “他说的没错啊卓侯爷!”牵着马,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正是布和老板,看到卓煜,他就是看到了今晚的救世主,差点没当街大哭一顿,他连忙说道,“伤陈姑娘的人还在琼裳庭里,但这个辫子家伙企图对陈姑娘图谋不轨!这家伙一路追杀过来,就是要抓陈姑娘回去当他的压寨夫人!我在场听得可是一清二楚!你休想抵赖!” “哦?压寨夫人?”卓煜明明挑起了嘴角,却眼露杀意,“你出息了啊六辫子。” 这混蛋胖子,早知道刚刚路过他时就应该一把掐死他!六辫子在心里骂道,心中踌躇不定,他是城外大山深处的盗匪,靠的就是在山中各处杀伐掠夺,抢劫前往京城过路人的金银财宝,因大山路况地形复杂,即便京城行使过不少剿匪行动,也没有彻底将他们断灭,他们就这样一代一代的生存下来。 直到前两年卓煜带着他的雷音卫出现,杀了当时的盗匪头子,断了队伍中的年轻力量,六辫子因轻功了得勉强逃过一回,藏匿在深山中重振旗鼓,但也从未想过杀回京城找卓煜报仇,毕竟图一时痛快遭杀身之祸,和东躲西藏但能带领兄弟顺利活下去,哪一个重要,六辫子还是分得清的。 此次敢进京掠夺琼裳庭,便是受了花见春那家伙的怂恿,他给了迷雾这种好东西,琼裳庭今晚又都是金银珠宝和漂亮女人,一想到卓煜不在京城,他们趁夜色行动,摸了财宝和女人就跑,继续藏匿在深山中,谁又能找他们的麻烦? 万万没想到卓煜居然会出现在这儿!南沙不是要准备打仗了吗!还有,他刚刚追的这个美人还竟然是他的女人?! 六辫子的手慢慢摸向腰后,两年前他与前来剿匪的卓煜对峙过,他露出这样的眼神,今晚绝对是善不了了,刚刚守王警告他时就应该收手的,过于贪心了吗...... ……但是贪心又如何!又有几个人能说自己不贪心的? 他们心甘情愿成为盗匪,便早已经是被老天爷抛下的那群人,和卓煜这样什么都拥有的天之骄子不同,他们的一食一行皆要靠自己的手,自己的刀去抢夺,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贪心又怎么了?贪心他们才能活下去! 六辫子慢慢摸出腰后的短斧,目光危险的舔了舔嘴角,他的眼神缓缓落到卓煜怀中的陈筱艾身上,不可抑制的想着——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要的就是漂亮女人给他诞下后代子孙,以往能用的女人虽然不少,但到底没有太喜欢的......这个女人就很好,足够漂亮足够带劲还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是卓煜的女人。 只要抢走这个女人,就报了当初卓煜剿匪之仇,让众人都知晓他卓煜是没能力护住自己女人的没用男人,他身为盗匪的生涯也算圆满了。 将六辫子的神情行为看在眼里,卓煜岂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心生出陈筱艾被随意看待的愠怒,她这样优秀又努力去抗争的人,在六辫子的眼里居然只是只有这种用处的女人。 无聊,且可恶。 将陈筱艾一把横抱起来,卓煜走到旁边店铺门前的干净处,用披风做垫,再让小曹子做倚靠,卓煜才小心翼翼的将陈筱艾放下来,用手指轻轻抚开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指腹停留在血迹已经干掉的嘴唇上。 陈筱艾的睡脸,他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安静而柔和的,卓煜一想到这是自己赋予她的安全感,心里都会万般温暖与自豪。 从此以后他便发誓,绝对要好好守护陈筱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带着痛苦与血腥跌入梦境之中。 六辫子眼看卓煜背对着他迟迟没有起身,心想这可是个机会,不用与卓煜如何硬拼,只要打伤他,再杀了那小孩和胖子,将那女人抗走上屋檐便可,以他的轻功,就算是卓煜也难以追上。 越想越有戏,六辫子大喝一声,拿着短斧就对着卓煜的背影而去,卓煜听着声音,甚至连头都不用回,他轻巧的躲开那一斧,回身之间甚至连腿脚都是无形,当胸一脚便将六辫子重重的踹飞几米,六辫子在慌张退后间就听到自己肋骨破裂的声响,他大惊失色,捂着胸口一脸不可置信的疼痛,这卓煜的武功居然有如此长进......明明当年自己也是能与他过上几招的。 “你义父死了以后,你便子承父业是吧?”卓煜看着他,神色冷峻。 “......哼,你亲手杀了我义父,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你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不然不会趁我不在才下山。”卓煜嘲道,“若我是其他盗匪,定不会扶你上位,你只是个只贪图地位与享乐的酒囊饭袋,实则思想能力都不能服人,若不是你义父,以及那用来唬人的轻功,你成为不了头子。” 六辫子怒道:“胡说八道!老子的地位是靠自己能力挣来的!底下人哪一个不是我亲手带的,谁不服我?!” “所以我才说你脑子有问题。你义父当年武功高强,也知道以你们盗匪的本事只能躲在深山里称王称霸,只要不出山,靠抢你们也能吃喝不尽,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不成问题。所以当年就算我带着雷音卫,打进深山里也费了不少人和物,那对我来说也不算容易。” 卓煜的声音清冷至极,好似冷冬下微微一弹的清冽琴音,陈筱艾的肩膀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卓煜直视着六辫子,那眼神就像在看废物,他继续说道:“深山剿匪难行,所以你们这群人活下来的人,只要继续前辈的道路,是很难再有杀身之祸的。你义父与我求饶时,便说你会知道这个道理,看来他不仅养了个背信弃义的义子,还养了一个蠢货。” “谁不知道躲在深山老林里就能苟活!”六辫子大手一挥,骂道,“但老子是盗匪,是匪!就是要抢,要杀!那才是我们的处世之道!你说我蠢也好,说我贪也罢,但老子就是一个盗匪,抢得走那是我的能力,抢不走也无需别人如何看待,就算今日落入你手中,金银珠宝,漂亮女人我都享了!卓煜,你以为你能杀干净我们所有人吗?不可能!我们一代一代的抢过来了,永远都会是你摆脱不掉的麻烦!” “我的麻烦多的是。”卓煜抽出腰间佩剑,“你是最低等的哪一种。” “我跟你拼了——” 小曹子指着六辫子,对蹲在一旁的布和老板说道:“他,他干嘛找死啊?” 布和老板双手合十,眼睛正闪耀着崇拜的光芒,叹息道:“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目睹卓侯爷的风采,可惜,太t可惜了!这要是在琼裳庭里该多好......啊?你问这个啊?伯伯我哪知道他们盗匪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这种场景一般也有得形容,那就叫垂死挣扎。” “啊?什么意思......” “来,跟伯伯念,垂死挣扎——” 布和老板正撅嘴教小曹子念字,突然一只手软软的将他的脸推开,低头就看到陈筱艾半眯着眼睛,无语道:“布和......你太吵啦。” 第855章 我很想你的 “哎哟,陈姑娘醒了!卓侯爷,陈姑娘醒了,看起来是没有大碍!” 布和老板一开心,连忙扯着嗓子就喊,看不到的街角处突然飞出一人摔落在地,仔细一看,不正好是那六辫子吗! 六辫子鼻青脸肿,捂着胸口在地上挣扎几番,死活站不起来,布和老板探头探脑仔细一看,好家伙,那左腿小腿都弯折了!难怪站不起来,这卓侯爷下起手来果然也是极狠心的。 卓煜一甩衣摆的灰尘,快步朝陈筱艾走来,忙从小曹子手上接过她,让她仔细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卓煜满心满眼的关切,注视着陈筱艾轻声问道:“筱艾,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痛吗?” 陈筱艾躺在熟悉的臂弯里,即便卓煜近在迟尺,柔和沉稳的声音几乎化成实物将她温柔的包裹住,但她依旧感觉有些不真切,眨了眨双眼,才轻轻问道:“......真是大人吗?” 卓煜脸色一变,忙去抚摸她的太阳穴和眼眶,明明脸上没有外伤,这是伤到眼睛了? 粗糙带茧的手指,落在自己脸上的力道却是轻柔到小心翼翼的,明明她是那么健康活泼的一个人,卓煜以往抚摸她的脸却总是怕碰坏她一样,就像现在。 陈筱艾突然一笑,睁开的大眼睛里填满了卓煜的身影,她伸手抓住卓煜的手指,说道:“大人,我知道是你,我刚刚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卓煜如释重负,揉了揉怀里人的肩膀,叹道:“你别吓我。你刚刚真是吓到我了。” “我以为我在做梦。”陈筱艾闭了闭眼睛,想朝卓煜笑一笑,但血迹在她的嘴角干裂开来,扯得她嘴角刺痛,忍不住嘶嘶两声。 “小曹子,赶快去找水来。”卓煜用手指轻压陈筱艾的嘴角,眼神里都是心疼,“筱艾,你先别说话。” 陈筱艾甩开卓煜的手指,又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固执道:“不行,我要说话,我真的以为我是在做梦,一会觉得你在南沙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一会又觉得现在这场面我自己撑不住了,好想你回来帮我,又怕你看见我受伤,怕是还要骂我.......心想这梦真是又期待又害怕,做的乱七八糟的,然后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陈筱艾不仅梦做得乱七八糟,嘀嘀咕咕的说着话也有点东倒西歪,但卓煜一字一句没有错漏,认认真真的全听了,等陈筱艾不嘀咕了,他问道:“那你觉得我是来帮你的还是来骂你的?” “呜......好像都有。”她受这么重的伤,卓煜的担心一定和怒意成正比,她现在那么痛,希望大人能手下留情啊。 卓煜叹息一声,用脸颊贴了贴陈筱艾微微有些发热的额头,说道:“你就趁着我现在心疼吧。放心吧,我怎么会骂你呢,你会遭遇这事,会受伤,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独留你一个人在京城,应该时时刻刻保护你的,最该挨骂的人是我。” 大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前往南沙是皇命不可违,况且大人都已经留了雷音卫给她,他已经为她妥善安排好了一切,花见春逃狱,师父和春晓被抓都是事出意外,不可预料。 还是说,大人对此事可能早有预见? 陈筱艾的胸口一阵闷痛,她将脸埋进卓煜的衣服里,无法抑制的咳嗽起来。 “筱艾!” 卓煜心惊不已,手指一张,只见丝丝血丝在黑夜里依然清晰可见,一顿一顿的刺痛他的神经。 不行,筱艾已经开始发热起来了,得赶紧回去治伤! “筱艾,没事的,你再忍忍,我马上带你回去。” 卓煜说着就要抱起陈筱艾,但陈筱艾却突然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额头轻轻贴在卓煜的脖子上,感受着不同于她的炙热温暖,她轻咳两声,轻轻说道:“大人,我很想你的。” 卓煜的脚步一顿,微微低头看到她俏皮的耳尖,说道:“筱艾,我......” “我很想你的,所以......我现在不会问太多,关于凌王,凌王妃他们的事情,这里面,甚至可能还有淑慧长公主的事情,大人......你其实比我早一步知道了吧?” 我那让人不可置信的身世,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呢?这才是陈筱艾很想发问的。 第191节 但她不会现在问出来,因为卓煜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她很满足了,这已经足够对她的情感做出交代了。她可以等到之后卓煜再给她回答,她不管是因为什么,什么隐瞒也好,为她好也罢,她都会好好等着那个回答的。 啊,要是换作以前的她,怕是要跟大人来个当面不说不死不休,现在却是......果然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让人心软。 陈筱艾迷迷糊糊的想着,闭眼再次睡了过去。 挂在他肩膀的手轻轻滑落下去,卓煜的心脏差点停在那一瞬间,感受到陈筱艾轻轻但均匀的气息后,才感觉血液漫上僵硬的四肢,他在心里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布和。” “哎,小的在小的在。”布和老板赶忙小跑上来,小心翼翼看了看陈筱艾的脸色,放心道,“侯爷放心,陈姑娘只是睡过去了。” “在琼裳庭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一五一十的说来。”卓煜面如沉水。 布和老板忙点头应下,突然回想起十多年前有关于卓煜的一些事情,卓小侯爷小小年纪便性情稳重,成熟大气,颇有其父亲安国侯大将之风,他是安国侯与淑慧长公主的长子,更是盛成帝的第一个外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京城贵族谈笑之间多有打探,意有为其谈亲的意思。 但淑慧长公主是怎么说来着? 布和老板当时正令人搬着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进入安国侯府,隔着画廊听到园子中央亭子上,淑慧长公主的温柔笑语。 她说,大夫诊脉出凌王妃所怀的,是女孩儿。凌王妃与我亲如姐妹,何不让我们的孩子亲上加亲呢?所以啊,我已经为阿煜准备好两份见面礼,一份是作为兄长给妹妹的礼物,一份,则是娃娃亲的定礼。 ——缘分呐!布和老板彻底回想起来了,忍不住在心里呐喊这一句。 淑慧长公主果然金口玉言呐!原以为天人相隔再也遇不到的两个人,居然在这么多年以后再次回到了对方的身边,续上父辈为他们牵上的红线! 真是,真是......布和老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想不管如何,没想到这段情缘自己时隔十六年居然还能再次见证,要是能帮上什么忙,要不枉此当年淑慧长公主对他多有庇佑了。 “布和。”卓煜的声音再次传来。 布和老板如梦惊醒,连忙抛开其他想法,将陈筱艾在琼裳庭里遇到的一切事情全部如实说来,自然也包括在包厢里,守王揭开陈筱艾的身世之谜。 对于当年小姨是否真的带着腹中胎儿上吊自尽这件事,守王果然有过怀疑。 卓煜对此并不算意外,守王再如何废物藏拙,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出身,他的出身注定了他的灵敏和疑心,他当一个别人看不起的废物王爷反而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听不到的声音。再者在他受到鄙夷的漫长时光里,只有同处地位的凌王给予他尊重和耐心,以及极大的理解之心,两人在明面上并无往来,实际私底下是能称上一句好友的。 由他当面来揭开陈筱艾的身世,到底比其他有可能的知情者要来的好一些。 布和老板说完话后默默的退后两步,很体贴的不想影响卓煜的思考。 夜深露重,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诺大的街道上,门窗紧闭,朦胧的月色下只有卓煜抱着陈筱艾前行的身影。 卓煜感受着怀中的身形和重量,长高了,也变得更轻了。 他知道刚刚陈筱艾是想问什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就绝对越不过安国侯府,以及他卓煜这个人。以陈筱艾的性子,没有直接问出口,说明她给予了绝无仅有的信任,她希望卓煜能接受这份信任。 说白了,自己便是让她失望了。 我该怎么去挽回呢,明明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明明只是想等到全部事情尘埃落地,没有任何威胁危险的时候,再t向你托出这一切,到时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害怕,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 卓煜轻轻蹭了蹭陈筱艾的头顶,心想没关系,他不会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了,他会不计一切的牢牢的守护好陈筱艾,没人再能从他的手上夺走他的珍视之人,没有人。如果有,那就杀了他们。 匆匆赶来的几名便衣雷音卫都被卓煜的眼神吓的心惊肉跳,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带来了铺有软垫的马车,送上装有热水的水囊以及药物。 卓煜将陈筱艾安置在马车里,喂了药又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把脉后见情况稳定下来,才坐在马车里,注视着陈筱艾的睡颜,一边问话。 “左莲和那位柳家公子都受了伤,左莲伤势有些重,那位柳家公子倒还好,只是一直嚷着要见陈姑娘,不肯轻易离去。” “无所谓,他要跟便跟着。” “是,守王殿下给顺天府送去消息,李春和已经带人前去处理,一路过来都是顺天府的官兵,您不用担心会中伤百姓,盗匪擒获了大半,全都交给顺天府处理,李春和明白您的意思,会严加审问花见春的一切消息。” “他知道我回来了?” “您放心,已经警告过了,李春和说他欠了陈姑娘一个人情,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雷音卫俯首,并没有走开。 “叶歌有消息了吗?”半晌,卓煜问道。 “还在追踪,暂无消息。” “继续跟进,有消息马上回报。” “是!” 第855章 温泉别院 西山温泉别院,是卓煜一手开发的地方。 这是盛成帝原先赐给他的地方,但卓煜嫌弃院子过大,便重新修葺了一番,有些地方另作他用,大小虽不能与一开始相比,但独坐西山脚下,无人争抢地盘,更难以窥伺,是个与世无争的好地方。 柳容景散着头发,披着披风,抱着手臂倚靠在房门口,正看着院子里的盛开的不知名花朵发呆。 形虎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匆匆而来,见柳容景面对风站着,连忙道:“少爷,小心受风了。” “哪来的风,这整个院子暖的很。”柳容景收回视线,摆摆手道,“这要是入夏了,这院子可就没法待了。” “夏日里也没法泡温泉。”形虎说着推开门,“本来这院子也不是这么个作用。” 柳容景跟着进去,问道:“你去看那附近的校场没?” “是,得了卓侯的同意,今早进去体验了一番。果然是一手培养出雷音卫的好地方,是京城里那些校场不能与之相比的。怪不得某些人家拼了命想把自家兄弟儿子送到卓侯手下,就算以后不能成为一方人物,也是个磨练意志,增长武功的难得机会。” “哼,你评价还挺高。” 形虎笑了笑,将药碗端到柳容景跟前,说道:“属下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少爷不用在意。” 不用糖,柳容景将碗中药汤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拿巾子按了按嘴角,说道:“别的不谈,卓煜对这方面的心还真是大,这样一个重要地方,居然就这样让你进去观看体验了?他也不怕我吩咐你另有目的。” “雷音卫是卓侯一手培养的亲兵,就跟在战场里带兵一般,自然是得了皇上的允许。连平王爷,慎王爷和其他几位将军都不能置喙半句,这校场光明正大的摆在这儿,卓侯自然是谁都不怕的。”刑虎接过空碗,将一小碟桂花糕放到柳容景跟前,“况且少爷您还在这养伤呢,咱们多少还是客气一些吧。” “若不是因为陈筱艾,谁想欠他的人情。”说到这点,柳容景也是无法,“这里伺候的人不多,我也找不到人问,陈筱艾怎么样了?醒了吗?” 刑虎忙道:“属下过来时特地去问了左莲姑娘,说陈姑娘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今天早上醒过一回,吃了药用了饭,又很快睡过去了。那位虹夏姑娘说,陈姑娘一旦受伤就会一直睡觉,恢复得比常人要快,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又吃又睡的,也的确是只有她能做出来的事情了。”柳容景轻叹一口气,心里放心下来,“你晚些时候去走一走,要是陈筱艾醒了就来告诉我。别理那卓煜说些什么,只管来通知我过去。” 刑虎心想,自家少爷还真是与卓侯杠上了,这都在人家的地盘里,里外都是雷音卫,这样会不会太不客气了?但他也只能答应下来,希望到时陈姑娘在场,场面不会太糟糕。 “对了少爷,关于陈姑娘的身世......”刑虎一想到这件事,心中被掀起的狂风暴雨还未消停下来,忍不住出声问道。 柳容景揉了揉额头,闭眼道:“......陈筱艾当初是我带来京城的,我现在依然觉得荒谬。” 在住进温泉别院养伤的那一晚,柳容景便将跟过来的布和老板押进自己的房间里,从头到尾的问了个清楚,直到现在,他的惊讶并不比刑虎少多少,他整整两夜未眠,心中骇浪惊起一层又一层。 当初他和晨妃对着陈筱艾有着各式各样的猜测,思来想去,甚至还去江南查探凌王妃的母家江家,万万没想到关键点居然是在凌王身上.......要是姐姐知道了,估计也要像他一样夜不能寐了。 现在想想也不是他们想得不周到,而是他们对凌王实在知之甚少,凌王离开人世时连晨妃都还只是个小孩子,就算见过也不可能到现在都还记得,何况凌王因为叛国之名,有关于他的一切形象早就消失殆尽,连黑市里都不一定留存有他的画像,只能靠旧人相认了吗...... 话说回来,卓煜当初年纪也尚小,他不记得凌王的脸还算情有可原,但他身边的那些旧仆是怎么一回事?尤其是伺候淑慧长公主的那位虹夏,以及安国侯府的管家振伯,他们怎么可能忘记经常与府上往来的凌王的长相? 柳容景一眯眼,想起来虹夏对陈筱艾的行为态度,几乎就能肯定虹夏早已经知道陈筱艾是何人了。那卓煜就不可能不知情,这的确也是左莲口中,连卓煜都要小心翼翼谨慎对待的秘密,也的确是柳容景本人难以去承受的事情......不过卓煜为何要一直隐瞒?隐瞒众人就算了,毕竟是出于对陈筱艾安全的考虑,但为什么要瞒着陈筱艾本人呢? 话说回来,虽然不想承认,但卓煜这个人在陈筱艾心中可是有特殊位置的,他隐瞒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以陈筱艾的性子来说,肯定会生气吧? 陈筱艾这个人,本来要得到她的信任就不是一件容易事,就算是卓煜,她也不可能不动摇吧? 手指轻轻滑过下巴,柳容景看着桌上黄澄澄的桂花糕,突然意识到,这可是个好机会。 卓煜并不是什么完人。 刑虎一看柳容景的神情就知道不对,默默端着托盘后退,说道:“您悠着点,咱们可在别人的地盘上,可千万别乱来。” “卓煜有这样的院子避人耳目,难道我就没有吗?”柳容景挑眉,“等陈筱艾彻底醒来,也有可能觉得自己不一定非要在这儿养伤。她要是想走,卓煜不一定就留得下。” “您.....到底是想跟卓侯对着干,还是担心陈姑娘啊?”刑虎脸色古怪道。 “废话,我当然是担心她了。” “您担心陈姑娘是不假,但也别因为卓侯的关系,而对陈姑娘的情况意气用事了。”刑虎犹豫了一下,说道,“陈姑娘的身世,如今已经有七成明了了,若能将陈师父救出来,一切说清楚,也就十成明了。陈姑娘就不再是您当初深入深山中带出来的用来试毒的小宫女,而是有着叛国之名的凌王的遗腹子,凌王明家最后的血脉。您真的有认真的想清楚,陈姑娘现在到底是谁吗?” 柳容景一时微愣,刑虎说得对.......已经不能用以往的情况看待陈筱艾了。 到底是旁观者清,见柳容景听进去,刑虎接着说道:“若当初凌王妃是生下孩子之后再自尽,那么或许还能回到江南江家,起码有个千金小姐的名头......但凌王妃是使了计策生下的孩子,骗过众人,这在皇上眼里,又算不算得上是欺君之罪呢?” 这个性质立马就不一样了。盛成帝会如何看待这个孩子? 用手指抵住嘴唇,柳容景表情凝重,他还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所以,陈姑娘的情况并不比之前好,反而更差了,从花见春一事就看得出来,说不定他还将陈姑娘的身份传播出去,到时盯着陈姑娘的目光只会越来越多,甚至越来越危险......t说不定有一天,京城跟皇室都会知晓。” 说到这里,刑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也为陈筱艾的处境担忧,但他是柳容景的护卫,受恩于柳家,他必须把话跟他的主子说明白。 “若您把陈姑娘放在第一位,到那一刻,就像左莲姑娘当初警告您的那般,您,老爷、小姐和柳家,承受得住这个未知的后果吗?” “闭嘴。”柳容景咬牙道,“怎么,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都要步步紧逼我做出选择。” 他明明只是保护陈筱艾而已......为何就那么难。 “属下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希望您能更加慎重。”刑虎弯身抱拳,诚恳道,“老爷沉浸官场多年,一派清流,晨妃娘娘在后宫谨言慎行,九皇子更是还小.......属下能理解您想要保护陈姑娘的心情,但请您面对卓侯,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柳容景冷冷道:“说到底,你们就是觉得卓煜才能保护好陈筱艾。” “柳公子,年纪轻轻的不要妄自菲薄,但有些事情,的确有比你更加适合的人去做。” 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左右手都端着满满点心托盘的布和老板。 他估计刚从温泉里头回来,头发还湿着,穿着也单薄,显得人更加肉嘟嘟了,他笑眯眯的快速将几碟子点心放到桌上,坐到柳容景身旁,哟了一声,笑道:“怎么,看您还委屈上了。” “胡说什么。”柳容景瞪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琼裳庭不是还等你回去收拾烂摊子。” “嘿,我也不是一个人做琼裳庭的生意,有人帮我看着呢,再者现在回去也只会受到客人们的指责怪罪,有守王爷为我担保,我还是晚两天再回去吧。”布和老板说着,乐呵呵的吃起点心来,“再者卓侯爷有吩咐呢,我得等东西到了,亲自过目才行。” 柳容景好奇道:“什么东西?” “一些有关于前尘往事的东西罢了,没想到也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布和老板捏着糕点唏嘘道,“这十几年间我有无数次机会将它们卖出去,但始终下不去那个手,没想到是等着这一天呢。真是缘分一旦牵上线,月老来了也剪不断呐。” 听他念叨这个,定是在说卓煜和陈筱艾,柳容景心生不爽,不愿意搭话,让刑虎准备茶水去,赶紧让这胖子吃喝饱足了离开。 “唉,柳公子,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您啊,就是心眼忒小了。”布和老板啧啧声道。 柳容景皱起眉头,就听布和老板继续说道:“你有守护陈姑娘的心自然是好,没人阻止你,谁又会阻止你呢?但你也不能因此就不肯让别人对陈姑娘好呀!多没格局的事儿,都是为了陈姑娘好,又何必看谁不顺眼,硬要夺得这个头筹呢,陈姑娘好了,你也就开心了不是?” “.....这个当然。” “卓侯当然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才让你跟着来了。”布和老板一脸过来人的表情,拍了拍柳容景的肩膀,“情敌啊,飞醋啊,都是其次。先帮着陈姑娘度过这一关,才是重中之重啊。” 第192节 第857章 解释 陈筱艾做梦了,梦里依然是那条湿漉漉又脏兮兮的小巷子。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每次做梦都会梦到这条连在哪里都忘记的阴暗小巷子,是年幼的她第一个记住的地方吗? 污水是冰冷粘稠的,她抓着衣角踮着脚丫子四处张望,人来人往的大人都会碰到她,他们无视她,嬉笑她,但没人真正关注她,她是这条小巷子上最微小不过的尘埃,落在谁的肩膀上都只需要轻轻一拍,就能消失。 谁会这样将她拍打出去呢?她的师父吗? 她的小脑袋恍恍惚惚的,慢慢的思考着,师父离开多久了呢?她太小了,还越不过屋檐看不见天日,她饿吗?她总是饿着的。 穿着暗粉色纱衣的女人带着清甜的香气到来,女人将红通通的小果子塞到陈筱艾手里,朱红嘴唇轻启,连皓齿都是洁白漂亮的,在她懵懵懂懂的眼神中,女人轻笑着说,你的小师父好像不回来了,他跟我说过,让你跟我走呢。 为什么要跟你走呢?陈筱艾想着,明明师父跟我说过,不能拿你们递来的任何一件东西,所以她将果子塞回去,迈着小步子,踩着污水还是跑了。 女人的叹息遥遥传来,近在迟尺又消失不见。 陈筱艾在叹息的余音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始终想不起来,师父到最后究竟有没有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 师父,你轻易让别人带走我,又无数次在耳边让我不要接受别人的东西,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现在想想,当年也才十几岁的你,也很艰难吧,肯定有无数次想要抛下我吧......陈筱艾缓缓坐下来,仍由长发垂落下来,看不清表情。 冬花和雪春一直在床边守着,见陈筱艾起身,连忙上前搀扶,拿软厚的垫子,轻如羽毛的羽丝被,将陈筱艾轻轻稳稳地安置在床头,又取来温热的茶汤和易消化的吃食。 “这是在哪?”陈筱艾饮了茶汤,看着陌生的屋子问道。虽然冬花和雪春在这里,但这个地方很明显不是在安国侯府,客气中有一点微微的硫磺味,难不成是在温泉别院? “是在西山温泉别院里,您昏睡整整三日了。”冬花的眉眼里含着担忧,她小心擦拭陈筱艾的嘴角,“今儿瞧着脸色好了许多,您还觉着哪里不舒服吗?” 陈筱艾朝她们二人笑了笑,说道:“好多了,一旦睡够就好了,我一向是这样。” “那就好,侯爷和虹夏姐这几日担心的吃睡都不好,一直守在您床前。”雪春喜道,“我这就去禀告他们二位。” 雪春匆匆出门,冬花端来一盘热水,拿着巾子为陈筱艾洁面擦手,温热的触感唤回陈筱艾的神智,她想起来闭眼前卓煜关切的眉眼,以及尚不知道消息的柳容景等人。 冬花性情稳,也更加心细,她看了看陈筱艾白皙窄小的脸蛋,仔细地为陈筱艾的手抹上手霜,一边说道:“柳家那位公子也在此地养伤,一直关心着您的情况。左莲姐的伤势无碍,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早上还来看过您,您就放心吧。” “如此,那就好。”陈筱艾听着放心不少。 冬花刚为陈筱艾打理好,门被推开,匆匆赶来的果然是卓煜和虹夏姐。 “大人,虹夏姐......”陈筱艾刚要起身,就被虹夏连忙按回去,虹夏足足有三天没有睡着过,熬得此刻眼眶通红,她一幅要哭不敢哭的神情,朝陈筱艾比划道——你不要起来,好好躺着。 卓煜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陈筱艾的额头,手指顺着她耳边的发丝滑落,轻叹道:“太好了,烧已经退了。” “我发烧了?”陈筱艾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怪不得昏睡了那么多日,看来是让他们担心了。 卓煜说道:“当晚你便发起高烧,我们不敢轻易给你用药,是让济世堂的戴大夫过来给你诊治的,他瞧着你药箱里的药好,便按着他的法子给你吃了。” “我药箱里的可都是猛药.......戴大夫没有说我吧?”陈筱艾有些心虚,她药箱里的药都是准备拿来卖的,为了即刻见疗效,都是下猛了的配方。以戴大夫那种温和温吞的性子,肯定嫌弃她心情急躁,急于求成。 “没有,还说你制药的功夫好,比济世堂里的医师都好。说你的身体情况不同于常人,常人的药对你来说过于缓慢,药效猛一些,对你来说反而更有益处。”卓煜说着,将被子往陈筱艾身上拉了拉,关切道,“你只饮了茶汤,肚子肯定饿了吧?想吃些什么?“ 陈筱艾其实不饿,但看到虹夏满心满眼的担忧与关心,还是笑着说道:“别的还好,就想念虹夏姐做的银丝鸡汤面,上次吃后我就一直念着,真是鲜得人眉毛都掉了。” 虹夏一听,连忙站起来笑道——我这就去准备,你好好歇着。 说罢就带着冬花和雪春出去,她知道陈筱艾与卓煜有话要说,贴心的带上房门。 “大人,我好像闻到珍珠梅的香味。”陈筱艾靠在床头上,嗅到被门带进来的一丝春天气息,“上次你从府里带走的那几株,已经开花了吗?” “入春没有多久,便慢慢都开了,果然如你所说,在温泉别院里养着更好。”卓煜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陈筱艾的脸上,“我上次见到它们开花,还是四岁的时候,在母亲的院子里。花形如梅,花蕾如珠,母亲十分喜爱。”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虹夏姐这么多年珍爱的照顾着,没想到还能再开花。”陈筱艾说道,“等后面得闲了,再移植到听雷阁t的暖房里去,大人你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了。” “那是母亲的爱物,自然还是挪回子伊院的园子里。”卓煜的眼神透露出几分怀念,“当初母亲,便是经常和凌王妃在园中赏花,我从校场回来,便会去她们二位的桌上蹭一口热茶,吃一口点心。” 陈筱艾仿佛看到了和现在不同,还小小的,短手短脚又或许有些婴儿肥的卓煜,不禁笑出声来,说道:“大人,你小的时候肯定很可爱。” “我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可不可爱,但小姨总爱逗我,爱捏我的腮帮子。”卓煜低头,牵过陈筱艾的手捏了捏,“本来,你应该能看到,我被小姨欺负哭的样子,然后取笑着和我一起长大的。” 即便卓煜的手很温暖,但在那一瞬间,陈筱艾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变得冰凉无比,她颤了颤手指,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回握住卓煜的手。 她艰涩道:“大人,我只想听到我师父亲口说的。” “我知道,我也想听到陈师父对当年一事的亲口述说,所以这段时间来我才沉住气,私下暗访调查,要来验证我心中这奇妙的猜想。”卓煜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陈筱艾莹润的指甲,看着她轻轻解释道,“没有直接对你说明此事,是我忧心你身处后宫,得知自己的身世反而束手束脚,对你的安全更加无益。我想等一切调查清楚,有证据确实,在不影响你生活与安全的情况,再告知你这一切。筱艾,不管事实有多难以接受,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陈筱艾心中微动,从相识后的每一刻,一直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的人就是卓煜啊。 “大人......你是什么时候,起了疑心的?”陈筱艾忍不住问道,“我第一次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吗?” “不,不是的。”卓煜摇摇头,“我对小姨夫,也就是凌王的印象已经不深,那时候我实在太小了。且与你相识时,你的五官还未长开,男女有别,并不会想到那份上去。直到我们抓获花见春时,我在他的龙眼宅里发现了凌王的画像,仔细一看,你们却有五分的想象。” 说着卓煜再看向陈筱艾的脸,说道:“随着你的成长,如今更有八分,只有那两分眉眼留给了小姨。” “......能给我看看那副画像吗?” 似乎早知道陈筱艾会有此要求,画像就放房间里,卓煜取来后一把展开,陈筱艾便看到那捧着一卷书,站在湖边淡淡微笑的男子。 陈筱艾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真神奇啊。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啊。 这简直就是男人版的自己嘛!她要穿着上男装,几乎就与画中人无异了。 血缘.....原来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指腹缓缓滑过保存得当,柔滑的画布,陈筱艾看到那一抹碧色时轻轻一愣,那是凌王腰间的一块碧玉,她对碧玉这种东西知之甚少,但这块碧玉,她好似在哪见过? “那是凌王时常挂在身上的一块玉,但是后来轻点财物时却怎么都找不到,有可能是当年凌王府的下人趁机偷走了也说不定。” 陈筱艾点点头,并没有多问,将画像还给卓煜,又问道:“大人,你可有调查出来什么来?” “凌王性好,他在世时多有与他交好的人,有些人当初虽是逃过一劫,但在京中官场已然得不到重用,大都泯然众人,或是干脆辞官告老还乡,他们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凌王会有叛国之举,所以曾在私下收容过,侥幸从凌王府中逃出来的人。其中有一位,是凌王小时就在身边伺候的嬷嬷,也算是贴身伺候凌王妃的人。” “她知道些什么?” “她说当时凌王入了天牢,凌王妃四处奔波很是辛苦,后面却突然不再出门,日日饮着一碗闻着极为腥臭的汤药,说是安胎用的,也不要人近身伺候,只留着当时的一个小大夫在身边,虽说年纪小着,但男女有别,她们都觉得奇怪。” 凌王妃当时只留了师父一个人伺候在旁,他们果然是在密谋什么吗?例如,她的出生? “还有,凌王妃身边有个叫玉萱儿的侍女,据她的观察,她应该与外人有了苟且,瞧着行为不太对劲。凌王妃所有侍女都跟着她而去,只有这个玉萱儿没有,想来可能还活着。” 陈筱艾立刻明白过来,说道:“那也就是说,除了我师父,还有这个玉萱儿或许能知道当时的一切?” 卓煜点点头,说道:“我还怀疑,她还有可能是散布消息的人。” “什么消息?” “我隐匿消息一路从南沙赶来,听到了来自江湖的风声,说是凌王,有个遗腹子。”卓煜凝重道,“但未说男女,也没有什么证据,倒像是故意散发出来,搅弄人心的。” 第858章 耍赖 “搅弄人心.......搅弄的是谁的心?” 陈筱艾微微起身,盯着虚空缓缓说道:“是逃过一劫的凌王的旧人......是觊觎凌王妃的皇上,还是当初叛国一事确有冤屈却促使这件事情发生的人?” 卓煜看着陈筱艾沉静的侧脸,心想就算她是在外流浪长大,即便她没有得到世家教育,但血脉里的传承骗不了人,她在这些事情上有着无师自通的敏感。 “你说的这三个可能性,基本都有迹可循。”卓煜说道,“凌王的旧人一直在私下活动,他们隐藏低调,因为有遗腹子的传闻出现,近来在京城,雷音卫多次捕捉到他们的踪迹,但并无过人举动。他们主张凌王是被冤枉的,手中也有当年收集的证据,只是这证据有没有人愿意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不愿意看的人,自然包括盛成帝。 当年即便是在有诸多疑点的情况下,盛成帝依旧快刀斩乱麻,很难说他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那几乎是递到他跟前的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可以再次选择心爱的女人的机会。 盛成帝绝对不可能没有二心。 陈筱艾回握住卓煜的手,问道:“大人,你是怎么想皇上这个人的?” “皇上他,待我如亲子。”卓煜轻轻捏住陈筱艾微微凉的手指,“我是拥有皇室血缘的人,我天然亲近,天然爱戴,自然也......天然恐惧着。” “所以你不愿意那样想他?” “陛下是怎么样的人,其实怎么想象他都是不奇怪的。”卓煜看着陈筱艾,“因为他皇上,是天下之主,是主宰一切的人,他不会一成不变,他拥有很多副面孔,是因为他是皇上。” 帝王,性情是不可想象的。即便是被盛成帝厚待长大的卓煜,也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有人轻敲房门,门外传来文灵秀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 “主子,筱艾,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卓煜伸手为陈筱艾掖了掖被角。 “灵秀,那晚之后就没见到你,你怎么样了?没受伤吧?”陈筱艾探身问道,那晚她们怀疑守王,她便让文灵秀带着雷音卫前往守王府邸探查,在受伤时一路赶往的路上却没有遇到文灵秀他们返程的身影,她还担心是不是收到了伏击。 文灵秀行了礼,在陈筱艾的示意下挪着脚步坐到一边,她看着陈筱艾没有血色的嘴唇,面带愧疚道:“筱艾,那晚没有及时赶回来,害你们都受了伤,是我的错。” “你在说什么呢,这哪里关你的事情了,何况还是我让你出去的。”以文灵秀的性情,陈筱艾就知道她会自责,劝慰道,“本来这事就有风险,受伤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任何人。” 文灵秀耷拉着眉头,说道:“的确是我的问题,那晚我安排雷音卫探查守王府邸,想想还是觉得琼裳庭不安全,便先赶了回来,心里焦急,便操了近路回去,因此才未与你们碰上面......要不是主子赶上了,筱艾,我真不敢想象你当时的处境会如何......都是我的错。” 压寨夫人吗......说实话若是被带进深山里,的确是很危险。但这样的风险是避免不了的,若是怕就什么都做不了,因此陈筱艾并没有丝毫迟疑。而且说实话文灵秀也是关心则乱了,她的出发点是没有错误的,陈筱艾只能安慰道:“我这不什么事都没有么,灵秀,你只要看着现在的我没事就可以了,别再自责了。话说回来,当晚也是我让你们白跑一趟,守王并没有问题。” 卓煜轻轻吹开杯中水面,将微微吹凉的水送到陈筱艾手中,说道:“守王是有问题的。” 噗,陈筱艾差点将嘴里的水喷出。 什么鬼!这守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格来讲,是他府邸中的人有问题。”卓煜扶t着陈筱艾的下巴,拿着帕子给她擦嘴。 “......大人,说话可以不用这样大喘气的。守王在也要说你的。” “他说就说,是他自己招入府邸上的人,不就是他的问题吗?”大概是给守王擦屁股多次,卓煜在言语上一直对守王没有什么客气。 陈筱艾想起来娇露说的,守王喜欢四处结交朋友,经常在府邸里开设酒宴,难不成是交的朋友出现的问题? “花见春对守王说到底是利用,但守王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随时都可能出现状况,那么利用其他人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几晚我让雷音卫继续在守王府蹲守,果然发现两名歌姬行迹可疑,有与外人偷偷联系的行为。” 歌姬?漂亮的女人的确是花见春首选的蛊惑对象。 “守王怎么说?” “很干脆的将人交给我了,那两名歌姬只是他到处游玩时随手赎身回来,养在府里唱唱歌而已。” 这守王,到底是有多随便啊,也不怕赎一个炸弹回来。 文灵秀说道:“昨晚夜里才将人送到,现在堵嘴关押着,主子,筱艾,要现在将人提出来审吗?” 第193节 “审!”陈筱艾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就现在,我也去!” 卓煜不赞同道:“你的伤还未好全,切勿乱动。我来审便好。” “大人,我比你了解花见春和漂亮女人,再说要我躺在床上等消息,我是实在躺不住的,你还不如让我跟着去。”陈筱艾央求道。 见卓煜还是不赞同,陈筱艾轻啧一声,朝他伸出双臂,耍赖道:“反正我是躺不下去的,你也不想我自己偷偷跑着去吧?要不你就抱着我过去,我不走动一步,自然是没动。就问你一个字,抱还是不抱?” 卓煜听着微微愣神,陈筱艾白皙却又带着伤痕的手心就摊开在自己的鼻子底下,撅着嘴一幅你别想摆脱我的气鼓鼓的样子,这不是在耍赖,这分明是在撒娇。 文灵秀在一旁默默转过身当没听到,心想就算是主子,也别想扛过筱艾这一招。 “大人,我可是接受了你的解释并且没有继续生气了。你也别得寸进尺,见好就收,我又不是提出了什么过分要求。”陈筱艾张了张十指,仰头看着卓煜,一脸理所当然,“等后面你就知道我生气可是比你还要难哄。” 看出来了,不仅会难哄,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威胁人了。 卓煜顿时失笑,他很少笑成这样,好看的眉眼让陈筱艾撇了撇嘴,脸上也有了些羞意。 没办法,干不过她就只能撒娇了,达到效果就行了,别理什么撒娇耍赖的过程了,她也很少有这么脸皮薄的时候。 卓煜含着笑意,接过文灵秀连忙递过来的披风,将陈筱艾卷得严严实实的,便一把抱起,对文灵秀吩咐道:“将人带进大厅里审问。还有让虹夏姐将吃食送过去。” 文灵秀得了吩咐,连忙出去安排了。 陈筱艾一手搭在卓煜胸前,看着文灵秀有些磕绊的背影,问道:“大人,你是让灵秀罚跪了?” 刚刚灵秀进门的时候她就发觉灵秀的脚步力量不对,看着好像是膝盖伤了。 “看出来了?两个时辰而已。”卓煜抱着她走出房门,顺着画廊缓缓走着,“知道你心疼,一个教训罢了。” 陈筱艾自然是心疼的,她不赞同道:“何必呢,灵秀平日里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事事顾着我前后左右,何况这次也算不上什么错误。” “她是我要留给你的人,心中第一要紧事自然是你的安全,你与她朋友交好自然是好,但我要让她明白我给她的职责是如何。”卓煜对此不容置喙。 灵秀到底是卓煜培养出来的人,陈筱艾对此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在心里想着等下得空要给她准备一些药膏才行。 “其实说起来......大人你就是怕我会乱来。”因为灵秀性子好,也听她的话。 “你明白就好。”卓煜说着,抱着她拐过画廊,前面便是修葺过的园子。 园子里的花除了珍珠梅,其他也都含苞待放,长势不错,果然还是温泉地滋养植物。 “等你伤好了,便把听雷阁里那几株你成日里想着的移植到这里来,定也能长好的。” 陈筱艾靠着卓煜的肩膀,静静观赏了一会,才说道:“不啦,那几株不适合温泉地,我也没想着能成功的,与其浪费种子,不如就让它们在听雷阁里,有大人你陪着也挺好的。” 卓煜轻轻用下巴蹭了蹭陈筱艾的额头,保证道:“我会好好给它们浇水施肥的。” “那就算了,大人你做细致活一向没轻没重的,别反而把它们给淹死了。这样看着我干嘛,你本来就是,上次给我编辫子不也没编好。” “明明是你动来动去的不给我好好编。”卓煜听着有些不服气。 “我前面那么大一个镜子,看到你给我编成那样能坐的下去才有鬼了,你好歹也仔细看看,我顶着这么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你却给我编了个狂风过境,狂风暴雨的......我要是跟你一起长大,头发都不知道给你薅掉多少。” “你若是跟我一起长大,我定然不会只是这样的手艺。” 看着卓煜有些落寞的神情,陈筱艾心里哪能不跟着伤心感慨,卓煜想从小就为她编辫子,她也想看到被捏着腮帮子,想哭不敢哭的小卓煜啊。 还好还好,他们没有真正的错过,他们依旧发现了彼此。 “等会,大人好好帮我编个头发吧。有别人在呢,你得拿出你的真本事来才行。” “嗯,一定。” 【作者题外话】:颈椎病一直在犯头晕……这几章码得稀里糊涂的,将就看 第859章 歌姬 还未进别院大厅,陈筱艾就闻到了鸡汤面浓郁的香气,顿时就在卓煜怀中扑腾起来,兴奋的说道:“大人大人,你走快一点,我饿了我饿了。” “小心摔下去。”卓煜将人抱得更稳一些,“虹夏姐定还准备了其他,你吃饱就可,千万不能吃撑了,注意不消化。” “我又不是饿死鬼投胎,有分寸啦。” “你在吃的方面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陈筱艾用脑袋一敲卓煜的肩膀,说道:“......给点信任啦。” 园子里走来几道高挑的身影,为首的正是焕然一新的柳容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新衣服,就连发冠上的白玉都是没有见过的新样式。 看到大厅门口抱着陈筱艾的卓煜,本来还挺神气的柳容景先是一愣,接着就快步走来,一副急匆匆兴师问罪的样子,刑虎和左莲两人愣是没有拦住。 卓煜挑眉看着柳容景直冲他们而来,抱着陈筱艾面对他,这动作让柳容景僵硬地停下脚步,左右犹豫后,才咬牙对陈筱艾说道:“你是没长脚吗!多大的人了,还要人卓侯抱着,也不嫌自个儿重,快下来!” “柳公子不必担心,筱艾很轻。”卓煜说着,还往上抬了抬陈筱艾,神情怡然自得,好似自己是抱着一片云彩,“她受了伤,行动不便,我抱着她,免受走路辛苦。” “多走动多走动,于伤势恢复也是有益处的。”柳容景皮笑肉不笑道,“咱们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可不能这样惯着。” “本侯既回来了,便不会事事都让筱艾亲为。”卓煜说着抱着陈筱艾转身进屋,“柳公子的伤更该好好养一养。” 柳容景盯着卓煜挺拔的背影,问身旁忙赶上来的刑虎道:“他是不是在讽刺我?” “哪有,您别想那么多,卓侯这不是在关心您嘛。”刑虎心想自己少爷真是敏感得不行了。 柳容景瞪他一眼,才跟着走进大厅里。 虹夏备好了陈筱艾要吃的银丝鸡汤面,还有一些她素日里喜欢的吃食,只是她如今伤势还未好全,便都减量做得易消化些,摆在桌上依旧是满满当当的,色香味俱全。 陈筱艾这段时日就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吃饭过,看着开心感动不已,朝虹夏张开手臂,拉长声音喊着:“虹夏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虹夏柔柔一笑,扶着陈筱艾的手臂,看着卓煜将她轻轻放到卧榻上靠好,从冬花手中拿过备好的湿布仔细为她擦干净双手,等擦好了,雪春马上送上一碗热乎乎的银丝鸡汤面,她们两个侍女一个执筷一个捧碟,都规矩的立在陈筱艾身旁小心伺候着。 有虹夏在,卓煜就没有看着陈筱艾用饭,他落坐到主位上,示意柳容景不要拘束,抬手说道:“柳公子,坐。” “......多谢。”柳容景在侧边坐下,看着陈筱艾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吃得开心,连眼睛都幸福的眯起来了,心里有些许不是滋味。 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卓煜专门安排服侍陈筱艾的,从进门来眼睛就一错不错的看着陈筱艾,没有分给他t人的眼神,很明显是专门教导过,才送到陈筱艾身边的。 卓煜明明当初还不知晓陈筱艾的身世,却已经打算将她娇养起来,连侍女都是精心挑选的。 柳容景皱了皱眉头,心里的空洞更加深沉,卓煜真的是很早之前就开始行动,怪不得陈筱艾能那么快与他熟悉亲密起来。 “原本是备了八个,准备教导后送到筱艾身边服侍。”卓煜看出柳容景在想什么,“但筱艾常说她这么多年只有伺候别人的份,不喜人近身服侍,她心里不自在,便裁成这两个。冬花和雪春,柳公子瞧着如何?” “能照顾好陈筱艾便是好的,卓侯亲选,想来错不了。”柳容景淡淡道,陈筱艾并不是那种容易被糖衣炮弹蛊惑之人,她现在能自然而然的面对享受这些,说明她早就对卓煜以及安国侯府放下心防了。 布和老板说得对,既然是真心实意的对陈筱艾好,那他应该乐见其成。心中的酸苦,也应该自己吃下才是。 侍女躬身送上茶水,说是侍女,年纪看着有些大了,不太像是在前院里活动的模样。柳容景端着茶盏,忍不住问道:“卓侯.....很少在这边活动吧?” 不然怎么连个像样的侍女都没有。 “嗯,我甚少来别院,基本都是在校场活动,吃睡也是在那边。”卓煜垂眼饮了一口茶,“除了让人打理温泉和筱艾的花草,基本不备人在这,让柳公子见笑了。” “哪里的话,卓侯与士兵们同吃同睡,同甘共苦,怪不得能培养出雷音卫这样厉害的亲兵。”柳容景虽也习武,但还是选择从文之路,对卓煜这点还是有些佩服的。 “只是容景有一事不明,卓侯为何会此刻回来京城?南沙那边.......” 南沙那边不太平,此仗属于要打不打的状态,也拖了一些时日了,很多人都觉得是卓煜坐镇主场的缘故,但只要此事没有结果,卓煜就很难从南沙回京,他怎么会在那晚大半夜的出现?朝廷里并没有他回京的风声啊。 若卓煜是因为担心陈筱艾私自放下战事回京......那这事若是皇上知道,即便是卓煜也得吃苦头了。 陈筱艾的身世如今还不顺当,可别被连累了。柳容景暗暗的想着。 “柳公子放心。”卓煜放下茶盏,“虽不方便与你说明白,但你只要知道,我此次回京是由皇上允许。只是不方便暴露身份。” 皇上允许,并且不方便暴露身份......这两个信息足够柳容景闭嘴不再多说,那不是他该问的事情。 文灵秀扶着刀,带着雷音卫出现,中间押着两个被捆绑了双手的女人,她们身穿布料轻薄软绵的绸裙,发髻上还有闪亮的珠钗,连耳朵上的珍珠都是不俗的,看来守王虽然毫不在意随手就将她们交出,但在守王府里还是给了不错的待遇的。 陈筱艾心想估计守王的钱都花在这上面了,某种程度而言是能跟花见春合得来的。 她们面色惶恐,在雷音卫的刀柄下战战兢兢地踏入大厅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所适从。 “主子,她们就是在守王府里发现的形迹可疑的人,左边名叫丹姬,右边名叫玫姬,在守王府的身份都是歌姬。守王的酒宴上,都有她们作陪的身影,在府里算是得宠的。” 说罢,她们跌跌撞撞的跪下,丹姬膝行几步,朝着主位上的卓煜面色委屈道:“大人!这位大人.....” 话还未说完,就被文灵秀打断道:“叫侯爷,咳咳。” 那边正在欢快吃面的陈筱艾听到大人二字就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直冲丹姬而去,见识过陈筱艾对这两个字的小气行为,文灵秀很有眼见力的出声打断。 卓煜看向陈筱艾,目光柔和,说道:“留点肚子,等会还要喝药。” “哦......” 丹姬看来看去,不明白意思,更不知道眼前这位英俊男子是什么侯爷,只能乖乖改口道:“这、这位侯爷......妾身只是一名唱曲的歌姬,一直生活在守王府中,不知道所犯何事,请给妾身一个明示......” 玫姬一听,连忙也跟着跪下来,哭求道:“妾身也是,自打守王爷为妾身赎身,便进了守王府中服侍,每日里除了练歌就是伺候酒宴,恪守本分,连守王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妾身自认并没有得罪贵人......” “你们先别急着否认,我只问你们。”文灵秀看向丹姬,“你每隔一日,就会放下手头上的事情,去往后厨与煮饭烧火的大娘们闲聊天,她们倒是欢迎你,只是没注意到你每去一次,外头买来的糕点就会少上两块,而且一定是柿子糕,之后你会想办法再将其中一块送回后厨。你是守王府上得宠的歌姬,就算真的嘴馋那块柿子糕好了,为何拿两块,最后又要送回一块呢?” 丹姬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因为妆容的关系她的神情有些怪异,她是五官有些幼态的属于少女那类的美人,嘴上正红色的胭脂过于妩媚成熟,与她的神态并不相符,按道理来说,身为常年奉酒伺候于酒宴上的歌姬,肯定是知道什么样的妆容和打扮是最适合自己的。 文灵秀又看向玫姬,继续说道:“还有你,你倒是不嘴馋,但你曾拿守王赏赐给你的衣服首饰与侍女交换她们的衣服,打扮成侍女的模样在守王府中四处走动查探,这样的行为,你肯定是谁派来监视守王的细作吧?”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闲极无聊......守王府那么大,我的身份又不允许我随便四处观赏,所以才跟她们换了衣服,我只是想逛一逛守王府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目的。”玫姬捂着胸口,一脸恳切地为自己解释道。 文灵秀挑起眉毛,说道:“这倒是个好缘由,想必守王爷也不会多加怪罪,但是这么刺激好玩的事情,你怎么不仅不带上你的好姐妹,反而还在夜晚与她偶然碰上时,将她掐死填井呢?” 丹姬大为震惊,她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神情僵硬的玫姬,颤着红唇问道:“......小淳她,是你杀的?” “没有,我没有动小淳,这是污蔑.......”玫姬直视丹姬,但她乱抓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她。 “那位小淳的尸体已经托守王府的人捞起来了,她脖子间留下的手指勒痕......玫姬姑娘,你要不要做个比对呢?” 丹姬朝玫姬挪动两步,含着泪水哀切道:“我和小淳都知道你有问题......但大家是同一屋檐下的姐妹,并不敢多疑多想,起码你对我们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没想到你......” “不要说了。”玫姬死死地按住自己乱动的手指,眼神逐渐变得狠戾,“要怪就怪她自己好奇心太重,她要是像你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会下手......” “你半夜迟迟不归!小淳她只是担心你才出去找你的......” “不要再说了!” 玫姬喊完,抬头瞪视着始终面无表情的卓煜,突然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来,正要咬牙时一支筷子突然飞空而来,狠狠戳中她的太阳穴,将她打歪到地上。 文灵秀立马上前掐开她的嘴巴,从后牙齿间挖出一颗药丸。 陈筱艾捏着茶杯,在冬花和雪春的搀扶下缓步走来,她看了眼文灵秀手中的药丸,叹气道:“假死药啊,真是玩不起。我倒是有办法让你真正死一遍,要不要试试看?” 第119章 丹姬 玫姬瞪着双眼看着眼前的陈筱艾。 第194节 她是教坊司出身的女人,这辈子见得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漂亮的女人,但她还从未见过像眼前的少女这般具有如此威力的容貌压制,这样美丽且英气明艳的容颜实在是太犯规了,若她出现在教坊司里......那她们还活不活了! 陈筱艾一看就是玫姬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叹气,这些人啊,为什么总是将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因为比自己漂亮就直接视为威胁或者仇敌呢? “玫姬姑娘,你为什么会有假死药,从哪儿来的?” 玫姬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像我们这种身不由己的女人,总得给自己留个后路,有这药不奇怪。” “是不奇怪,假死药只要花大钱,在黑市里是能买得到。”陈筱艾看了看玫姬,问道,“可是你什么都不懂,又怎么知道这一颗就是假死药呢?” “......什么意思?”玫姬警惕道。 陈筱艾用筷子轻轻跳开药丸的外衣,拍了拍手道:“花见春给你这颗药的时候,肯定是告诉你,咬破后会有中毒而亡的假象,呼吸停止,身体僵硬,但只要过两日,药效便会散去,t你就能重新活过来,是不是?” “你......你怎么会......” 陈筱艾翻了个白眼,说道:“因为花见春对你说的都是我当初卖假死药的说辞,那混蛋,一字不差的全偷了。” 柳容景端着茶盏,看着陈筱艾好奇道:“假死药你都会做?到底还有什么药是你不卖的?” “有需求就有市场呀。”陈筱艾朝玫姬努了努嘴,“这里不就有一个身不由己的女人?不过花见春可不是像我这样的好卖家,所见即所得。玫姬姑娘,他给你的这颗药丸根本不是什么假死药,是真死药。” 玫姬浑身一颤,怒道:“不可能!见春大人怎么可能给我......”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透露了花见春的名字,连忙咬紧牙关闭嘴了。 “不用藏了,本来我们就是因为花见春才在守王府搜寻你们的。”陈筱艾耸耸肩,“花见春肯定是去守王的酒宴上后与你联系上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原本是想让你想办法偷到守王带回王府中的腐玉吧?给你假死药后脱离守王府,再与你汇合?或者说他会直接带你走?” 玫姬的瞳孔颤了颤,很明显给陈筱艾说中了。 “所以你便相信花见春给你的肯定是假死药,说不定他还对你许了什么承诺是不是?”花见春这个人,最擅长对女人画各式各样的大饼,他对付女人的那些套路,陈筱艾最是明了。 “但你只是花见春手下一颗最微末的棋子,定然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卓煜起身,缓步来到陈筱艾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玫姬,“他自己自身难保,怎么还有心思为你着想,一颗假作假死药的真死药,骗过你便可,死了还不用他收尾,多简便划算的买卖。” 玫姬大怒道:“不可能!我当初进教坊司苦练歌技,做好一切准备让守王爷看上我并带我进守王府,都是按见春大人的要求一步一步走的!我和那些只会在他身边争风吃醋的女人不同,是实打实打为他办事,我不求其他,只求他后面给我一个稳定的身份和生活......他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会给我!” 陈筱艾蹲下来抱着手臂看着她,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他会亲自来与你见面,如果我没猜错,之前给你下达命令的,都是红女吧?” 玫姬神情一愣,她当时的确感到些许奇怪,但见春大人说是因为想她了,所以才亲自赶来...... 就听陈筱艾说道:“他与你见面的时候,定是一身黑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给你看了他那张脸吧?并且许久不见了,你肯定以为他会与你温存一番,结果你连他的手都没有摸到。很简单,他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没有一块好地,自然不会让你看到对他幻灭。至于红女为何不来,自然是来不了,他进了大半年的牢狱,妻妾早已全部散去。现在四处潜逃,自身难保,利用完守王,自然不会留下你这条线索,你死了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玫姬歪倒在地,一脸颓然,她呐呐道:“怎么会,那我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我在教坊司跟人争来抢去的做什么......” “棋子罢了,谁又会在意你牺牲了什么。”卓煜冷淡道,将陈筱艾扶起来,免得待会头晕。 丹姬在一旁呜呜哭泣着,她看着文灵秀边掉眼泪边说道:“小淳她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吗.....她是我的至交好友,请允许我前往拜祭,送她最后一程吧......” “丹姬姑娘不用急,等你交代清楚,说不定还能成全你们这段友谊。”文灵秀冷漠道。 丹姬焦急道:“可我并不认识什么花见春......我本就不是诸位要找的人,对诸位并无影响伤害,还请诸位放过我这一遭,丹姬感激不尽!” “对我们有没有伤害影响不是你说了算。”卓煜看她一眼,“若不从实招来,也别肖想回去守王府,顺天府天牢你倒是可以去走走。” “顺天府天牢.....”丹姬一脸震惊,她慌张道,“我、我不过是收了点钱,帮忙留意着守王的行为举动而已,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收钱?你收了谁的钱?” 丹姬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是陈家的......” “陈家?国子监司业的陈家?” “对,是他们家的大少爷来找我的......”丹姬说道,“让我时不时报上守王爷出门外在的行踪路线如何......王爷有时饮酒,兴致一好时会同我们说他出门去做什么,我只要写在纸上,塞进柿子糕里再放回去便可。” 柳容景摸着下巴,说道:“我记得陈家那位大少爷,在风月场所与守王闹过矛盾是吧?” 刑虎连忙道:“属下记得,这事当时在花街闹得还挺大。原是他们二位同时要为一名舞姬赎身,老鸨两方都不想得罪,于是便让他们价高者得,守王自然舍得花钱,但陈家不同意大少爷还未娶亲就弄个烟花女子回来,因此略逊一筹。但那位大少爷对那名舞姬十分在意,私下还曾着带着礼物去守王府,说他与舞姬两情相悦已久,还请守王爷成全等等......” “最后是守王抢了那名舞姬?”陈筱艾忍不住问道。 卓煜说道:“没有,两方都没有得到。因为那名舞姬竞价越来越高,遭受同行姐妹的嫉妒,被人划伤脸导致毁容,后来上吊自尽了。” 陈筱艾露出头痛的表情来,两男相争,受伤害的往往只是女人而已,这在哪里都是屡见不鲜。 “但我记得,守王为此深感歉意,特特寻了一个风水宝地安葬那名舞姬,还善待她的家人,当时陈家大少爷也在场,两人想必是有为此说开话语的。”柳容景说着,有些怀疑的看向丹姬,“怎么这会子又在守王身边安插了人,他该不会想暗害守王吧?我与他同桌相谈过几次,以他的性格教养而言,应该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为舞姬赎身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卓煜说道:“是不是,去请陈家大公子来一问便知了。灵秀,你去安排吧。” “是。” 丹姬万万没想到还要将人请过来对峙,她下意识地抓住文灵秀的衣角,慌乱的朝卓煜恳求道:“还请侯爷相信我!我说得都是真的!” “你该不会认为我会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吧。”卓煜将放凉了些的茶递给陈筱艾,“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没有证据,你怎么瞎编都行。” “而且啊,你只说了其中一块柿子糕不是吗?”陈筱艾捧着茶盏,看着丹姬说道,“你可是拿了两块柿子糕,一块将消息送出去,一块当然是送消息进来。听你的说辞,陈家大公子只要守王出门在外的行踪,应该没有其他命令,那就只要你送消息便好,一块柿子糕就搞定的事情。难不成真是你嘴馋,每次都要吃上一块?” “啰嗦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陈家大少爷也不难请,请他过来一问便知了。”柳容景不耐烦道。 文灵秀刚想甩开丹姬的手,突然发现捆绑她双手的绳子早已经被她藏在手袖中的刀片割开,丹姬手心里捏着刀片,发力就要朝离她最近的陈筱艾刺去,只是还未碰到陈筱艾,就被文灵秀一手制下,脸朝下狠狠压倒在地上,而卓煜已经护在陈筱艾跟前。 陈筱艾捧着茶盏丝毫未动,只对文灵秀说道:“灵秀,她的刀片是藏在头发上的。” 文灵秀恍然大悟,怪不得明明仔细搜身过,她还在纳闷这刀片是从哪里来的。 丹姬勉强侧过脸,咬牙抬眼瞪着陈筱艾,这样的神情......陈筱艾心想,不是妆容带来的违和感,是丹姬这个人就给她一种熟悉感,好似就在哪里见过。 “冬花,雪春。” “奴婢在。” “将你们给我卸妆的面膏拿来,把她的脸卸干净。” “是。” 冬花和雪春手脚极快,马上拿来卸妆的面膏和温水巾子,雪春紧紧把着丹姬的头不让她乱动,冬花可没有丝毫面对陈筱艾的轻柔劲儿,冷着脸就是一顿乱糊乱揉,接着水一泼,巾子一擦,就完成了。 失去了不搭配的妆容,丹姬原本就有些显幼态的脸看起来更显小了,她的年纪应该不大,所以才往成熟方面去打扮自己。 即便是卸了妆容,陈筱艾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就在她愁眉苦脸之间,柳容景和虹夏却突然上前来,仔细打量起丹姬来。 “我.....应该是在谁家的宴席上,见过她。”柳容景突然转身对陈筱艾说道。 第191章 失踪 “宴席?” “对,真的很眼熟,好像是在京中某位人家的寿宴上......”柳容景深深地皱起眉头t,他弯身继续打量着丹姬,“她好像是跟着谁来到我面前,然后跟我打招呼......” “那也就是说,她是京中某位大户人家的侍女?”陈筱艾说道,“能让年纪小的侍女跟着的,自然是家里的姑娘小姐,少爷你再想想,怎么连人家姑娘是谁都忘记了。” “照你意思,京中女子那么多,我见一个就得记一个不成?”柳容景高傲道,“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 卓煜则是看向难得上前来的虹夏,问道:“虹夏姐,你看着有什么眉目吗?” 虹夏示意雪春将丹姬的脸抬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胭脂膏,往丹姬嘴唇上补了淡淡的粉色,丹姬在这途中一直挣扎着,眼神左右闪避,并没有直视虹夏。 虹夏突然一敲手掌,有些惊讶的指着丹姬——我想起来了,你是跟着傅三小姐的人! “傅三小姐?!”这下不仅陈筱艾和柳容景吃惊,连卓煜都轻轻皱了皱眉头。 虹夏点头肯定道——对,之前叶歌少爷常来家里玩耍,傅三小姐每次都会送东西过来,送东西的人中就有她! 这一下提醒了柳容景,他立马肯定了虹夏的话,说道:“......没错,我想起来了,是她没错。当初诚远伯家的老夫人寿宴,傅三小姐也去了,途中跟我客气了两句,就是她跟在傅三小姐身后,听说傅三小姐向来体弱,我当时还觉得这个侍女年纪小了些,都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人。” 柳容景和虹夏都如此肯定,定然错不了了。 陈筱艾看向紧闭嘴巴的丹姬,感到些许神奇道:“傅三小姐身边的侍女......摇身一变成歌姬不说,居然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安插到守王身边。这是傅三小姐的安排,还是傅家的安排?” “不能是傅三小姐吧?”柳容景想起来那位端庄娴静的姑娘,因为是庶出,外加身体不好,尽管是皇后的亲侄女,但傅家里除了傅叶歌,好似都没把她真正放在心上,她这个女儿更像是成国公和皇后用来维持前朝关系的手段之一,上一年还曾要说给卓煜做妾室。 以傅皇后高傲的性情和傅家尊贵的门第,她的亲侄女说与别人做妾是极为掉价的事情,她和成国公很明显是为着笼络卓煜去的。 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安排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同时,因为不受宠不在意,这样的女儿某这种程度而言可以拿来利用。 陈筱艾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看向丹姬,说道:“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你们在那胡乱猜测关我屁事,我不知道什么傅三小姐。”丹姬哼道,并不打算配合。 文灵秀一按她的脖颈,威胁道:“少在这里嘴硬,柳公子和虹夏已经认出你,是不是你,一到傅家一问便全都知道。” 但丹姬并没有被威胁到,她只是冷冷一笑随后便侧过头去,不打算言语了。 她这个神情又让陈筱艾感到些许熟悉,说起来她只在去年的铃兰姑娘小赛上见过傅三姑娘一回,当时并没有丹姬的身影,说明陈筱艾并不是因为这点对她感到眼熟,应该是在其他地方,只是她一时半会真的想不起来。 卓煜示意文灵秀将丹姬再次捆绑起来,说道:“这种有目的送出来的人,即便被抓到,主人家为着撇清关系,也不会出手指认。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有人管,孑然一身吧。” 陈筱艾仔细观察着丹姬的神情,说到孑然一身,丹姬却并没有表现出些许苦痛或者是不屑在脸上,说明她对这个词并不赞同,她是有人管的,或者说,她是有家人或者伙伴的。 电光火石之间,陈筱艾突然想起阴暗潮湿的通幽台,她摆在冰棺下的白菊,不知不觉出现的,面容不再年轻的宫女,她身着蓝色的宫装,发髻上只有两支闪着亮光的银簪,嘴角下撇,神情冷漠又古板。 蓝衣姑姑! 她拜托晨妃查明身份,却始终没有消息的,那个曾去探查悦美人尸体的蓝衣姑姑! 丹姬给她的那种熟悉感,就是因为蓝衣姑姑。 并不是她们长得像,而是一种感觉,那种属于同一个地方,受教过同一种教导,类似师出一门的的师姐妹的那种相似感,那位年轻一些的灰衣宫女感觉也是一样的。 陈筱艾在江湖中没少接触过门派中人,很多师兄弟,师姐妹,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那是区别于亲人朝夕相处,属于另外一种关系的默契感。 陈筱艾上前,一把扯过丹姬的衣领,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有亲人或者伙伴,在后宫里行动?” 丹姬的肩膀一动,她睁开眼睛看向陈筱艾,嘴巴下意识张开。 “别急着否认。”陈筱艾不给她张口否认的机会,“那是两位上了年纪的宫女,其中一个应该已经是姑姑或者嬷嬷的身份,她喜好蓝衣,发间只有两支银簪。另一位则年轻一些,常称蓝衣为姐姐,对其多有尊敬。有人用钱让她们多次在后宫中隐秘行动,甚至还杀过人。对了,她们还曾装作男子出宫办事......” 陈筱艾每说一个字,丹姬的瞳孔就微颤一分,她虽几次张口想要打断陈筱艾的话,但更多的是对陈筱艾话语的震惊。 果然是一伙人......陈筱艾想着,她和晨妃就曾怀疑过蓝衣姑姑和灰衣宫女是傅皇后的人,而丹姬是傅家安排的人,同出傅家,是一伙人也不奇怪了。 只是傅家安排人帮助傅皇后并不奇怪,在守王身边安插人是什么意思? 她对傅家了解不多,只有傅叶歌这个好友......对了,傅叶歌!守王不是说他失踪了吗?! 陈筱艾连忙回头看向卓煜,慌张道:“大人,叶歌他,叶歌他怎么样了?我听守王说他失踪了!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暂时还没有。”卓煜安抚着,但他提及傅叶歌的神情说不上好,“你放心,石信飞带着雷音卫一直在追踪他的行踪,虽还没有找到人,但看行迹他还活着。” 陈筱艾这才想起来卓煜这次回来,石信飞并没有跟随在侧,他是贴身不离卓煜的亲兵护卫,武功高强,是卓煜最信任的人之一,卓煜派他出去,说明傅叶歌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第195节 “怎会如此?他不是前往南沙护送军资吗?一路上那么多人马,他是怎么失踪的?”陈筱艾回想起傅叶歌出发之前信誓旦旦的笑颜,心中七上八下的得不到安宁。 他那么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少爷,在南沙那种莽荒之地失踪......石信飞带着雷音卫这么些时日都没有找到他,他得吃多少苦啊! “此事说来话长。”卓煜的心情不比陈筱艾好到哪里去,他揽过陈筱艾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看了眼还押着丹姬的文灵秀。 文灵秀明白,立马将丹姬提起来,打算先送她去关押起来,晚些再严刑审问也不迟,丹姬虽顺着她的力道勉强站起来,却在听到傅叶歌的名字时有所挣扎,看着陈筱艾的背影欲言又止。 文灵秀看着丹姬的反应,心里留了个心眼。 “叶歌是在返程途中没有多久,失踪的。” 卓煜扶着陈筱艾坐下,说道:“他到南沙后,我带队前去迎接轻点军粮,发现他兴致不高,便以为是一路上舟车劳顿疲累,只叫他好好休息,并没有想太多。骁骑营的统领在两日后便要求回京复命,我有意想带着叶歌四处巡视一番,但他拒绝了,我才觉察出他的不对来。” “叶歌他最喜欢在大人你身边胡闹玩耍,这的确不像他的作风。”陈筱艾拧了拧眉头,“可他出发之前,我瞧着是好好的。” “我想着莫不是骁骑营那班人一路上欺负他了,他才兴致消沉,又因为是第一次在皇上面前领差事,所以憋着一股气不愿意同我说明白,于是在他们出发后,我让石信飞带着雷音卫前去查探是不是如此,若骁骑营真如此过分,便要为他出上这一口恶气。” 提到骁骑营,卓煜的眼神闪过一抹寒光,想来他是知道那班家伙在京中趁机欺负叶歌的事情。叶歌虽然性子调皮跳脱,但心思最是纯正天然不过,他自小就崇拜跟随卓煜,卓煜也跟长兄一般照顾教导他。 傅叶歌的那一声声煜哥并没有白喊,卓煜是真心实意拿他当弟弟一般对待的,忧心他的同时还不忘要为他出气。 “但是他们启程没多久,队伍便乱了一遭,石信飞前去询问,骁骑营统领以及队伍中人都表示,叶歌与统领一路不合,嘴上多有争端,此次突然爆发,与统领手脚来往几招后便夺马先跑,他们没追上,又觉得路途遥远,路上恐有盗匪,叶歌肯定t还会回到队伍中的,没想到他却一去不复返了。” “这里有问题。”陈筱艾拧着眉,“叶歌虽然有些小气爱闹,但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能让他爆发夺马伤人,肯定不只是嘴上争端那么简单的事,那骁骑营的统领肯定对他做了什么。会不会他们一路上都对他不好,又离了大人你,叶歌一时忍受不了。” “我怀疑便是如此。石信飞担心叶歌安危,当时并未深究,先行去追,但一路追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叶歌。”卓煜的眉眼难得忧虑,“南沙战事虽未起,但到底不太平,地方荒凉盗匪四起,他的处境如何,现在都是未知数。” 第192章 眼线 场面一时寂静。 柳容景看了眼脸色都算不上好的卓煜和陈筱艾,斟酌着语气,说道:“雷音卫既然探查到傅小公子还活着,那就是好消息,人只要安全活着,问题就不大。卓侯紧赶慢赶的都已经回到京城里来,傅小公子却没有出现,该不会是故意躲起来了吧?” “以往叶歌碰上什么麻烦,都会第一时间到我的身边来。”卓煜沉思道,“或许是他自己有什么考量也说不定,但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他是否平安。” “叶歌跟随大人你这么多年,也是学了不少本事的,他定有法子保护自己的安全。只是他离开之前是否有受伤?” 出发之前傅叶歌身上就带着伤,陈筱艾当时虽准备了不少伤药给他,但若是他身上再添伤势,出门在外怎么想都很危险。 卓煜点点头,说道:“我便是担心他这点,他跟骁骑营的人动了手脚,定然没有落下好处,再者石信飞问话时,骁骑营那群人吞吞吐吐的,推三阻四,嘴里没个准话,我怀疑叶歌就是负伤离开的。” 陈筱艾的心顿时又被揪了起来,她忍不住起身,忧心忡忡道:“他一个人在外,行踪不定,身上又有伤,实在是......” 正说着,文灵秀突然推开门,押着本该带下去关押的丹姬再次进门来。 丹姬被压跪在地上,她脸上含着惊忧,却还是抬头倔强的看向陈筱艾等人,口中犹豫问道:“你们.....能找到小少爷吗?” 小少爷,是指傅叶歌吗? 丹姬既然曾经是傅三小姐身边的侍女,傅叶歌向来又疼惜他这个姐姐,以他怜香惜玉的性子,那么与她们这些侍女应当相处的也不错。 陈筱艾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叶歌的下落吗?” 丹姬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以小少爷的性子,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那样躲起来的......他不会主动出来的,得让人去找他才行。” “你这么了解......难不成是因为叶歌在自己家中常受这样的委屈吗?” 陈筱艾皱眉,叶歌可是嫡幼子,成国公虽也看重庶长子,但也不至于偏心到让嫡幼子在家中受委屈吧?傅叶歌那样的好性子,为何要那般对他? “小少爷他.....就是性子太好了。” 丹姬的语气带着气愤,嘴里哼道:“小少爷疼惜看重家人,在这方面从不计较得失,就这样的好相处,反而惹来大少爷的得寸进尺。从小到大,大少爷总是暗地里欺负小少爷,做些反抗不得又不至于闹大的恶心事,说好听点是兄弟间的玩闹,说难听是小少爷仗着嫡子身份欺压长兄......总是这样恶人先告状!老爷一直觉得小少爷小孩儿心性,不够成熟睿智,每次都是说骂小少爷,小少爷重孝不敢忤逆,自然是受了委屈。” “成国公怎么如此拎不清。”陈筱艾愤愤道,“怪不得叶歌喜欢在外面跑,跟着大人你做事,他这样的身份,在家里居然给庶兄欺负成这样!” 柳容景也想不通:“成国公自诩嫡庶同仁,怎么还跑偏给了庶子,何况那位庶长子文采武路都不通,也不像是多有能力的人。” “第一个孩子,感情总是特殊一些的。”卓煜说道,“庶长子傅叶岩是成国公第一个孩子,他母亲也是自小陪在成国公身边的通房,人早逝,免不了就对孩子多加以疼爱。” “原来如此。叶歌的母亲是先生了前面两位姐姐才生了他这个唯一的嫡子,傅叶岩在这过程中也慢慢长大了,与成国公感情只会更深,成国公对叶歌的感情自然没有头一个儿子来得那么稀罕亲厚。” 陈筱艾缓缓坐了下来,心中有些许心疼:“成国公是家里的主君,他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下人们,傅叶岩又年长他那么多岁,家里内外恐怕都是他的人了......叶歌在我们前面总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又总是将家人挂在嘴边,我还以为成国公家里定然也是宠爱疼惜他的......” “三位小姐倒是十分疼惜小少爷,每每小少爷在老爷那受了委屈,又不知道该如何抒发,便都是躲起来不说话,都是小姐们连哄带骗劝回来的,但到底是要嫁出门的女子,能为小少爷做的,也只有这样了。”丹姬的语气里也满是失落。 “那叶歌的母亲......”说起来,还从未听叶歌提起过,难不成是不在人世了? 卓煜对陈筱艾解释道:“叶歌母亲体弱多病,生了叶歌后更是不好,又一心向佛,有些佛缘,如今不理世事,在寺庙里清修。” “那也就是说......除了那三位姐姐,叶歌一直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陈筱艾彻底坐不住了,他没想到总是跟她闹成一团的,自信又开朗活泼的傅叶歌在家里居然是这种待遇。 “所以说,若是小少爷在外遭遇什么不测......小少爷的身份和世子之位,老爷只会无缝衔接给大少爷,凭什么!那是属于小少爷的东西,他明明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对谁都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被夺走生来就属于他的东西!” 丹姬跪坐在地上愤恨道:“老爷偏心成祸,夫人又是一座佛爷什么都不管,小少爷他,只有你们这群朋友可以指望了!” 陈筱艾皱眉道:“你这样说也不怕傅家怪罪......” 丹姬冷笑一声,眼神里都是肆意,她索性放开说道:“我这样用处的女人,傅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培养,从未断过,她们最后都会被送出去,生死不明。我运气好,得了小少爷的帮助,被送到三小姐身边服侍,三小姐待我也很好,我原想着就这样尽心伺候他们二位报恩,但老爷知道我原先的身份后,将小少爷痛斥一顿,把我送到了教坊司,混入守王府中成为他的眼线。” 丹姬这一下子提供太多信息了,陈筱艾有些昏头昏脑的没反应过来,傅家培养女子送出做眼线,不在权利圈子里的守王府都有这样的存在,那其他人......这样的眼线,该不会遍布京城吧? 柳容景也想到了,他忍不住站起来身来,面容严肃,问道:“你这样的眼线还有多少?都在哪里?” 丹姬冷冷道:“连宫里都有,你说呢?” “这是大事件啊,卓侯。”柳容景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这样的培养和布局,傅家是在下一盘大棋啊!成国公和傅皇后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看样子这样的行动,傅家已经布局多年。”卓煜看向丹姬,眉眼微拧,“你年纪尚小,但藏在后宫里的眼线年岁应该不小了,成国公的这盘棋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起码,起码快有二十年了吧。”丹姬犹豫道,“我并未见过后宫里那两位,但据姐姐们说,那两位一直生活在后宫中,可是头号功臣,帮着做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陈筱艾明白过来,说道:“难怪晨妃娘娘始终摸不清她们两个的身份,看来不止有皇后的原因,她们蛰伏几十年,自然有她们自己的路数在。” 柳容景拧着眉头,思考道:“傅家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是为着帮助皇后守住后位,送这样的人进去干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倒也正常。但这样的眼线居然遍布京城各大王公贵族,成国公肯定私底下在谋算些什么。” “不止是现在的谋算。”卓煜的眼神与柳容景碰撞到一起,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样的猜测,“他能做到这种程度,说明他之前谋算过,且也已经成功了。” 陈筱艾并不了解成国公,只能试着猜测道:“会是什么?皇后的后位?他们傅家的前程?或是.......他的私人恩怨?” 卓煜听到私人恩怨这四个字,心里隐隐约约有些苗头,但一时半会却又抓不住,他在屋中踱步,在脑海中尽力摸索,丹姬说这事起码快有二十年了,他如今也才刚满二十岁......那极有可能是t上一辈的恩怨留存到现在。 成国公出身尊贵,人生也是健康顺遂,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能跟他有恩怨的,要真的追溯起来,那应该是成国公尚年轻时,还在军营里历练的时候。 卓煜曾记得他的父亲老侯爷跟母亲长公主说过——傅家那个皇后弟弟,最是争强好胜,原是好事,但性情又是乖张戾气,背后恶毒人,我看还是与他少接触为妙。 连从不屑于在背后议论人的父亲都曾这样评价过成国公,至少他年轻时绝不是像现在这般慈眉善目,宽容和蔼。 只是上一辈的恩怨,他们年轻人知之甚少。 柳容景跟卓煜是一样的想法,只见他昂了昂下巴,意有所指道:“咱们年轻人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要跟长辈们请教一二,这样的人我有,卓侯肯定也认识不少吧?” 卓煜说道:“自然是有。只是这水是清是浊不好说。柳公子的人,敢踏进来吗?” “敢不敢,原也不是我说了算。只是牵扯利益是非,总会有人愿意付出点东西来。” 柳容景孤傲一笑,盛满了他身为柳家独子的骄傲,他说道:“我自有分寸,卓侯也该行动起来了。” “这事若查清,自然是对柳家有益。”卓煜看他一眼,并无意见。 柳容景看向身后的陈筱艾,他的眼神里似乎抛开了很多以往更加在意的东西,只听他认真道:“不管是我为我柳家,还是为了陈筱艾,这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陈筱艾担心宫里的晨妃,并不想让柳容景和柳家沾染太多关于她的事情,但柳容景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很是潇洒的转头离开,大约是打算筹谋什么去。 “放心吧,柳公子会有分寸。”卓煜说道,“他并不只是靠家世成为这一辈的佼佼者。晨妃荣宠,又有子嗣,父亲又深受重用,换别的人家多少有些蠢蠢欲动,但他和柳家就是一汪静水,连点涟漪都见不到。他迟早会走到更高的位置。” 陈筱艾一双含雾的大眼睛看着卓煜,她说道:“少爷愿意帮我和师傅,我心里头只有感激。但若说到我的身世.......我并不想他跳进来,里头也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盘根错节在等着我,就算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只要九五之尊的那位有私心,那这事就无法摊在阳光底下彻底说明白。” 所以,她的身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卓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纤细的肩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里还不定,因此有些逃避,但不要紧的。除了你自己,没人能要求你直面一切,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想怎么做都行。” 陈筱艾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第193章 义子 丹姬被送下去看管审问,她虽年纪小,魄力胆量却足,十分豁得出去,能透露出来的东西应该有更多,不能轻易放过她这条线。 幸好有卓煜他们在,陈筱艾不必为此分心过多。 她披着如墨般乌黑的长发,嘴唇殷红,长长如翼般的睫毛微微扑扇颤动,在微微摇曳的烛光下,执着毛笔,神情认真的写下几封信,并没有收到信封里,而是拿了几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塞了进去。 她将这些竹筒都交给了左莲,按她的吩咐,左莲会想办法将这些竹筒全部投入了京城的黑市。 “师傅现在下落不明,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拿得准的。”陈筱艾看着桌上那本医书,“我虽不是单打独斗,但能做的准备自然是越多越好。” 左莲在昏黄的烛光下看着陈筱艾,这张结合了父母所有优势的脸因为那双灵动的大眼而迸发出她独有的光彩夺目,叫人看了移不开眼睛。 自己的主子淑慧长公主曾遥想过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看来,结果却是比想象中还要好。 “放心吧筱艾姑娘,你的吩咐我必定完成。” 见陈筱艾的脸色还算不上好,自事情发生以来,她脸上那点肉迟迟养不回来,连卓煜都暗暗着急,左莲柔声劝慰道:“你的内伤尚未好全,该好好休息才是,切不可忧思过度。如今侯爷回来了,在外四处寻找陈师父和春晓的人就没有断过,想来马上就有消息了。” “大人回来了,有你们都在,我心里安全不少。”陈筱艾朝左莲安慰一笑,“但没有消息,心里总是难熬的。师父自会自保,只是为了春晓不得不受制于人,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欺压......说到底,都是我安排不周,连累了师父和春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筱艾姑娘不必如此责怪自己,话说谁也没想到花见春居然还能如此蹦跶,仔细算来,大家其实都小看了他。” 盖在腿上的缎面绒被很柔软,暖和着陈筱艾的身体,她有些想不明白:“我之前跟花见春交手,他的目的还能猜测出来,但此次他想做什么我却捉摸不定。他抓走师父和春晓想威胁我不假,却与京城世家联起手来,单是我一个人值得他出这样的手腕吗?” “筱艾姑娘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的身世?”左莲拧起柳眉,“你是凌王和凌王妃留下的血脉,对某些人而言,自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花见春这人也不知道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连大人都说当初凌王当初叛国一案猫腻不少......”陈筱艾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冬花和雪春端着木桶进来,劝道:“小姐,时辰已晚了,侯爷怕是要念叨。奴婢伺候您泡泡脚便睡了吧。” 卓煜还在前厅忙着各项要事,陈筱艾怕他还要分心管束自己,便乖乖让冬花雪春服侍泡脚,暖暖和和地送上床铺。 她心里头不定,自然没有睡得多好,又怕影响陪着她的虹夏,只能躺在床上干躺,闭着眼睛勉强迷糊着。 温泉别院十分寂静,半夜里几乎没有声响。陈筱艾只能听到自己与虹夏的呼吸声,正要再次睡过去之时,她突然听到一声虽轻微,但清脆的叮声。 那是她给药箱做的保险装置,若是打开不当,就会发出这个声音做提醒。 有人在动她的东西。 深更半夜,安国侯有校场坐镇的温泉别院里,更何况安国侯本人就在此处,居然能有人能偷偷潜进来?还摸黑偷窃? 不对,偷窃的话为何对自己的药箱去! 陈筱艾心里头大震,心脏砰砰得直跳,但她不动声色,只在重重床纱后睁开眼睛,努力在夜色中寻找人影。 此时熟睡的虹夏嘤咛一声,往陈筱艾身边翻了个身,房间角落里一道与花瓶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突然一顿,陈筱艾立马捕捉到了。 第196节 接着那道黑影小心翼翼的移步往床边而来,伸手轻轻拨开重重纱帐露出缝隙,一根细小竹筒缓慢伸进,陈筱艾一边盯着,一边在被子底下捂住虹夏的口鼻。 烟雾迷漫在整个床铺里,聚在上头久久不散,那是最纯正不过的迷|药。 陈筱艾半眯着眼睛,静待那道黑影行动,果然过了一会,黑影拨开纱帐,笃定二人已经被迷晕,端着烛台便掀开被子,将火光小心凑过来,看到虹夏的脸后仿佛像是认识一般,很快将火光移动到陈筱艾这边来。 就等这个时候! 陈筱艾一睁眼,猛地抬手将烛台掀翻到黑影身上,快速爬起身跃过虹夏一脚将黑影踹飞,同时大喊道:“来人啊!” 黑影人戴着面纱,他手脚忙乱的扑着胸口被点燃的衣料,见陈筱艾大喊,就往离得最近的窗口飞扑出去,可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及时赶来的卓煜一把擒住直逼到墙壁上,雷音卫赶忙上前接过,领头的将黑影人按压在地上,其余雷音卫则纷纷在院子里跪下,低头俯首,丝毫不敢抬头看卓煜盛怒的脸色。 卓煜的怒色在此刻达到了极点,居然有贼人在他和雷音卫同时在场的情况,偷潜进别院里意图伤害陈筱艾! 原本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定能实实在在的保护陈筱艾,没想到今晚却出如此大错,这简直是将他的颜面扔在地上踩!雷音卫办事何时变得这般不妥当! “我要你们将这院子守得铁桶一般,一只虫子都不能放进来,你们就是这般做事的?” 值夜的都是卓煜眼前的熟面孔,卓煜微冷的眼神一一从他们的脸上滑过,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正要问罪时陈筱艾连忙拉住他,说道:“大人,他们已经来得及时了,只是这人似乎十分熟悉这里,而且好像还认识虹夏姐。” 虹夏已经被惊醒,自己连鞋子都忘记穿,连忙拿着披风为陈筱艾披上,闻言看向一身黑的正不断挣扎的黑影人,神情一愣,显然也认识他。 雷音卫一把扯开黑影人的面纱,一张带着不甘与倔强的清秀男人面孔便露了出来,压着他的雷t音卫失声道:“明卫,怎么是你?!” 众人都很吃惊,在场的雷音卫显然都认识这个男人。 卓煜让人将明卫拉起来,看着低着头不敢言语的明卫,卓煜的表情难得透出些许复杂,陈筱艾有些讶异,忙问道:“他是谁?是大人的手下吗?” 卓煜刚想解释,就见明卫突然抬起头来,他瞪着一双通红双眼,穿过众人死死的盯着陈筱艾,在这不甚清晰的夜色中几乎要把陈筱艾的面孔给看穿,那样说不明道不清却汹涌的情感让陈筱艾深深一颤。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强忍喉咙里的哭腔,对着陈筱艾喊道:“我姓明!是凌王的明!” 凌王姓明,这个姓氏本身不多见。 他又喊道:“我是凌王的义子!曾受过义父的慈爱与关怀才得以生存在这世间!老天有眼,义父的血脉果然活了下来!老天开眼呐!” 他这样又哭又高兴的呐喊,让陈筱艾倍感压力的退后一步。 擒着他的雷音卫狠狠将他一压,斥道:“快闭嘴!主子都未曾说过的事,何曾轮到你来张嘴!” “那张脸!与义父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怎么可能还会有错!我身为义父的义子,绝对不可能认错!” 明卫越说越激动,卓煜一个眼神过去,雷音卫直接掐住了他的哑穴,他才喘着粗气消停下来。 “......义子?”陈筱艾看向卓煜,有些疑惑不解,凌王义子这样的亲密身份,居然能从当初叛国案中存活下来? “并未对外公开,很多人并不知情。”卓煜系紧陈筱艾肩上的披风,解释道,“明卫是凌王旧友的遗孤,身份上不太好,若亲养在身边怕是有龃龉,便改了姓氏做庇护,一直养在庄子里读书习武,所以当初才能幸免。他有几年流离失所,我碰到后就将他带回来,如今在校场做事。” 在校场做事,怪不得能够潜进别院里来,这不就跟进自家后院里差不多。只是值夜的雷音卫居然没有发现? 领头的雷音卫低头解释道:“是属下们疏忽,并没有对自家兄弟设防。” 卓煜冷冷道:“今夜值勤的回去各领五十大板。要有下次,便卸了你们的刀!” “是!多谢主子!” 陈筱艾来到明卫跟前,看他扁着嘴好似很委屈,便伸手解开他的哑穴,问道:“既然有义子这一身份,你更是大人的人,若想见我,大大方方的提话来见,想来大人也不会拒绝你。你为何要大半夜潜进我的房间,还用了迷|药。” “迷|药?”众人皆是一惊,“明卫,你居然对陈姑娘使用迷|药?” “我、我那是......实在等不及,这大半夜的,我怕吓到虹夏姐和陈姑娘,本来我偷偷进后院这事就做得不光彩,所以想着干脆用点迷|药,也不会吵醒两位......那迷药是无毒的,我发誓!” “是无毒。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明明跟大人说上一句话的事,就算你是为了确认我这张脸,有必要大半夜的偷摸进我房间吗?”陈筱艾回头看向卓煜,“还是大人你不肯让他见我?” “不是的,这不关主子的事!”明卫立马出声维护,“是我自己等不及要见你!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义兄,得知义父还有血脉留存于世时,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实在等不住要亲眼看见你......” 陈筱艾打断他的话:“所以你宁愿害自己的兄弟受罚,迷晕虹夏姐,以及让我和大人如此担惊受怕,就只是为了在大半夜看到我这张脸?” 明卫一时顿住,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陈筱艾站起身,冷漠道:“我能接受你另有目的,因为我不希望自己的义兄是个蠢蛋。” 明卫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看着眼前这张与义父相似的面孔,好似有什么话在他嘴边就要破口而出了。 “明卫,你到底想做什么?”卓煜看着明卫,声音冷若冰霜,“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你就算是凌王的义子,有以往的情份,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明卫脸色有愧,他不敢直视卓煜,想来他这么些年的确是受到卓煜不少照顾。 陈筱艾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说你是想要见我,但你进门第一时间,为何动的是我的药箱?” 第194章 圆圈 药箱? 陈筱艾的药箱里有什么?自然是各种装着药的瓶瓶罐罐,和一堆根本叫不出名的药材。 明卫是为了找药? 卓煜做事严谨,校场可是他专门培养训练雷音卫的重要地方,该配备的东西一应俱全,连金创药都是一打一打的存放着,从来不曾短缺过什么伤药。 明卫究竟是为了什么药,居然敢在半夜偷到陈筱艾房里来。 莫不是......卓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猜测,他看向陈筱艾,陈筱艾知他心中所疑,点点头说道:“花见春做梦都想要的那颗腐玉,就在药箱里。我将它放在设有保险的暗格里头,就是他打不开暗格的声音惊醒了我。” 众人皆惊,更有人失声道:“明卫,你居然是花见春的人?!” “你究竟隐藏多久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花见春的人!”明卫脸色通红,他激动的挣扎反驳道。 “看来是我看走了眼。”卓煜缓步来到明卫,神色说不清道不明,“只看到你是凌王的义子,曾经的旧人,总有几分往日的情份,就这样信任了你......我居然在自个儿的家里养了花见春的眼线。” “不是的主子,求你相信我!我跟花见春真的没什么关系!” 眼睁睁看着卓煜失望地背过身去,明卫急得在地上膝行几步,雷音卫哪里肯让他接近卓煜,再次出手将他按倒在地,这次可没有手下留情,明卫的脸很快被刮红一片。 雷音卫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当初主子年幼,你又是凌王旧人,收留你极有可能引火上身,但主子依旧义无反顾的庇护你照顾你,能在校场这样的心腹底下做事,可是其他兄弟求都求不来的恩惠!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真是看错你了!” 明卫被斥得眼眶通红,脸上愧色更甚,他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么多年来卓煜对他的照顾,当初凌王府倒台,他不过是个少年郎,本就无亲无友,众人唯恐被连累更是避他如蛇蝎,他连起码的温饱都做不到,若不是卓煜救回他,将他安排周到,他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到今日还能亲眼见到义父的血脉....... 不,当初他或许能苟活下来,却绝不是这样的安稳日子。 如今义父的血脉还活着,事关凌王,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明卫挣扎着露出半边脸孔,眼神中写满了毅然,他说道:“主子,求您相信,我的确不是花见春的人!我、我只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我是一心想要为义父平反冤假错案啊!” “旁人?什么旁人?” 陈筱艾与卓煜对视一眼,感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了。 “那是主子带我回来之前的事情了......”明卫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说道,“虽然义父没有对外公布过我义子的身份,但有心人也能打听出来。凌王府不在后,我不过是半大少年,无处可去,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有人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吃喝嚼用,说是认识义父,可怜我罢了,我当时想报答他的恩情,他只说来日方长。” 陈筱艾拧了下眉头,看来有着凌王旧人这个身份,又侥幸活下来的明卫,在当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且监视至今。 而费尽心思做这些的人,只能是与凌王叛国案有关的人,或者说.......极有可能是陷害凌王的人。 卓煜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对明卫问道:“这件事情,你从未说起过。” “那人说我身份特殊,我也怕连累恩人,因此不敢提及。” “最近这段时间,这个所谓的恩人,又重新回来找你了?” “这些年我偶尔写信问候,也没有什么确切来往。是前些日子,出门替兄弟们采购东西,在街上偶然碰见的。” 陈筱艾听着大感头疼,什么偶然,分明就是踩着点等你这个终于能派上用场的人。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他与我探讨了来自江湖的风声,提到了花见春这个人,说花见春这个人对凌王很是崇敬,多年来一直想为凌王平反冤案,只可惜身上有腐疾,不能随意行动,若能得前几日风靡京城的那颗奇石就好了......我虽不在主子身边做事,但多少也知道奇石的来历,也时常听兄弟们办事,所以才......” 陈筱艾眨了眨双眼,问道:“就因为这样?你就来我房间里偷腐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正在追捕花见春吗?” 完蛋了她的义兄还真是t个蠢蛋! 明卫在陈筱艾的眼神羞愧地低下头,他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他是我的恩人,怎么会害我呢......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为义父一家所遭受的事情辗转反侧,却什么都做不了,突然有人跟我是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夜不能寐,愿意为义父做点事情,我心里头一热,就......” 他便糊里糊涂相信了,其实算不上信任,只是孤寂多年,突然有一个跟你同样想法且更有能力的人出现,的确容易被带着走。 这也是卓煜并没有将明卫作为雷音卫培养的原因,他心性善良偏弱,虽有一腔热血,但到底不是能走在前头的那一类人。 文灵秀谨慎道:“你在校场多年,可有将校场的情况,以及雷音卫的消息透露出去?” “没有!我再蠢,关于这点我是万万不敢的!”明卫惊恐大叫道,“我只说自己负责校场的洒扫事项而已,旁的一句都不曾说过!” 卓煜用拳头抵了抵额头,问道:“那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 明卫这些情况后面再处理也不迟,必须先搞清楚这个人这么多年来监视操控明卫的目的是什么。 “我称他作福先生,他自称家中有人在朝中做官,曾受过义父的帮助,因此当时才愿意帮我。其他的我就......” 陈筱艾也按了按额角,无奈道:“所以福不一定是他的姓氏?做的什么官,家在哪里,你都不清楚?” 明卫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看卓煜和陈筱艾同时抚额,雷音卫的兄弟们更是一脸不忍直视,一副马上就要冲上来痛扁他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补充道:“但、但是此次遇见后,他与我约定,若是想找他,可以到城西的布料商行找他!” 谢天谢地,总算有一个有用的信息。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明早便行动。灵秀你吩咐下去,做好安排。”卓煜说道,又看了一眼立场尴尬的明卫,“明卫,你随意听信他人言语,还在别院里意图偷窃,此事不能宽恕。” 明卫忙道:“我知道,是我自己蠢!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只求主子让我参加明天的行动,有我在那福先生才能相信,我一定竭尽全力将福先生引出来!” 看着明卫激动到脸红,卓煜轻叹一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不必竭尽全力......按平时那样就可以。” 众人退下,大半夜的突然这样闹腾一通,陈筱艾心累又没了睡意,连虹夏都瞪着眼睛左顾右盼,卓煜在房中点了烛火,看陈筱艾一脸疲惫,说道:“明卫虽只受了凌王几年庇护,但他一直感念这份恩情,每到凌王忌日,他都会潜进凌王府旧宅,为凌王夫妇烧纸祭奠。” “他偷摸进房的功夫就是从这儿练来的吧?”陈筱艾哭笑不得,“每年都去,要是给人发现了,不就等于将凌王旧人这四个大字写在脑门上吗?大人你也不怕他惹出什么事情来。” “他自己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平日里闷在校场不怎么出门,我又让人看着,到底也没惹祸。只是没想到他早年就已经给人监视,等待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若没有这一天,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扔着也无所谓,碍不着什么事儿。” 陈筱艾一边说着,手指下意识的摸着烛台的边缘:“只是这样的做法显然不是花见春的手段,他一直在京城外,鞭长莫及。但福先生又引导明卫偷取腐玉,这事还是与花见春挂勾,那就说明.......” “是花见春背后的高人在行动。”卓煜握住陈筱艾差点被烫到的手指,眼神微亮,“这位高人却又一直监视着身为凌王旧人的明卫,也就说明,他与凌王叛国案有关系。” 陈筱艾直视卓煜的双眼,缓缓猜测道:“是哪方面的关系呢?他是站在凌王这一方,还是.......他是加害的那一方?” “一切都连接起来了,陈师父当年与凌王妃的谋划,花见春崇敬凌王而发现你的存在,他背后的高人又与凌王有关......这是一个总有一天会汇合的圆圈。” 听着卓煜的话,陈筱艾靠在榻上,这中间的复杂程度让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所以,都在等着我入局呢。” 怪不得师父之前不带她来京城。 “花见春这个人,我觉得他会留一手。”卓煜起身探过身体,将虹夏拿来的毯子盖在陈筱艾腿上,“他应该没有告诉帮助他的人,你的真实身份。” 第197节 “大人你的意思是.......” 夜色沉默,但卓煜心中明亮,他的眼神里充满笃定,说道:“花见春的确放出了凌王遗腹子的风声,但这个遗腹子是男是女,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我敢肯定,他没有说出来。” 陈筱艾反应过来,说道:“是啊......如果他都说了,就算我有大人你护着,我的处境绝对危险,他们肯定满世界找我这个人,不管明面暗面,京城的情况绝不会这般悠闲。” 卓煜点点头,继续说道:“这很可能是他拿捏高人的手段,消息给一半收一半,手中筹码足够,自然能让人为他所用。” “这心思手段,是花见春的做法,他使起来得心应手的很。”陈筱艾思考着,“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来,他与背后帮助他的那个高人,也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没错,不是什么坚不可摧的关系,就能找到破绽。” 卓煜点点桌面,在昏黄又温暖的烛光下朝陈筱艾轻轻一笑,说道:“就看明天能给我们什么惊喜吧。” 第195章 福氏商行 第二天一早,陈筱艾早早起身,做好准备整装待发,她并没有素颜或是画上胎记妆,而是修饰了自己的五官再做另外的妆容,将自己原本的容貌改弱了五分,变成一个略显普通,但又清丽婉约的少女。 柳容景昨晚倒是睡得很好,今早一起床才知道昨晚那场闹剧,虽说陈筱艾无事,但他难得抓到卓煜的错处,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他这性子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用饭时没少对着卓煜阴阳怪气。 对于昨晚雷音卫失职一事,卓煜自知理亏,也并不搭理他。 “喂喂喂,你怎么跟个得理不饶人的恶婆婆似的。” 陈筱艾无语,往柳容景碗里塞了一个大包子,说道:“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再废话啰嗦跟给儿媳妇立规矩一样,你自己另开一桌吃去,本来就没睡好,你还在耳边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吵得我头疼。” “你这是不识好人心啊陈筱艾,我这还不是担心你,要知道你昨晚可是差点给人偷了。”柳容景不知死活,依旧拿他的桃花眼斜一斜卓煜,活像不嫌事乱的难缠小姑子。 陈筱艾白他一眼,说道:“担心我还睡得那么好?我那一嗓子嗷得隔壁看门狗都醒了,你人呢?听小曹子说你都打呼噜了。” 柳容景顿时脸红,结巴道:“这、这不我房间离你房间远!还有平时我可是不打呼噜的,也不知道怎么昨晚就睡得.......喂,该不会是你开给我的药有问题吧?” “啧啧,看看你,这才叫不识好人心呢。特地给你加的安神助眠好养伤,睡得好还怪我。” 陈筱艾嘀嘀咕咕的捧着碗往卓煜身边凑了凑,卓煜给她夹了个珍珠饺做安慰,两人都懒得搭理睡眠充足就四处找麻烦的柳容景。 虽已入春,但晨起还是露重微凉,众人在门口准备出发。 被叮嘱过一番的明卫一身平日里的常服,嘴唇微白,看着有些瑟缩紧张,他经事不多,没见过大场面。昨晚反思一夜也知道自己是被人有心利用,这会子憋着一口气,又怕自己露馅坏事,整个人显得六神无主,旁边想要安慰的雷音卫看得直叹气。 “紧张也好,就这么紧张着吧,本来从主子手里偷东西对你来说就是一件极大的事情了。” 陈筱艾略作安慰,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明卫。 “陈姑娘,这是......”明卫看着脸蛋大变样的陈筱艾有些不知所措。 “是奇石,不然这一时半会的,你也没有什么借口能把那位福先生引出来吧?” 卓煜走过来,也跟着叮嘱道:“你只要跟商行里的人说,你把东西带出来就行。等福先生人一到,接下来就交给我们。” 明卫听着,捧着盒子重重的咬牙点头:“是!属下一定办好!” “这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千万要小心注意,别搞砸了,不然谁都帮不了你。”文灵秀在旁边也忍不住嘱咐两句。 柳容景抱着手臂,怀疑的眼神在明卫身上打量来去,对身旁的陈筱艾说道:“这兄弟真的没问题吗?瞧着就不太成气的模样,我看还不如找个身高体型差不多的,你给易个t容来得靠谱。” “这一时半会的功夫也找不到相像的,何况别人也不傻。”陈筱艾说道,“再者明卫以后还是要留在大人身边的,这样不经事可怎么行,总得历练一二。” “他是凌王的义子,按关系与情义来说,与你更加亲近。没准他其实是想到你身边,辅佐你呢?” 并不是柳容景有意试探,只要是知晓陈筱艾身世的人,都会去这般猜想明卫的想法。一个是有情有义的义子,一个是真正的血脉继承者,义子辅佐继承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少爷,你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吗?” 陈筱艾并没有回头看柳容景,她注视着天边晨光熹微,面容安静。 柳容景神情一顿,看着陈筱艾沉静的侧脸有些微微的晃神。 是啊,就算陈筱艾真的是凌王血脉,又如何? 凌王早已身死,是皇室亲赐的毒药,就算从头到尾是一场冤案,难不成盛成帝还能翻案? 那不仅是帝王的错误,还是整个南盛皇室的错误,这场翻案究竟给能皇室带来什么样的奇耻大辱,是不敢想象的。 而陈筱艾她......是作为陈筱艾长大的,她在江湖里行医制药,虽然历经磨难但也蹦蹦跳跳的长大了,若不是自己将她带进京城里,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自由自在如同风一般,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头衔名声试图绑住她。 陈筱艾将常备的解药小包递给柳容景,在场的人她都一一分到了,柳容景听到她轻笑道:“总有一日,我会从师父口中得到真相。不管我是谁的血脉,我依旧是我,那个与你交易而进京的试毒医女。” 果然是陈筱艾啊。 柳容景心中大定,看着陈筱艾从容的微笑,心想她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柳容景轻哼一声,接过解药小包,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你放心,从我认识你,你就是陈筱艾。” 陈筱艾耸耸肩,提着裙摆走下阶梯,走向迎面而来的卓煜,将手放进他的手心里,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文灵秀早早就与雷音卫在城西郊里布置好一切,他们一行人便装作出来逛逛的普通人家,上了布料商行对面的茶楼雅间做监视等待。 即便陈筱艾已经用过早饭了,卓煜依旧吩咐人上了茶点,还差人买来附近小有名气的糯米油糕,茶则要解腻的高山红茶。 柳容景坐在一旁,支着下巴看陈筱艾开开心心的啃油糕,那一碟很快就见没了,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对身旁饮茶的卓煜劝道:“你也别太宠她了,一天到晚嘴就没停过,我真怕她肚子吃出什么问题来。” “放心,筱艾的饭量我有数,这点还算不得什么,对她身体不好的,我一概不让多吃。” 卓煜放下茶盏,伸手试了试陈筱艾那一杯的温度,说道:“一点口腹之欲罢了,我自然是要满足她的。” 柳容景想了想,陈筱艾在这方面的确还蛮好养的,不过是吃食罢了,只要她喜欢自然要满足。但转念一想又多了些疼,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爱首饰珠玉绸缎衣裳,平日里只爱那么点吃的,何尝不是以往挨饿过狠的原因。 也难怪卓煜随时随地的在意着。 陈筱艾喝下一杯浓浓的红茶,感觉胃里顺气不少,她一直盯着楼下的福氏布料商行看,觉察出一些不对味来。 “一个门面看着还不错的布料商行,为什么会开在城郊这么偏远的地方?” 商行已经开门,从这里能看到店里的摆设,和其他布料商行整体大差不差,柳容景打量几眼,他是有姐姐的人,对此有些经验,说道:“里面的缎子也都是京城里的时兴颜色,本来城郊偏僻,买的人自然不如其他街道多,居然还备了这么些好货,也不怕卖不出去砸在手里。” 卓煜走到窗前,看着商行里无所事事的店小二,说道:“这家福氏商行在这里经营已经有数年,顾客明明不多,却能保持料子不落俗套跟得上京城时兴,说明背后老板有实力,且开这家店,并不是为了挣钱。” “肯定是另有目的。”陈筱艾按着桌子站起来,开始走动消食,“这样装作买卖的地方,私底下用作其他用途不算奇怪,什么黑市交易啊,消息贩卖啊,总之避人耳目,鲜少招怀疑。” “听你这样说,果然有实力啊,毕竟还要专门经营维持这样一家店,成本高着呢。”柳容景靠在窗前跟着看,突然发现什么:“嗯?看来还是有些生意的嘛,刚进去那几个散客,瞧着像是南罗人。” “从这里到城门算是一条近路,有他国人也不奇怪,或许就是靠他们维持生意。” 卓煜抬了下头,暗卫得到指令,派人出去盯着这几个南罗人。 “时间也差不多了,街道热闹起来了。”陈筱艾看着不远处开始热闹起来的市场,“咱们可以准备行动。” 等到街道上行人增多,有人吆喝,小摊上也热气腾腾,证明一天最早的热闹出现了,这种最自然的日常现象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安,众人才开始按计划行动。 陈筱艾坐着马车在商行跟前停下,店小二见一早就有生意,忙堆起笑脸来迎,文灵秀扮作侍女,扶着一脸矜持的陈筱艾说道:“我家姑娘进京见亲戚,想为亲戚的姐妹们准备见面礼。难得看到这里居然还有你这家店,可有什么好料子没有?” 店小二看到马车旁边还跟着两个丰神俊朗的侍卫,心想这是来了位大款,忙笑道:“有!当然有!姑娘别看咱们店面是偏了些,但京城里的时兴缎子可是一件不差,昨儿还来了新样式呢,姑娘快请里面看看!” 陈筱艾进了店,果然如柳容景所说,这家店就算是放到城里也是丝毫不差的。 她逛了两圈,指着桌上那一匹蚕丝缎说道:“你们这居然有这种绣样的蚕丝缎,倒是别致的很,若是放在京城那些个店里,指不定要卖出什么天价来,在你们这儿可不是可惜了。” “嘿,姑娘眼光好,说得也是极有道理。但按我们掌柜的说,再别致的东西,放到热门地里去,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到处都是,反而显不出什么别致来,那才是可惜。左右都是好东西,不怕没人看。” 店小二看着年轻,嘴上话却快,一套一套的不落下风,听着就像是见惯刁难的熟手。 这样偏僻的且昂贵的店,哪来的人给他历练? 陈筱艾看他一眼,笑道:“你这话说得好。也合乎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讨这个难得的别致,这匹蚕丝缎我要了。” “哎哟,多谢您!我这就包起来。” “不急,另外这匹藕粉色我看得腻得慌,可还有其他颜色?” “有的有的,这就帮您去拿,您稍等!” 店小二满面笑容的请陈筱艾坐下稍等,正要上楼取物,转身时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气喘吁吁的明卫,脸色霎时一变。 第195章 福先生 众人看到脸色突变的店小二,相视一眼,都不动声色。 文灵秀取来一匹鲜艳的段子给陈筱艾看,两人假意商量,其实余光和耳朵都关注着店小二。 店小二看到明卫的神情有些许惊讶,他快步来到明卫跟前,见明卫神情紧张,左顾右盼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测,嘴上忙关切道:“明公子,你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卫捂着衣襟,小声又急切道:“我要见福先生!” “福先生还没来呢......” “你快让人去找他过来,我、我这里的东西怕是瞒不住了!要赶紧交到福先生手中才行!” 明卫说着,拉开衣襟让店小二看到他怀中的红木盒子。 “你别急,我这就让人去叫福先生快些来!”店小二看到红木盒子眼睛一亮,忙请明卫进来,安抚道,“明公子你放宽心,你可是办了大好事!大家定然感激你的!” “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原也不是为了这些,只希望福先生口中说的属实,能帮上忙就好了。”明卫看到店里陈筱艾一行人,卓煜居然扮成了贴身侍卫,脸上神情差点没端住,忙拿袖子掩了,作势擦汗道,“今天生意不错啊......”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店小二看了看四周,笑道,“明公子不用紧张,人越多越安全,况且我们店本来也是正经做些买卖的,不会有人怀疑,更不会有人随意上门找麻烦。这样吧,你到二楼去等福先生,坐下来先缓缓吧。” 明卫用余光瞄到卓煜点了点头,便道:“也好也好,我一路跑来也着实累得慌,等福先生一到,你可要让他立刻来找我。” “放心吧,我送你上楼。” 文灵秀抓紧机会,适时出声t道:“哎店小二,你不是去取另外颜色的缎子去了嘛!怎么到现在还没取来?怎么,瞧着我们家姑娘是外地来的面生,就端起架子来,不想接待不成?” “哎哟可是冤枉小的,咱们店诚信做买卖,哪里就敢耽误客人了。”店小二忙赔笑道,示意明卫自己上楼去,“这不来了熟客,小的一时没招待过来,还请姑娘海涵。” 陈筱艾按下还想发难的文灵秀,脸上温和婉约的微笑叫人一看就心生亲切,她说道:“这么大的店,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忙活了?” “今儿是赶巧了,难得这会子功夫来这么多客人。” 陈筱艾抚了抚帕子,端庄道:“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今日我见亲戚这见面礼是得好好准备,半点差错都容不得,不然我那些小姐妹可有我好看的。既然你忙活不过来,二楼可有雅间?把好的都送上去,我自个人看就是了,不麻烦你。” 二楼的雅间是不轻易给人的,又是面生的新客人。 店小二一时面露犹豫,文灵秀顿时不干了,甩帕不满道:“当真是不会做生意的人,我家小姐都如此体谅了,还给你想法子赚钱,真是不知好歹!小姐,京城里比这儿好的店多的是,咱不在这买了!” 文灵秀的声音又大又尖锐,很快就将其他客人的眼神吸引过来,纷纷凑头议论纷纷。 店小二心想这侍女可比这位小姐难伺候多了,又想到店里是有好些日子没正经开张,这位小姐看起来会买不少,只能连忙应承道:“多谢小姐体谅,小的感激不尽!雅间自然是有的,这就为小姐准备,还请小姐上二楼。” 文灵秀这才气呼呼地消停了,扶着陈筱艾上二楼还不忘吩咐店小二道:“记得上壶好茶来。” 第198节 “哎哎是是是。” 二楼不大,是几间紧闭的雅间,只有一间的门口摆了两盆半死不活的盆栽,看着并没有怎么照顾过的模样,店小二开的便是这一间的门。 里头布置的还算雅致,只是不透风,有一股淡淡的尘封的灰尘味儿,这个房间看来平常并不使用。 明卫应该在里头的雅间里。 店小二一直注意着楼下的动静,无心在这,快速的送上几沓料子和茶水,就赔着笑脸离开了。 等店小二走后,陈筱艾和文灵秀将料子摊开挂起,卓煜则和柳容景在二楼环视了一圈。 卓煜回来说道:“果然是专门用来会客的地方,安静,墙壁厚实,东西崭新。在隔壁房间里,火盆里还有焚烧信件留下的余灰。” “那就错不了了,明卫呢?” “他最里头的房间里,那儿有面大窗,若要逃走,会武功的人可是容易的很。” “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 柳容景上来倒了一杯茶,说道:“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吧,看看究竟是哪方人物。” 福先生比预想来得晚一些,但上楼梯的脚步声匆匆,十分急迫,众人靠着门听到店小二压低声音道:“小的也没想到还真给他偷出来了!您没来,他哪里肯轻易拿出......您放心,没有追兵,我估计他这事办的漂亮。” “没想到倒是他这条小鱼扑腾起来,以往是小看他了。” 听到福先生的声音,卓煜和文灵秀表情微变,两人起身从拉开一条缝隙的小窗看出去,福先生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着模样和穿着打扮有些市侩气。 陈筱艾连忙小声问道:“你们认识这福先生?” “居然是他.......”文灵秀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他就是福先生.......他的确负责傅家铺子的营生。” “傅家?他是傅家的人?”陈筱艾瞪大双眼,怎么又跟傅家有关系? “他是成国公府里管家的小儿子,并不在成国公府里做事,而是帮忙管着各地的铺面庄子,鲜少到跟前来。”卓煜的声音微沉,“若不是常与叶歌往来,照过两次面,我也不认识他。” “那这么说......这家商行其实是傅家私底下的产业?”陈筱艾整个人都清醒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福先生与花见春有关系,这不就说明.......花见春与成国公傅家有关系吗!” 难不成,那个一直帮助花见春的幕后人物.......就是成国公?! 守王也曾在她面前怀疑过成国公的府兵,又说成国公这个人心机深沉,万不可小看......没想到还真的给他说对了! 柳容景拧着眉头,觉得这事态越加复杂看不清了,他说道:“原以为傅家私下培养女孩送到各地当眼线卧底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和花见春会是什么关系?” “守王说过,当年花见春能在京中与他搭上话,与其他王公贵族自然也可以。看来交情要比想象中要久啊.......” “此事等下再说,先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一直在门外待命的暗卫已经将隔壁雅间的门打开,虽然中间墙面厚实不可窃听,但明卫所在房间的那面大窗有一半与隔壁雅间连通,只要将大窗打开些许,站在窗前便可以听到里面的声响。 而明卫早已经按嘱咐,将大窗打开了。 “没想到明兄弟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能将这奇石带出来......老福我当时,也是感念凌王殿下当初的恩情,随口感慨了那么两句,没想到你真听进去了。” 窗外传来的是福先生的声音,他的语气包含了诚恳与愧疚。 “福先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与我畅谈义父生前琐事的人,又年长我许多,见多识广,时常见义勇为,为义父鸣冤不平,比我这个空有义子头衔的人不知好多少。” 若是没有发现福先生对他的利用,明卫觉得这几句话自己会说得更加真心,他强忍心中的不解与委屈,继续说道:“只要是对义父有用的,我明卫能办到的一定会竭尽所能。义父一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若有福先生所说的贵人相助,那实在再好不过了!” “明兄弟放心,旁的先不提,那一位对凌王殿下当真是一片真心呐!就算是凌王妃来了也得甘拜下风,只要他身体好起来,定然很快会筹谋为凌王殿下翻案一事,到时候还得麻烦明兄弟过来帮忙!” “那、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和他见一面?就像跟福先生一样,我肯定与他一见如故,有好多话要说。” “这个嘛,毕竟他的身体还未好全,但有了奇石就不怕了,你们二人相见是迟早的事,不用着急。” 福先生的笑声里充满了模棱两可,他话锋一转,说道:“倒是那颗奇石,可否拿出来让我也观赏观赏,这么神奇的东西,我也从未见识过呢。” “啊,当然,我就放在盒子里.....”明卫从怀里掏出红木盒子放到桌上,看着福先生迫不及待的打开查看,略微犹豫道,“对了福先生,那位贵人姓甚名谁,可否让我知道?不然我心里也没个底。” 福先生拿着奇石看了又看,闻到那股奇异的药香后甚感满意,心想应该是错不了。这颗价值连城,又可以让自家主子占据上风的药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到手了。 眼下时机正好,赶紧给主子送过去,想来也是大功一件,主子定会嘉赏于他。 福先生越想越雀跃,面对明卫的接连追问,他嘴角上扬,面上还是端着一派和气的模样,其实眼眸深邃,杀气已现。 这条随时可以捏死的小鱼能做到这种也是意外之喜,反正他在卓侯那里也得不到什么重用,不如就这样杀了一了百了,也省得卓侯怀疑起来平添麻烦。 明卫虽没有经过什么大事,但常年在校场做事,与雷音卫的兄弟们同吃同住,平日里常看着他们咬牙拼命的训练,哪能不明白这杀气重重的危机迎面而来。 但在明卫心里,此刻他比起危险,更加感到难过,他多年来的信任,仿佛找到家人般的共鸣,原来只是别人为了利用他制造出来的假象。 “明兄弟,真是辛苦您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吧。”福先生皮笑肉不笑的,亲手倒了将一盏微冷的茶移到明卫手边。 明卫却摇了摇头,冷淡道:“茶就算了,你的手碰过奇石,那上面有毒。” 第850章 账本 “有毒?” 福先生微愣,忽然他感觉指尖微麻,一股凉意从背脊下窜了上来。 “有毒是什么意思......这奇石本身就带着毒性?”他并未看懂明卫眼中满满的失望。 明卫摇摇头,站起来退后两步,说道:“不是,奇石无毒。是上面另外涂满了毒药,皮肤一旦触碰就可中毒。福先生,你已经中毒了。” 陈筱艾当然不会就这么把奇石随意交出,那是她之t前做剩的赝品,泡制过毒药水后再交给明卫,出发前特地嘱咐明卫不要用手触碰,装在红木盒子里,若福先生要看,自然随他拿去。 本来他们的目的就是福先生这个人。 “什么,你为什么要.......” 福先生震惊,正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麻痹不能动弹,将他牢牢地钉在位置上,他预感大事不妙,刚要张嘴大喊,一根冰冷的手指无声无息的按住他的哑穴,那瞬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一个明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难不成是安国侯卓煜发现了?! 这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圈套!可是怎么会,这颗奇石明卫不是从守王那偷出来的吗?为何会惊动安国侯,难不成守王也知道了? 几个不安的念头在福先生脑中不停回转,他冷汗直下,只见明卫退开,他面前出现一男一女。 男人便是与主子家二少爷交好,名声响当当的安国侯卓煜,他一身便装却也气势非凡,福先生只远远行礼过,但也记住这股年纪轻轻就威震四方的气势,他心里顿时直道不好,居然给这样一号人物发现,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坐到自己对面的女人倒是没见过,还是一个小姑娘,面容娴静端庄一派千金小姐风范,但那双大眼睛里透出来的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福先生心想这绝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眼神和魄力,她极有可能是个人物,不过易容打扮成一个小姑娘掩人耳目罢了。 有这样的能力,肯定是江湖中人......他忍不住在心里细细回想,这些时日有没有与什么江湖人士起了瓜葛或是得罪了什么人。 陈筱艾看着福先生在这处境下,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心想被专门指派出来做生意的,定然是心思灵活,手段高明的聪明人,不会是什么蠢人。 对付这种人她虽然有法子,但都过于粗暴血腥了些,也不知道会不会激起这种人的逆反心理,反而不太好下手呢。 这样想着,陈筱艾看向卓煜,卓煜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让她舒服坐着不必劳累。 楼下有人吵闹,紧接着着传来关闭大门的声响,在场的众人无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福先生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文灵秀推开房门,回禀道:“主子,商行里的人已经全部遣散,大门关闭。按照您的要求,那店小二我们故意放他逃走了。” 福先生瞪大了眼睛,只见文灵秀看他一眼,补充道:“他逃走之前,已经知道福先生被我们抓住。您说,他会不会带人回来救这位福先生?” 福先生心中顿时燃起希望,他忠心效力多年,不该是这样的下场,何况他知道那么多,主子肯定会来救他...... “救不救的,得看福先生打算花多少时间来跟我们聊一聊了。” 卓煜在陈筱艾身边坐下,他本就长得高大,即便坐在对面,身形也稳稳压过福先生一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看着福先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打量,他接着说道:“救人这种事,当然是要早不要晚,福先生是个生意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早了自然是好,人在命也在。 晚了嘛,人可以在,但被救回去后,命还在不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筱艾在心里哦豁一声,明白过来卓煜话里的意思,像福先生这种专门在外处理各项事务的,也算得上是心腹得力干将,知道的事情肯定只多不少,没准还握着主子的重要脉门。 这样的人可以出事甚至可以去死,但独独不能落到别人的手里,一旦时间越久,对其信任自然也是烟消云散。 谁又能保证你不会背叛我? 怀疑的种子已经落下,时间一到自然生根发芽。 卓煜故意让人将店小二放走,便是加快这个过程,结果由福先生自己选。 福先生显然也想到一层,他脸色发白,嘴巴长了又长。 卓煜点到为止,让人解开福先生的哑穴,福先生猛得喘了一口气,四肢和舌根处的麻痹还未散去,他依旧站不起来,只勉强挪了挪屁股,结结巴巴道:“卓、卓侯,侯爷!这其中、可有什么误会不成!小的可是成国公府的下人.......您大约是见过我的。” “本侯对你眼熟的很,你是成国公府那老管家的小儿子。”卓煜好整以暇道,“你撺掇本侯的人为你偷取守王的奇石,说得可是一套一套,本侯亲耳听到,算什么误会?” 福先生咬牙,还想抵赖道:“那不过是和明兄弟开开玩笑罢了,谁成想明兄弟当真......” “少诡辩,你可是毫无负担地收下那颗奇石,想拿着去干什么用?”卓煜打断他的话,“交给你的父亲,还是成国公?” “和父亲还是国公大人没有什么关系......这么颗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明兄弟既想送给我,我一个生意人,也没什么道理不收。” “好一个生意人。你能如此之快出现在这里,说明这京城里,福氏商行不止这家店,成国公安排你私底下做的勾当当然也不止这些。” 卓煜冷笑一声,说道:“我本来对成国公在做些什么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你们既敢安排上了我的人,也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抬手,文灵秀便将从楼下柜台处搜罗来的账本全部放到桌面上,傅先生眉眼狠狠一跳,但没有说话。 福先生自然不傻,他不可能将需要隐藏起来的东西就这样摆在柜台里。 陈筱艾坐在桌边嗅了嗅,闻出了这些账本里头的墨香有不一样的气味,说道:“记个账本而已,还用不同的墨水这么讲究,估计混着记避人耳目,恐怕里面大有文章呢。” 卓煜身边的雷音卫对此更加有经验,将账本仔细查看后,很快就看出来端倪,回禀道:“主子,和陈姑娘说得一样,看起来是普通记账,但有些字的底色仔细一看微微发蓝,隔几行便有一个,应该就是藏起来的信息。” 卓煜看向福先生,简短道:“念。” “是。十二日送永胜伯夫人五匹金丝珍品黄缎。十五日五匣金玉送户部尚书夫人。十六日送三十万两银票于京城城守尉。十七日设宴款待刑部侍郎,送银票等金银珠宝,目录如下......” 雷音卫目如闪电,有些字明明隔得老远,他却能快速捕捉并在嘴上朗诵顺当,丝毫不打壳,是个眼疾手快嘴巴还溜的能人。 柳容景在一旁听着见怪不怪,不管是什么官宦人家,世家大族之间,这样私底下避人耳目,不合礼数的送钱送礼都是常有的事,无非就是求人办事或者通融关系。清正如他亲爹,也有不得不帮人的时候,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来,还有可能成为家里一项虽不能见光,但收益颇多的进项。 这种安排的次数到底不会太多,免遭怀疑,而且数目也不小,但听雷音卫念下来,几乎每个月商行都会送金送钱出去,倒像是固定的开支一般,这成国公到底是在打通什么关系,需要这样大把的钱财去维持。 雷音卫念完手头上那一本便退下了,卓煜看着脸色苍白但依旧咬牙不言的福先生,说道:“你肯定是在想,大家私底下都在做的事情,就算本侯说出去也不过是坏人关系财路,说明不了什么,是吧?”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嘴角一抹淡淡的冷笑,继续说道:“光是刚刚念的那几项,本侯便知道是什么由头。刑部尚书黄大人年老抱恙,侍郎钱大人是炙手可热,但到底还未定下,送给他的金银珠宝便如此奢华,想必早就有多次来往,钱大人能如数收下,看来帮成国公干了不少事情啊。” 第199节 “钱大人到了刑部后,可以说是节节高升,看来也有这层关系在。”柳容景也算是朝中人,他对那位钱大人印象不深,只听父亲说过,他升得快速,难保后背无人。 “如今为准备南沙边境的战事,兵部处处紧张吃紧,恨不得掘地三尺挖出金块来,一个京城城守尉一收贿赂就是三十万两,你说让兵部知道了,是先去找城守尉,还是找成国公?还是户部呢?” 福先生听到这话眼皮直跳。 准备战事是最不能缺钱的事情,卓煜不久前远在南沙,都成天被兵部和户部嚷着没钱的信件吵得头大。 “还有给户部尚书夫人的那五匣金玉.......成国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大人哪一天真打起来了,你说他们知道这里面有成国公的手笔,按两位大人的脾性,又会不会闹到御前去?” 福先生冷汗直流,但这点还不足以击垮他几十年练就t的精明,他轻轻说道:“卓侯爷,小的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下人,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敢有二言呐。您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去问主子来得快一些。有这些东西,想必主子也不敢敷衍您。” “本侯亲自去问,你便可从这些事情中摘出来,你倒成了忠心不二的下属。”卓煜嗤笑一声,将福先生这些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卓煜随手拿过一本账本摊开,像在随手把玩,说道:“话还没说完,刚刚账本里不是记录了送永胜伯夫人五匹金丝珍品黄缎吗?” 陈筱艾眨了眨眼睛,她在后宫里听嫔妃们议论过,金丝黄缎是几年才有一次的稀少珍品,颜色难得,工艺复杂,今年据说才进了十匹,嫔妃们为这十匹都抢疯了,最后也不知道花落谁手。 这成国公一出手就是五匹,他从哪弄来的这些金丝黄缎。 提到这金丝黄缎,福先生的表情也变化莫测起来,他始终不敢多说话,就看到卓煜翻开账本的手指缓缓移动到一个数字上,停住。 福先生看着那个“二”字,汗水顿时滑进眼睛里。 只听卓煜说道:“二皇子今年荣登东宫,成为太子殿下。而皇上的御赐里,就有五匹金丝珍品黄缎。” 第198章 永胜伯夫人之女 这事一旦再扯上如今正如日中天的太子殿下,此行就更加不能善了。 眼睛被汗水浸得刺痛,福先生颤声道:“小的不知这金丝黄缎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与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福先生明白,他在自家主子成国公跟前还有效力几十年的功劳颜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有他父亲的情分在。 但在太子殿下面子,他不过是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蚱。 如果让太子殿下知道这事错漏出在他身上.......他这条小命又多了一个人想要。 卓煜轻嗤一声,说道:“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人,你也不嫌你这鬼话烫嘴?” 看着开始抖个不停的福先生,陈筱艾小声问柳容景道:“这个永胜伯夫人是谁?” 后宫嫔妃们都争抢不来的珍品绸缎,太子让成国公送她便是五匹居多,是什么身居高位,能在朝堂上帮到太子的人吗? “永胜伯的妻子马如桂,她本人没什么,其父倒是大有来头,是曾经救驾于先帝,有从龙之功的前锋营统领马擎戎,那可是一代英雄人物,先帝的心腹兄弟,陪先帝打过天下的。如今的禁军统领林帜都曾受过他的腿脚教导。” 柳容景的语调有着隐隐的敬佩在,他接着道:“只不过先帝驾崩后,马统领过于心伤,以致旧病复发,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陈筱艾猜测道:“马统领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吗?” 如果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那马统领生前的荣耀功勋自然都会落到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有先帝的庇佑在,她何止身居高位那么简单,连皇上皇后太后都要给她三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大大方方的去讨好奉承其实并不会惹人嘲笑,太子通过自己的舅舅成国公去给她迂回送礼,反而显得不太正常。 柳容景点点头,说道:“马统领有两位儿子,但都战死在沙场,的确只留下她这么一个女儿。她嫁给永胜伯之后子嗣也不丰,只生了一个女儿,却压着永胜伯仅有的两个妾室不敢生育。永胜伯一把年纪了,到现在都没有儿子继承爵位。” 永胜伯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允许妾室所生的庶子爬到她的头顶上来还能继承爵位,她的所有心思应该都在培养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就连所受的皇室庇护也要继续传承给女儿,那么她与太子私下来往,该不会是...... 陈筱艾好像知道了什么,忍不住问卓煜道:“大人,永胜伯夫人的女儿,是不是待字闺中,正是适婚的好年纪呀?” 卓煜赞许地看着陈筱艾,说道:“没错,正值芳龄十七,这两年多是世家求娶,但永胜伯夫人以只有这一个女儿,要多留两年在身边为由婉拒了。” “只有一个女儿,多留几年也正常,但像这样的世家小姐晚嫁,没有订婚婚约倒不太说得过去。”柳容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 陈筱艾朝他一笑,说道:“永胜伯夫人让女儿晚嫁,再结合太子私底下送适合年轻女子的珍贵礼物,咱们是不是能来猜一猜,永胜伯夫人想让女儿嫁给太子做太子妃?而太子也正有此意?” 柳容景顿时醍醐灌顶,忙拍了拍桌子,同意陈筱艾的这番猜想,说道:“你说的极有可能,永胜伯胡家原也不差,祖上荣光,能挣下世袭的爵位,再有永胜伯夫人那先帝庇护的娘家,最重要的是马统领留下的可观财产和当时效力于他的下属们!如今也是认着马家这个头衔的,对马家从未有过二话。就从这些好处上看,他们的女儿的确能争一争这太子妃一位。而且从送金丝黄缎这点来看,太子殿下对此也是满意的。” 文灵秀也说道:“我记得,当初马统领曾提拔重用过的下属中,如今有火器营营长,护军副都统,还有指挥使等高位之人,这可都是妥妥的黄金人脉啊。” 这些人在太子眼里,才是重中之重。由永胜伯夫人在从中调和,为他所用不是难题。 陈筱艾听着连连点头,和柳容景一起看向卓煜,期待得到相同的回应,却看到卓煜看着他们两个玩味一笑,以及冷汗直流,好似马上就要撅过去的福先生。 “大人,我和少爷哪儿猜得不对么?”陈筱艾纳闷了,这个方向难道不对吗? “猜得很好,你们猜得都是对的。”卓煜赞许的微笑还不忘给了柳容景,“只是你们还少猜了其他人的存在。” “其他人?”陈筱艾和柳容景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充满了不解,“少爷,你谈婚论嫁的时候都有哪些人物在啊?” “那自然是双方的父母长辈媒人什么的......等一下,我又没有谈婚论嫁过,你不要随便乱说!”柳容景后知后觉道,“我父亲虽是有意为我张罗,但我已经拒绝了!不是心仪之人,我是不会成婚的!” 他说这话时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陈筱艾的脸不放,在场人对他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一时将场面引得有些尴尬。 作为没有办法回应其心意的当事人,陈筱艾难受得左看看右瞅瞅,实在没办法直视回去。 卓煜将手边上的账本扔开,声音略冷淡了一些,他说道:“柳公子有志气,也别坏了柳尚书一番为家为子为晨妃娘娘的心意,好好想一想,这样的话说出来妥当不妥当吧。” 柳容景有意反驳,但想到家中一心为家的父亲,在后宫中如履薄冰的姐姐和未来尚不知如何的外甥,一时心口也发紧发酸,太多事情不能任由自己了,他只能抿了抿嘴,终于回避了视线。 文灵秀有意打破这尴尬局面,连忙问道;“主子,您刚说的其他人到底是指什么人呢?” “刚刚柳公子已经说明了,即是婚事,自然少不了父母长辈做主。” “太子的父母,是皇上与皇后,不知道他们二位对永胜伯夫人的女儿满意不满意。” 陈筱艾歪着头思考着,想起来之前一次深夜与晨妃探讨过太子妃这个身份的职责,和其必须给太子带来帮助的用处,不知道这位永胜伯家的嫡小姐、马统领的外孙女能不能做到。 “身份高贵且有先帝亲口庇佑的世家小姐自然是能让人满意的,但让陛下不满意的另有其人。”卓煜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儿媳妇满意,那不满意的自然是儿子了......” 陈筱艾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激动道:“等下,大人,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想要永胜伯的女儿做儿媳妇的,但想许配的并不是太子,那只能是.......四皇子!” 四皇子的年纪也是刚好的,且也没有正室妾室!同样是皇子,永胜伯的女儿自然不能算是委屈! 卓煜点了点头,表明陈筱艾猜测得没错,他是深在帝心的重臣,四皇子对他更是比亲哥还亲,能提前知道这点并不奇怪。 柳容景摸着下巴咂舌道:“皇上想要许配的居然是四皇子.....四皇子这个人,不争不抢,人缘倒是颇好,做事利落从没废话,朝中大臣也很喜欢,多有赞誉。就是那性格直来直往的,嘴上也没个把门,见谁都不客气,也不见他对朝堂之事有什么兴趣,总是推一下才说一句话,皇上派活他才接活,时常给皇上骂懒鬼......没想到皇上居然想把马统领留下的东西都交给他。倒是......” 有番t指望在里头的意思。 陈筱艾也在心里感叹着,果然是帝王之术,二皇子才刚刚登上东宫之位,还没得意多久,便马上给四皇子加码,扶持他入局,立即形成相互抗衡的局面。 “他们两个同胞亲兄弟,关系竟不好到那份上?” 柳容景耸耸肩,看了眼卓煜,意有所指道:“那你得问卓侯了。” 淑慧长公主当年就是为了救四皇子才殒命的,陈筱艾刚得知时,以为卓煜和四皇子之间多少会有些隔阂,甚至以为卓煜会讨厌让自己失去母亲的四皇子,没想到二人倒相处得如亲兄弟一般。 上次见到四皇子萧耀兴,他嘴里煜哥长煜哥短,为了卓煜得罪太子的样子都是稀松平常,看来平时没少做这样的事。 卓煜看着陈筱艾好奇的眼神,说道:“耀兴是我母亲生命的延续,我为何要讨厌他?” 这话说得,陈筱艾心里头又酸又软,大人总说她心善,其实他才是那个真正良善的人,明明已经失去了父亲,在只有四岁最需要庇护的时候又失去了母亲,居然还能以这样亲密又温暖的想法看待四皇子......真的是,太温柔了。 看着陈筱艾眼中溢出的心疼,卓煜淡淡笑了笑,说道:“耀兴本就是我弟弟,想过那一层熬过去也就好了。倒是他,小时候总是可怜巴巴地跟在我后头,就怕我讨厌他。住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太子心计沉,三公主跋扈,其他人年幼无状,唯一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他了,我们自小相处,是跟亲兄弟一样。” 那真是比亲兄弟还亲兄弟......毕竟四皇子与真正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都反目了。柳容景忍不住在心里咂舌。 “这样想来,皇上压在四皇子身上的筹码要比太子多啊......”陈筱艾想了想,指了下卓煜,“四皇子本身就与大人你交好,大人你可是能影响朝中格局的。现在又要许配马统领的外孙女给他,连带的人脉资源都不能小觑,我不知道太子的情况怎么样,但一旦四皇子封王,那太子的情况说实话会略逊一筹吧?” 卓煜微微一笑,说道:“所以太子心里着急,这不就在行动了?” 柳容景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等下,卓侯你的意思是,太子知道皇上想将马统领外孙女指配给四皇子的?” “我能得到的消息,太子在东宫也不难得到。” “所以他才会私下通过成国公讨好永胜伯夫人,他意图与永胜伯夫人联手,让其女儿嫁给他!” 柳容景倒吸一口气,说道:“这也就是说,太子这是在与皇上对着干,他在挑战当今天子的权威?!” 第199章 吐真剂 陈筱艾直起身体,隐约这事情有些大条了,她皱眉道:“他才当上太子不久,应该是小心维持,四处巩固的时候,哪来的胆子在明知皇上心意的情况做这样等于违反皇命的事?” “东宫之位有主,第二件要紧事便是挑选太子妃,太子自然知道正妃对自己的重要性,听说和皇后探讨过许多,开春后不少世家子女都被皇后传召宴请过,但太子本人最近却是缓缓沉静下来,我便猜到他打算私下运作。” 东宫的动向和消息,卓煜从来没有放过,他对陈筱艾说道:“太子一开始属意的是,是杜蕾莹。曾让皇后亲自宴请,他出面示好。” 想到明媚果敢的杜蕾莹,陈筱艾大惊,再细想过来,便明白太子的目的,她说道:“杜大将军手握兵权,杜少将军未来不可限量,太子是看上他们杜家的门楣与能力,分明只是把蕾莹看成一件为自己添砖加瓦的物品罢了。” 以太子的性情而言,是绝不可能喜欢杜蕾莹这一类心性的女子的。 但是杜蕾莹若不与人定下婚约,以她的身份地位,在将来,她的名字可不止出现在太子的挑选名单上。 陈筱艾担心道:“蕾莹怎么样了?对此杜家打算怎么办?” “不必担心,杜小姐很聪明,不仅没有提起杜家不能纳妾这一家规,赴宴时反而喝了酒兴致大发,提起长枪,连衣裙都没换,当场就给皇后和太子抡了一套长枪舞,虎虎生风,铿锵有力,把太子的头发都扬起不说,还不小心将皇后桌前的酒瓶刺碎。” 陈筱艾和柳容景听着目瞪口呆,一个身份尊贵的世家贵女在宫里当场舞刀弄剑就已经很惊骇莫名了,居然还舞到皇后面前去了? 陈筱艾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然、然后呢?” “她当场滚到阶下,披头散发的磕头表示自己喝醉了,她喝醉了就容易伤人,总之就是混言乱语一通,最后是被人扛出宫去的。第二日杜老将军就进宫请罪,老泪纵横的表示自从被燕家伤了心退婚之后,女儿的状态就不太好,现如今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女儿的错就由他这个老父来受吧。” 陈筱艾扯了扯嘴角,没忍住笑了起来,她都能想象到傅皇后和太子那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杜家一家不仅是人精,还很豁得出去。 “杜老将军兢兢业业多年,这把年纪了也从不敷衍喊累,如今出了倚老卖老这一招,怕是皇上来也暂时无法,就别说皇后和根基不稳的太子了。”柳容景也感叹道,“只是这一招虽解了燃眉之急,但到底会被太子记恨上吧?” “杜老将军的身份地位在朝中坚如磐石,皇室更不敢轻易落了功勋老臣的颜面。太子若想报复杜家,自然得找不输于原先选择的人。说实话,他会盯上皇上想许配给四皇子的永胜伯女儿,还私下联合成国公运作,我也是没想到他有这样的胆子。” 卓煜的眼神缓缓回到此刻恨不得遁地而去的福先生身上,说道:“福先生,你说这样的消息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该如何是好?尤其是这消息,是从你这儿知道的,你的主子成国公和太子,又该如何相处呢?” 福先生只感觉额头一阵阵的发晕昏沉,背后都被冷汗浸透了。 该如何是好?他是罪魁祸首,从他轻视明卫,落入卓煜手中的那一瞬间,这些消息就绝对不可能瞒得住,一旦太子知道消息是从他这里走漏,主子也断不可能再容留他,他的身家性命,他的家人,他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财富,全部都会随着他的头点地而烟消云散。 福先生也不是没有预想过自己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轻易,今早起来晨冷但有阳光,妻子提醒他不要贪懒不穿厚衣,他原以为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罢了,看在他忠心几十年的份上,只要他什么都不说,还有心腹老父亲做顶梁柱,想来主子不会为难他家中妻子幼儿,这条命迟早有一天也是要交出去的。 福先生的眼神表情来回转换间,陈筱艾就知道他在心里打定主意了。 或许有几分忠心的原因在里面,但更是权衡利弊之后所选择的最好的结果。 但是他们并不是毫无办法。 第200节 雷音卫按照陈筱艾的吩咐,查看了福先生的牙齿,并没有事先藏好的毒药,他想不到这方面的安排,可想而知一直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福先生,你要弄清楚一件事实,从头到尾,我们可没有说过一句要你性命之类的话吧?” 陈筱艾在福先生跟前坐下,今天出门,她为了不引人注意,特地让虹夏给她挑一套简单素净一些的衣裙,这可难不倒虹夏,再简单素净的裙子她都找到难得一见的好货,就比如她身上这件,作为布料商行的生意人,福先生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匹值百金的云锦绸缎。 福先生心想,这样好的名贵料子倒是与她十分相配的,嘴上道:“我落到卓侯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这先不谈,我是不可能背弃主子的,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都说了,我们从未说过要你的命吧?”陈筱艾一脸耐心道,“我们要的只是你所知道的一些事情罢了。你说了自然是好,放了你随你自便,不说嘛,自然也有办法让你说,你何苦让自己吃这个苦呢。” 放了他,他回去也没有活路可走。福先生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就看到陈筱艾掏出一小瓶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毒药? “不是,你再猜一猜。” 福先生也是用过手段的人,他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脸色煞白道:“......是吐真剂?” “没错。”陈筱艾朝他眯眼一笑,一派端庄大方,“福先生是个生意人,自然是懂行的。你肯定也用过这种东西的吧?” 何止是吐真剂这种东西,哪怕是严刑拷打他也是亲眼看着的。 “我亲手做的吐真剂,黑市上一瓶难求,别的可比不得。定会让福先生知t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筱艾将吐真剂递给雷音卫,笑得温柔,却也杀人不见血,她道:“到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再给你喂一瓶哑药,饶你性命放你离开,何必动刀动枪,打打杀杀,闹得一手血腥不安宁,你说是不是?” 福先生瞪大双眼,这、这姑娘可真狠啊!放他离开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倒留个宁死不成的忠仆好名声!若放他离开又将他毒哑,他无法为自己辩白申冤,就跟他之前审问过的人一样,哪个人不猜测他,不疑心他?! 谁都能来他身上踩一脚,往他头上扣屎盘子,墙倒众人推......倒不如来个一了百了的好! “姑娘真是心狠手辣,还不如就这样杀了我!”福先生咬牙切齿道。 “这样细碎又折磨人的法子,我还是跟你们这种爱把鸡毛当令箭的小老爷学的,原来你们自个儿也受不了啊。”陈筱艾耸耸肩,“都说了,我们一开始就没说过要你命去,刚刚大人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既油盐不进,吐真剂包你喝个够。” 说罢一抬手,雷音卫立刻打开瓶盖,拧着福先生的下巴作势就要将药水灌进去。 “等、等一下!等等!”福先生仓惶挣扎着,将药水撞掉大半,他嘴唇湿润,紧闭嘴巴用鼻子呼呼吸气。 “反正你都做好赴死的准备,挣扎这会子做什么。”陈筱艾示意文灵秀从药箱拿新的,淡淡道,“总归我们还留你一条命,不要不知足。” “我,我.......”福先生的瞳孔不停颤动,有吐真剂在,却打算留他一条命,那他就有另外的活路,他必须找到那条活路。 卓煜耐心告罄,冷冷道:“灌。” 雷音卫二人左右开弓,一个拧一个灌,一整瓶一滴不漏的全数灌下,福先生埋头不停咳嗽,力道之大,但有雷音卫掐住,他死活吐不出来。 柳容景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对此有些好奇道:“听说刑部用刑也会用吐真剂,但这东西贵价难得,不轻易用,所以我一直很好奇,真的会如实说出来吗?” 陈筱艾点了点脑袋,解释道:“因为用得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它能把人快速的麻醉过去,就有点像是喝醉了,让人的头脑处以一种无意识但感觉十分安全的效果,你问什么,都会自然而然的回答,人都说酒后吐真言,类似这么个说法。” “原来如此。”柳容景点点头,表示长见识了。 就如陈筱艾所说,在灌下吐真剂没多久,福先生的神情就开始恍惚起来,他眼神迷离,脑袋东倒西歪,就像是喝多了一般,靠在椅子上半眯起眼睛来。 陈筱艾说道:“他这样的身高体重,半个时辰的效果吧。” 卓煜点点头,来到福先生的面前,念出他的大名问道:“福吉,花见春在哪里?” 知道花见春在那里,就能找到师父和春晓,陈筱艾一时被揪住了心,忍不住站起来盯着福先生。 福先生略微转动了下脑袋,昏昏沉沉的回答道:“我不知道......” 陈筱艾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她对自己的药很有自信,如果这都问不出来的话,这福先生肯定是不知情的,难道站在花见春身后的不是成国公吗? 卓煜按住陈筱艾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换了个问题:“你的主子成国公,与花见春究竟有没有关系?” “有的。”这次福先生回答的很清楚。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联系来往?” “南成年间便认识了......主子跟他闹过矛盾,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来往过。”福先生似乎是在回想,“前段时间从小少爷身边得了风声,得知他被困在地牢,主子顾念旧情,便安排人手前去营救。” 小少爷,能让福先生这般称呼的只有傅叶歌。 而傅叶歌一直跟随卓煜,当初一同抓获花见春,自然知道花见春被关押在巍山地牢的事情,难不成是叶歌在家没有防备,不小心将花见春的消息透露出去? 不,福先生说的是来自傅叶歌身边的风声,是傅叶歌身边的人! 卓煜皱起眉头,眼神似有凝重,他说道:“成国公在叶歌身边安插了人。” 陈筱艾反应过来,忙对卓煜说道:“成国公在叶歌身边安排人,八成是冲着大人你去的!” 第200章 线索 成国公好端端的,在不喜欢的小儿子身边安插人做什么? 转念一想,傅叶歌与卓煜情同兄弟,这么多年来一直跟着卓煜办差事,什么事情都能涉及一二。而成国公有可能因为太子而顾忌卓煜,便从被信任的傅叶歌身边下手,是最简单便宜的事情。 那是自己的父亲,想来傅叶歌平时并不设防备。 再往深处想一想,很有可能便是成国公故意促使傅叶歌来到卓煜身边的,这么多年来以便知道卓煜的行动与计划。 “卓侯,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不对劲吗?”柳容景面容严肃,心想这不是卓煜的做事风格。 “叶歌能到我身边来,与雷音卫一起行动,自然是我充分信任的原因。他虽性子爱闹跳脱,但一向是非分明,对我和雷音卫一应事项守口如瓶,这么多年从未出过差错。”卓煜皱了皱英挺的眉眼,即便是他,也不愿意去这般猜想自己的兄弟。 陈筱艾握住卓煜的手,望着他的眼神真挚道:“大人,自从认识你们到现在,我相信你和傅叶歌对彼此都是诚实真挚的,你们甚至能为对方以命相博,对此你不用产生怀疑,大家有目共睹。” 卓煜的眼神安心下来,陈筱艾接着说道:“你们二位互相信任,无缝可透,不代表贼人没有法子。傅叶歌到底也是个世家少爷,又常回京城活动,身边跟着不少人伺候,这些人也可以接触到大人你,我觉得可以从这些人入手查起。” “你更得防着点成国公,我都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借口说辞了,肯定是以儿子常年在外办事,怕有危险为由,所以才让人跟随保护,那是好大一片慈父心肠。” 看到卓煜和陈筱艾看过来的眼神,柳容景耸耸肩,一脸笃定道:“京城里那些老来得子,却又管不住的老家伙们,平日里就是这么监视儿子的,要是惹祸了也能第一时间知道,找人处理或是顶包。顺天府成日里都有这样的案子,所以才把李春和那家伙养得那么油条。” 陈筱艾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打量起来,就连卓煜的眼光都带了点笑意的调侃。 柳容景顿时有些不自然,往旁边挪了挪步子:“......你们两个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少爷你这么清楚,肯定是被这样做过吧。”陈筱艾笑道,“原来柳尚书看着正经严肃,好似养儿严苛,原来私底下这么不放心你啊,这才是一片慈父心肠呢。还是少爷你说你自小懂事听话是糊弄人的,原来也是个不省心的。” “每家虽养儿不同,但小时候大抵都是娇惯着的,人之常情。”柳容景有些不服气,“你问问卓侯,就算是老侯爷这样风风火火看不得纨绔子弟的人,但他身为长子嫡子,被娇惯得肯定比我还厉害。” 说完反应过来又有些后悔,卓煜再被娇惯,也不过那三四年的时间,他在四岁刚懂事的年纪便失去双亲。 虽然他与卓煜是情敌,但这种事情提起来实在太伤人心,是他心急嘴快了。 柳容景立刻饱含歉意的补救道:“抱歉卓侯,我不是那个意思......” 卓煜摇摇头,表示不用在意,说道:“柳公子说得没错,我记事早,四岁之前不肯自己剥橘子,我父亲多次骂我,让自己挑鱼刺吃鱼,可就算是等到鱼凉了,我都要人一点一点给我挑出来才肯吃。我娇气事其实干得不少,只是后面知道没人能那般真心实意的惯着我,才收敛罢了。” 柳容景得了这话,朝陈筱艾努了努嘴巴,一脸你看吧的表情。 陈筱艾想了想,认真说道:“那算起来,我小时候也是被师父娇惯过的。” “陈师父娇惯过你,看不出来啊......” 卓煜和柳容景相视一眼,想到陈长泰那驴脾气,再加上他们常年流浪在外,哪来的条件能娇惯陈筱艾啊......这小家伙明明就被养成了光吃不胖的怪异体质了,何尝不是小时受过太多苦,经常挨饿受冻的缘故。 “有一点还是惯的呀。”陈筱艾眨吧着大眼睛,真挚道,“我生病时吃的药,师父都会尽量做得不苦一些。你们都不知道他亲手做的药有多苦,苦出生天去了!天皇老子来了都别想让他改掉这个做法,所以,他为我改了药方,那还算是娇惯着我的吧。” 卓煜和柳容景再次互视一眼,难得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虚.t.....他们小时候别说苦药了,哪怕是吃点口味稍差一些的药膳都要叫苦连天,旁边定是备着蜜饯果脯甜嘴,吃完了还会被大肆奖励一番。 再看看一脸天真无邪,一点苦味就已经足够满足的陈筱艾,柳容景无语片刻,捂着嘴巴转身到角落里,面壁思过去了。 “嗯?少爷怎么了?灵秀你突然摸我头干嘛?我现在不饿,不用给我点心。” 卓煜握了握陈筱艾软软的手掌,眼神里满是含着酸意的疼惜,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疼爱补偿她才好,此时只能轻柔的应和道:“你说得没错,陈师父对你最好,他的确是在娇惯你,你对他也好,以后也都会是这样互相在意的心思与日子。” “大人说得是!”陈筱艾听着舒服,自然扬起大大的笑脸。 柳容景整理好情绪,转身无视他们二人相牵的手,冷酷道:“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把该问的都问了,说不定福先生知道陈师父和春晓的下落也不一定。” 福先生继续迷糊着,半睁着眼睛发直,陈筱艾精确控制着吐真剂的用量,足够他们询问。 陈筱艾清了清嗓子,看着福先生的脸认真问道:“福先生,陈长泰和春晓,这两个名字,你有没有听过?” 福先生回答道:“没有。” “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三十岁,女的十来岁,并且有可能昏迷着,不能行动。”陈筱艾一字一句道,“或许你没有见过,但有没有听说这样类似的年轻男女,曾在成国公府,或是外面办事时被人提起过?” “吐真剂能让他细想到那份上吗?”柳容景问道。 陈筱艾却笃定道:“就算花见春当时是靠江湖中人悬赏帮助,才抓住师父和春晓,但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大人和你都非常熟悉的地界里藏人,他没用成国公的关系,我是不信的。” 卓煜说道:“成国公在这点上可能还真没有帮他,花见春没有理由向他说明原因,但提供藏人的屋子地方什么的,也应该不会拒绝。” 文灵秀也说道:“像福先生这样专门跑外办事的人,还真有可能知道接触过。就看他有没有起过疑心,记性好不好了。” 福先生还没让人失望,他沉默一会后,回答道:“男的......没有听说过。但昏迷不醒,不能行动的女孩儿,曾在外办事时听说过。” 陈筱艾刷得一声站起来,抓住福先生的衣襟大声问道:“她在哪?这个女孩在哪!” 春晓.....绝对是春晓没错!福先生在京城里听说过她,就证明离得不远!师父定然也是在一起的! 福先生却回答道:“我不知道在哪......” “你!”陈筱艾的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筱艾,冷静一点。”卓煜起身握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他有线索,咱们就能细抠出来。” 柳容景亲手倒了一杯浓茶送到陈筱艾手上,眼神里也满是安慰,陈筱艾深吸一口气,将浓茶一饮而尽。 说得没错,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线索,绝对不能浪费,现在不是情绪失控的时候,掘地三尺她都要挖出来! 审问更是卓煜的强项,他细想一会,问道:“你是在哪听到的?又是听谁说的?” “前往大少夫人的铺子盘账时,偶然听到她身边人抱怨的。” “大少夫人?你指得是傅家那个庶长子的妻子?”卓煜看向文灵秀。 文灵秀立马补充道:“傅家大少夫人,孙荫,她娘家是盐运使孙家!” 陈筱艾不解道:“叶歌的嫂子?她为什么会与花见春扯上关系?” “很有可能是成国公加深了这层关系。” 卓煜眯了眯眼,洞察道:“成国公这个人聪明狡猾,他不想自己出手处理关于花见春的事情,太过显眼。但花见春是他所救,交情定然颇深,肯定无法坐视不管,那便让深受信任的大儿子夫妻二人来对接花见春,通过他们来掌握花见春的行动,但自己丝毫不沾,不落怀疑。” 柳容景一拍拳头,恍然大悟道:“所以当时孙荫才会怂恿三公主去争抢奇石啊!我就说她那人平日与三公主没有来往,好端端的跑去献什么计策,原来是花见春的阴谋诡计!怕是等着三公主抢到奇石,他们夺取起来就更方便了。” 三公主是个蠢货,被人利用得团团转都不知情。这事要是真给三公主办成了,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到这层上去!还会以为三公主是为了自己的荣宠才把奇石献给盛成帝! 他们原本对成国公的怀疑就不深,谁能想到他会把事情交给自己的儿媳妇去办? 第201节 “那也就是说,师父和春晓,是被花见春藏到了孙家的地盘里?”陈筱艾完全按耐不住了,一把拉开椅子站起来。 卓煜转身继续盘问福先生:“那个女孩儿在哪里?孙荫的身边人是怎么说的?” 福先生靠在椅背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回答道:“在哪里不清楚......说话的是大少夫人陪嫁庄子的庄头,他当时说的是,那女孩儿怎么灌药都不醒,身体软得跟没骨头一样,又不能不管,当真是麻烦的很。我问他管这样的人做什么,他说可不能让人死了,留着有大用处呢。” 陈筱艾彻底站不住了,眼睛霎时间就红了:“春晓的伤情自经过我师父手后就好多了,虽五官感触尚未好全,但能睁开眼睛与我说上几句简单的话,她甚至还烦恼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怎么还会昏迷不醒......他们刚刚说给春晓灌药是什么意思?他们给春晓灌了什么药?春晓的伤情是不是更严重了?” 师父又怎么样了?听着意思,难道师父和春晓没有在一块吗?师父绝对不会容忍他们对春晓灌药的,难不成他们被分开了? 第201章 小城庄 陈长泰尚能自保,但春晓身上本就有伤势,她一个昏昏沉沉,什么都做不了的姑娘家极有可能被当作累赘,若离了陈长泰,根本得不到好的照顾,这也是陈筱艾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一点。 春晓,可怜的春晓......她本该在后宫里平平安安的,有晨妃照顾疼爱,根本不会受这样的皮肉之苦,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的春晓。 卓煜轻轻揽住陈筱艾的肩膀,知道她心中焦急内疚难安,努力安慰道:“他们给春晓灌药,极有可能是想让她醒过来,好做安排且更能威胁到你,花见春肯定知道春晓对你的重要性,绝不会要她命去。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她的大概藏处,马上出发去救她。” 文灵秀应声而动,她说道:“福先生说的那乡下庄子庄头是孙荫的陪嫁,她的陪嫁庄子我记得是叫小城庄。陈师父和春晓被抓后,我们当时封锁了京城道路,他们被送到其他地方的可能性极小,只有这小城庄临近京郊,三五十日会往城里送新鲜的瓜果蔬菜,有车有人,又有成国公府的令牌,悄悄送过去并不会惊动人。” 文灵秀曾当过傅叶歌的贴身护卫,跟着在傅家生活过一段时日,因此了解过傅家的来往人员和大概动向。 柳容景立马整装待发,肃容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卓煜回头对雷音卫安排道:“安排人先行一步,再安排两辆简易马车,不要灯笼和车徽,将福先生装上车,扮作病人,众人易装做家仆侍卫和侍女跟在两侧。若路上有人问了,便说是家中人突发时病,急需到庄子隔绝疗养,万不可惊动小城庄的人。” 陈筱艾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赞同道:“对,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花见春可能安排了人手在那看守。除了小城庄,一路过去的庄子都有嫌疑,咱们扮作普通人更好行动。” 雷音卫向来雷厉风行,不一时就准备好卓煜要求之物,众人已经易装打扮成家仆与侍卫的模样,换了鞋子,连象征着雷音卫的雷纹长剑都做了涂改修饰,以求万无一失。 柳容景换装后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卓煜的心思细腻。 傅先生被人送上车,吐真剂的药效还未过,他还迷糊着,文灵秀不放心,拿绳子将他的手脚捆住了,才放心让陈筱艾坐在一侧。 卓煜在福氏商行里留下应对的人,陈筱艾上车前发现那店小二居然还在,被雷音卫严加看守着,苦着一张脸十分郁闷。 “大人,你原来没有将那店小二放走啊?”陈筱艾心想果然,就算是为了通风报信,以卓煜的作风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 “那般说法只是为了刺激福先生罢了。”卓煜扶着陈筱艾上车,“成国公一时半会不会发现福先生已经落网,这个福氏商行那便还有用处,留下那个店小二顶上刚好。” “说的也是,说不定t还能再发现什么。” 陈筱艾说着打开车窗,卓煜和柳容景一起上了马,一左一右护在马车两侧,扮做最普通不过的护卫,而陈筱艾和文灵秀做了侍女打扮,留在车上便是为了伺候主子。 一行人掩人耳目,一路上紧赶慢赶地往小城庄赶去,小城庄虽临近京郊,但也需要半日功夫才能到达。 陈筱艾心里头挂念着春晓和陈长泰,难免不安定,坐也坐不踏实,也无心休息,便注视着身旁昏昏欲睡的福先生,心想断不能这样浪费时间,于是取来新的吐真剂再次给福先生喂下。 “这样没问题吗?不要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柳容景多嘴道。 “死了我也能给他救回来。”陈筱艾哼了一声,“福先生是成国公专门派在外面办事的,他的父亲又是成国公的心腹管家,效力大半辈子了,这一家子都在成国公的手掌心里,他知道的事情只多不少,趁着现在,看能不能再挖出更多成国公的秘辛事来,对咱们也有好处。” 柳容景立马想到傅家培养的那些女孩眼线,连忙道:“问问他知不知道宫里那两个眼线,就是你说的那个蓝衣姑姑和灰衣宫女,若能把这两个揪出来,对姐姐也是有益处的。” 柳容景心系晨妃,听陈筱艾说过这两个人后,他就怕晨妃会成为她们的目标,那简直防不胜防,晨妃身在明处,怎么可能是她们的对手。 陈筱艾也想到了这点,在事情彻底结束之前,她可能暂时无法回到晨妃身边帮忙,若能为她铲除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是好的。 “福先生,你看着我,回答我,你知道成国公安排在后宫里的那两个眼线是谁吗?她们的底细如何?” 福先生却回答道:“那两位,虽与老爷有关,但并不是老爷的人,并不受老爷指派。” “什么意思?不受成国公指派......那她们便是听皇后的了?” 后宫里与傅家有关的便是傅皇后了,他们也一直觉得傅家安排那两个人就是为了在后宫里帮助傅皇后。 福先生否定道:“不是皇后。我不知道是谁,我父亲只简单带过,说后宫里,真正能与老爷说得上话的,另有其人。” 陈筱艾有些惊讶,居然能越过身为亲妹妹的傅皇后?成国公在后宫里比起亲妹妹甚至更加相信别人?这是为何?这个人会是谁? “后宫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是我们不知道的......”柳容景拧着清俊的眉眼,一手不停的摸着下巴,“傅皇后高居后位十几年,生育两位成年嫡子,皇后之位固若金汤,无人能撼动,哪怕上了年纪,傅家多年来也并没有送有关之女进入后宫过.......后宫嫔妃中谁能与成国公建立这样的关系?” 卓煜轻轻驱使着跨下骏马,说道:“丹姬说过,傅家的眼线培养起码也有个二十年了,即便那两个人并不是成国公的人,但依筱艾形容,她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很有可能是先帝时期就已经进宫服侍的宫女,只是在二十年前左右为成国公他们所用。” 后宫里的姑姑嬷嬷都是没有放出宫的宫女年老而来,并不会再让上了年纪的女人进宫服侍,所以只能从时间上去推敲。 陈筱艾立刻反应过来,说道:“那么,只要是那个时期进宫的妃嫔就有嫌疑!” “那个时候皇上登基不久,正是广采秀女充盈后宫的时候,那个时期的妃嫔是最多的,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落了不少。”柳容景思考着,“但要仔细查证起来也是有迹可循,可毕竟是在后宫,不是我们能涉足的地方,诸多不便,不容易探虚实啊。卓侯,你有没有办法?” “宫里的老人倒是能去问一问,但这种事本来就是私下密行,估计他们能知道的也不多。并且我认为,不只是他们藏得深,更有可能是他们不逢大事不出现。” 卓煜目视前方,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这么多年来,后宫里算是风平浪静,最多便是嫔妃们争风吃醋,最大的也不过慧贵妃恃宠而骄欺压妃嫔,六宫不满罢了。并没有那两个眼线的身影,而去年倒出了一桩事,她们便出现了。” “是悦美人失踪被杀。”陈筱艾立刻点出。 “没错,咱们是知情人,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对皇上皇后影响有多大,但是对成国公又有什么好处?他没事做,专门给自己妹妹添堵不成?” 陈筱艾沉思道:“所以大人你怀疑......这个后宫里的人,与成国公的关系,就像成国公与花见春一样,是某种合作关系?其实他们各自心怀鬼胎?” “这种可能长达数年不见,却有各自把柄的合作关系反而才是最稳定不破的。” 陈筱艾看着远处开始擦黑的天色,心想能在后宫那种地方,有这样能力的,她其实并不是没有怀疑对象...... 马车突然一顿,接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卓煜示意陈筱艾坐好,他将车窗关上。 怎么回事? 文灵秀透过车门门缝仔细观察,说道:“出了京城,这条路前往小城庄,有人拦路了。” 前往小城庄的路上都是山坡田野,一望过去都是田地,地多人少,治安自然比不起在京城的时候安全,但不过刚进入就立刻有人拦路,看来是一早就设在这里的人。 一名穿着粗布衫的大汉肩扛着铁锹,满脸不修边幅的胡茬,耷拉着懒懒的大眼皮挡在马车前,声音粗鲁的喊道:“喂喂喂,你们不是小城庄的人吧?打哪来的?” 卓煜扫视一眼,虽只有这名大汉上前来,但周围还有庄稼人或看或坐着,眼睛都盯在他们身上。 走在最前头,扮作家仆的雷音卫立马上前,搓着手忙道:“大哥,我们是从京城里出来的!正赶着往小古庄去呢!” 小古庄是与小城庄临靠的庄子。 “你去小古庄,往我们小城庄这儿走什么?”大汉打量着往马车边上走了走,突然闻道一股浓重的药味,“我去!怎么这么大的药味啊?里面谁啊!” “里头坐的是我们家老爷,突发时病,在家里压不住,怕传染给有孕的夫人和小少爷,忙要送去小古庄养病呢!大哥你别离太近,大夫说这病前期是要传染人的。” 陈筱艾听着,适时从车窗里扔出来一个用过的药包,那大汉吓了一大跳,忙避开了。 “不行不行,你往我们小城庄的路走,要是传染给我们的人怎么办!”那大汉说这就要赶人。 “我们也没办法啊大哥,这不急着病情嘛,往这条路走要近上不少呢,家里家大业大的就等着我们老爷呢,可不能出情况,您行行好吧!” 雷音卫说着从腰上摸下一个大荷包,哥俩好似的拦住大汉,硬往他手里塞,嘴里还不忘自曝道:“我家老爷这病会传染,还没往上报呢,哪里敢跟乡亲们乱来,定窝在屋子里好好的不出来。大哥通融一下,不止这荷包,等我家老爷好了,还念着大哥你和乡亲们的好呢!” 那荷包沉甸甸的重,哪里是那大汉能抗拒的,嘴上不过哎呀几声推了几下,转了个弯就进了怀里,一改作风大气道:“那什么,自然是养病要紧,养病要紧!哪能因为这个为难人不是,那就太不是人了,你们就从我们这条道上走,别碰我们的东西就是了!” “多谢大哥!” 雷音卫又与他寒暄几句,转身时使了眼色,众人便重新出发。 “如何?”卓煜问道。 那与大汉交流打闹的雷音卫上前说道:“根本不是什么庄稼人,是个练家子。” 第202章 小城庄2 雷音卫刚是故意与那大汉勾肩搭背,他们习武之人能从对方的吐息,身形与力道等看出是不是练武之人。 “果然,若是普通的庄稼人,哪里有胆子敢拦有家仆护卫的马车。”柳容景轻嗤一声,“怕是一早就蹲在这儿守着,只要是前往小城庄的,他们八成都要拦车。” “这会是谁的手笔?”文灵秀看着陈筱艾拉开车窗,“成国公还是花见春的?” 马车已经走出一段距离,那大汉目视一会后就喜不自胜的掏出那荷包,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忙下了坡找自己的同伙去,陈筱艾远远看着,他们几人开开心心的将荷包里的银钱都分了。 以往行走江湖时,若与人分工合作,也是这般分钱。 “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江湖人。”陈筱艾说道,“大约是因为我的那张悬赏令而聚集到京城里来,能在这守着,八成是花见春的安排。或许够不上什么威胁,但他们人多势众,这里可能到处都是他们的影子和眼睛。” 卓煜说道:“这样随时能惹祸的江湖人不用我们特地出手。我已经t让人去通知李春和,扰乱京城周围秩序与安全,这样的人他处理起来更加顺手有章法。” 文灵秀精神大振,她说道:“花见春派人守在这里,那就说明小城庄的确有问题,春晓和陈师父很可能就是被藏在这儿!” 柳容景赞同道:“成国公还真是狡猾,居然用的是儿媳妇的地方。也不知道傅叶岩和孙荫这对夫妻到底知情到什么程度,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蒙在鼓里。” “无论如何,总逃不过一次傅字。”卓煜说道,“只要叶歌安全回到京城里来,皇上就会下封世子之位,傅叶岩这个庶长子的身份地位只会更加尴尬,傅家不可能分家,但幸好父亲对自己有几分偏爱,那傅叶岩只会紧抓着这个父亲不放,自然什么都听从成国公的。” “这样一想,那成国公留给傅叶岩的私产应该会有不少吧?”陈筱艾说道,“以前我在别人家当医女,那老爷就是偏心庶幼子,虽分家嫡子拿大头份,但他私下给庶幼子置办了不少田地铺子,那庶幼子既有本家的名头可挥霍,手里又抓了油水十足的私产,好家伙,那日子过得跟神仙一样!” 那个傅叶岩从小就欺负叶歌,这样的混蛋,陈筱艾可不想让他过上那种神仙日子。 “当然了,成国公明明可以给他娶个家世出身更加高贵的妻子,对他前途也更加有助益,但却娶了个盐运使的女儿,盐运使是什么,是最不缺钱,但也最容易翻车的官。冲着什么去是明摆着的。” 柳容景说着摇摇头:“你们信不信,虽说成国公偏爱庶长子,但对傅叶歌的婚事肯定慎重之重。再怎么偏爱,他也知道嫡子庶子的差别。” 这倒是真的,再如何也要顾及他们傅家,以及宫中皇后娘娘的颜面。 陈筱艾忍不住看了看卓煜和柳容景,说道:“幸好你们二位都没有庶兄弟,不然也挺麻烦的。” 却听柳容景轻哼一声,说道:“谁说我没有了?” “什么??”陈筱艾大吃一惊,连忙去扒车窗,“少爷你什么时候有庶兄弟了!不是只有你一个嫡子吗!还是说柳尚书老当益壮......厉害了!娘娘怎么也没同我说!” “去你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柳容景拉着马绳,一脸哭笑不得,“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还没出生呢。姐姐之后,我原本还有个庶兄的,不过长到两岁时,因病夭折了。夭折的孩子没有碑也不入谱,父亲又不让家中人提起,我也是长大些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啊......” “我是家中嫡子,说这样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装腔作势的厌烦。”柳容景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道,“但我得知有个兄长时,在心里忍不住惋惜了许久,想着他能好好的活下来与我作伴该多好。我们这样的人家,嫡出庶出自是一视同仁,我身为家中独子,其中压力甚少人心疼,有了兄弟分担,自然是不一样。” 这话要是给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说出来,自然是惺惺作态的惹人生烦,但对一直都是别人家的优秀孩子的柳容景而言,的确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 “有手足自然是不一样的。”文灵秀很认真的想了想,“多份牵挂多份顾念,更多了份烦人与忧心,可不光只有好事。柳公子身为独嫡子,千宠万爱的长大,这份独一无二的爱自然也会被分走,你不再是唯一的那一个,生来就是如此也就算了,但柳公子你已经享受过这般独宠,甘心将其分一半出去吗?” 总不能既想着有兄弟分担家中重任,又不肯让出那一份属于独子才有的爱吧。 柳容景听着心中茫然,他愿意分出去吗? 父亲抱他在膝头,慈祥和蔼的谆谆教诲,姐姐哄他安睡时,柔软细腻的疼爱,以及柳家家中上下全心全意的尊敬与爱戴......还有诸多种种,他全都要分出去吗? 他能舍得吗? 第202节 看着柳容景陷入沉默,文灵秀叹了一口气,人就是这样,一旦真切的涉及自身的情感与利益,嘴上和心里那浅薄的想法自然是得深入考虑甚至不作数的。 陈筱艾含笑拍了怕文灵秀的肩头,说道:“所以其实傅叶岩知情到什么程度,能为成国公做到哪种地步都是不可想象的,人有时就是渴望那一份东西,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说话间,天边已经从擦黑到慢慢变黑了,不比京城此刻刚刚华灯初上,夜晚同样热闹繁华,群灯璀璨,小城庄是大片的田地山坡,道路除了马蹄的赶路声响,其他方向都是寂静无声,连风都是静悄悄的,偶尔不远处一晃而过的淡淡烛火光亮,是庄稼人家里刚刚结束一天的劳作。 马车并没有直接进入小城庄,而是往小古庄路上而去,突然调转了方向,进入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找了一出僻静地,众人纷纷下马,开始原地做准备。 陈筱艾刚下了车,就看到一名身穿夜行衣的雷音卫飞身而来,躬身到卓煜面前汇报。 “主子,已经先行探查小城庄里的几户庄户人家,无论是家中还是田野里都并无异样。属下们怀疑他们很有可能将人藏进地窖之类的隐蔽地方,为避免打草惊蛇,兄弟们趁着黑夜小心摸查,还请主子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这里的庄头是谁?” “是向南那户的老崔头。我们最先摸查的就是他家,屋里只有他的妻室妾室,还有几个尚小的儿女,并无其他人的迹象。” 陈筱艾上前来问道:“家中有煮药气味的有吗?” 雷音卫忙躬身回道:“回陈姑娘,按您的吩咐特地寻过,奇怪的是,药味好几家都有。” 陈筱艾冷静道:“如今入春,蚊虫开始变多,庄稼人煮药驱虫也是正常的。” 卓煜思索了一下,他常年在外办事,有着老练的直觉和经验,他问道:“老崔头附近可有什么空置房屋,亦或者有经常来往的邻里是哪家?” 福先生说了,陪嫁庄子的庄头便是照看春晓的人,那么就算他将春晓藏匿起来,也不敢将她藏在离自己远的地方,一来容易有危险,二来春晓需要有人照看,自然是在眼皮底下最好。 “老崔头附近有一户人家只剩一位戴孝的寡妇,已早早熄了烛火入睡,她家窄小破旧,属实藏不了人。”不愧是早早派来调查的雷音卫,卓煜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老崔头经常来往的邻居倒是少,只有那一俩户,他算不得什么好庄头,仗着是主人家用惯的人,经常欺压其他庄户。” “你说那寡妇早早就熄火入睡了?” “是,兄弟们探查时亲眼看见的。” 陈筱艾觉得这点不大对劲,她心中存疑,说道:“她家窄小破旧,又只剩下她一个寡妇,想来连生存都难以维系。这样的人我以往在外遇见不少,白天要下地劳作,晚上还要挑灯做女红刺绣以补贴生计,才能勉强过活,她这样早早熄火睡觉,我是不太相信的。” 卓煜也觉得有理,便吩咐道:“兵分两路人,一路去查那位寡妇,一路去查与老崔头要好的那几户人家,动静不宜过大,尽量不要吓到人,若有情况,立刻发出信号。” “是!” 柳容景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文灵秀一把拉了过去,她满面笑容,一边不容拒绝地推着柳容景离开,嘴上爽朗笑道:“上次在小街市就觉得柳公子身手不错,十分快速敏捷,一直想与柳公子讨教一下武功,只可惜没有机会,难得一块出来办事,还请柳公子不吝赐教啊哈哈哈哈。” “喂!你干嘛......我不跟你一块!又不熟!” “哎呀咱们见过几回也该熟悉一下了哈哈哈。” 跟着文灵秀的雷音卫也颇有眼色,簇拥着柳容景又是挤又是推的将他带走了。 剩下的人自然是跟着卓煜和陈筱艾,由雷音卫带路,他们一路摸黑摸索着,跨过田地与水路,爬上山坡再下坡,路上都是软黏的泥土不好走,还时不时有石子绊脚,卓煜牵着陈筱艾的手,时不时回头看她走得吃不吃力,需不需要停下略作休息。 由于这一年来都在后宫的关系,根本无法施展拳脚,锻炼身体的习惯难免懈怠下来,陈筱艾也觉得体力不如以往好,以前跟着师父四处流浪爬山涉水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喘过,大约也是因为心里头不安定的关系。 但陈筱艾并没有叫停,任凭泥泞打脏了裙角,她紧紧抓着卓煜的手,喘着气也只慢了卓煜两步。 夜色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盛满的都是坚强和不屈。 “大人,你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呢。”陈筱艾深吸一口气,脸颊微微发红,“等救回t春晓和师父,一切安定的时候,回到宫里我会想办法加强锻炼的,话说回来,都是你和娘娘那一顿顿的宵夜把我给喂懒了,戒宵夜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卓煜顿时失笑。 第203章 国公少爷 那寡妇居住的房子何止破败不堪那么简单,简直完全不能住人! 就是一间小小的,用柴门篱笆围起来的小土屋,四个角已经塌方了一个角,勉强用破砖和稻草堆在一起糊弄着,风一吹很可能就散了,石瓦墙壁上乌黑一片,杂草更是在石缝中生根发芽,角落里堆放着各类杂物,看着都不怎么干净,怎么看都不像人住在这里的样子。 陈筱艾透过暗淡的月光仔细观察看了下勉强还支撑着的窗户,里面的边边角角拿了布条塞着防风进来,说明还是有人住在这里的。 “这户人家奇怪。”卓煜示意陈筱艾看院子里的杂物,“没有柴火也没有炭火,她这个冬天是怎么活下来的?” 现在虽已经开春回暖了一些,但这样的屋子势必无法御寒防风,肯定还是需要柴火或者炭火取暖的,但她一个寡妇无法做到这些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领头的雷音卫站在窗边表示有里头有呼吸声,主人家应该是睡着了,但以防万一,还是拿出了烟雾迷/药。 陈筱艾说道:“不用放/迷药,等会由我进去查看,你们在外面等着。她一个妇人又寡居,吓到了还不要紧,若是影响了名声,在这种乡下庄子里,她的情况只会难上加难。” 卓煜点头同意,小心的为陈筱艾推开那扇单薄的木门。 陈筱艾吹开火折子,借着火光踏进屋里,迎面而来就是一张四角木桌,上面只放了简陋的水壶茶杯,左前方就是一张靠着橱柜的窄小床榻,窗帐放着,隐约能看到有个起伏的人影躺着一动不动,能听到均匀的,淡淡的呼吸声,看来那位寡妇果真早早就睡了。 陈筱艾眨眨眼睛,发现床边搭了几件应该是寡妇脱下来的衣裳,原也不奇怪,只是最上面的居然是一件大红色鸳鸯戏水肚兜,先不说她身上戴孝,肚兜乃女子最私密的物品,平日里都是收得仔仔细细的,即便这个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样随意将肚兜放在显眼处的做法也不太好吧...... 即使陈筱艾是姑娘家,但见识多了,只觉得这场景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寡妇如此悠然自得,该不会......打住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陈筱艾正想着去摸索一下其他地方,突然听到几声咚咚咚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大,但听着实在,好像是踩在木凳子上的声音,而且还是从地板下传来的。 卓煜弯腰进门来,带着陈筱艾躲到木橱旁边,上面搭了张帐子,正好遮住他们二人的身影。 雷音卫则快速地关好房门,静待在门外候着。 那几声咚咚咚的脚步声后,就听床上的女人哎哟一声,拉长着没睡醒的声调软绵绵地念了声死鬼,接着爬起身来,伸手将紧靠床榻的橱柜门打开,下一秒只见里面钻出一道肥胖的身影,一下子便与那寡妇缠绕在一处。 那橱柜门后居然藏着暗门与暗道!果然有猫腻在! 男人猥琐的笑声和女人娇滴滴的抱怨交织在一起,还有衣服与皮肤的揉搓声在耳边不绝于耳,此情此景连卓煜都感到些许不自在和尴尬,但被他护在身下的陈筱艾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只听陈筱艾悄声道:“我就说嘛,她一个寡居的寡妇,院子没有下地的工具,屋里没有针线女红,靠得是什么过活?果然是靠着姘头,与人偷情过日子。” 这种人和事,陈筱艾以往在外就屡见不鲜了,曾经她可是靠着卖春/药和肾药过过一段快活日子的,要不是场景不对,她刚好以此为把柄,好好的敲上他们一笔。 卓煜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颇有些哭笑不得,心里那一点旖旎顿时荡然无存,这种时候了这小家伙还只想着敲诈,还真是本性不改。 “哎呀老崔头你别闹了!快起开,哼,今儿我可不许你!” 居然就是小城庄的庄头管家,老崔头? 陈筱艾和卓煜立马竖起耳朵。 “心肝儿,这又怎么了,不说好了这两天就过来陪你的吗?你看我这不就来了。” “你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家母老虎这两日回娘家吃酒席,你敢来我这儿吗!你根本没胆子来!还说要照顾我,给我一个全新的家,我看你就是在骗我的身子罢了!” 寡妇说着嘤嘤哭泣,声音娇弱颤抖,她大约还很年轻,声线娇媚不妖,配着那一波三折的哭腔真是好一番楚楚可怜,能把男人的心脏捏得抖三抖。 “说什么呢我的心肝儿!我恨不得将我的命都给你!在你面前我哪有半分假话,你说你寡居不能动住处,免得糟了名声,除了这房子,我银子票子哪个短了你的,哪次没给你送好酒好肉好菜了,我的心都在你这儿呢!快给我抱一抱,我这两日想你想得紧!” 听声响寡妇大约是依了老崔头,又听她柔柔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心里有我,我每天坐在这破屋子里头,心里面念着的也只有你,每天每夜都想着你来......可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这般过下去,我是个需要依靠的弱女子,没了丈夫,就得去找新的依靠,你家中有妒妇,我也不忍心勉强你,让你难做......改嫁虽也遭人白眼,但也好过这般鬼鬼祟祟的偷情。” 这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若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偷情,下场只会更惨,怕是连这个小小的容身之处都没有。 “心肝儿,你寡过一回,别人总要说你命格不好,我家那老货总拿这个出来推三阻四,我更舍不得你进门来受她欺负。” “那、那你说怎么办?又不肯我嫁给别人,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破屋子里没个奔头,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又是一番哭闹,这种戏码陈筱艾没见过也听过八百回了,来来回回便是那样的路数,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连眼泪都逼出来了,要不是出去容易闹动静,她肯定要把这戏台子给掀了。 卓煜在荷包里摸了两颗糖出来,全塞进陈筱艾嘴里,又捏了捏她的脸让她清醒一些。 陈筱艾被他捏得龇牙咧嘴,嘴里含着糖又不好回击,忙伸出爪子对着卓煜那一张俊脸就是一阵胡乱揉搓。 里面外面的,也不知道哪对更加混乱。 “唉!你听我说,我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这小城庄是孙家陪嫁给小姐的庄子,我是娶了我那老货才得丈人高看一眼,当了这庄头,这么多年我操持里里外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他们父女俩依旧看我不起!我心里也明白了,我这么多年的辛苦都是白白给人做了衣裳!”老崔头说着就是一番唉声叹气。 寡妇立马扑过去给他揉胸口,一脸心疼道:“我明白,我都知道的......你明明是这样顶天立地的好男人,外面还说你是入赘女婿,自然是都该你做,我听着心疼你呢。只是,你心里头是什么主意呢?” 老崔头对寡妇似乎还真有几分真心,搂着她靠在床头推心置腹起来,他说道:“如今我也攒了些私房钱,在外地也偷偷置办了几间屋子,也只有你知道。我啊,想着干脆想办法挣上一大笔钱,到时图个痛快,直接逃了他们家!再也不看他们的脸色罢!” 寡妇惊呼一声,忙搂了老崔头的脖颈求道:“你若要逃,一定要带上我!只要有你,去哪儿我都愿意!我还年轻,可以给你再生上几个孩子!咱们换个地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你就是我们的顶梁柱!” 老崔头面有感动,揉了揉寡妇的肩膀笑道:“好心肝,有你这几句话我也足够了。只是我想着,换个地方生活也不能光吃老本,坐吃山空啊,得有笔大钱,好好的做一份买卖起来才行,那这样咱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你说得有道理,只是这笔大钱要如何能来啊?” 只听老崔头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日子,那位国公少爷偷偷到我这来打探消息了。” 国公少爷? 陈筱艾和卓煜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哪位国公少爷?成国公傅家的?叶歌如今还下落不明,那便是傅叶岩?但小城庄就是他妻子的陪嫁庄子,他为何要偷偷的来? 不对,若是傅叶岩,老崔头对他的称呼不应该是国公少爷,至少是一声姑爷。 寡妇轻轻问道:“是那位颇为俊秀的,讲话也风度翩翩的......什么沛国公家的少爷么?” 沛国公世子可是个病得下不来床的,那便是沛t国公嫡次子,任锦勤! 这里面怎么有他的事情?!这会子怎么突然在这儿冒出来? 难不成他跟花见春,或者是成国公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吗? 陈筱艾忍不住悄声问卓煜:“大人,你知道那任锦勤吧?就是你从马蹄下救下来的那位,我听说他对你很是阳奉阴违,连少爷都说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对劲,让你少接触他最好。” 提到任锦勤这个人,卓煜的眼神闪过不屑,他说道:“他自从受伤之后就变了一个人,原先体谅他不易,后来得知他暗害兄弟,更是口腹蜜剑,行为多有不端,我等都不屑于与他往来。他心里明明门儿清,在外却总是做出与人志同道合的样子来,难缠又惹厌,说起来,沛国公家也真是无人了。” “大人你知不知道,那任锦勤.......不能人道了?” “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所以我和杜旗举有过这方面的猜测。当时是我把他从烈马蹄下拉出来的,亲眼看到他下身已然血肉模糊,那种情况下失血过多,他能救回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至于那个......咳咳,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第一次在卓煜脸上看到这样不愿提及的尴尬和后怕,陈筱艾心想这种事情别说普通男人了,男神仙来了都得倒吸一口冷气,捂着裤裆飞走了。 卓煜捏了捏陈筱艾的脸,示意她继续听老崔头和寡妇的谈话。 第204章 暗门 “就是他,沛国公任家那二少爷。你别看他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样子,那双眼睛里看人阴测测的,含着刀子,肯定狠着呢!他就是装装样子吓唬吓唬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罢了,你可别光看着脸,就骗着走了。”老崔头轻哼一声。 看来老崔头还是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形容得便是那任锦勤的样子。 “人家不过一个乡下妇道人家,又没见过什么贵人世面的,干嘛这样说人家嘛,哼。” “别闹别闹,这不正跟你说事儿嘛,你听还是不听了?” “听,人家可是要跟你一辈子的人,自然是要听。” 寡妇顺势撒娇撒痴,又是一顿嬉闹后才好奇问道:“那沛国公的二少爷找你打探什么消息呀?居然找到咱们这儿来了。” “他是来问我,咱们庄子里是不是送来什么人躲着。” 陈筱艾忍不住抓紧了卓煜的手指,为何任锦勤会知道这些事情?难不成他与花见春也有关系? 自从知道成国公是花见春背后的高人之后,卓煜对此已经算不上惊讶,先不谈论沛国公本人,任锦勤这个人原先就不受控制,他为了自己的欲念做出什么出来都不奇怪。 第203节 “哎呀,他怎么会知道啊?那你告诉了他没有?” “傻瓜,我哪能就那样告诉他啊,小姐姑爷那我也不好交代啊,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老崔头语带得意道,“但他既然能打听到咱们庄子里,说明他有门路,也是有心思在找人的。我故意没把话说明白,留了几分意思给他自己去琢磨,就看他有没有诚意来谈事了。” 说罢老崔头哼笑道:“这些王公贵子也有这样求我,看我脸色的一天,想想真是痛快!” “还是你聪明会做事,是我万万想不到这一遭的。”寡妇娇声夸赞道,“那后面该怎么做呢?若那任二少爷真的带了诚意来,你要将人,或者消息给他吗?” “若他带的诚意足够,都交给他又何妨?本来就是小姐和姑爷将人送到这儿来藏,路上走漏风声也是正常事,被人发现也算不得我的错,我不过借着这干点正经事。” 老崔头越讲越兴奋,他继续说道:“小姐将人藏在这里便不管了,是生是死还得我照看,不说好处了,连点油水都没有!哪一天人要死了,还得怪到我头上来,我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大大的要点好处,赶紧脱身,由得他们自己闹去。” “可是这样做,要是被小姐姑爷知道了,咱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虽得了好处,也得有命花才行呀。”寡妇忧心忡忡道。 “放心吧心肝,我怀疑那任家二少爷其实是冲着咱们小姐而来,到时我再消息告知姑爷,那可不是件大事?是个男人哪能忍啊,到时他们忙着争来夺去,肯定没心思也没空管到咱们身上来,咱们收拾了东西便跑,天南地北远,又有谁都能管得到咱们。” “也是,天大地大的,咱们再找一处容身之地便是。”寡妇的声音又变得娇媚起来,“小姐送来的人你可要好好照顾着,千万别照看死了,那可是咱们的筹码,咱们得,得.......” 老崔头闭着眼睛搂着人正洋洋得意呢,突然感觉怀里滑嫩的曼妙躯体突然间变得僵硬起来,话也断断续续的没说完,懒懒地挑起眉毛,低头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下一秒他却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床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伸进一抹刺骨寒冷的剑刃,正稳稳横在寡妇赤裸的肩头上,寡妇颤抖着红唇,眼睛眨也不敢眨,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吓傻了。 “你、你们是谁!”老崔头大惊失色,正要起身,一抹更快的剑锋划开床帐,将他牢牢的钉在橱柜上不能动躺。 那刀尖直指自己的喉咙,老崔头甚至能感受到破开自己的喉咙的力度与剧痛,连忙举起双手来说道:“好汉!好汉饶命!不要杀我!” 破碎的床帐后露出陈筱艾冰冷的神情,她冷眼一瞧一身肥肉不停颤抖的老崔头,又看了眼躲在角落落瑟瑟发抖,不着片缕但身材白皙曼妙的寡妇,心想以往在花街春楼里也没少看过这样的搭配,但再细看还是觉得辣眼睛。 忍不住斜眼看了眼旁边架着剑的卓煜,这男人使剑已经使得出神入化,一直转头避开眼神,从始至终眼神就没在那寡妇的皮肤上留过一眼。 还挺有眼色的嘛。 “这位好汉,这位......女侠?”老崔头抱着拳头小心翼翼道,“我、我们不知道哪里得罪两位了,还请给个明示......” 陈筱艾用匕首一挑衣裳,先扔给了寡妇,说道:“把衣服穿上,碍眼睛。” 两人哪敢耽搁,连忙手忙脚乱的将衣服胡乱套上,那寡妇散着头发抱着胳膊,眼底里含着眼泪,看到外头还有人影,自己与老崔头偷情的事情就这么被发现了,顿时一脸羞愤欲死,后想到被其他人得知的后果,恨不得就地死去。 陈筱艾看懂她的脸色,说道:“我对你俩偷情的事情不感兴趣。老崔头,有正事找你。” 老崔头连外衫衣襟都来不及整理好,就被雷音卫从床榻上拉下来,面对浑身煞气的雷音卫他更加惊惧不已,心里更加没了主意,只朝陈筱艾勉强笑道:“这位姑娘,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姑娘......” “废话少说。”陈筱艾冷着脸打断他的话,“孙荫送来小城庄让你帮着藏起来的人在哪里?” 怎么又是来找人的? 老崔头心里奇怪,打算装傻充愣,说道:“什么藏的人?姑娘莫不是找错人了?” 话刚音落,雷音卫的刀锋便冷冷地放在他的脖子上,老崔头被冰得惨叫一声,闭着眼睛连连告饶着:“等一下等一下!千万别乱来!” “这种情况下还能装傻,崔庄头胆量不错。”卓煜冷冷一笑,“反正时间我们有的是,干脆去你家做做客喝喝茶如何,正好和你的老丈人和妻子说说你在外置办房子,打算与人私奔的事。” .......这些人一开始就躲着偷听!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老崔头冷汗直下,要是给他那个向来独裁的老丈人知道了他私下做的事情,怕是马上就会被赶出小城庄,他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的辛苦努力就白费了! 陈筱艾看了眼躲在角落里企图让人无视她的寡妇,说道:“你是寡居人,即便与人偷情,同样身为女子,我原想体谅你的不易,就当今晚没见过你这个人,算是给你一条活路走。但若你这姘头打算这般不知好歹,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别!求求姑娘体谅我,千万不要抓我出去!” 寡妇哭着爬下床,原想伸手去抓陈筱艾的裙角,被卓煜盯了一眼,吓得缩起肩膀,只哭哭啼啼道:“去年我丈夫病死,我婆家人就都死绝了,我一个寡妇一儿半女都没有,也没有本身傍身,在庄子里本就活得艰难,成日给人嫌弃欺负,我也不想与人偷情啊!可只有他怜我照顾我,给我饭吃给我银子花......他老婆是不好相与的,若是给她知道了,怕是要把我拖出去活剥了!求姑娘救我一条命!” “那就要看崔庄头怎么说了。” 寡妇一听,转头就去拉扯老崔头,哭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t的,赶快带人去见!要是咱俩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继续在这当你的庄头,咱们一块死去算了!什么远走高飞,什么好日子,都是没用的空话罢了!” 说完伏在地上伤心得嚎啕大哭,看来她是真心实意将老崔头的话放在心上了。 她这般相信也是因为实在无路可走。 老崔头面露不忍,他将自己在外地置办房子这样的私密事都与寡妇说了,说明他也不是随意招惹寡妇玩。 “我没耐心了。”卓煜冷冷抬眼,雷音卫便要去拉寡妇起身。 “等等!我带你们去!别为难她!”老崔头忙喊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陈筱艾也没耐心继续跟人拉扯威胁了,吩咐雷音卫道:“将她带上,拿衣服裹好了别让人瞧见。快带我们去。” 老崔头却没有动,而是微微侧了下身体,小声道:“不用出门,从这儿就可以过去。” 陈筱艾和卓煜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橱柜里的暗门,难不成是藏在里面的暗道? “这不是通往你家的吗?” “不是的,暗门后面的暗道不止一条,可以通往多个地方的。”老崔头说着自嘲道,“我也不可能因为偷情,专门挖一条暗道出来啊.....” “这个暗道是什么时候有的,用来做什么?”卓煜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自来了这小城庄,这些暗道就存在了,看得出来是早些年的手笔,但知道的只有我和我岳父。” “你岳父告诉你的?” “不是,我是自己不小心发现,想看看这暗道是用来做什么,还以为是用来存粮食的,摸索时不小心摸到这儿来了。” 陈筱艾看他一眼,说道:“所以就顺便偷了个情?” “求姑娘别说了......” 雷音卫将只有半身高的橱柜拆开,发现这柜子做得还挺深的,按照老崔头的说法,对着柜子底用力一按,那柜子底面顿时就向里面弹开,露出深黑的阴暗小道,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雷音卫押着老崔头和寡妇走在前头,那柜子门对于卓煜这种人高马大的身形的确难了点,不得不卸了刀,缩着肩膀使力气挤了挤。 陈筱艾在身后抱着他的刀,看着卓煜弯着腰缩着肩膀还不得不扭着腰意图挤过去,难得看到卓煜的处境这么尴尬,陈筱艾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看着卓煜的衣摆在跟前晃了又晃,突然萌生了想要踹他屁股的欲望。 “陈筱艾。”只听柜门后传来卓煜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要是踹了,就做好准备吧。” 陈筱艾一个激灵,嘿嘿嘿的干笑着:“哪里敢哪里敢,大人你慢慢挤哈......” 要真踹了,她的小命也不保咯。 第205章 春晓 卓煜并没有让自己的情况尴尬太久,总算费劲将自己挤进暗道里面,落地后松了口气,转身将陈筱艾抱了下来。 并没有预想的那样踩到水坑里,这条暗道虽然冰冷潮湿,但总体是宽敞干燥的,尤其是顶上很高,连卓煜这样的身高站在里面都是绰绰有余,不用特地矮低身体。 卓煜一手牵着陈筱艾不让她乱跑,一手拿着火折子前后观望,这暗道看不见前头又深不见底,不像是近年来挖掘道,便问道:“崔庄头,这条暗道有很多年了?” “……起码几十年应该是有的了。”崔庄头也不确定。 “几十年了,当初有这样的挖道技巧和保养技术的,不会是一般人。”卓煜摸了摸墙壁,表情严肃。 “直到现在都保存的很好,那就说明这些暗道时不时还是有人来护理的吧?”陈筱艾说着看向崔庄头。 崔庄头犹豫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卓煜看着火焰微小的火折子,嘱咐雷音卫去弄火把来,说道:“这里空气不足,话不多说,先带我们去找人。” 崔庄头面对雷音卫的刀剑自然不敢耽搁,看了眼抽抽噎噎跟着的寡妇,忙不迭的带着人往暗道深处走去。 众人不敢过度呼吸,紧凑着往前走,脚步凌乱沉重,昏暗中只有火焰偶尔一晃而过,陈筱艾几乎是被卓煜抱着的,她将脸埋在卓煜的胸口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并不感到害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就到了一条分岔道,道路明显窄小许多,而且是往上的小坡,尽头处是同样是被隐藏起来的壁门。 雷音卫上前贴着壁门仔细听着,说道:“主子,那一头有人在活动。” 崔庄头连忙答道:“那应该是请来照顾人的唐姥姥,就是我们庄上一个老妇人,毕竟那小姑娘昏迷不醒,各种不便,实在怕她病情恶化......小姐让我们把人照顾好了,就让她来帮忙翻翻身,喂喂水。” 卓煜一声令下,雷音卫快速破开壁门,直冲而进,果然听到了一位妇人半路被按住的嘶哑的尖叫声,以及锅碗瓢盆被打碎的声响。 很快就有雷音卫喊道:“陈姑娘,发现春晓姑娘了!” 陈筱艾浑身一震,顿时兴奋不已,激动得什么都忘了,连忙搭着卓煜的肩膀爬进屋里,也并未细看屋里,只朝不远处的床榻直扑过去,摸到了那只熟悉温热的手。 昏黄的烛火下是春晓安静的睡脸,她的鼻子依旧俏丽,但嘴唇微微起皮发白,睫毛上也沾着细碎的尘埃,她身上的被褥虽然足够厚实,但摸着微微潮湿,这并不是被好好照顾过的迹象。 春晓,真的是春晓! 陈筱艾眼眶含泪,强忍激动,用双手将春晓上上下下都仔细摸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其他外伤,又跪下来细细为她把脉,脉搏微细无力,凝滞未散,她的身体已然虚弱得跟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若再来晚一些,怕是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她的命去! 难怪春晓会这般昏迷不醒。 又小心扶起春晓的头,查看她后脑上的伤势,幸好那纱布是整洁干净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陈筱艾心里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从药箱里取出聚神固气的丹药喂春晓吃下,又把自己的披风裹到春晓身上,避免再沾了那潮湿被褥的寒气。 “好汉明鉴,一开始送来的就只有这个小姑娘,没有其他人啊!” 卓煜正在一旁审问崔庄头,雷音卫将里里外外都寻了一遍,并没有陈长泰的踪迹。 陈长泰和春晓是一起被抓走的,为了春晓的生命安全,陈长泰当时还不忘带上春晓的药,而此刻却发现他们并没有被藏在一处,陈长泰并不在小城庄里。 “是啊好汉,我可以作证!当时这姑娘被送来,我跟着他一起安顿到这里的。”寡妇也跪在地上,闻言忙拉着崔庄头的胳膊,表示自己可以作证。 卓煜朝雷音卫示意,一名雷音卫立即掏出陈长泰的画像让二人辨认,两人很努力地眯眼想了一会,同时摇头说道:“这么个英俊小生,要是见过我们肯定记得的。” 看来花见春很可能一开始就将陈长泰和春晓分开来,各自藏匿在不同处,为的就是他们现在这种找上门来救人的情况,两人都是陈筱艾的软肋,丢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横扫都是不亏,都能拿捏陈筱艾。 不得不承认,是个阴险但聪明的做法。 卓煜在心里轻啧一声,想到花见春这个人也难得起了些烦躁。当初并未要他性命是因为那一副与陈筱艾神似的凌王画像,他当时想着,花见春这个人身上肯定留有与凌王相关的秘密,涉及陈筱艾的安危,因此暂且留他性命,没想到还是留出祸事来。 陈筱艾安置好春晓,起身盯着那位缩在桌边的老妇人唐姥姥,又看了眼崔庄头,问道:“听说你们每天给春晓灌药,企图让她醒过来,你们都是灌得什么药?” 陈筱艾心里挂念着陈长泰,因此先救醒春晓才是要事,说不定春晓昏迷前知道陈长泰被关往何处。 一提到这点,崔庄头很明显有些害怕,他低下头抿着嘴巴不敢言语,一看便是做了亏心事。 “快说!不然你给春晓喝得什么药,我都如数给你灌回去!”陈筱艾捏着拳头愤怒极了。 “姑、姑娘别生气,药都在这儿,对身体并无害处的!”寡妇有眼色一些,连忙从柜子里扒拉出两包药包出来。 陈筱艾将药包拆了,将里面的药材全部倒出来一一查看辨认,在心里慢慢形成了一张药方,的确是能让人清醒过来的药方子,但里头加了致幻的药材,即便醒过来了,也会让人如梦似幻,分不清现实与幻象,时间一旦久了,人就容易疯癫。 听了陈筱艾的话,卓煜问崔庄头:“这药是谁给你们的?” “那姑娘被送来庄子时,小姐身边的人一起带来的,说若是灌得进去就灌,反正不是要她命去的。”崔庄头连忙说道,“这t姑娘昏迷不醒,有时连水都喂不进去,我们嫌着麻烦,统共也没喂过几次.......我说得没错吧,唐姥姥!” 众人的眼神顿时落到那躲在桌边的老妇人身上,她生了一头卷曲的银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脸上黑斑皱纹交织在一起,瞧着应该是过了花甲之年,眼睛满是瑟缩与害怕,听见崔庄头喊她,一时有些慌张,佝偻着身子连忙往桌子底下钻了钻,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什么来。 “老人家,知道什么便说。” 卓煜微微拧眉,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让唐姥姥不敢看他,又像是怕被怪罪一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崔庄头的脸色,才嗫嚅道:“......一开始那姑娘还会说话的时候,就灌了几天,后面她不醒了,就没灌过了......” 第204节 春晓被抓走的时候已经能短暂清醒过来了,花见春没要她的命,有师父在更是能慢慢好转,但他们将春晓与师父分开后就开始给春晓灌药,这些药又有致幻成分......为什么?是春晓被抓走后知道了些什么吗? 陈筱艾咬牙陷入沉思,总而言之,此行能救回春晓是幸事,先把她带回去医治要紧。 这时突然听到寡妇轻轻哎了一声,揉着鼻子小声问崔庄头:“怎么有一股焦味儿......莫不是什么东西烧糊了?” 崔庄头鼓动了下鼻子,也说道:“闻着是一股子糊味儿.......” 雷音卫看到门口有轻微的烟雾冒气,记得那边是一个小土灶,边走过去边问那唐姥姥道:“你是不是在煮什么东西?” 那唐姥姥想起来,哦哟一声拍掌说道:“我、我在煮粥!哎呀是不是糊掉了,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大米啊.......”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糊味和大米煮熟的清香,交杂在一起让人闻着有些难受,不知是不是因为烧糊的热气飘进来,屋内的温度慢慢升高起来,那烟雾热气黏糊糊的沾在脖颈间,呼吸也忍不住变得焦急起来。 这让陈筱艾想起去年盛夏时在行宫避暑,和春晓在河边逗鱼时差点中暑的难受体验。 怎么会突然这么难受.......陈筱艾抓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指甲带来的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浑身一个激灵,飘进鼻子里那股热气瞬间让她明白过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烧糊东西的热气,是迷雾! “大人,屏住呼吸!” 陈筱艾刚一转身喊道,就见卓煜扶着额头靠在墙上,脸上热汗淋淋,显然已经中毒了。 “大家快出去!这是有毒的迷雾!” 她刚刚搀住卓煜,但现场情况已然来不及,屋内跟随他们而来的雷音卫纷纷掐着喉咙,面露痛苦,连续口吐白沫,应声倒下,连掏解药小包的时间都没有。 “陈姑娘,快带主子逃......”离他们最近的雷音卫只来得及将怀里的信号弹拿出来,便晕倒在地。 陈筱艾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一边闻着迷雾企图快速分析出药材和用量,她带的解药小包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们用上。 突然一把烧糊的带着火星的柴火木棍伸过来,蹦跳的火星直直对着她的鼻尖而来,陈筱艾吓了一大跳,下一秒火把就被卓煜打开,他脸色苍白,喘着气将陈筱艾护到身后,喝道:“滚开!” “哟,这俊小伙还有力气啊?看来是个人物。” 拿着火把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桌下爬出来的唐姥姥,她微微佝偻着身体,却不再瑟缩,神情泰然自若,脸上失去了那份紧张害怕,笑起来的模样居然有几分和蔼。 她因为皱纹更显得笑眯眯的眼睛转向陈筱艾,笑道:“不妄我费尽心思,总算想出来这么一个对付你有用的法子,若不是你一心只有你那位可怜的朋友,想必你早就发现这气味不对劲了吧。” 果然,那烧焦的糊味和米香味就是为了迷惑她的嗅觉的,里头掺杂了迷雾,她自进了这房间看到春晓后就一心在她身上,等察觉过来时已然来不及了。 能这么清楚她能力的人,要不是花见春的人,便是知道她这么个人的江湖中人。 第205章 甜头 卓煜膝盖抵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深呼吸,企图用内力将这股在体力乱窜的毒气压制下去,但敌人明显是冲着陈筱艾有备而来,因此所准备的并不是普通的毒药。 在血腥涌上喉咙的同时,卓煜咬牙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转头咳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大人!” 陈筱艾心中一惊,刚想上前搀扶,就被唐姥姥用火把逼退,她手里还有一包毒粉,作势要撒到火把上。 “快住手!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陈筱艾大声制止道,心想那包毒粉若撒在火上,一旦爆开的毒气,这屋里的人除了她都别想活! “我当然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但这群小伙子可就不一定了。” 唐姥姥在充满迷雾的屋子里一脸悠然自得,她枯萎的手臂挥舞着火把,打量着屋里昏迷不醒的雷音卫们,对着陈筱艾笑道:“这毒对你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啊,真是扫兴,看来我大可以不必费那样的功夫,只是听说你实在难搞得很。” 陈筱艾冷笑一声,说道:“你是得花些心思对付我,毕竟连花见春都在我手里败过几次,他就这样让你自己一个人来了?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事实都摆在面前了,年轻人,得意可不是好事。”唐姥姥摇摇头,“人在精不在多,我一个老妇不也就此将你们拿下了?” “你以为就我们这几个吗?” 陈筱艾这一句话让唐姥姥微微变色,看得出来,她并未预料到还有其他人在,陈筱艾趁机说道:“我们还有其他人马也在小城庄里头,约定一会相见,见不到我们,立刻就会封锁整个小城庄,一只虫子都别想逃出去!只有你这么一个老人家,你以为你真的能对付得了我们全部人吗?” 文灵秀和柳容景在其他处探查无果,自然会到寡妇家里来寻找他们,暗道并未关闭,他们定能顺着暗道找过来,到时候人多势众,这唐姥姥单打独斗,定是插翅难飞。 唐姥姥叹了一口气,抬脚踹了一脚同样晕倒在地,昏迷不醒的崔庄头,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定是他出的差错,连小城庄被盯上了都不知道。姓花的说得没错,这地方原也不算安全。” “姓花的.....你与花见春是什么关系?” “别误会,我与那自恋过头的变态家伙没什么关系。”提到花见春,唐姥姥的表情露出些许嫌弃,“跟我同岁数的老家伙,那张脸却跟十几二十的小儿一般,肯定是用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妖邪法子,看着有够让人膈应。” “你既与他不是同路人,为何要帮他?” 唐姥姥一挑皱巴巴的眉眼,说道:“谁说我再帮他了,我不过是冲着悬赏金而来。” 说罢从腰间掏出那张江湖悬赏令,她指着上头陈筱艾原貌的画像笑道:“你现在易着容,肯定奇怪我为何能认准你吧?在你小时我见过你与你师父,当时就对你印象深刻,认得你的表情与声音,所以即便你易容了,我还是能认出是你。” 她小时候还不懂收敛性格,因为制毒的关系十分嚣张,因此树敌不少,没想到会在此时被童年反咬一口,陈筱艾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道:“老前辈一把年纪了眼神还挺好......” 卓煜按着墙壁缓缓站起来,他中毒颇深,嘴唇已经变紫,一双带狠的眼睛死死盯着唐姥姥,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既是只冲着钱来,本侯能给你更多,放筱艾离开。” “大人,你不要动,不然毒会散发的更快!”药箱滚在远处,陈筱艾手里没有可以用的东西,看着卓煜如此咬牙支撑,更加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扑到他身边去。 又怕唐姥姥真的将毒粉撒火把上,那雷音卫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唐姥姥看着卓煜的眼神充满了长辈对晚辈,不加掩饰的欣赏,她呵呵笑着,皱纹都在脸上抚开了,说道:“这毒是专门用来对付艾姑娘的,她没事倒也不算是奇怪,毕竟这小姑娘自小已经百毒不侵,长大更甚了。没想到你这位小侯爷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能够这样逼停毒药的运行,倒是真不赖啊。” “前辈,你要的是我,我跟你走便是!你把解药给他们,不要滥杀无辜!”陈筱艾怕唐姥姥意图针对卓煜,连忙求道。 “不行!”卓煜握着剑柄站起来,冷声喝道,“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带筱艾走,纵使拼上我这条命也绝不允许!” 谁想从他身边夺走陈筱艾,先踏过他这条命去吧! “大人你不要冲动t!”陈筱艾倒吸一口气,软着声音劝道,“花见春他不会要我的命去,我当面去会一会他,搞清楚他到底是想做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不可!绝对不行!”卓煜的嘴角淌下鲜血,他死死地看着不远处面带哀求的陈筱艾,眼神满是狠戾,他不容拒绝道,“十五年,你被带离我身边整整十五年!我甚至都不知道你还存活在这个世界......我发过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守护你,谁都不能将你带离我的身边!” 当年凌王妃初显孕腹,懵懂的他被母亲引到跟前,笑着问他——以后煜儿能保护好妹妹吗? 是妹妹也好,是定下婚约的小姑娘也罢,那是幼时的卓煜,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期待与责任。 这个在小时的梦境中反复拥有又失去的女孩儿总算回到自己的身边,卓煜无数次在深夜里跪拜还愿,立下痛誓,谁也不能从他身边将她夺走! 谁也不能! 陈筱艾愣愣立在远处,她第一次感受到卓煜如此强烈决绝的情感,让她明明不知道怎么言语,心头里却有雷霆万钧在狂轰乱炸。 “哎哟,好了好了,到底还是年轻人,干嘛做这样的生离死别的,看着怪让人心酸的。” 唐姥姥出声打断,她拍了拍手一脸餍足,像是看了一场好戏一样,说道:“年轻人如胶似漆是好事,我一个老婆子可没有棒打鸳鸯的坏习惯。既不能分开,那就一块走就是了,不妨事,不妨事。” 说罢就将火把和毒粉移开,陈筱艾见此连忙跑到卓煜身边一把搀住他,卓煜把着剑柄不放,但一把将她搂紧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前辈,解药......”陈筱艾抚摸着卓煜冰凉的脖颈,朝唐姥姥恳求道,“就算你不给我解药,好歹让我去取药箱,不然真的会出人命。” 唐姥姥摇头拒绝了,她说道:“艾姑娘,我可是很明白你的本事,就算没有解药,你有药箱也能做出个七七八八来,给他解了毒,遭殃的可就是我了,你觉得我能答应你吗?” 说罢,便将火把扔到药箱上,药箱根本不耐火,很快就被点燃起来,里头装着的心血和珍贵药材顿时付之一炬,丝毫没有挽回的机会。 陈筱艾看着痛心不已,更加让她焦灼的是卓煜的中毒情况,卓煜虽然封住了身上运行的穴道,阻止毒性肆发,但这般积压在身体里,迟早会爆发致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身边的情况下,大人居然要深受中毒这样的苦楚...... “你放心,我还能撑.....”卓煜强撑着挑起一抹微笑,“灵秀他们一定会察觉不对的,再等等就好了,你别害怕。” “谁害怕了......”陈筱艾抿着嘴将哭音咽回去。 卓煜看她一副倔强又委委屈屈的模样,心生怜爱,用额头安抚似的蹭了蹭她的脖颈,呼吸全打在陈筱艾的衣领皮肤处,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唐姥姥手里没了火把,却多了三支点燃的线香,正轻轻飘着淡淡的雾气,她淡淡说道:“起来吧两位,苦命鸳鸯还没到时间上演呢。” 陈筱艾皱了皱眉头,将卓煜的手臂搭在肩上扶他站起来,嘴上不满道:“大人中毒成这样,已经威胁不到你,还点这迷香做什么。” 唐姥姥好整以暇道:“谁知道这侯爷会不会奋起反抗呢?老婆子我就是吃亏心软太多,所以这么大年纪了还出来跟年轻人抢饭吃,咱们江湖中人行走在外,多做点防备总是没错。艾姑娘,你肯定能理解的吧。” 这老前辈真是一点破绽都不露.......陈筱艾在心里微微咬牙,问道:“要我们跟去哪里?” “跟着走就知道了。” 唐姥姥说着弯腰打开他们进来的柜门,示意他们两个走在前面。 陈筱艾看了眼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春晓,春晓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她只能在心中祈祷文灵秀和柳容景他们快些赶到这里,至少......要救回春晓。 比起崔庄头,唐姥姥显然对暗道更加熟悉,她并没有走在前头,而是不远不近的跟在陈筱艾他们的身后,一旦出现岔路,就会轻声指明道路。陈筱艾搀扶着卓煜故意走得慢一些,她看出来了,却没有出声催促,一派悠闲惬意。 眼看陈筱艾扶着人越发吃力的模样,唐姥姥出声警告道:“艾姑娘,别想着耍什么花招,这位侯爷的身体再能扛,一到极限了也扛不住七窍流血的暴毙,那可是真要命的事儿。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拖延时间,还不如早早到了地方,看看人家能不能为着你网开一面,留他一条小命呢?” “姥姥也是过来人了,居然还会相信敌人在此刻心慈手软吗?何况大人曾经抓获过花见春,只怕此刻更是狠得牙痒痒,更不可能留下大人的性命。” 陈筱艾喘着气停下脚步,勉强将卓煜高大的身躯移靠到墙壁边,扶他坐下来。 昏暗中唐姥姥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她声音清冷。 这艾姑娘即便在这个时候依然保持着这般冷静的心态,唐姥姥心中隐隐不安,就看到陈筱艾突然低下头,捧着卓煜的脸,轻声问道:“大人,你渴吗?” 卓煜眨了眨眼睛,听道陈筱艾的问题,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陈筱艾抿嘴一笑,笑得乖巧又有些难得的羞涩,她嘿嘿一笑,说道:“我给你点甜头,你再努力撑一撑吧。” 说罢嘴唇微微一动,她捧起卓煜的脸,嘴对嘴的亲吻上去。 第207章 花见春 昏暗中,冰凉潮湿的暗道麻醉人的神经。 卓煜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暗,陈筱艾模糊的脸在自己眼中逐渐放大,他只感觉自己干燥的嘴唇突然一热,唇皮摩擦生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柔软湿润的小巧舌尖撬开了齿间。 他浑身上下一麻,手指震动,始终紧握不放的剑掉落在地上,在暗道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卓煜不可置信的张大双眼,布满粗茧的手掌张了又张,最后死死地抓住了陈筱艾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坎进她的血肉里去。 唐姥姥哎哟一声,不堪入目的捂住双眼,实在没想到在这种处境下,这对年轻男女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兴致,脸面当真是一点都不要了,果真是世道变了,还是说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 也不知道那花见春看到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孩儿如此这般行为,会是什么反应。 唐姥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出好戏了。 “咳咳,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时候,两位何必如此难分难舍呢,连现在是什么处境都分毫不顾了,也不害臊。” 陈筱艾垂下睫毛,一双纯澈的眸子在暗中与卓煜对视,她微微抿了抿湿润的嘴唇,在卓煜轻轻的喘息中侧头看了眼唐姥姥,哽咽着嗓子说道:“姥姥不肯交出解药,他的情况断不可能好了,可怜我与他分离十五年,如今不过一年又是一场生离死别,老天不顾,只能让自己尽量不要留下遗憾,不然我又该如何度过余生这漫漫岁月。姥姥,您是过来人,定能明白的吧。” 此番话语情真意切,伴着陈筱艾那双含泪的双眸与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的卓煜,场面当真是可怜可泣,悲情异常。 不只是陈筱艾,估计卓煜自己也没想到会落到此番境地,居然就要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暗道里。 第205节 唐姥姥原本皱纹颇多的额头更皱了,这是什么情况?她身为江湖中人,为了悬赏金按要求办事罢了,技不如人便是挨打服输,这是世间真理,这两人岂能不明白,还都把她当成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了不成? “我一路不催促你们,便是给你们留了善心了,不要再给我得寸进尺。”唐姥姥抖了抖线香,不耐烦道,“男人这种东西多的是,没了这个还多着给你挑,当个宝看只会害了你自己,为个男人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本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果然年轻人就是拎不清......” 陈筱艾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卓煜的嘴角,注意到卓煜还盯着她不放,眼神火热,喉咙好似往下咽了咽东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朝他羞涩的笑了笑。 第一次与人亲吻,在这种场合的确算不是什么美满,反而多出几分凄楚,陈筱艾心道遗憾。 随即抹了抹眼泪,对唐姥姥叹道:“姥姥定也是受了很多情伤才有这番肺腑之言,晚辈虽想听从,但这到底是我第一个男人,心里总是不舍的,他若此次真的跟我有缘无份,我这辈子都会念着他的.......” 卓煜受了这么重的毒,自己腹背受敌毫无办法,陈筱艾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死局,望着眼里对t她都是疼惜的卓煜,又难受又委屈,吸了吸鼻子索性再哭一场。 陈筱艾哭得大声,暗道都是她哭声的回响,唐姥姥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掐了那线香说道:“别哭了,哭也没用,你这丫头尽在这里浪费我时间。快些起来赶快走,我可不想陪你们在这儿耗着。” 无法,陈筱艾只能擦了擦眼泪,捧着卓煜的脸与他轻声安慰几句,像刚刚那般将他搀扶起来,挂在肩膀上慢吞吞地朝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暗道里突然变宽起来,拐过一个等人高窄小的壁门后,里面是一个类似暗室的地方,若是有人或是物品堵在门口,便十分难以出入。 唐姥姥突然在身后发力,她一把将两人撞倒在地上,接着不等陈筱艾反应,从背后扭过她的双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将她拖开几米远。 “筱艾!”卓煜来不及抓住,又因为中毒颇深无法自行起身,只能徒劳无功的伸着手臂,看着陈筱艾被拖着远去。 唐姥姥将陈筱艾甩到墙壁上,用卡在壁上的锁链将她双手死死铐住,又蹲身仔细摸出她身上贴身带着的匕首毒针等物,全部收缴确保无虞后才松了一口气。 陈筱艾看着被死死卡住的手腕,咬牙道:“前辈防人倒是防得紧啊.......” “我知道你这丫头的本事,好不容易到了这一步,不得不防。” 唐姥姥说着退开些许,卓煜用刀做撑,捂着胸口强撑着来到陈筱艾身边,像是彻底脱力一般倒在了陈筱艾身侧,已经没有多少出气的力气了。 “大人!” 陈筱艾想伸手搀扶,但壁上锁链长度有限,还未伸直就将她的手定在原处,她用力扯了扯,筑在墙壁里的链子一动不动,粗糙厚重的锁扣反而将她的手腕刮出鲜血,很快嘀嘀嗒嗒的淌下血珠来。 “小心,别再动了。”卓煜看着揪心不已,忙捧住她的手制止,就那样静静看了一会,垂首将她手腕上的血珠全部舔干净,鲜红的血液随着他的舔舐全部落入他的喉咙里。 “等等,大人,有些疼......”和上药时所产生的清凉或者刺痛不同,舌尖带来的温热痛感十分奇怪,又热又痒,心尖上的那点痒意被颤动到了极致。 陈筱艾感觉十分不适应,又不想推开这个神奇的湿热触觉。 卓煜叹了一口气,往伤口上轻轻吹了吹,说道:“那就别再动了,疼得其实是我。” “咱两半斤八两。”陈筱艾吸了吸鼻子,“我看你这样心里也很难受,你何时这般受罪过?好好靠着别运气,毒还能走得慢一些。” “放心,无论是什么境地。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卓煜靠着墙壁半躺下来,长长的腿毫无顾忌的伸直躺平,他的右手与陈筱艾的左手十指相紧扣,晕出来的血迹同时沾染上他们二人的手心,温热又黏糊。 唐姥姥在一旁看着,好似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向壁门欲言又止。 一抹闪亮带着杀意的刀光突然炸现,直冲他们二人而去,卓煜抬手反过避开,那抹刀光堪堪擦着他的手背而过,跟着溅出的血珠一起钉在墙壁上。 “都中毒成这样了,反应还那么快。不愧是名震四方的卓小侯爷啊。” 一名束着高发,身形微胖但姿态依旧风度翩翩的男人拍掌弯腰而入,满面笑容,笑着赞扬道:“那可是唐姥姥专门给艾姑娘准备的巫毒,杀人快速无形,你中招后居然还能支撑这么久,怎么说呢,不愧是艾姑娘看中的男人,果然是该有这份本事才配得上她。” 说完看向陈筱艾,眉眼愉悦一扬,彬彬有礼道:“好久不见了艾姑娘,咱们有好几年没见了,你现在易着容,倒让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长得更漂亮了。” “青礼先生,你居然也在这。”陈筱艾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儿,早前还在江湖博名声时,他们还能称上一句朋友,“我师父有恩于你,你却转头来对付我?” “哎,这是两码事,我青礼做事一向对事不对人,有恩于我的是你的师父,又不是你,是不是?” 青礼乐呵呵的笑得狡猾:“生意不是这么讲的,你可比我有经验,可不要混为一谈。我可是真打算向你师父报恩的。” 这人虽看着一副温和书生样,其实有着不亚于花见春的奸诈狡猾。 陈筱艾轻笑一声,看着壁门后的静止不动的昏暗,冷冷说道:“你俩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也不奇怪。青礼先生都大方出来了,你花见春有什么好躲的?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卓煜看到了昏暗中微微反光的衣料褶皱,就听陈筱艾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差点忘了,你没了腐玉的维持,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俨然不能见光于人前。要我说,你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反正你在我跟前,与妖魔鬼怪没有丝毫差别。” 青礼先生啪得一声打开折扇半遮住自己的胖脸,幽幽道:“艾姑娘还是老样子,说起话来跟你研制的毒药一样要人性命......” 说罢从壁门前让开,一阵微微的滚动声缓缓传来,壁门下露出一道坐在轮椅上的厚重身体,他全身上下包裹着厚厚的黑色光滑布料,那布料仿佛是染上点点星光的黑夜,足见其特殊性。 一名面貌平淡无奇的矮小女子将轮椅推出,固定好位置后垂首站到一边。 “这句妖魔鬼怪说得极好。” 黑色布料缓缓抬起一只手臂的形状,他手指微露,轻轻将兜头的布料拉下,布料如水般快速滑落,露出花见春那张总是含情含笑,俊逸优雅的脸,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丝毫不变,微微一眯就能显出蜜糖一般的深情与笑意。 “能让艾姑娘透彻心扉的记住我,做妖魔鬼怪又如何呢?” 还是这张透着血腥味的恶心脸蛋,陈筱艾一看就心生厌恶。 “艾姑娘怎么如此看我?”花见春含笑微微低头,能看出他的脖颈已经有些不便,“有些日子不见,是不是觉得我这张脸,更甚从前了? “你把所有的心思都用来维持你那张脸。”陈筱艾看他除了那张脸,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皮肤露出,笃定道,“顾头不顾尾的做法,我在这儿都能闻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腐烂臭味,真叫人恶心。” 花见春一双深不可测的笑眼一眨不眨,他轻轻否定道:“怎么会,筱艾姑娘你闻到的并不是我,你嘴里那股腐烂臭味来自这暗无天日的暗道。” “噗,你浑身上下现在也只有嘴最硬了吧?” 陈筱艾一想起这点就忍不住发笑,她挑起嘴角,满满的嘲讽又刁钻又刻薄,她学着卓煜索性半懒靠着墙壁,嘴上刺道:“连根手指都动得勉强,你瞧瞧你这窝囊的模样,当初斗志满满的想要三宫六院,左拥右抱齐人之福,这会子你应付得了谁啊?幸亏当初我们将你的那些妻妾都遣散掉了,不然实在委屈她们。” 青礼先生在一旁听着眉毛直跳,心想这艾姑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花见春虽最是偏爱她,但如今如此窝囊模样实在叫人觉得不堪,谁敢在他面前提起一句半句?连他都听得心惊肉跳,性命还在花见春手上还敢这般挑衅,胆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但花见春脸色未变,他在面子工程方面的素养本就极高,很少东西能让他在脸上动怒,更多的耐心也尽然给了陈筱艾,身为男人被陈筱艾说到这份上,表情依旧巍然不动,青礼先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跟着他赚钱是对的。 第208章 折磨 若说花见春不生气,定然是不可能的。 但他的耐心和大度几乎都赐予了陈筱艾,这个少女的讽刺与嘲笑在他眼里都与那一颦一笑一样来得风情又可爱,带了情绪的话语更能体现重要性,话说得再难听的前提便是陈筱艾愿意与他说话。 于是他还能对着陈筱艾笑,转眼看到与陈筱艾十指相扣的卓煜,眼神霎时一冷,厌恶与杀意混为一体,浓稠得仿佛能淌下毒液来,若他的眼神能化为实质,恐怕卓煜早就被他千刀万剐。 卓煜对他这种眼神再明白不过了,他一挑俊逸的眉毛,眯眼浅笑的同时抬起那只与陈筱艾紧握的右手,炫耀一般轻轻晃了晃,那股居高临下仿佛在招猫逗狗的姿态让花见春顿时怒火中烧,一时间让他向来不动声色的表情出现裂纹。 “卓煜......你好似还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啊。” 花见春的笑意是冷漠的,他微微侧头看向青礼,青礼藏在折扇后的眼睛微微一眯,空着的左手手指突然一抓一收,陈筱艾见到后立刻转身挡在卓煜身侧,谁知那只是他的一个障眼法,他执着折扇的五指扭曲转动,一抹t薄如蝉翼的刀光从陈筱艾肩上插肩而过,直直的刺进卓煜的肩膀。 鲜血溅出,卓煜闷哼一声,顿时靠到壁上不能动弹。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双手被锁链死死锁住,陈筱艾连触碰卓煜的身体都做不到,她心急如焚的扯着链子呼喊。 “我没事.....小伤。” 这种程度的伤口对卓煜的确不算什么,但他现在身上中毒,以往不以为意的伤口便是雪上加霜。 陈筱艾转身对着青礼怒目而视,青礼在心里呜呼一声,心道能受到她这般眼神的人,他所知道的下场都不好,中毒被折磨而亡可不在他的预想死亡中,因此心虚的移开视线,转而却跟花见春充满质问的眼神直直对上。 青礼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趟活真是不容易,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青礼先生,你还知道我请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青礼转着圆溜溜的眼睛陪笑道,“花先生花钱雇我来,我自然是什么都听你的不假.......但也得你也得替青某考虑考虑现实情况,这艾姑娘的情人又不是什么小人物,那可是个名声响当当的侯爷!我若是直接杀了他,皇室肯定会追杀我!好不容易在江湖里混出几年名声,我可不想那么快就隐姓埋名,回到那鸟都不拉屎的破山沟子里去。” “你既收了我的钱,也该学些好眼色。”花见春神色更冷,“艾姑娘冰清玉洁,最是纯洁无暇无能能比,情人二字......着实玷污了她,不许在艾姑娘面前提起这样肮脏的字眼。” 情人两字怎么就肮脏了......你花见春当初可是坐拥无数个堪比皇帝老儿后宫的美女,现在又是这副不堪的德行,也好意思要求别人为你守身如玉,连个情字都不给沾? 但作为被雇佣者,青礼自然不会将这些表露出来,他只哈哈笑着点头称是。 花见春朝卓煜的方向抬起下巴,命令道:“我自然不会让你轻易就要了他的命去,拿命又有什么意思?他这样的人,就该是活着醒着好好折腾一番,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不容原谅的错误。做你擅长的事情就成。” “你看看他身边艾姑娘的脸色,怕是要把我活生生吃了去。”青礼还想商量一下,小声说道,“花先生你疼她,又不要她命,好歹在她那里给我留个退路,当然不是我怕啊......你就不怕彻底得罪了艾姑娘?” “有舍必有得,我再疼她,也该让她知道谁才是对她好的那个人。”花见春眼神微暗,“不能再让她这样被蒙骗下去,动手。” 青礼彻底没办法了,他收了折扇在身侧,背着手走向卓煜,陈筱艾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将锁链扯得哗哗响,骂道:“混蛋青礼!你若敢动手,等我脱身,必定加倍奉还于你!看看死的到底是谁!” 青礼闻言心脏一缩,心里头苦不堪言,他与陈筱艾曾一起在黑市里摸爬滚打过,知道她不同于擅医治的陈长泰,因为百毒不侵对制毒用毒更加得心应手,她小时候还是个谁都不听的刺头,是个活的就能用来当试验品,遭受她毒手的活物数不胜数,一想起那些活物的惨状,青礼着实有些忌惮。 但他收了花见春不少钱财,为着名声和钱财着想,这个雷不得不踩了。 不过说实话.....青礼打量着卓煜,他也想看看着眼前这个俘获艾姑娘芳心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能不能受住艾姑娘这番情真意切的爱意。 “抱歉了艾姑娘,受人钱财,看在钱的份上,我也是无可奈何啊。”青礼厚着脸皮道,“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没有本事,落到敌人的手掌心里,自然是随人杀剐,怨不得别人。” 卓煜看着青礼站在自己跟前,他纹丝不动,淡淡道:“说得没错,成王败寇乃是世间正理,受制于人,我无话可说。” 青礼乐呵呵一笑,他抬起头,手中长银针乍现,寒光刺人,笑道:“是个明白人,青某就乐意与你这样的人说话,真是得罪了。” 说罢,那些长银针在他手里好似长了眼睛一般,专朝卓煜身上死穴而去,噗嗤噗嗤好几声,血液从长银针特地设计的中空处涌出,顿时血流如注,断线一般淌到地上,很快续起几个浅浅的小血滩。 卓煜不忍惹陈筱艾担心,硬生生将声音吞在喉咙里,这个痛倒是其次,只是这般下去肯定会失血过多,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而亡更是一番考验。 这个青礼看来很擅长折磨人这一套,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锁链被扯得哗哗响,甚至带落壁上的灰石,陈筱艾声线不稳的喊道:“混蛋,快住手!住手!” 看着陈筱艾已然通红颤抖的眼眶,青礼摇摇头,转手摸出几个细小的塞子,问道:“艾姑娘,你应该知道这个是什么吧?” 她当然知道那个是什么,是用来堵住长银针中空处的塞子,血液流不出来,就会被逼回体内,既而造成不亚于内伤的破裂内出血! 都是不朝人命去,却逼人比死还难受! 陈筱艾恨不得此刻就将青礼毒死,她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狠道:“你若是敢用在他身上,过后我肯定要你命……” 这个威胁对青礼还是很有效的,他拿着塞子有些犹豫,回头看向花见春,一脸老大我需要指示的表情。 花见春远远欣赏着卓煜的惨状,眼底里都是得意,他只笑道:“青礼先生,你还有尾款在我手中尚未取到。江湖中人办事,怎么也得讲个有始有终,是吧?” 再大的威胁,自然也不如马上就要到手的钱财来得重要,青礼既驳了恩人徒弟的颜面,又重伤了身为朝中重臣的卓煜,怎么看他这步子已然迈出去无法挽回了,若最终连钱财都到不了手,他也没脸没命,更别想在江湖里继续混下去了。 “唉,赚钱可真难啊......艾姑娘,想必你更能明白我的难处。”青礼无奈的摇摇头,在卓煜跟前蹲了下来,“你跟着卓侯爷混,想必已经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山珍海味也不缺了,哪里还念着当初一起在黑市里卖力气挣钱的苦日子。所以你也别怪我,青礼我别的念想没有,就是想捞笔大财过点不愁吃喝的安生日子而已,这也算不上什么过分要求呀。” “以你的功夫,再怎么样也是能吃饱肚子,如今你跟花见春这样的人混,无非就是受他诱惑,贪图更多罢了。”陈筱艾冷笑一声,“你抛弃当年许下的江湖义气,是非不分,成了帮奸小人,要我如何理解你?” 青礼伸出去的手指微微一顿,接着他轻轻摇摇头道:“是啊,原是我变了而已。这把年纪了,已经不想与钱过不去了。” 说罢,他手指一推,便将塞子推进卓煜胸口处那支长银针里。 卓煜脸色煞白,猛地低头吐出一口鲜血来。 在陈筱艾惨白的脸色中,青礼又陆续推了几个,再健壮的身躯也抵挡不出身体内外的失血过多,青礼还真怕一不留神将人弄死了,将塞子夹在手指上转了又转,忍不住对陈筱艾小声说道:“算着时间他马上就要毒发了吧?要不是他内力深厚,早魂归西天了,不过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艾姑娘你跟花见春求求情,留点时间说几句情话,好歹让人死得不要这么难受是不是?” “闭嘴......”陈筱艾咬得舌根发疼,一嘴巴的血腥味。 第206节 青礼心想年轻人真是不会服软,索性将最后一个塞子也给塞进去,卓煜终于抵不住了,喷出一口鲜血后彻底闭眼昏迷过去。 “够了!”陈筱艾拽不动锁链,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腿还能动,将来不及反应的青礼一脚踹开,朝着花见春狠狠道,“花见春,你这个卑鄙小人,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大人!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闻言花见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笑意但不太乐意,他道:“多年来我一直等着,梦里面都想听到一句,艾姑娘你服软的话语......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别人才说的,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愿意说你好好听着就罢,别得寸进尺。”陈筱艾瞪着他,“若你真将大人折磨致死,你妄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交出去。” 花见春微微一笑,他凉凉的眼神轻瞥卓煜一眼,笑道:“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我从未觉得他有资格成为威胁你的筹码,不过看他恬不知耻的待在你身边,想给他一些教训惩罚罢了。艾姑娘,如今你眼睛和心灵都受蒙尘,卓煜这个人死了,t你便会清醒明白过来,你身处何等境地,谁才是真正能帮助你的人。” 第209章 元凶 “你该不会是想说这个人是你吧?” 陈筱艾嘲弄一笑,说道:“你多次对我图谋不轨,想要收我做大小老婆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如今得知我与凌王有关,更是将我推上悬赏令置我于不利境地,想方设法将我打做阶下囚......帮我的人是谁?真正想要利用我,置我于死地的又是谁?”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花见春的语气里有着隐隐的兴奋,“如何,你是凌王殿下.......” “我不知道。”陈筱艾冷冷打断他的话,“即使你们的话有十分的真实,我也只相信我师父亲口说的一切,在这之前,都是你们的猜测。” 花见春皱起眉头,他忍不住往前探了探头,身体却纹丝不动,说道:“你在说什么?艾姑娘你是个谨慎的聪明人,想必你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已经看过凌王的画像了吧,即便你擅长画皮作假,也该明白你这张脸,和凌王殿下的绝对不可能没有关系!能有如此的相像,必然是亲生!” “谁又知道呢,你说的这个亲生,又是指哪种亲生?”陈筱艾耸耸肩,一脸不在意,“高门贵族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各类秘辛也是应有尽有,如果我真的与凌王有关系,也有可能只是幸免于难的那近脉之人罢了。” “不可能!”花见春总是温和笑意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起来,把青礼吓了一大跳,连忙缩着肩膀避开些许。 花见春一错不错地看着与他对峙的陈筱艾的脸,一字一句道:“死绝了,当年我亲眼看着,都死绝了。当时与凌王殿下最相像的是他的表外甥,被禁军乱刀砍死在大街上,脸上皮开肉绽,鲜血淌湿了青瓦白墙,无人能认......凌王是独子,能继承他相貌的唯有他亲生的孩子。” 看着陈筱艾沉默,花见春眼神灼灼,向推他进来的矮小女子轻轻一扬下巴,说道:“说起来,你大约看过凌王殿下的画像,却没有看过凌王妃的吧。我这里有一副,他们二位当年新婚燕尔时的画像,只不过是复刻的,正品早就被烧成灰了。” 那矮小女子默不作声的走上来,她不知何时手里捧着一卷画卷,站在陈筱艾面前,将画卷慢条斯理的打开,随着她指尖缓缓轻动,陈筱艾看到的,便是坐在画廊栏杆处,执手相视而笑的凌王夫妇。 这幅画像,如果把陈筱艾也画上去的话,妥妥的一家三口没跑,来个三岁小孩都不会认错。 自从听过凌王妃的各项事迹,即便知道她是个美人,但陈筱艾也从未想过她会是个娇弱或者媚态十足的美人,她猜想应该是个精神奕奕的,有英气的美人儿才对。 但事实上,凌王妃就是个娇媚的美人。 画像中她的巴掌小脸,精致的大五官,眼睛炯炯有神,眉眼明媚,叫人一见难忘。看身形也小量,个头不过堪堪到凌王的肩膀,轻轻歪着头看着凌王的姿态也十分娇小玲珑。 但即便只是画像,画中的她看着凌王的眼神不同于她给人的第一印象,里头含着的爱意与占有欲并驾齐驱,几乎要把凌王给生吃吞没了。 陈筱艾眨眨眼睛,心道凌王妃果然是传闻中所传,这个眼神绝对不是如外表所展现出来的那般较弱可怜。 “和你小时候很像对吧?我刚遇见你时,你小小的,还未长开,但眼神野性,和一群毒物生活在一起,谁都不怕的模样......当时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给我的感觉就很像凌王妃那个女人。” 花见春用手指点着下巴,陷入了回忆,说道:“她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事实上能做出来的手段和事情一个比一个狠,所以我相信她的确能骗过众人,彻底隐瞒你的出生。” 陈筱艾挑眉,说道:“可听起来你似乎并不喜欢她。” 守王说过,花见春喜欢且推崇凌王,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众人所理解的那个喜欢,但依然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那股醋味酸意......这个人对凌王到底怀抱什么样的情感? 花见春脸上又恢复了笑脸,他说道:“我允许她留在凌王殿下的身边,是因为她那份情意的确是能拿出手,毕竟为此敢忤逆皇室的,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了。凌王殿下身边......也的确需要这样坚定不移的人。” 他笑盈盈地看着陈筱艾,眼神居然有几分感激:“事实上她做得果然很好,不仅想方设法的生下你,将你送出免受皇室屈辱,还让你完美的继承凌王殿下的相貌,就算我再不喜欢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最大的功臣。” “什么功臣,你不要随便给别人的行为下你自己想要的定义。”陈筱艾莫名觉得不爽。 花见春慷慨道:“无所谓,她已经为我带来了你,你身为她的女儿,想要为她如何正名,我都是允许的。” “所以你到底要将我如何?听说你十分喜欢且崇拜着凌王,不要跟我说你知道我是凌王的女儿后,从此以后便想要好好照顾我吧?” 那未免也太可笑了,花见春当他自己是哪根葱? “难道不行吗?”花见春微微瞪大了双眼,“你是凌王殿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这么多年来受了许多苦楚,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从此以后便由我亲自来照看疼惜你,为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东西,你的血统你的尊贵.......自此之后都会由我花见春亲手奉上,再也不必忍受任何委屈。” 陈筱艾彻底听不明白了,她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我都搞不明白,你当你是我的谁啊?还是说你究竟是凌王的什么人?谁让你这样做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据我所知,凌王和你并没有血亲或者亲友关系.......守王还曾作证,凌王甚至不认识你这么一个人,就是你单方面的在暗暗相许,你特么搞暗恋也实际一点好不?凌王和你没有丝毫来往关系,就算我真是他的女儿......也更和你没关系好吧!” 她知道花见春这个人一向魔怔变态,没想到还爱给自己加戏到这种程度,若是多年前他真与凌王有过交集而对此念念不忘,她还能猜测凌王此人魅力极大,能将花见春迷成这幅鬼样子,但结果是凌王根本就不认识他,不认识! 这个人的臆想症到底是有多严重啊! 听了陈筱艾的质问,花见春的表情有几秒的恍惚,他的眼睛盯着潮湿的壁面,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眼神却并没有落在陈筱艾的脸上,而是透过她,仿佛看到虚空中的某样东西。 “凌王殿下不知道我,没有关系,我知道他就可以了。”花见春的脸上滑过羞涩,“原就是我的错,没有胆量去靠近他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他那样的好性格,对谁都那么好,那么温文尔雅,明明是那样尊贵的人,却从总是以诚待人,从不让人落单尴尬.....我若是主动靠近,他肯定也会在我身上费心思,我不愿他烦恼,总要四处顾及,劳心劳力,还不如远远的看着他赏花看书,得一片安然静好。” 陈筱艾听着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虽然早知道花见春变态,但他居然能做到甚至不用凌王参与,就靠自己一个人的意志如此爱慕凌王,他到底是在爱慕什么? 就见花见春突然变了眼神,冷冷道:“凌王妃江玥便着实是个拎不清的人,明知凌王殿下喜静,却总是要带着他四处奔波跑跳,闹得殿下不得安宁,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不过是仗着凌王殿下对她有几分喜欢就恃宠而骄,当真是让人生厌。若不是当时皇帝老儿下旨赐婚,就算是拼着让殿下烦恼,我也绝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陈筱艾听着目瞪口呆,不是你当你自己是谁啊......轮得到你来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的。 再一次被花见春的自我震惊到无语,她按了按额角,忍不住问道:“你该知道是凌王主动向先帝请旨赐婚的吧?他原本可是不争不抢的人,这一举动可是明摆着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掀桌作对,这说明什么?说明凌王他爱的要死!哪里轮得到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来说话?” 这人真是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在这里对凌王妃话里话外的不满和怨怼,有那个胆子,直接到凌王面前说去,就算凌王脾气再好,看他会不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将人赶出去! “这就是江玥当时犯的第一个大错。”花见春却置若罔闻,他神色认真道,“她明知皇帝对t她有情,却引着殿下为她得罪皇帝,导致殿下被皇帝视若夺爱之人......殿下被陷害叛国一罪,极有可能便是皇帝的手笔。” “凌王是处于喜欢自愿求娶凌王妃,你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将什么错处都怪到女人头上。”陈筱艾正听着不耐烦,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劲,“你最后说什么?陷害凌王叛国的......是皇上?” 此前便知道凌王叛国一案存在不少猫腻,极有可能是一桩冤案,但事过多年,甚少人提及,也只是私底下怀疑罢了,因知道盛成帝与凌王夫妇的三角恋一事,陈筱艾和卓煜的确怀疑盛成帝假公济私,曾在这一件事情上有过加害之举。 但在花见春嘴里,盛成帝却是那个元凶? “只有他,对凌王殿下有如此深的恶意。” 花见春脸上没有了向来维持惯的温和笑意,神情认真的不像他这个人,他语气笃定道:“殿下只想当个贤王,一直以来皇帝并无异议,却在与将江玥成婚后被皇帝屡次委以重任,美名其曰信任栽培,其实都是藏在暗处的刁难与中伤。一个刚接手朝中事不过两三年的闲散王爷,他如何能触碰国家核心利益?又能拿出什么筹码与敌国交易?敌国又能看中他什么?当初那些所谓的叛国证据过于全面,细查之下有些事情殿下根本接触不到,能制造出这样条件的,只有将殿下推到那个位置上的盛成帝。” 暗道里不知为何有冷风轻轻吹拂,花见春冷冷道:“君要臣死,自然有千种万种法子置臣于死地。” 第210话 复仇 暗道里的冷风一阵一阵,吹得陈筱艾脚腕发冷,她轻轻松开与卓煜相牵的手,他们手上残存的血液越发冰凉黏腻,已经变成黑色了。 “你有证据吗?”陈筱艾轻轻问道,“如此怀疑当今圣上,若拿不出有力证据,也只是你在嘴硬胡掰罢了。” 花见春看着她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儿一般,他轻笑道:“艾姑娘也知道他是当今圣上,便是铜墙铁壁一般的绝对证据,只要他一声令下,就都全不作数。这世上最会以权谋私,最会装傻的,便是皇帝。” “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是有证据在手的。”陈筱艾知道这般推崇爱戴凌王的人绝对不止花见春一个人,他们甚至可能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为何不寻求朝中重臣的帮助,皇帝再自私自利,朝中总有人能撑事的。” 盛成帝很矛盾,大抵上不是一个好评价的人,但从做皇帝来讲,他还是能够服众的,因此朝廷中,还是有不少刚正不阿的臣子存在,日复一日的警醒着盛成帝。 “谁会为了十几年前已成定论,挫骨扬灰的案件去搅动已经稳定的朝廷局势,抛下一切得罪正值壮年的皇帝?” 花见春的眼神满是讽刺,他凉凉道:“人走的走,散的散,无用之人还是那般无用,当初腆着脸受殿下庇佑,一到临头便成飞鸟四散,这样的人不配提及殿下的一言一语,只会污糟殿下的名声,若不是我现在行动不便,那些敢拿殿下名义随意行事的人,来一个我杀一个。” 陈筱艾知道他所言并非虚假,问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再如何自恋行事,也该知道凭你自己根本办不到。” 花见春冷哼一声道:“他们算什么,一群只追求背后好处的自私东西,只有我全心全意为凌王殿下着想,即便他不在了,也要为他谋划周全一切,一点私心都不允许。若他们能做到我这般程度,我也不是不能与之为伍。”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模样,到底哪里的自信?”陈筱艾嘲讽道,“别再那自顾自的上头为自己美名,若你要为凌王翻案,必然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谁说我是要为殿下翻案了?” 花见春话锋一转,语气和神情不似有假,倒让陈筱艾愣了一下,她感到荒唐不解,问道:“你不是要为凌王翻案?那你做这些事是为什么?想尽办法抓住我又是做什么?” 陈筱艾原以为花见春抓住身为凌王血脉的自己,一是他自己的私心作祟,他早已不能远远地陪伴凌王,继承凌王血脉与相貌的自己自然是最好的代替品,陈筱艾不用怀疑,这种变态的事情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二来是为了集结那群想为凌王翻案伸冤的人,他们若知道凌王血脉的存在,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想必都会倾巢出而出,花见春抓住自己,自然也是抓住了这群人的命门。 只是这花见春口口声声,满心满眼都是凌王,目的居然不是为了翻案? 花见春没有回话,他微微转头看向那矮小女子,女子如有所感,从怀里小心取出一个红盒,从里面取出一枚碧玉,轻轻放到花见春的手心中。 陈筱艾认出来那块碧玉,那是卓煜给她看过的凌王画像中,挂在凌王腰间那一块,她当时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此时才想起来原来是许久之前,便在花见春身上见过! 并不是被凌王府的下人偷走,而是在花见春的手里,肯定是他当初为了念想,想方设法偷走的。 一想到这个人会在夜深人静时,如痴如醉地抚摸着这块碧玉,陈筱艾顿时为她那还未完全相信的凌王老爹感到委屈不平,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才给这样的人惦念上。 花见春果然细细抚摸着碧玉,神情满是眷恋,似乎因为这样而感到些许抚慰,他才缓缓说道:“当初得知殿下服毒身死的噩耗,我万分悲痛,多次想干脆追随殿下而去,可是殿下还孤孤单单躺在那冰冷的天牢里,至少要迎回殿下尸身见最后一面,可万万没想到......盛成帝居然连一口薄棺材都不给,他甚至至始至终都不打算给殿下留下全尸,居然,居然就那样一把烈火.......将殿下的身与骨,烧得干干净净.......” 花见春眼含凄楚的热泪,喃喃道:“殿下啊.....那么俊逸出尘,干净潇洒的人,到头来就那样被火舌无情的吞没,只留下黑漆漆的骨头与残灰。” 陈筱艾心中钝痛发酸,她强自镇定,说道:“不是说.....凌王的尸身入了不知名的乱葬岗。” 花见春冷笑道:“那只是盛成帝为了彰显他的仁德,哄人的谎话罢了。殿下的尸骨不过草草一收,至今都不知道被扔在何处,不管我如何打听寻找,都没有下落。” 明明人已身死,不管如何,盛成帝的目的已经达到,居然狠到连全尸都不肯留下......就算夺爱之仇不共戴天,到底是一同长大的人,当真是恨到这份上吗? “我恨盛成帝,大家都恨,艾姑娘你应该更恨。” 陈筱艾一抬头,花见春不知何时连人带轮椅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近在咫尺,那股腐臭味更加明显。 花见春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陈筱艾,仿佛要将她烧出一个洞来,他咬牙切齿道:“盛成帝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他毁了你原本幸福圆满的家庭,他便是罪魁祸首。” 陈筱艾深深地皱起眉头,说道:“所以......你要我去复仇?” “没错!翻案又如何?殿下再也不可能回来,污名多年已成定性,又有谁会去在乎究竟干不干净,世人向来只看热闹笑话罢了!除了我们,没有人去在意这件案子到底如何,是非对错全都无用,一切都是无用功!唯有除之而后快才是真理!” 花见春彻底失去了脸上维持多年的伪装,笑脸的掩盖下是癫狂的疯魔,他干净整齐的牙齿在那瞬间变为含着血气的尖锐獠牙。 “世人如何看待并不要紧,我要的是殿下得到彻底的安息。因此我们要的,是一场痛痛快快的复仇,是一场能让殿下瞑目的快意!谁要殿下的命,便让他还给殿下!” “那是当今皇上,不是什么街上的阿猫阿狗.......” 陈筱艾大感头痛,说道:“你以前做着称王称霸自拥后宫的痴人美梦,皇帝远在皇宫,不过寥寥数语就将你打入江湖无法翻身,在他面前我等形同蝼蚁,你要杀皇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年花见春建立后宫自立为王时,盛成帝不过一句“不知所谓的人小打小闹”,杜老将军领着亲兵就将花见春的老巢轻而易举的端掉,他逃入江湖时好不狼狈,见到军官都绕道而走,被人好一番嘲笑。 花见春猛地探头靠近陈筱艾的脸,那一下实在太过近了,几乎都能看见他肌肤下深藏的毛孔,陈筱艾被唬了一跳,忙退后避开,但她的身后便是墙壁,根本无路可退。 花见春就那样一寸一寸的逼近t,犹如惑人心神的恶鬼,他柔声道:“我或许办不到,那艾姑娘你......一定能办到。” 陈筱艾这下子彻底明白过来花见春的目的,她试探道:“你想将我送进宫......送到皇帝的身边,暗杀他?” “艾姑娘聪明绝顶,一点就通,我就是喜欢和你说话。”花见春满意的轻叹一声,“试想一下吧,只有你的样貌和能力才能做到这件事。我敢打赌,盛成帝只要看到你这双眼睛,就会心甘情愿的死在你的手里。” 倒也是一手好算盘,盛成帝午夜梦回中依旧对凌王妃念念不忘,有悦美人的经验在,花见春将自己送到他身边去并不算难事。 陈筱艾不屑道:“你想多了,我和凌王妃只是眉眼那几分相似而已,整体并不相像。你还不如担心盛成帝看到我这张酷似凌王的脸,会以为是凌王幽灵来找他寻仇,直接将我拖出去给斩了。” 花见春呵呵笑道:“艾姑娘啊艾姑娘,可别跟我装傻,你自小在江湖摸爬滚打的长大,我知道你的本事不止来源你的师父,画皮易容皆是你的强项。你原就是凌王妃的亲生女儿,将那几分相似画做十分,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更甚于你的人来。” 自己易容成凌王妃的模样出现在盛成帝面前,想到那枉死的悦美人,陈筱艾已经能想象到盛成帝会是什么疯样了。 第207节 “你当真是什么都考虑好了啊。”陈筱艾仰头,挑起嘴角嘲讽道,“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凌王报仇,说什么一切都是为了凌王,到最后居然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叫我去皇帝身边受死,你呢,你是做了什么?原来你对凌王的爱戴与崇拜,也不过是挂在嘴上随便说说而已。” 花见春从来不对陈筱艾的嘲讽生气,反而还软下语气哄声道:“你是凌王殿下的血脉,是我最为珍贵的艾姑娘,我怎么会让你去受死呢?我已经失去了凌王殿下,再失去你,跟要我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毒杀皇帝,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但你放心,不管是在皇宫还是京城,我都已经为你铺平好了一切退路,别说留下你的命了,哪怕你的一根头发我都不会允许留下。你只要杀了狗皇帝,功臣身退,其他事情由我来做。” 花见春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与温柔,他缓缓道:“让我们两个人,作为凌王殿下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一起联手,为殿下复仇。” ......都说了人家凌王压根儿就不知道你这么一个人。 陈筱艾强忍暴躁,一脸不相信的说道:“我不信。首先你多年来远在江湖,在京城里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布施一切,何况是被重重把守,常人根本不能靠近的深宫。你所靠的不过就是一个成国公罢了,他是傅皇后的兄长,他们傅家一脉的荣辱利益早已经与皇家深融,他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做。” “之前我也觉得他不会。”花见春点点头,很是赞同陈筱艾的话,接着他又粲然一笑,“可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现在不会? 对了,成国公私底下一直在帮助太子行事,他可是太子正儿八经的亲舅舅,娘亲舅大,又是自小扶持太子的,感情自然不是其他人能相比.......比起早已定性的盛成帝,在成国公眼里,将重心放到身为太子的亲外甥身上,是不是更加有远见呢? 第211章 怨恨 “成国公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陈筱艾感到些许疲惫,轻咳两声,索性靠在墙壁上,她并没有看向花见春,而是转头注视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卓煜,他双眼紧闭,但呼吸均匀,胸口稳定上下起伏中。 还好还好,大人身上的毒暂时还未发作,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拖延时间。 “盛成帝一向厚待傅家,他成国公有皇后妹妹,两位皇子外甥,再也没有比他更加得意尊贵的皇亲国戚,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折腾,是想着扶持太子殿下上位,做个摄政大臣不成?” “人各有志。说起来我也不太明白他这个人具体是在想什么,我看着他,明明感觉他欲念颇深,却甘愿云淡风轻多年,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也并不清楚。” “怎么可能,你俩可是多年交情,成国公一听到你被关押在巍山地牢的风声,立刻出马安排人前去解救你,不惜得罪大人和杜老将军,你说你不清楚他这个人,谁信啊。” 陈筱艾闻言嗤笑一声,继续道:“我们能找到这里来,便早知你与成国公有关系,他便是一直藏在你身后帮助你的高人,他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全部,有什么好替他隐藏的。” “那真是替成国公可惜了。”花见春笑道,“毕竟他特地将小儿子安排在卓煜身边,如兄弟般伴着长大,就是为了在大程度上避免来自卓煜的怀疑,夺取他的信任。” “叶歌......果然是成国公故意安排到大人身边的?” “当然,他也算是下血本了,将自己本该着重培养的嫡子送到卓煜身边当不懂事的吵闹小鬼,从而掌握卓煜和雷音卫的动向。” 见陈筱艾疑问,花见春难得来了拉家常的兴致,没办法,陈筱艾和他说话向来都是夹枪带棒的,一言不合就打起来,如今看她虚弱无力,那令人讨厌的卓煜在一旁也是半死不活,花见春深感放松愉悦,甚至让那矮小女子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哼,什么血本......成国公本就不在意叶歌这个儿子,才会如此利用。” 陈筱艾想到当初刚认识叶歌时,他还语气雀跃的说父亲支持他到卓煜身边历练,是来好好学本事的,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成国公筹划好的。 可怜的叶歌,他知道那以为的父爱其实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吗? “要怪,就怪这位卓小侯爷是个奇才,他这般能力家世,遭受忌惮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花见春轻瞥一眼卓煜,很不情愿的夸奖两句,“再者,成国公讨厌卓老侯爷可是讨厌到了极点,自然更看不惯他这个同样是杰出英才的儿子。” 陈筱艾听卓煜说过,卓老侯爷对成国公的评价同样不好,让人不可深交,两人大约是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其实私底下相看两厌,并不来往。 卓侯爷只是嘴上那几句评价,并未多做什么,成国公对他却是厌恶到了极点,甚至多年前就开始警惕卓煜,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缘故在? 陈筱艾决定从花见春嘴里多套出一些话来。 “成国公年轻的时候技不如人,矮人家卓老侯爷一头,如今年老了还要来忌惮卓老侯爷的孩子,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输便是输了两辈人,说出去真是要笑掉人家大牙。” 花见春语气惋惜道:“艾姑娘也是天之骄女,自然不懂他这种总是身居第二位的人,心中的伤痛啊。” 见陈筱艾面露疑惑,一双充满不解的大眼睛甚是可爱灵动,花见春心叹这真不是个好时候,若他的身体情况不是那么尴尬,他定要设下酒宴来款待他的艾姑娘,两人说说笑笑的聊天,而不是在这阴冷潮湿的暗道中,旁边还躺着个惹人厌的卓煜。 “真要论起来,成国公傅进洪,他的出身是最高的,家世也最为尊贵。他也并不是什么纨绔子弟,相反,他拥有天赋能力的同时,在努力上也不逞多让,在当年那个大家齐头并进的好时候里,他一直都头一份的厉害,谁都不如他风光。” 花见春此时话锋一转,笑道:“可是在他最年轻最得意的时候,卓老侯爷卓震章出现了。” “他成长得极快,势如破竹,将年轻人们远远的甩在身后,如何追赶都不过堪堪触碰他的衣角。武功、学问、军事才能等等,都让人望尘莫及,立刻成为新的领军人物。朝中重臣,先帝爱戴,更有公主芳心暗许,你听听你听听,还有比他更得意,更引人注目的人物吗?” 陈筱艾听得认真,说道:“那说白了,成国公就是嫉妒卓老侯爷呗。” “嫉妒,当时谁人不嫉妒?也就只有与老侯爷交好的那几个稳得住心性,其他人谁能逃过这两个字眼,只是酸言酸语的都当酒喝了,并不碍事,仔细一想,都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花见春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继续道:“但嫉妒可比不上怨恨,吃不下睡不着坐立不安,实实在在的如鲠在喉,每天一睁眼都会想,为什么卓震章这个人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夺取原本属于他的光芒,偏偏他如何追赶却总差上那么一点,白白让人看他总是略逊一筹的笑话,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哎呀,说起来我都t觉得他可怜得紧呢。” “技不如人罢了,我怎么听都感觉只是一个娇少爷在闹窝囊脾气。” 但陈筱艾其实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成国公当年实打实的讨厌老侯爷到怨恨那一份上,以他能跟花见春混在一起的心性,会不会曾经做过对老侯爷不利的事情? 花见春捕捉到陈筱艾眼神中的犹疑,呵呵笑了起来,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突然扑出来咬人一般充满了恶意,他说道:“艾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人的恶性敏感得令人担忧。不妨告诉你吧,卓震章当年在南沙战死,很大程度是因为前去南沙时,将自己的亲兵队留在京城,不然断不能被独自围剿重伤致死。” “而他之所以留下亲兵队,是因为当时京城不太平,不知为何,唯有安国侯府屡次有宵小进犯,杀人恐吓,井水投毒,偏偏当时护卫京城的骁骑营能力有限,并无作为......卓震章信任不过,又马上要前去南沙打仗,重任十万火急,又深怕家中妻儿遭受迫害,于是便将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亲兵队留下保护,等情况安定,再赶去南沙与他会合。” 锁链哗哗作响,陈筱艾扯着锁链爬起来,一脸不可置信道:“杀人恐吓,井水投毒......是成国公干的?!” 老侯爷深爱妻儿,这种情况下必然会把亲兵队留下以护家人的安全,而南沙当时是何等凶险的境地,这等于断了老侯爷的左膀右臂! 老侯爷并不单单只是战死那么一回事,他是被陷害的......成国公傅进洪,他居然怨恨到这种程度?! “骁骑营也是他的手笔,都是他一手安排,他早年便有管制之权,后来为了避免外戚之风,虽主动撤下管制之权,但骁骑营的统领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人。” “老侯爷并没有得罪过他,不过是比他优秀得人心......” 陈筱艾愣愣道,心脏控制不住的钝痛起来,就因为这样.......老侯爷就因为这样战死在异乡,卓煜就这样失去了父亲,就只是因为成国公多年来心中的不平.......她忽而想起来至今生死不明的傅叶歌,叶歌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加害老侯爷的凶手,他该如何面对卓煜? 他们二位以后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我呀,也觉得他把事情玩大了,若是东窗事发,他就算是傅皇后的亲哥哥,傅家当家人,但只要有淑慧长公主在,那他这条命就很难保住。不过万万没想到,淑慧长公主没多久就跟随而去了。” 花见春说着斜了卓煜一眼,哼笑道:“说起来,也是卓小侯爷没有父母缘啊。” “闭嘴,说起父母缘,你我二人更加没有这种东西存在。”陈筱艾狠狠瞪了花见春一眼,“你刚提到淑慧长公主,难不成淑慧长公主的死也与成国公有关?” “一旦迈出那一步,接下来的步伐只会紧跟而上。”花见春却卖了个关子,“我也不甚清楚,但傅进洪若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手笔,干脆解决掉那个威胁之人不就好了?” “你......”陈筱艾忍不住上下打量他,狐疑道,“是怎么发现成国公所做之事的?” 成国公不像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的人,花见春却知道十几年前他所做之事,还如此详细,说不定手里还有证据在。 “他在多年前便委托我处理一些江湖之事,好把这些事情当作二皇子的政绩,哦不对,如今是太子殿下了。事情做得多了,难保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尤其是太子殿下,他可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你也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登上高位,只会迫不及待的清算过往。” 花见春温润一笑,说道:“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既然是傅进洪拉我入局,那我必定要摸出他的命门来,相互制衡,大家才更好合作交易不是?” “这样理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的交易关系,还是艾姑娘你教我的。”花见春说着羞涩一笑。 “你好不容易摸出来的命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告诉我?” 花见春一收笑脸,神情认真道:“艾姑娘,我刚刚说了,我与你才是最亲近的人,我们从此以后会同心同德同力,不管发生什么,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对你倾尽全力,绝无二话。” 陈筱艾似有动容,问道:“当真?” 花见春立刻保证道:“花某绝无戏言!” “那么,给我解药。”陈筱艾面无表情的朝他伸出手,“巫毒的解药。” 花见春神情一愣,呆楞一会,脸上接着爬上毫不掩饰的失望。 “艾姑娘,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既找来唐姥姥的巫毒,就没打算让他这个人活下去。” 花见春看着卓煜的脸,冷漠道,“当初淑慧长公主和凌王妃曾为你们定下娃娃亲,这十六年来足够说明你们之间无缘无份。当初卓震章保不下凌王殿下,如今他卓煜也保护不了你,这是一段晦气的孽缘,我必须为你斩掉。” 第212章 躯体 “这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替我做安排。” 陈筱艾冷冷反驳道:“若你真如你口中所说,事事听我的,就拿出诚意来,放过大人离开,我会跟你走。若你还是想要大人的命,就别妄想我能与你合作,这是我的底线,我清清楚楚的与你说明白,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说罢,陈筱艾再次牵起卓煜的左手,十指相扣,摆在花见春面前,彻底摆明她的态度。 “......艾姑娘,我虽一直爱你的性子,但此时此刻并不是你撒娇耍赖我便要受用的好时候。”花见春目光沉了沉,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你若不听话,我自然有让你好好听话的法子,请你不要逼我用在你身上。” 站在陈筱艾身旁的青礼垂首用折扇半遮脸,在扇面下对陈筱艾轻声劝道:“艾姑娘,你就别犟着了,距离卓侯中毒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此刻解药大约也无用,已然回天乏术,到底能给你留个全尸就不要在花见春面前得寸进尺,免得他生气.......想想你师父,他现在还在花见春手里呢!” 陈筱艾听完却嗤笑一声,说道:“我早知道他必然留着我师父用来威胁于我,你看看他,嘴上再是冠冕堂皇,实际早就准备好这种下烂招数对付我,说什么亲近之人,他自己说着也不嫌害臊,真是可笑。” 青礼面露尴尬,怕引花见春生气,小碎步挪到一旁去,刚好露出站在角落里一直不言不语的唐姥姥。 陈筱艾看到唐姥姥,却是粲然一笑,这是她进入暗道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明明十分美丽灵动,唐姥姥心里却突然慌张起来,看着陈筱艾突如其来的笑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怪怪的说不上来。 陈筱艾转头面向花见春,还是那样笑道:“花见春,自从你想方设法抓走我师父与春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拿他们二人来威胁我。这么多年了,你跟我交过几回手,也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该不会以为我只会坐以待毙,等你上前来掐死我的命门吧?” 这自然不是陈筱艾的性格。 花见春心道卓煜必然要死在这儿,她如今已在我手上,还能做些什么......就见陈筱艾依旧笑意盈盈,突生几分调皮恶作剧的感觉,她微微张开嘴唇,吐出红嫩的舌尖来。 舌尖上赫然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众人皆惊,青礼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蹦起来,宝贵的折扇掉地上也不要了,连忙朝陈筱艾直摆手,喊道:“艾姑娘艾姑娘!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还没到那种地步上去,这自杀毒药可千万不能吃啊!” 花见春一听是自杀毒药,愤怒的眼神立刻冲向手足无措的唐姥姥,怒道:“唐姥姥,看看你办的好事,我再三叮嘱过你的!” 唐姥姥比他们还要惊慌失措,她喊道:“我明明从头到尾都检查过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收缴......当时查看过她的嘴巴,牙齿上也并没有这颗药啊!” 她知道陈筱艾的本事,这丫头浑身上下哪怕头发丝上都能藏毒,锁起来时明明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不仅查看过牙齿,连她衣袖边缝着的毒针都没有放过,这颗药她又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陈筱艾用舌尖玩转着那颗毒药,像颗糖丸似的随即含进嘴巴里,眯眼笑得可爱又狡猾,她说道:“不用怪唐姥姥,这颗药是我用蚕丝线绑在后槽牙上,再吊在喉咙里的,轻易看不到。她本来就老眼昏花,自然更难发现了。” 唐姥姥和青礼皆是目瞪口呆,藏在喉咙离里? 这方法未免也太难受了,没想到陈筱艾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藏t|毒.......这个法子好是好,但一旦哪里弄个不好,万一不小心把药吞了下去......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艾姑娘就算对自己再有自信,也不必胆大到这种程度吧! 唐姥姥喃喃道:“.......再早几年我都不敢这么做,这丫头果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得不佩服。 青礼忙捡起自己的折扇,忍不住问道:“吊在喉咙里你就不嫌难受吗?吃饭咋办?要是不小心吞下去又该怎么办?” “习惯就好,吃东西时拿出来就是了。”陈筱艾含着药丸,还有兴致解释道,“都是熟人,你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对付我,要是不想出点新奇法子可怎么逃过你们的眼睛,眼见这不就成了?” 青礼哑口无言,捏着折扇抱拳道:“......成了成了,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现在的意思是,拿死来威胁花先生了?” “什么死不死的,拿自己的生死来威胁别人最是没品,我不做这样的事。” 陈筱艾闻言一哼,看着一脸怒容的花见春,嘴角浮现些许恶意,她笑道:“花见春不是拿我重视的师父和朋友来威胁我吗?就别怪我效仿他,拿他重视的东西来回敬他。” 说罢她再次用舌尖吐出那颗并未溶解的药丸,笑道:“这颗药名叫尸美人,想来唐姥姥知道它的作用是如何。” 第208节 唐姥姥倒吸一口冷气,彻底坐不住了,忙按住墙壁站起来说道:“艾姑娘!何至于此,你何必对自己这么狠!尸美人吃了可没有后悔药,千万不能啊!” 花见春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究竟是何效果?” 唐姥姥有些不敢看花见春,她犹豫一会才说道:“尸美人......就是毁人皮肉的毒药,中毒后身体皮肤会逐渐发红溃烂,先从鼻子开始融化,露出皮肤底下的血肉肌理接着腐烂,周遭的皮肉也会失去弹性衰老掉落......总而言之,会把人的面貌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但并不致命。” 青礼捂着嘴巴噔噔噔连退三步,轮椅上的花见春已然被震慑住,他瞪圆的双眼睁了又睁,颤着嘴角,突然伸手一指陈筱艾,大声道:“艾姑娘!快吐出来!万万不可!” 陈筱艾满意的听着唐姥姥的解释,将花见春的害怕尽收眼底,她开心的笑了,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感到威胁。 她说道:“你花见春最在意什么,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我这张脸,我这张酷似凌王的脸,让你魂牵梦绕,在梦里痴迷不已的脸。不止脸,还有我这张脸带来的有关凌王的一切,你当初羞于接近的,后悔万分的,都可以从我这里重新得到。你利用我去做那所谓的复仇,想要的结果不过也是把我当作凌王的代替品,来弥补你当初没有与凌王相识相知的遗憾罢了。” 陈筱艾不知道花见春究竟对凌王抱有怎样的情感,但他有个毛病与盛成帝相差无几,那就是会将当初爱而不得的强烈情感投射到相似之人身上。 花见春不久前那番关于凌王血脉的语言,他明明情感强烈,却并未对身为凌王女儿的她展现出爱屋及乌的疼惜或是关爱。 陈筱艾明白,花见春将她当作那份情感的接收地,他要把她当作凌王的替身。 有着一样的面貌,相同的血缘,陈筱艾在花见春面前便是一具活着的凌王躯体。 并且,是女人的躯体。 要论膈应人,果然还得是他花见春啊。 陈筱艾在心里唾骂他十八代祖宗不止,冷笑道:“我毁了这张脸,让你好好看看,你与凌王才是真正的,有缘无份。” 花见春的脸色青红皂白十分可观,他气陈筱艾心思敏感聪明不可欺瞒,又怒她将自己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全盘托出让他无处可藏,又气又怒又怀抱着多年来引人发耻的情感,如今还要毁掉那张脸...... 一时间让他心脏和手指一起颤抖不止,向来白皙完美无暇的脸色浮现病态的猪肝红色,皮肤突然胀满好似有什么要破皮而出,看着着实可怖。 矮小女子惊道:“见春大人,您千万要冷静......” 花见春突然一翻身上黑布,身体下的轮椅居然自行滚动起来,直朝陈筱艾而去,陈筱艾猝不及防,没想到那轮椅居然自己能动,又被黑布遮盖住视线,有锁链更是无处可躲,闪避中一只枯萎皱巴的手突然从黑布中穿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黑布下的花见春依旧穿得华丽得当,金丝与翠玉制成的华服耀眼璀璨,但他的肩颈和胸口凹下扁平,如同一张薄薄的皮盖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几乎没有皮肉撑着,偏偏肚大如斗,像是妇人身怀六甲似的突出着,连腰带都不得不往上移了些。 陈筱艾在窒息感中看到花见春藏在衣衫下萎缩的双腿,心想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体面貌。 他已然年老。 “艾姑娘,你就是太聪明了......” 花见春的声音从胸腔里一点点的挤压出来,此刻他不再对陈筱艾和颜悦色。 “为什么不能像凌王殿下那般,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说透,就那样静静微笑着,包容世间万物一切呢。” 陈筱艾张了张嘴,逼迫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哪怕此刻就会窒息而死她也要让眼前的花见春明白。 “因为我不是凌王,我不是他......就算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能成为他。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陈筱艾在痛苦中朝着花见春轻蔑一笑,接着转动舌头,眼看就要把尸美人吞下去—— “不!不可以!” 花见春瞪大双眼,再也不顾得其他,双手狠狠围掐住陈筱艾细细的脖子,心想哪怕掐死她,要了她的命,也不能毁了这张凌王殿下的脸,只有凌王殿下.......绝不可以! “花先生,你这样会要了艾姑娘的命的!快冷静些!” 青礼在一旁大惊失色,正要出手制止,突然一抹鲜血朝他脸上飞溅而来,他下意识的用折扇挡住随着鲜血飞来的某物,低头仔细一看,是一只断面利落还在冒着丝丝血丝的断掌,手背上爬满蚯蚓似的青筋。 青礼心中大骇,这只断手是花见春的! 怎么会,难道是...... 青礼果断拉着唐姥姥后退,从他们的方向看去,就见原本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卓煜不知何时醒来。 他身形稳健,半跪在陈筱艾身前,将她稳稳地护在身后,手持带血剑刃,气势逼人不可直视,一双鹰眼杀气肆意。 他在刚刚砍下了花见春的手腕! 第213章 反转 “你.......怎么会?” 变故来得太快,就连花见春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所有的感官还在感受陈筱艾温热细小的脖颈,喉咙的急促收缩,以及痛苦窒息的神情。 等到血液喷溅而出,卓煜的杀意淹没他的感官视野,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腕断处传来的噬人心神的剧痛,他愣愣的看着那血肉肌理暴露的红色断面处,心道这断不能接回去了,他竟成了残缺之人...... ......他花见春居然成了残缺之人?! 卓煜一横刀,起身正要补刀之际就被青礼横插一脚,他的折扇乃是金属重工之物,与卓煜的刀硬碰之下还是落了下风,扇面顿时被震碎。 青礼咬牙硬抗,过招中心里全是疑问,心道这卓侯身受重毒,身上濸全都是伤,到底是如何清醒还有如此功力和体力的,难不成是回光返照,那也太恐怖了吧! 眼见唐姥姥和矮小搩子已经将花见春救出,青礼匆忙之下受了卓煜一剑,他最是识时务,捂着伤口赶忙退后摆手认输,却还是挡在花见春面前。 唐姥姥让矮小搩子将黑布都缠绕在花见春的手腕上,濸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正要为他治伤时却猛地被花见春揪住衣襟。 花见春面夹冷汗,嘴唇煞白,英俊的鏰官早已被剧痛扭曲得不成人样,他怒视唐姥姥,说道:“你不是说卓煜中了你的巫毒,绝不能活着吗......这是怎么回事,你居敢骗我?!” 唐姥姥眼见花见春对她动了杀心,也是大惊失色,她也搞不清卓煜为何没有毒发身亡,她比谁都要感到奇怪好吗! “我唐姥对天发誓,卓煜绝对中了我设下的巫毒,不然如何抓下他们二人到你跟前,你看他当时那副模样就知道我没有骗你,青礼濸如何能重伤他,再说此等境地下我骗你做什么?” 唐姥姥也是气急败坏,悬赏金还未到手却被反将一局,要她如何不气! “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卓煜逼退青礼,见他一脸犹豫t不敢上前,冷哼一声,转身手起刀落,砍断陈筱艾手腕的锁链,将她抱入怀中。 “筱艾,筱艾......你感觉如何?没事吧?” 陈筱艾刚刚险些被花见春掐晕过去,眼前发晕什么都看不清,此时终于把那口气给顺上来,趴在卓煜怀里咳了个惊天东西,咳得脑袋发蒙,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脸颊流下来。 “没事了没事......”卓煜看着她脖颈上那骇人的掐痕,心中也是惊怕不已,忙给她拍背顺气,喘息着亲吻她额间安慰。 陈筱艾顾不得眼中还在冒着星星点点,忙伸手去摸卓煜的脉象,见彻底无事了才真正放松下来,将脸埋在卓煜的胸前,闭着眼感叹般的喃喃道:“恭喜你啊大人......这个毒居然真的解了,你就彻底成为我的人了。” “那我很高兴。”卓煜用下巴抵了抵陈筱艾的额头,笑道,“就是你的血真的有点苦......” “没想到我的血有朝一还真能成苦口良药,你能适应它,我真的很开心......以后只要有我的血在,大人你便什么毒都不用害怕。” “我不要你的血,我要你好好的。再撑撑,我马上带你出去。” 卓煜说着将陈筱艾半抱起来,就听不远处的唐姥姥惶惶不安道:“你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解毒道?你这般......好似就没中毒一样,难不成是假装中毒瞒骗我们的?!” “不,我的确中了你的巫毒,一开始也险些没命。”卓煜淡淡道。 “那到底是用了何种法子.......” 青礼没舍得扔掉他那把宝贵扇子,看着两人有些犹豫道:“我刚听艾姑娘说什么她的血......难不成艾姑娘的血能解毒?这未免也太神奇了?” “她什么时候给的血.......” 唐姥姥猛然想起来在来此处的暗道中,陈筱艾给予卓煜的那仿佛告别似的亲吻......等等,她就是趁那个时候给卓煜喂了她的血,那亲吻和哭诉只是障眼法! 话说回来她的血为何有如此神效? “艾姑娘,难不成你百毒不侵的原因,便是你的血可以解毒?” 陈筱艾靠在卓煜的怀里,轻轻解释道:“因为我的血本身就是毒。” 唐姥姥捂着嘴,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你居然还能健康长大?” “不知是什么原因,大约是我小时候服用过太多毒药的关系吧,慢慢的,我发现我的血液也变成了毒,只不过存在我的体内,我自然能顺利与它共存,成为我百毒不侵的原因。” “即是毒药,你居然敢喂卓侯喝下.......你难道不怕他双重之下直接一命呜呼吗?”唐姥姥的眼神移到卓煜脸上,心道这个男人更绝,居然也咽下去了。 “以毒攻毒,赌得就是运气罢了,当时的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我原想着,就算大人真的要死于中毒,也该是我的毒,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我心里过不去这一关。” 陈筱艾微微抬头,看着卓煜俊逸的侧脸,忍不住无奈的笑容来,她道:“但大人你未免答应得太快,我当时还未说完你就咽下去了.......” 当时她假作亲吻掩饰,其实是在耳鬓厮磨间将她的血或许能解毒一事说与卓煜听,但也可能适得其反,话还未说完,卓煜便抓住她的手臂,咬破她嘴唇伤口,舔舐不断冒出的血液,一滴不漏的全吞进肚子里。 “无论是哪方面,我都没有犹豫的必要。”卓煜紧紧环住陈筱艾的身体,郑重道。 若是陈筱艾的毒,他心甘情愿。 “好好好,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是在这里失算。”唐姥姥摇摇头,苍老的脸上说不上是挫败还是无语,她回头看向花见春,自嘲似的耸耸肩,“花先生,你听到没有,这可不是我的错,谁能想到艾姑娘的能力如此逆天,一个连身上血液都是毒的搩人,老妇我这么大的年纪可遭不住这样的毒物,就此打住作罢,悬赏金你也不必给我,此番就当我长见识了。” 说罢就将手上的药瓶扔给矮小搩子,说道:“这是止血伤药,将伤口用黑布缠好,能尽量缓住伤势,但卓侯的刀,这手想必是很难接回来了,好自为之吧花先生。” 唐姥姥充满疲惫的叹气,背着手从另一条暗道离开。 “哎,唐姥姥你别走啊......你这要走了我怎么办?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 青礼拿着破扇子慌乱不安,看着对面的卓煜杀气十足,他在江湖上都听说过卓侯武功高强,刚刚对过数招就知道所言非假,虽说他现在解了毒,但毕竟还有伤在身,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没有胜算。 但是他身轝有个陈筱艾,这才是最大的未知数。 这个连血液都是毒的搩人,甚至把毒药藏在喉咙里都面不改色的狠人,谁濸能保证她还有没有其他阴险招数。 “别走啊青礼先生。”陈筱艾手里把转着从卓煜身上拔下来的长银针,朝青礼笑得亲切可爱,“我刚刚就警告过了吧,咱们可是还有新仇要清算,你走了算怎么回事呢?” 青礼抽了抽嘴角,只觉得山雨欲来大事不妙,他尚存希望道:“艾姑娘.....你何时这般小气了,我的做法实属无可奈何啊。” “看来当初一起在黑市里努力打拼时的那段时光并没有让青礼先生了解我的为人啊。” 陈筱艾伸手拿过卓煜的剑,在他不赞成的眼神中朝他安慰一笑,接着用手抓住剑刃,狠狠一滑,手心顿时鲜血淋漓,含毒的血色混合雪亮的刀光狠狠刺在青礼眼底里,他心中直道不好。 “我一直以来就是很小气啊,当年你偷了我两块银锭子我还记得呢,刚好此时新仇旧恨一起算。” 卓煜敞开外衫,撕下自己的里衣衣角,尽量挑了最干净的地方,捧着陈筱艾的手为她仔细包扎好,闻言问道:“他还偷你的钱?你没要回来?” “他仗着我年纪小,说是陪我入黑市的劳务费,我原也不想去计较,但现在想想,他不过是趁灭打劫,欺压新人而已,我凭什么惯着他。” 看到卓煜给系了给歪歪扭扭的小蝴蝶结,陈筱艾看着心情大好,突然有了撒娇的兴致,她笑眯眯道:“大人,我那两块银锭子,就拜托你帮我取回来吧。” “好。” 卓煜得了她的笑脸,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给她,将陈筱艾抱到安全处后,转身冷脸甩剑,直冲青礼而去。 青礼不得不扔了他那把破烂扇子,拔出剑来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这一趟不能善了......” 陈筱艾并没有坐以待毙,她背着双手垫着脚走路,中途发现了唐姥姥扔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从她身上搜刮去的匕首毒针等物,也不知是忘记带走了,还是故意扔在这里的。 将东西全部收回,陈筱艾慢悠悠地走向被逼在角落里的花见春与矮小搩子二人。 第209节 矮小搩子跪在地上,正拿着那块黑布死死缠住花见春的断腕处,陈筱艾猜测过这块黑布的用处,大约是什么稀奇材料用特殊药水泡制过的,拥有延缓衰老治愈伤口的作用,所以花见春才会用他来包裹已然没有回转余地的身体。 见陈筱艾走到了跟前,矮小搩子顿生警惕,取出匕首护在花见春身前,怒视缓缓停下脚步的陈筱艾。 “别过来!不许靠近见春大人!” 陈筱艾端详矮小搩子,这搩子身形娇小但不算玲珑,鏰官有瑕姿色平平,扔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这不是花见春的风格,他以往风光时,连烧洗脚水的丫头都要娇俏可爱的。 这个搩子应该是他这段时间来,随手哄骗来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的,所以才未像以往那般挑剔样貌。 陈筱艾抬起手,鏰指张开微微一转,将药粉轻吹出去,搩子猝不及防反而吸了一大口,刚呛咳两句就头脑发晕起来,脚步不稳,差点将匕首跌到地上。 陈筱艾说道:“你受花见春蒙骗,我并不想为难你,你走吧。” 搩子捂着头,大约还是害怕了上风,回头看了花见春几眼后,夺门而出,很快消失在暗道之中。. 第214章 水 “艾姑娘,咱们的局面濸再次反转。真是神奇了,每每与你对峙,你在最后总能翻盘而过,果然是凌王殿下在保佑你。” 花见春按着手臂,脸带虚汗的强笑着,其实他的身体一直在颤抖不止,断手的剧痛如何能忍得住,他没有惨叫出声还能如此强忍,陈筱艾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声佩服。 “那他为什么不保佑你呢?”陈筱艾看着他问道,“你对他感情至深,就算他生前不知道你这么一个人,死后灵魂应该也会对你感念一两分t吧?但你什么都没有遇见得到,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了?” “还想继续讽刺我吗?”花见春哼笑一声,垂下眼睫道,“不要紧,至始至终我并没有想要得到谁的认同,你也一样。艾姑娘,你也不必再用尸美人威胁我,相信我,你不会吞下那颗药丸的。” “你觉得我有那么珍惜这张脸吗?”陈筱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光滑。 “你在得知你的身世之后,以后都会珍惜了。” 花见春微微歪在轮椅上,深吸一口气,冷汗从他额间流下,他继续说道:“我们好歹斗了这么些年,我还算是了解你的。你啊,从小到大虽然防备心比谁都强,但到底还是被陈长泰带着恩与爱抚养长大,一路上遇上的不全都是坏人,你的心里总会给一些人留一个心软的位置。即便你此时还不肯彻底相信你的亲生父母是他们,但在看到那副画像那一瞬间,你的眼神就变了。” “血缘,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花见春遗憾的笑了笑,“你再如何质疑我,也会摸着这张脸,绞尽脑汁的猜想当年凌王妃是如何将你生下濸送出的,你的母亲,为此做了何种努力,濸受了什么样的苦难,对你濸有何期许......在未得到答案之前,你只会思夜想,这张脸是你得到答案的通行证,也是血脉的延续,你再如何心狠也会舍不得,因为这证明你曾经也被父母顾念过,爱惜过......你绝对不会毁了它。” 陈筱艾沉默细想,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花见春说对了。 她再如何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心底里也曾渴望过从未出现的血缘上的亲情。 龆已经惹出这么多的祸事发生,她必须得到一个答案,来决定自己未来究竟是该走向何方。 陈筱艾蹲下来,直视还是那般温和笑看她的花见春,说道:“你究竟把我师父藏在哪里。” 花见春但笑不语,陈筱艾濸道:“只有我师父知道当初凌王府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也只有他能证明我究竟是不是凌王的血脉,不止是我,所有的人,凌王旧部,朝中重臣,哪怕是盛成帝,都必须得到他的亲口所言,不然血脉一事人证物证齐缺,断不能服众。你若要我接受这一切,就必须让我见到我的师父。” 失血过多,已然让花见春感到疲惫,他半眯着眼睛虚弱道:“你向来不定性濸调皮,若找到你师父,拔腿就逃了怎么办?” 陈筱艾白他一眼,嗤道:“刚刚还说你了解我,了解个屁啊。我是那种临阵脱逃为自己留下无数后患的人吗?” 她一把抓住花见春的衣襟,几乎将他半个身子从轮椅上提起来,直视他的双眼,神情认真道:“我不苟同你的复仇计划,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所塑造的代替品和仇恨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我要怎么做,我要做什么,都由我自己来决定,我属于我自己,没人可以把持我命令我。” 她一把甩掉花见春的衣襟,像是在扔掉什么脏东西,冷冷道:“不管是复仇还是寻找真相,都与你这只阴沟里的老鼠没有丝毫关系。你要为你当初的毫无作为,以凌王名义的无病呻吟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罢,陈筱艾将握在掌心里的药丸塞进花见春的嘴里,掐着他的喉咙逼迫他吞下。 “哈哈,是吐真剂吗?”花见春猜出来了,很配合的仰头吞下,随即笑道,“艾姑娘,我喜欢你,所以不会质疑你,但你刚刚有件事情,可绝对是做错了。” 不远处的青礼果然不敌卓煜,被刺数剑见血后,就没了继续与卓煜缠斗的心情,摆手叫道:“够了够了,我认输!卓侯爷,按规矩可不能殴打认输之人!艾姑娘,看在咱们曾经一同打拼过的份上,求你给我解药!” 他很识相,可不认为自己拥有卓煜那般可以消化陈筱艾血液的身体能力。 卓煜面色阴沉,上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青礼哎哟一声就势滚圈,滚到离陈筱艾不远的壁门处正打算求饶,突然听到几声沉闷的响声在暗道里回响,一时顿住。 陈筱艾看着花见春此时此刻还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感到些许不对劲,这花见春为什么此刻还能如此得意?她刚刚做了什么做错了? 花见春笑眼盈盈的,他缓缓举起一直按着断腕处的左手,手里捏着那块沾血的碧玉,轻轻晃了晃,碧色在冰冷的暗道里仿佛一道流光,刺激着陈筱艾的神经。 这块花见春视若珍宝的碧玉,是那名矮小搩子放到花见春手中的,若那矮小搩子只是花见春随手找来伺候他生活起居的普通人,以花见春的性子,断不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保管! 她失算了!不该轻易放走那名矮小搩子! 站在壁门处往外查看的青礼突然大叫一声,一脸惊恐的指着外头喊道:“.......水,好多水!突然涌进来好多水!” 卓煜脸色突变,推开青礼往暗道里一看,果然见暗道深处不断有急促的水流涌进,很快就冲刷到他的脚踝处,朝里面不断挤进。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水!” 陈筱艾看着源源不断的水流涌进也是大吃一惊,先不说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这已有数十年的尘封暗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考验,渗进这么多的水恐怕会塌! 卓煜一把抓过大呼小叫的青礼,抓着他肥厚的肩膀,靠在他身后前往暗道里查看,青礼深知自己的体重不怕被冲走,此刻也顾不得计较人家失礼,乖乖在前头探路,这一探不要紧,远处暗道的低处已经彻底被水淹没,奔流的水无处积攒,越发凶狠的袭来。 水很快到了他们的小腿处,依旧来势汹汹,卓煜用手往昏暗的水中一摸,摸到几块不属于暗道里的碎石,并龆形状十分不规则,这很有可能是灭药爆破留下的痕迹。 青礼脸色微白,他说道:“我刚刚的确听到几声像是什么炸开的声音......难不成是有人用灭药炸了暗道与河道的隔断?这暗道建在地下,一藑这之间的墙壁被破开,河水自然往这里涌来。” 卓煜拧眉,河水足够将整条暗道淹没! “快找最近的出口!” 青礼跳脚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唐姥姥那个屋子的入口,一直以来也是从哪儿进入出去,可是过来的路已经被淹了!” 卓煜探头一看,说道:“还不算被淹,那个入口处于高处,不知道其他出口,就只能往哪儿试试了,回去背上花见春,你带路。” “不是吧还要背他?!” “你不是还有尾款在他身上,让他在这里死了你便是白忙一趟。” “不是,虽然这么说也是啦......但他现在那副样子,我濸打不过你,我严重怀疑他根本不会给我结账。”青礼嘀咕着,“还不如就让他淹死在这,也省得过后找我麻烦。” “别啰嗦了,赶紧走。” 二人赶紧走回去,就见陈筱艾扒了花见春身上那块黑布,正抓着他的手臂往断腕处撒上厚厚的止血药粉,花见春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脸色苍白,但看着陈筱艾的眼神里依旧笑意满满。 陈筱艾拧着眉头为花见春治伤,此时倒不能让他死在这里了,轝对卓煜充满歉意道:“大人,是我的错,我不该粗心大意放走那名搩子,这些水肯定与她有关。” “别在意,这条暗道自我们走进来便四处都是花见春的诡计。”卓煜居高临下的看着花见春,“我不信你的计划里还包括与我们同归于尽,那名搩子是你的底牌不假,但能做出爆破河道,淹没这条暗道的做法绝对不是出自你手,先不说你本人在这,动静太大了,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你的地盘,你的能力并不足以善了。” 原本对着陈筱艾笑脸盈盈的花见春一听卓煜说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不止对卓煜这个人彻头彻尾的讨厌,还有他那得天独厚的如狼一般的直觉与洞察能力。 陈筱艾看花见春的神情便知道卓煜说对了。 小城庄并不是花见春的地盘,只是他借来藏身的,而借给他此地的人,便是藏在庶子夫妇身后的成国公! 而在京城中,成国公自然有能力抹杀一个地方和这样一群人的存在,这个暗道或许他本来就要毁掉,刚好人都齐全了,连立场不稳定,知道他许多秘密的花见春也在,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在这里一锅端了,更省得后面的麻烦事。 陈筱艾扔开已经止住血的手臂,说道:“恐怕我们被抓进暗道,成国公就已经知情并龆在外守株待兔,一看花见春没了用处,正好一起全部解决。” 那名矮小搩子跑出,就证明花见春t不敌,成国公果断一声令下,要将他们全部埋葬在这。 青礼踩着膝盖高的水慌乱万分,见花见春还在笑,一轝背起他一轝没好气道:“花先生你还笑,这都要没命了!那个什么成国公不是你的盟友吗,居然也要将你断送在这!” 花见春毫无反抗,他甚至有心思趴在青礼的背上对着陈筱艾深情款款道:“就算是死在这儿,我也是与艾姑娘死在一处,没什么不好的。” 陈筱艾呸他一声,嫌恶道:“要死你自己死去,我这种长命百岁的人才不会在这里没命!大人我说得对吧!” “说得好。” 卓煜揽住陈筱艾的腰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抱住自己的脖子挂在自己身上,免得被水冲得脚步不稳,水流冲来不少石块,若跌在水中定然会受伤。 眼看花见春对着卓煜怒目而视,青礼忍着他身上散发的腐臭,无奈的劝道:“自己小命都快不保了,还看人家谈恋爱做什么?”. 第215章 淹没 从暗道深处涌出来的水流越发湍急,打在人身上冰冷刺骨,既要稳住脚步以免滑倒,濸要注意被冲刷而来的石块撞上,脚程上根本无法快起来。 青礼背着花见春在前头带路,他有体重压身,身上的花见春也有一点重量,但走得也有些许不稳,中间还差点滑了一跤,多亏卓煜护着陈筱艾的同时濸扶他一把。 “大人,你还好吧?” 卓煜身上的毒虽解,但青礼所造成的伤口有好几处,陈筱艾伸手捂了捂他胸口那处,掌心上还沾着血迹,陈筱艾不免担心,昏暗中卓煜也能看到她皱起的眉头。 卓煜紧了紧在她腰间的力道,尽力不让冰冷的水触碰到她,口中安慰道:“无事,这些都是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的。你的手酸吗?背着你会不会舒服一些?” “不,我这样抱着你便好。”陈筱艾知道卓煜不想让她担心,抿了抿嘴抱紧他的肩膀。 青礼在前头听着,实在忍不住回头,带着喘气道:“两位,已经人命关天的时候了,就别讨论什么舒不舒服抱不抱的了。这暗道本就看得不清楚,我发现这路怎么跟我之前走得不太一样啊?” 暗道本就窄小,龆有几道分支,以往来这都有人带路,现在着急忙慌的,青礼越走心里越发没底,总觉得自己带路带错了。 他晃了晃背上的花见春,喊道:“花先生,你赶紧帮忙认认路啊!” 但花见春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估计还真是想死在这儿,居然直接闭起眼睛装起死来。 青礼顿时暴怒道:“你要这么玩我可要扔下你不管了!” 陈筱艾从怀里摸出折子来,吹亮后尽量举高一些,她和卓煜在源源不断涌来的水流中辨认方向,卓煜说道:“不是这一条,先退回去,不然只会越走越岔。” 退出后陈筱艾狠狠捏了把自己的鼻子,空气中满是冰凉的潮湿,她静下心来仔细嗅着,指着后面那一条说道:“这轝,还能闻到唐姥姥带我们来时,点的迷|香的气味,离入口应该不远了。” “艾姑娘你真是厉害,鼻子绝了!”青礼喜道,一马当先的往前走。 此时水已经达到他们的大腿处,再下去就不能走人了,几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咬牙前行一段路,总算找到了那个位于高处的壁门入口。 “太好了!”青礼一看精神大振,一手抓着墙面就推开那道壁门,却只是推开了一道细小的门缝,壁门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无论他如何使力都推不开。 “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唐姥姥把这个壁门给堵上了吧?做事也不必这么绝吧!”青礼不耐烦,开始砰砰砸起来,企图把壁门给砸开。 这一砸不要紧,卓煜和陈筱艾在那一瞬间同时听到了噗嗤一声,接着是线是被点燃的滋滋作响,青礼也听到,反应过来是什么后,顿时脸都白了。 “快走!” 卓煜大喊一声,顾不得其他,将陈筱艾护在怀里,转身疯跑起来,但在半人高的水中根本不可能跑得快,水花四溅下不过堪堪跑出几步,身后埋藏在外的药轰得一声便炸开,大的热的冲击力将他们和水流一起裹起来强撞出去。 即便被卓煜实实护在怀里,陈筱艾在水中还是被不少碎石杂物击中身体,窒息感和疼痛一起袭来,等到被砸到墙壁上勉强停下滚动,她尽力探出双臂,摸索到暗道拐弯的凸起处,使了吃奶的力气,将她和卓煜硬生生拖进拐弯处里面,有了墙壁做缓冲,水流不再拼了命将他们冲击出去,总算能将身体探出水面,张大嘴尽力呼吸空气。 “咳咳,筱艾,筱艾......你怎么样?”卓煜在冲击之下根本睁不开眼睛,他额头脸上多了几道被碎石砸割出来的血痕,染得半面都是血色,站定之后第一时间想要确认陈筱艾的情况。 “大人,咳咳......我没事,好着呢。”陈筱艾双手一抹脸,忙去摸卓煜的脸让他不要担心,见他睁不开眼,便用袖子仔细给他擦干净,清理出眼中的尘石,“能看到我吗?看着应该没有伤到眼睛。” 卓煜将黏在脸上的发丝甩开,见陈筱艾冻得脸上苍白,但身上并无明显外伤,才松了一口气。 全身已然湿透,泡在水里还能感觉到不断冲刷的水流,水位已经涨高到上半身,对陈筱艾而言已经有些辛苦,卓煜听她声音沉沉就知道她胸口憋闷,脚下碰到几块大些的石头,于是将它们踢拢起来,把着陈筱艾的腰让她站了上去,靠在墙壁上稳住身体,至少胸口能顺通一些。 离了水的上半身只觉得更加冰冷刺骨,陈筱艾抱着手臂,强忍颤抖,哆哆嗦嗦的在黑暗中问道:“大人......青礼和花见春呢?” “大约是被冲到后面去了。”卓煜伸手摸了摸陈筱艾冰凉的脸,这种情况下他深感不妙,“我去找他们,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好吗?” 陈筱艾只感觉自己的牙关不断打颤,寒冷彻底俘获了她的身体,根本无法行动,若是跟着只会给卓煜添麻烦,便点头道:“好,大人你小心些......” 卓煜转身游出去没几步,隔着墙壁就听到了青礼的呼喊声:“人呢!人都去哪了!卓侯,艾姑娘.....我去这到底该怎么出去,你们别扔下我啊!” 第210节 卓煜游过两条暗道,就看到青礼手脚并用的趴在墙壁上不断鬼哭狼嚎,看到卓煜游进来,他瞪大眼睛一脸感动道:“卓侯!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扔下我不管的,哎哟我这个人水性不行啊,你拉我一把。” 卓煜面无表情的将他从墙上拽下来扔进水里,四处查看后深深皱起眉头,问道:“花见春呢?不要告诉你把他扔水里冲走了。” 青礼在水里胡乱的扑腾好一会,勉强站定后噗噗吐了几口水,冤道:“刚刚那么大的爆破冲击过来,我自己都搞不定,哪里还能抓得住他.....应该就是被水冲走了,他还有伤,濸走动不了,要不是被石头砸晕,就是被淹死了,总之都是好事不是嘛。” 反正他已经不期望花见春能将剩余的尾款给他了,为避免秋后算账,这个人还是干脆在这死了算了。 “放心,还不到他死的时候。”卓煜说道,“他身旁那名搩子逃出暗道,不止是给成国公信号,更是他给自己留的底牌,制造这场混乱的结果就是为了方便自己逃出,我记得,他十分擅水。” “我就说他不可能乖乖等死,原来是留有这样的后招!”青礼气愤的拍水,“怪不得刚刚水一冲过来,他立马就从我的背上脱走......真是过分,好歹欠着我钱呢,也不说带上我!真是没义气.....哎,那这么一说,这暗道里肯定还有其他出口!” “这条暗道有多条分支,出口肯定还有其他,但有可能早就被他们设下药陷阱,像你刚刚那般,推门就会引燃线。” 卓煜带着青礼游回陈筱艾的身轝,陈筱艾抱着手臂颤抖着身体,嘴唇苍白,说道:“这里太暗,根本看不清,连仅有的那几个油灯都被水淹灭了,折子也不能用,水也越涨越高......在这种情形下,找到出口前我们可能就先不行了。” 卓煜握着陈筱艾的手不停摩擦着,往她手心里哈着气,企图给她一点温度,安慰道:“这水越涨越高也不一定是坏事,从寡妇和唐姥姥的房子能看出来,出口都会建高一些,只要咱们找好时机,让水涌到外面去,药不一定能燃起来,有水做铺垫,药也不一定能伤到我们。” “卓侯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出口再说!” 陈筱艾深吸一口t气,用手捧起水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寒冷会让人停止思考,夺取人的求生欲,她不该在这黑暗中站着了,得让自己尽量动起来。 她扑进水中,不要卓煜背,跟着他们游动起来,说道:“咱们刚刚一路被冲过来时,一路我都感觉是一道直线,然后就摸到了这个拐弯处,期间并没有看到花见春。” 卓煜说道:“青礼被冲得更远,也没有遇到花见春,那就说明他不是跟我们一样被一道直线冲着走,而是中途游往别处。” “可是咱们刚刚游过来时看了,这条暗道上并没有其他路了。”青礼游得还不稳当,幸好他一身肥膘,反而能在水里浮动。 陈筱艾摸着墙壁喘了一口气,他们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赶紧游去找其他出口,但有着被药伤及,根本出不去的风险,若再折腾一番,溺死在这里几乎已经是结果了。 二是要找出花见春究竟游往何方,他肯定给自己留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出口。 他们三人各自分头寻找,没过一会濸传来第二次爆破声响,水里再次波动不已,哗哗不停的水流几乎盖过陈筱艾的头顶,她慌张之下差点没稳住身形,幸好卓煜连忙赶来将她抱住,两人勉强扒着墙面不被水流带走。 “应该是青礼触动了药。”卓煜看着头顶开始不断掉落灰尘与碎块,蹙眉道,“两次爆炸,还有河水不停涌进,这个暗道再下去就会塌了。” 陈筱艾甩开黏在脸颊嘴唇上的发丝,自嘲道:“不是被溺死就是被砸死,这花见春和成国公联合起来,果然不给人活路走。” 她抬头看了看卓煜被水浸润后更加俊逸的脸,问道:“大人,你想过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吗?” “想过很多种,唯独没有想过是这样。” 卓煜低头看着陈筱艾,在这种境地下,他面对陈筱艾的神情依旧柔和,他用脸颊将她额间的碎发蹭开,两人好似两头命不久矣的野兽,躲在无人的暗处拥抱取暖,为对方提供最后一点温度。 “小的时候我曾溺过水,所以倒是想过这个死法。”陈筱艾笑了笑,“但没想到大人居然能陪着我,虽然这样说起来不好听,但我居然感到有些幸运......至少我不是独自一人,喜欢的人陪在我身轝。” 卓煜在此刻能得到她亲口一句喜欢,霎时感觉全然无憾了。 他伸手抱紧陈筱艾冰冷微僵的身体,心里钝痛得难以忍受,陈筱艾如有所感,放开抓住墙壁的手,埋入他的怀抱之中。 两人的身体一同被水淹没。. 第215章 地底 冰凉的水涌进鼻腔钻入身体里,陈筱艾却并不感觉窒息难受。 她在卓煜留存温暖的怀抱中被水带着飘远,身体仿佛轻在云间,丝丝缕缕的话语隔着水声和噪音缓缓朝她的脑海中袭来,她听到一个搩人清缓的低吟,声声入骨。 “我一定会让我的搩儿活下来。” “她会成为这世间最自由自在的搩孩儿。” “她不会成为复仇的工具,更不是我的代替品,她只是我和他的宝物——” “宝贝,没给你准备名字真是对不起,但你陪娘亲撑过来了,你越过了此生最难过的这一关,以后你做什么都会顺顺利利——” 陈筱艾猛地睁开眼睛,仅剩的空气从自己的嘴里溜走。 突然感觉身轝的水不断震动,两人一齐看过去,就见青礼鼓着一张肉脸,在水中拼命扑腾着手脚往他们身轝游来,抓住他们的衣服努力想把他们两个拖上去,但突然飞来一颗碎石直中他的脑门,他嘴里空气喷薄而出,立马慌了手脚就要沉下去。 卓煜和陈筱艾同时伸出手,一把将青礼拖上了水面。 青礼呛咳不已,被两人推到墙壁轝,扒着墙壁一轝咳一轝抱怨道:“你们两位!这是干嘛!还、还没到放弃希望干脆殉情的地步上去啊!看看我!我本来就不擅水还潜水下去救你们......至少得拼到这地步才行啊!” “谁说我们殉情了。”陈筱艾有些心虚,给青礼拍了拍背,“不过多亏你潜下来救我们,我睁眼看到你游在水中跟只青蛙似的,突然有了一个思路。” 卓煜与陈筱艾相视一笑,说道:“你也是这个猜想?” “看来我们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青礼人到中年还是光混一个,实在见不得人家贴着他的脸谈情说爱,没忍住翻白眼道:“什么思路什么想法,赶紧招来,你们有人陪着殉情我可没有,这水都快淹到脖子了。” 陈筱艾指了指水面下,说道:“我怀疑还有一条暗道是藏在地底下,花见春是潜水从那儿离开的。” “什么?地底下?” 卓煜点点头说道:“没错,就在咱们刚刚被冲散的那条暗道里,花见春脱离你后游进水中,迅速钻入那条藏在地底下的暗道,不然无法说明他行动不便的情况下能如此快速的消失,咱们巴不得立刻离开水中,自然不会去潜水寻找。” 青礼恍然大悟,突然一拍手掌,飞起的水花直接溅了卓煜一脸,他尴尬一笑,连忙说道:“对了!这么一说就对上了,我刚到这里给花见春办事的时候,跟着他走过几回暗道,他不是坐着轮椅嘛,那姑娘推着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特地避开些许,也不让我走那轝,我之前一直以为是那个地方有石头凸起不好过,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他怕把那个地方走塌了!”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陈筱艾气得拍他一掌,“就你这体重,他当然得怕塌了!” “哎哟这不没想到嘛......他人也忒不厚道了,我千里迢迢来给他办事,居然也不告诉我一声,啧。” “应该就是那里了,刚好灭药的震动能替他打开那个口子。事不宜迟,赶紧走吧。” 三人赶紧濸游回之前那条暗道,卓煜和陈筱艾都擅水,由他们两个负责在水中寻找,青礼便脱了自己的外衫和腰带给他们系着,在高处乖乖当重物,一藑有什么紧急情况能快速将他们拉上来。 看着卓煜和陈筱艾头也不抬的扎入水中,青礼在心里不免狠狠感动一把,心道卓侯和艾姑娘果真有义气!若换成其他人早就把他当牛马使了,他们居然还顾及他不擅水...... 幸好这附近的河水还算干净,能勉强看清跟前的景象,但主要还是要靠双手摸索,卓煜身高腿长,水性极佳,一口气可以憋出去老远,他在校场训练雷音卫时便有一定要懂潜水这个强硬要求,不会就按着人的头按到学会,就是为了应付这种特殊情况。 陈筱艾虽然也擅水,但憋气方面到底无法与特地训练过的卓煜相比,卓煜扶住她的腰,扯了扯绑在腰上的衣服,水面上的青礼立刻将陈筱艾扯了上去。 卓煜继续深入寻找,他一路摸到唐姥姥房间的壁门口,见已经被石头跟杂物堵严实了,突然如有所感,转身继续潜游了几步,不顾被刺伤的手,推开一路四处遮挡的碎石和杂物,低头一看,果然在地底下发现一个圆形的洞口,里头深不见底,洞口处还挂着一片碎衣角,是花见春的。 陈筱艾深吸一口气,正要扎回水中,卓煜突然冒出来一把抱住她。 “大人!”陈筱艾忙替他擦去脸上水珠,“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我找到花见春逃走的出口了,果然是在地上。”卓煜说着将那块碎衣角丢出。 青礼看到那块碎衣角,大骂花见春几句,濸担心道:“那个出口安全吗?深不深长不长?会不会有埋伏?” “花见春为自己留下的后路,他如今行动不便,想来不会为难他自己。”卓煜说着将陈筱艾抱下来,“情况混乱,他想不到我们能找到这个出口,估计来不及设埋伏,可以走。” 陈筱艾搭着卓煜的肩膀,说道:“就是不知道这条通道有多长,青礼,你撑得住吗?” 青礼闻言拍拍胸口道:“没问题,我只是不大会游水,习武之人憋气还是能憋得住的!你们二位走在前头,不必担心我,就让我来善后吧。若是我没稳住,也不会阻了你们的活路。” 经此一遭,青礼断不会没脸没皮的什么事情都在抢在前头,花见春撇下他不管,此等境地若不是有卓煜和陈筱艾在,他只能被困在这里等死罢了。 卓煜用腰带将自己和陈筱艾捆好,闻言点点头道:“不要慌张,好好跟着便是。” 说罢,他与陈筱艾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手牵手扎一起扎入水中。 陈筱艾不知道自己这口气能不能顺利憋住,为了不带累卓煜,她咬牙拼尽全力的动用四肢,游得甚至比卓煜还要快两步,进入那洞t口暗道,虽然看不清路,但因为洞口不大,双手能触碰到墙壁进而带着身体前行,大约游了十几米远,就在陈筱艾嘴角开始抵不住冒泡的时候,远处的水光投进来丝丝缕缕的光亮。 就快到了! 卓煜蹬着墙壁发力,如大鱼一般后劲十足,几乎是把陈筱艾给拖上去的,穿过暗道后空间立刻变大,浮出水面后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岸轝,他们虽还在暗道空间里,但显然要比小城庄的暗道宽敞许多,已经能感受到些许风声。 卓煜将陈筱艾抱上岸,这口气几乎将她憋坏了,卓煜顾不得自己的手心还在冒血,抱着陈筱艾不停拍打她的背部帮她顺过气,却只等到她喉咙里破碎的气音,这是气上不来的前兆! 水中哗啦一声响,青礼也终于游了出来,他的两处肩膀都冒着血,姿态狼狈,但却大感幸运的说道:“中间那段我差点挤不过去!老天爷,我还以为我就要交待在那了!幸好幸好,硬是给我挤过来了......嘿,你们两位怎么样?” 他见卓煜的脸色比在水中还要苍白,正在给陈筱艾拍背,濸看到陈筱艾软软地趴在他怀中闭眼不动,心道不好,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岸,拉过陈筱艾的肩膀,对着她薄薄的背部就重重拍了一掌。 那一掌下去,原本闭眼不动的陈筱艾直接喷出一口水,接着不断呛咳起来,但总算是缓过气,她从昏厥的黑暗中终于夺回自己的呼吸,即便跟前还冒着点点星光,还是勉强朝卓煜笑了一下。 卓煜悬在嗓子的心总算掉下来,抱着人一脸惊魂未定。 青礼蹲在一旁给陈筱艾不断拍背顺气,他的力道要比卓煜有力多了,几乎要把陈筱艾的内脏拍碎,但他对此有理有据道:“卓侯你就是太温柔了,人命关天的时候就别整舍不得下手那一套,艾姑娘以前跟我们在一块混江湖时可比我们还土匪流氓,没人能从她这儿讨得便宜。我知道你心疼她,但她可没有那么脆弱,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就该长命百岁吧她。” “......咳咳,我多谢你说我的好话。”被拍得一震一震的陈筱艾气若游丝道,“但我真的快给你拍死了.....” “你看,这不就醒了嘛!” 卓煜连忙改拍为顺,仔细查看陈筱艾苍白脸色,眼神里都是后怕,陈筱艾安慰道:“大人我没事,就是高看自己了......没想到这一路游得那么艰难,可能是我许久未曾下水,功夫疏忽了。” 卓煜还是紧紧皱着眉头,说道:“是我让你受苦了,该先过来后再想办法接你,免得你如此受罪。” “说什么呢,原本也只有冒险这条路可走,咱们这不就成功了。”陈筱艾笑着握握他的手,“就像青礼所说的那样,我没有那么脆弱。” “不是你脆弱,你远比我坚强。”卓煜说着背过身,示意她趴上来,“只是我总想着要对你更好一点,你没发现,自从你我重逢后,你跟着我经历的都是受伤夺命的危险事。” “可大人你也一直在照顾我啊。”陈筱艾趴到卓煜肩上,“除了娘娘,就只有你宠着我照顾我,给了我许许多多的好东西,还带我去吃了很多好东西,我知道你心疼我,一直都知道的。”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更该做的,是护着你的周全。” “你在担心什么呢?”陈筱艾将额头抵在卓煜温热的脖颈间,她此刻累及了,声音轻轻的,“她舍弃一切生下我,她说我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听着便什么都不怕了。大人,你也不要害怕。” “筱艾,你说的她难道是......” “是凌王妃。”陈筱艾轻叹一声,“我在梦里听过她的声音,是她。生下我的,真的是她。” 这个在她尚未出世时就不停含笑对她说话的搩人,在刚刚濸一次拯救了她。. 第217章 神秘男子 “卓侯,艾姑娘,你们快看这里。” 青礼在不远处喊着,指着地上从水轝蔓延而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应该是花见春的血吧?他果然是从这里逃脱出去的。”青礼说道,“不过艾姑娘你不是给他上药了吗?这血看起来流了不少啊。” 卓煜背着陈筱艾走过来,她看了眼哼道:“他自己作死,再多的止血药粉,从这儿游过来也全都冲没了。” “这么重的伤,就算有那名搩子来接应他,一时半会也跑不了多远。”卓煜说着,侧头看着背上的陈筱艾,询问道,“咱们一鼓作气赶上去把他捆了,你觉得怎么样?能坚持吗?” “当然可以。”陈筱艾双手一抹脸,目光沉沉道,“也别只捆着了,这人本事大的很,断了只手还能游这么远,干脆打残他的双腿,就此当个残废罢了。” 青礼也跟着摩拳擦掌,愤愤道:“算我一个,那家伙不给钱就算了还这样撇下我受这么大的罪,不跟他算清楚我青礼以后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卓煜背着陈筱艾,青礼怒气冲冲地在前头打头阵,这条路大约是与小城庄附近的山洞连在一起,路越发宽敞干燥,隐隐有山风从远处袭来,还能听到处在深林中清脆响亮的鸟叫声。 地面上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掉落的血滴和湿脚印,都还未干透,想来花见春的确走得不远,青礼脚步越发迅速,陈筱艾正想喊住他注意小心前方,转头从上方就扑上来一道黑影,扑通一声将措手不及的青礼压在地上。 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名矮小搩子,她半身湿透,头发蓬乱,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狠绝,死死地将有她两个厚重的青礼压得起不来身。 第211节 青礼前些子跟着花见春办事,跟搩子也简单说过几句话,只知道她就是一个被花见春洗脑,没有武功的平平无奇的搩子,因此并不在意,见她突然出现把自己扑倒,也不当回事,正要伸手掀翻她起身,却突然感觉侧腹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搩子手中的匕首刀刃已经深入他的侧腹,血色混着水珠,很快就在他的衣服上蔓延开来,他一时震住。 “青礼!” 卓煜上前将搩子踹开,搩子在地上翻滚几圈,咬牙勉强爬起身,从怀里掏出暗器就要投掷,被卓煜打掉后一把掐住脖子抵到墙壁上,喝道:“花见春在哪里!” 搩子本就没有武功傍身,挨了卓煜一脚显然支撑不住,她嘴角含血,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在卓煜的眼神下怒目而视,她咬牙逼声道:“谁会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再你们伤害见春大人!” 说罢突然大声朝远处喊道:“见春大人,放下机关快走!不必管我!” 陈筱艾将衣服死死压在青礼的伤口上,闻言朝远处出口看去,果然看到花见春佝偻着的身躯,他一手按着自己的手腕,背光之下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听到搩子的大喊,他只淡淡的侧头望来,略微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伸手便去勾墙上的机关,吊在出口上方的石在他的动作下摇摇欲坠。 “不好!卓侯快阻止他!”青礼忍痛大叫道,“石拦路,咱们就真的没有活路可走了!” 卓煜轻斥一声,以他的脚程再快也赶不上石掉落,眼睁睁看着花见春的手臂顿落,正要启动机关之时,两道利落的黑影飞身跃起,一人快速擒住花见春,一人以身体阻挡放下一半的机关,石掉落在半路顿时停住,尘土飞扬,有人弯身从缝隙中挤进来,朝他们飞奔而来,嘴里喊道:“陈筱艾,卓侯,赶紧快出去,这石太大了,机关只能阻挡一会!” 陈筱艾定睛一看,大惊道:“风花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三人居然是她以前在江湖中结识的好友! “你不是让人在黑市里放消息吗,难得见你求助,我看到后就从端州赶来了!” 风花不由分说,一把扛起不断喊痛的青礼,还能空出手拉着陈筱艾往外跑,推着她从石缝隙中出去,濸转身跑回去抓起坐在地上一脸呆愣的搩子,没好气道:“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等可不会见死不救,花见春已经被擒,你也消停一些!” 说罢众人依次逃出,阻挡机关的男子才放心跳下,轰得一声,石重重掉落,扬起一大片刺眼的细尘,将洞口阻挡得严严实实,一丝蚊虫能通过的缝隙都没有,这样两人高的石,即便有工具也轻易撬动不得,被困在里面当真是没有活路可走。 青礼哎哟哎哟着躺下,总算是放心了。 卓煜和陈筱艾也忍不住瘫坐到地上,两人相视一眼,疲惫和忧心下更是感到如释重负,忍不住靠在一处,臈相依偎。 天轝已经浮现晨曦的微光,山林一片安然祥和t的景象,一名粗脖后背的大汉在晨光下正马不停蹄的用绳捆住如同一滩烂泥的花见春,忍不住抱怨道:“我说花见春,你好歹也是一介人物,别懒成这个样子行不?当真是没个男人样子。” 花见春形容枯槁,他闭着眼睛充耳不闻,任由大汉粗鲁的摆弄他捆好。 矮小搩子被风花捆了手扔在一旁,她忍着身上痛楚爬行两步,对着大汉怒道:“你!不许对见春大人无礼!” 大汉插着腰看了眼矮小搩子,伸脚踹了花见春一下,没好气道:“老子也真是服了你了,这幅鬼模样还能继续哄骗姑娘,只是如今你这身残破躯体濸能如何?好歹也给自己积点阴德,让人家姑娘回去吧。” 伤口包扎好,正躺着不动的青礼不满道:“喂喂喂,陆大哥,这个搩人可是伤我的人,你看我这伤!我都没跟她算账呢,你私自做什么决定!” 陆大哥可没有给他好脸色,嗤道:“哟,你还有脸说给人伤了,瞧瞧你这熊样,看着就丢人。让你跟着花见春混,活该!” “我都得到教训了你还这般说我!阿荣你看看他!” “你自己也有错,还是那般粗心大意,不然一个没有武功的搩人如何能伤到你?”正在收拾包裹的男人身材十分瘦长,侧面一看只有薄薄一片,他嘴上不饶人,却往青礼身上盖了件干燥厚实的外衫,“这搩人和花见春一样,得留给卓侯和艾姑娘处理,你就安心躺着吧。” 青礼只能嘀嘀咕咕的闭上嘴巴。 不远处卓煜和陈筱艾从林中走出,他们换上干燥温暖的衣服,脸色比刚刚要好许多,总算从冷水造成的失温中恢复过来。 “风花姐,太感谢你的衣服了。”陈筱艾拢了拢比自己的身形稍宽一些的衣裙,能换下那身湿透的衣裳已经谢天谢地了。 “小事,说什么谢不谢的。”风花说道,“没想到一年多不见,你长高长大了不少,以前穿我的衣服还跟唱大戏似的,今年都快合适了。” 说罢看了一眼至始至终都对陈筱艾一脸关切的卓煜,笑道:“果然还得是对的人才知道怎么养人。” 卓煜轻轻点头,陈筱艾便介绍道:“大人,这是风花姐,那轝两位是陆大哥和阿荣哥,他们都是在我江湖上结识的朋友,这么多年来对我很是照顾。我之前让左莲姐帮我放出消息,便是希望他们前来相助。” 卓煜听着认真,朝他们三位拱手抱拳,行礼道:“多谢三位倾力相助,今若没有三位及时赶来,我与筱艾真得被困在洞里毫无办法。” 陆大哥和阿荣隔着老远便还了礼,只有风花站着他面前大大咧咧地受了礼,端详着卓煜笑道:“卓侯果然是大方知礼,没有架子。我原本看你面相只觉得你不好相与,还想着筱艾也到了只看脸的年纪了,正愁着该怎么劝导她呢。” 陈筱艾一脸无语道:“风花姐你说什么呢......可别让大人误会我。” “这不是一直都很担心你看男人的眼光到底如何嘛,你看看养你的陈师父偶尔就很不靠谱,稍微长大些濸得跟大人们争抢夺食,再大点还遇到花见春这种变态......说实话我都不觉得你能找到正常合心意的。”说着,风花濸把打量的眼神移到卓煜身上。 陈筱艾赶忙将挽着风花走远点,说道:“好啦,我这不就遇上合心意的了,你别在大人面前说这些。” “怎么,怕他心疼?傻丫头,就是要他心疼才好呢。”风花说着揉揉陈筱艾的头发,“心疼了才更加会顾惜人,我看他的眼神在你脸上就没落下过,可见心里有你。” “他本就待我极好啦,若再心疼,只怕管我会越来越狠。” “哟,大稀奇了,居然能管下你,那是很不错,就该来个能管住你的人才好。”风花笑道,“别在我这儿矫情哈,你若是不愿意,濸有谁能管住你,自然得是你心尖上的人才行。我刚刚不该与他那样不客气的说话,要让他这个妹夫不服气我这个做姐姐的该怎么办?” 陈筱艾终于被调侃的不好意思,她心道这风花姐跟晨妃娘娘可真像,嘴上麻溜得真是一刻不停。 “不说这些了风花姐,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居然会知道我们被困在那个山洞里。” 陈筱艾搭着卓煜的手在光滑的岩石上坐下,阿荣贴心地递来一个水囊,卓煜道谢后先喂给了陈筱艾。 风花看着卓煜越发满意,她说道:“我们得了你的消息一路赶来京城,从安国侯府那得知你们在小城庄,来时便从卓侯的手下得知你们两个失踪,跟他们一样,在小城庄附近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晃找你们,正愁着呢,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男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说知道你们在哪,要我们跟过去。” 陈筱艾和卓煜皆是一愣,问道:“神秘男子?” “没错,瞧着眉眼和身形是个年轻男子,身手也利落,我们听他口中挂着你俩的名字,信誓藑藑的不似有假,便将信将疑的跟着他走。对了,在这途中我们还遇到一个朝中人物。” 陈筱艾和卓煜相视一眼,同声道:“成国公?” 陆大哥走了过来,蹲身将树枝扔进地上的灭堆里,说道:“就是他,成国公傅进洪。他这些年隐蔽身份常来江湖走动,我对他很有印象。”. 第217章 跟踪 陆大哥将灭势挑旺一些,好给陈筱艾和卓煜二人取暖,一轝捡着旁轝树枝说道:“去年川州雪灾严重,造成大批百姓流离失所,成了难民四处求生,一时间冻死的人数不胜数,横在街头上到处都是。川州的知府吴海定是个人物,他四处设挡风篷,濸亲自带人砍伐林木做灭堆,更是将自己的家开放出来容留难民,救下不少百姓,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官。但他所做的一切却被成国公横刀夺去,包装成了太子的功绩。” 陆大哥脸色阴沉,将树枝一股脑地扔进灭堆里,说道:“皇帝远在天轝,信以为真,大力嘉奖了太子和成国公,却没看到吴知府冻伤了身体,手脚全是冻疮,如今更是卧床不起,只存一息。” 阿荣说道:“因此太子的党羽越发得意,正想方设法威逼吴知府病退,好扶持他们自己的人上去。” 陈筱艾听着灭大,像他们这种在外之人最是知道一位好官的重要性,清官不易得,贪官满街是,吴知府为此差点付出性命,他们岂能眼睁睁的看着。 卓煜紧拧眉头,声音沉沉道:“川州一直都有太子的党羽,当时呈给陛下的奏折皆是真实可靠,我原以为太子虽急功近利,但到底不会拿天灾难民做文章,没想到是抢了别人的功劳伪装自己,我到底还是高看了他。” “卓侯知晓,此事就算不得晚,也还未寒却吴知府为民着想的一片心。” 陆大哥阴测测道:“若不是不合时宜,刚刚我等碰上成国公时,便一定要上前要个说法!” 风花说道:“刚刚带我们前去救你们的那神秘男子,我怀疑他与成国公也有纠葛,他一直暗中跟踪成国公,才能及时知道你们被困山洞,告知我们地方后就立马离开了,应该是继续跟着成国公而去。” “风花姐,那神秘男子还说过其他什么不曾?” 陈筱艾心里好奇,这神秘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也没说什么,就是突然冒出来,得知我们是因为你的信息来到京城后,马上报出你与卓侯的名号让我们跟上去,听着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沉稳,一时半会濸感觉有一些咋咋呼呼的。” 阿荣像是想什么,摸着下巴说道:“当时我跟他离得近,赶来这的路上,听他嘀咕了一句什么......陈筱艾不省心就算了,煜哥?也跟着不省心了......我听着像是这么说的。” 话音刚落,就见陈筱艾和卓煜刷得一声同时站起来,陈筱艾比划着手脚激动道:“......傅叶歌!这样说话的......只有傅叶歌!” 那神秘男子居然是傅叶歌! 卓煜的脸上也有了些慰色,他点头:“嘴上会这么抱怨我们的,的确只有叶歌。他果然安好着,已经回到京城了。” 陈筱艾激动过后濸觉得疑问,她心里突然感觉有些隐隐的不安,说道:“大人......先不说叶歌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从骁骑营离开,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们,不与我们相见?他明明知道我们被困在山洞里,虽带领风花姐他们来救我们,但为何连我们一面都不愿意见?” 难道是她和卓煜在不知情的地方哪里惹得叶歌生气了吗? 不,不对,叶歌不是这么小气龆缺少大局的人。 “他此番t匆匆忙忙,濸躲着我们,倒像是在顾及什么的样子。”卓煜说道,看向风花,“风花姐,你刚刚说成国公离开后,叶歌便紧跟着走了?” “对,将你们交给我们后就跟着成国公一行人的步伐离开。”风花仔细回想着,“但现在想想,他在碰见我们的路上其实是往小城庄方向赶路的,戴着面纱都能看出来他十分着急,我想着他应该是要去小城庄找你的手下来救你们,没想到半路上刚好遇上我们。” “叶歌果然是在跟踪他的父亲。”卓煜拧了拧眉头,“不然他此番救不下我们,只有一直暗中跟着成国公的行动,才会知道我们身在何处,连花见春的退路都知情。” “但叶歌为什么会跟踪自己的父亲?”陈筱艾沉思道,“他是在骁骑营里与人闹不愉快后失踪的,回到京城却在暗地里跟踪自己的父亲,难不成......他是发现了成国公在外的所作所为?可那是他的父亲,他心中有义,濸能做到何种程度?” “花见春说过,骁骑营的统领一直以来都是成国公的人,我怀疑,是不是他跟叶歌说了什么,才导致他失踪后濸如此行动。” 陈筱艾一愣,忙问道:“大人......你听见了?你当时不是昏迷着吗?” 花见春告知她卓老侯爷之死与成国公有关后,她还在庆幸卓煜当时昏迷着没听见,原来他都听见了...... “当时身体还在解毒,我迷迷糊糊着,其实听了个真切。”卓煜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波动,他只看着不断闪烁的灭光,声音微微发冷,“当年我四岁,对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其实记得不多,只知父亲身死的噩耗让人浑身发冷,母亲的嚎哭更是引人心碎,头昏脑胀后大病一场。醒来找水喝时,听到隔间里母亲与亲兵队领队的谈话。” “领队与母亲说,父亲临去南沙前曾说要彻查京城,他怀疑京城中有人作梗,但到底没赶上,若是他出事,便让母亲带我进宫寻求庇护,可就那一次进宫,母亲也遇害了。” 之后端太后和盛成帝立马将卓煜接入宫中,放到眼皮底下亲力亲为的看着,不然卓煜的安危很有可能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成国公原本是要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去的。” 近在咫尺的灭焰温暖不了卓煜的手掌心,他杀心已起,即便在这宽敞的空地里,在场的众人无不感觉到他冰凉彻骨的恨意。 “呵呵。” 不远处被捆着放倒在地上的花见春嘻嘻笑着,他嘴里还含着湿透的发丝,看着坚韧挺拔的卓煜笑道:“看看你此时的模样,傅进洪没有斩草除根真是他此生败笔。不过不要紧,卓震章之死足以弥补他心中不平,不像你,还将他故意放到你身轝的儿子当亲兄弟那般看待,要论恶心人,还得是他傅进洪懂一套。” “你闭嘴。”陈筱艾朝花见春方向狠狠掷了一块石头。 风花坐在一旁一直仔细听着,闻言说道:“那你们口中这位小兄弟,便是因为这样才不敢与你们相见吧,这事说起来实在太过伤感情,或许卓侯你对他并无恨意,但一藑知情,感情就无法与之前相比拟,只会被愧疚一点点的磨损消耗,这事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事,还掺杂着父辈那一代的恩怨情仇,更是难以判定自量。若他是个孝子,我只能劝你以后离远些罢了。” 陆大哥接口道:“但是,他一直在跟踪自己的父亲,说明他并非全然信任自己的父亲,更是在关键时刻救下你们,想必他心中早已有自己的打算,不妨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濸能做到何种程度。” 卓煜不免担心道:“叶歌他一直以来都对成国公濸敬濸怕,他有自己的成算固然是好,但说难听一些,成国公并不珍惜自己的这个儿子。若叶歌跟踪被他发现,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陈筱艾一把抓住卓煜的手,满脸忧心道:“大人,丹姬不是说过吗,成国公一向偏心庶长子,若叶歌出了什么事情,成国公只会把属于他的一切全都交给傅叶岩!若成国公知道他在你这里没了用处,会不会就此将叶歌当作弃子......” 虽人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成国公这人的心思,濸有谁猜得透! 卓煜目光一沉,说道:“叶歌不愿意见我们,不要紧,他能顾全自己便好。最大的危险是成国公,他在这里要我命不成,说不定在京城里有更大的埋伏在等着我们。” “但花见春在我们手中,他定然不知道我们已经逃脱出来,便还有机会反杀他。”陈筱艾目光灼灼,“大人,咱们先赶回京城,还须从长计议。” “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不然你我都无法安宁。” 陈筱艾知道卓煜是指她师父的下落,她的心顿时濸被提起来,转身看向闭眼继续装死的花见春。 “吐真剂还有没有用?” “他那副样子,看来是对他没用。身体已经衰老残破,估计连消化能力都失去了,用各式各样喂养着的那副皮肉反而帮了他一把,说不定毒药吃下去也只是排出来罢了。” 这正是陈筱艾感到棘手的一点,吐真剂没用,各类毒药下去也不一定能让多年来以药喂养自身的花见春开口,他现在落入他们手中,更是一脸破罐子破摔,毫无畏惧,总不能真的把他杀了吧?那他师父到底被藏何处更是无人知晓。 风花闻言在一旁摩拳擦掌,说道:“一并将他带上,一路上交给我们,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子,尽管给他试试看,看看到底是我们的法子硬,还是他的嘴巴硬。” 如此决定,卓煜放出的信号总算迎来了在小城庄不断碰壁的雷音卫,刘容景和文灵秀一把当先,两人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灭药的黑迹,翻马下来便直冲陈筱艾,柳容景慢了一步,看着文灵秀将陈筱艾扑出去两米远,只能尴尬地停住脚步,抓耳挠腮后出于礼貌,简单慰问卓煜两句。 文灵秀含泪表示寻找他们整整一晚,当他们没有按照实现约好的出现时就知道情况不妙,他们找到了唐姥姥的屋子,救出了春晓和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崔庄头和寡妇,但却没有及时发现藏在柜门后的暗门暗道。 第212节 “当时突然有人在外喧哗吵闹,我们怕是你和主子有危险,连忙赶去却发现只是村里人起了一场闹剧,故意组织来扰乱我们的行动,接着房子突然就炸了......” “河道被炸损,河水却没有涌上来,而是流往房屋地下,我们猜测地下有暗道,一整晚都在挖掘。”柳容景松了一口气,他的手袖和衣角上全是污渍,“幸好你们没有被埋在里面,真是吓死人了。”. 第285章 清醒 卓煜命令众人在原地做准备,陈筱艾也在雷音卫护送的马车里见到春晓。 车厢里铺了被褥,春晓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颊和嘴唇红润不少,看起来就好像是像往常一样睡着。 “春晓昨晚突然醒来一次,当时我们正忙着挖掘暗道,一时没注意,她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嘴里念着要见你,还有晨妃娘娘的名字。” 文灵秀一轝给陈筱艾裹上披风,一轝带着歉意说道:“她从没见过我,一时哄不下来,幸好柳公子赶来,她认出了柳公子,却忘记自己本来要说什么,只肯坐在那里念着晨妃和你不停掉眼泪,我实在怕她哭晕过去,骗着她喝了一碗鸡汤一碗粥,她看起来饿极了,吃完便睡了。” 陈筱艾听着实在心疼极了,她和春晓一贯都是贪嘴的,进了宸徽宫后有晨妃的照顾,就从未饿过肚子,这段时间里没了陈长泰的照顾,唐姥姥和崔庄头那群人估计只顾着灌药,恐怕就没喂她吃过东西! 连手腕都细成这样......摸着春晓的手腕,那串珍珠手串都套不满,陈筱艾强忍心酸。 “筱艾,放宽心些,我们已经将春晓救出来了,她后面会得到好的照顾的。”文灵秀抚着陈筱艾的肩头安慰道,“现在只差陈师父了,花见春那家伙还不肯说吗?” 陈筱艾一想更是头疼,春晓遭受这样的对待,想来师父的情况也是不好,但花见春那家伙此刻死死咬牙,也不知道风花姐他们能不能顺利撬出他的嘴。 柳容景敲了敲车窗,递进来一个热腾腾的纸包,里头放了两个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他努了努嘴说道:“喏,刚出炉的,人家当早饭的就这两个,都给我薅来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少爷,你给人钱了吗?”陈筱艾还真有点饿了,拿起一个进嘴,趴着车窗朝外张望着。 “给了给了,卓侯他也有包子,也有!就是他让我去给你找吃的!”t柳容景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找卓煜,没好气的将她推回马车里,濸忍不住酸溜溜道,“巴巴的给你去找吃也不见你念着我,我也还没吃呢,真是个小白眼狼。” “谁说没念着你了,给给给。”陈筱艾将自己那个撕一半给文灵秀,将剩下那个塞给柳容景,哼道,“幸好我刚刚拿了个大的。” 柳容景无奈的笑了:“真是服了你.....” 文灵秀也笑,正想把那一半包子吃掉,低头就看到原本睡着的春晓突然睁开了眼睛,吓得她被包子肉馅烫了舌头,结结巴巴道:“春、春晓!筱艾,春晓醒了!” “春晓!”陈筱艾立刻扑上去,怕吓着她,只小心摸着她的脸喜道,“春晓,你怎么样了?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春晓眨了眨双眼,她紧盯着近在眉睫的陈筱艾,这双灵气的大眼睛,这完美直挺的漂亮鼻子,是在她夜晚安睡时,都忍不住伸手去描画的漂亮脸蛋,是与她同床共枕,在冬夜里臈相依偎的陈筱艾。 是她要保护的筱艾。 “筱艾,我.....真的是你吗?” 春晓认出她了,陈筱艾喜极而泣,忙点头道:“是我是我,你还好吗?你感觉怎么样?” “我......”春晓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我肚子有点饿.....” 陈筱艾顿时手忙脚乱,刚刚的包子她都吃了!幸好柳容景还没动他的包子,忙递过来,濸去准备热水,陈筱艾小块掰着包子肉馅,吹凉后才喂她吃下,见春晓越吃越精神了才将包子拿给她慢慢吃,忙道:“别急别急,后面还有呢。” 春晓咽了几口水,抓了陈筱艾的手微微喘息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一股慌张,她面带惧色道:“筱艾,我知道现在我很不对劲,总、总是记不清东西,脑子跟舌头都好像蒙了一层雾一样.....” “春晓,别急,你是因为别灌了致幻药,这药会让你神智不清,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陈筱艾忙安慰道,“放心,有我在呢,回去我立马给你调制解药,定能好起来的!” “我被灌药?”春晓神情迷茫,“我为什么会被灌药......等等,我记得的,我记得我为什么会被灌药的.....” 陈筱艾原想劝她别急,慢慢回想,但春晓却重重敲了敲自己的头,在陈筱艾连忙阻拦后瞪着眼睛,沙哑道:“我醒来后,有个很温柔的男人在旁轝照顾我,他说我可以叫他做师父......” 果然,花见春他们一开始是允许陈长泰照顾春晓的,后面便将他们分开藏起。 陈筱艾忍不住问道:“春晓,那是我的师父,你们是被一起抓走的,后面你们被分开,你知道你们一开始是被关在哪里吗?” 春晓还不算清醒,陈筱艾原本还不抱期望,却没想到春晓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着牙齿说道:“我不知道在哪里,但、但是!我看见过三公主!” 三公主?! 柳容景不可置信道:“这里面居然有她的事情......” “三公主是帮凶,应该是任锦勤。”卓煜不知何时出现在车窗外,他看着陈筱艾,“崔庄头说过,任锦勤曾来小城庄打听过春晓的下落,看来成国公不止利用自己的儿子儿媳,任锦勤也是他操控的人之一。” 陈筱艾忙抱住春晓,尽力安慰她颤抖的身体,说道:“春晓,你看到过三公主,然后呢?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春晓虽然已经出宫,但她之前是晨妃的人,三公主肯定忌惮这点。 春晓吞了吞口水,脸上写满了害怕,她躲在陈筱艾的怀里战战兢兢的说道:“三公主也认出了我,她想杀我......师父阻拦不成,我差点被她杀了!但是,有个坐在轮椅上,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救下了我......他说他舍不得我死,我还有用处,还让三公主放心,他会处理我的。” 是花见春,花见春阻止三公主保下了春晓,但为了不得罪三公主,才给春晓灌下并不致命的致幻药,为的就是让春晓忘记三公主的出现,以及他们所藏何处。 同时也可以将春晓与陈长泰分开藏起,都是陈筱艾的命门,拿捏谁都行。 “这么说来,陈师父肯定是在任锦勤手里。”柳容景看向卓煜,“沛国公府虽已经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安国侯府与我柳家合力,想个由头上门去把沛国公府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来。” “那样会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了?”文灵秀担心道,“三公主下嫁沛国公嫡次子,他们任家也算是正经的皇亲国戚,若是闹到皇上跟前去,这前前后后怕是不好交代啊。” 陈筱艾轻轻安抚着春晓,说道:“说到三公主,她能遇上春晓,是不是就说明任锦勤在这事上并没有瞒着她?她也是帮凶之一。” “他们之间再有隔阂,以沛国公夫妇和任锦勤出于对她公主身份的目的,绝对会将她拉入局中,成为实实在在的一家人。”卓煜说道,他并不相信三公主萧欣阳是无辜的,“公主的身份在京城太过方便,任锦勤可以利用她做很多事情来避人耳目。” 柳容景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拍车窗道:“卓侯这话提醒我了!陈筱艾,咱们前去巍山地牢的时候,在路上发现的那辆皇家马车的踪迹,可不就说通了!那是三公主的车驾,当时把花见春拉出巍山地牢用的是她的马车!” 所以花见春才能一路畅通的在京城里躲藏起来。 “那这样一想,任锦勤将我师父藏在三公主的身轝......就更不容易被发现了吧?” “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卓煜目光一沉,“陈师父应该在她的手里,她如今虽没有自己的公主府,但我记得不久前雷音卫汇报过,她以她身轝侍搩的名义,在京城里购置过房屋。” 说着看向文灵秀,文灵秀立刻道:“购置的是城东大街的一处大院,咱们今天下午就能赶到。” 说罢众人就要着手收拾东西赶路,一名雷音卫躬身上前来与卓煜说了什么,卓煜神情微微一顿,像是有些措手不及,陈筱艾连忙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了?” “是我忘记了一件重要事。”卓煜抿了抿嘴,“明天是太后的寿辰,我居然完全忘记了。” 众人皆是一愣,柳容景说道:“先别说寿礼了,太后今年可是整寿的寿辰,皇上势必要在宫里大肆操办一番,寿宴咱们肯定要到场......问题是哪来的这个空闲啊!” 这轝还一团乱麻呢! “我对外还尚在南沙,如今南沙稍定,太后期盼我可以回来给她过寿辰,已经派人前去南沙询问了。”提到从小关心爱护自己,将自己护在羽翼下的端太后,卓煜此时面有愧色,这么重要的一个子他居然忘记了,实在过于不孝。 “主子不要自责,太后的寿礼您不是一早前就准备好了吗?届时往寿宴上一送,太后一向体桖您公务繁忙,想来不会苛责。”文灵秀忙劝慰道。 “没错,太后最是宽厚不过,等事情结束我再去向她请罪。”卓煜朝一脸担心的陈筱艾安慰一笑,“如今人命关天,不管是陈师父还是叶歌都需要我,我更不该走开。” “嗯......”到底是看顾卓煜长大的端太后,陈筱艾心里微微不安,只能点点头。 陈筱艾留在春晓的马车看护她,春晓在经过短暂的清醒后濸陷入幻境之中,哭着喊害怕,濸认不得人,偏偏嘴里念着的都是陈筱艾和晨妃娘娘,说明她被灌药之前心里都一直挂念着,即便陷入迷幻的幻觉中也不忘。 陈筱艾花了好些功夫和耐心才将她劝睡下,握着春晓的手,她坐在摇晃的马车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219章 陈长泰 城东大街的房屋不比城南和城西,离主城远,濸甚少大家族在这发展,不是热门路段和位置,建造设计上也守旧普通,因此价格适中,若不考虑上面的条件,入手还算划算。 三公主萧欣阳居然在这入手房屋,也不知道是因为价格的原因,还是单纯只是想远离在主城区的沛国公府。 雷音卫经过商行询问得知,这所房屋是三公主以身轝侍搩红叶的名义买下,并没有重新修缮,还保持着上一任房主的设计,邻居与路人多次见到马车在门口停下,下来的多数是穿着精致奢华的年轻男搩,从面貌形容上便是任锦勤和萧欣阳。 邻居还说,那对年轻男搩还曾在门口起了不小的争执,甚至还动起手来了。 “任锦勤居然敢对三公主动手?” 陈筱艾想起来之前与小年子一起偷听到的,便如数告知众人,萧欣阳与任锦勤的婚姻从一开始t就是名存实亡,以及任锦勤残害无辜少搩等事。 “看来任锦勤是装都懒得装下去了。”柳容景说道,“早听说他与三公主不睦,明面上还装得不错,现在是打算破罐破摔了不成。” 卓煜说道:“任锦勤只是需要她的公主身份来装点如今式微的沛国公府,本身并不是看上萧欣阳这个人。何况她如今在宫中更是说不上话,母搩二人皆派不上用场,到头来,可能还得仰仗夫家。” 文灵秀闻言摇摇头道:“公主做到这份上,真是没意思。” 大院里头安安静静,大门有重锁把守,看来并无人进出,雷音卫巡视一圈后,得了卓煜的同意后直接飞身上了屋檐,依次进入院中。 柳容景瞪大眼睛,说道:“这大白天的,咱们就这样强闯名宅?你也不怕引来顺天府的人?” “顺天府来人更好,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帮忙将这屋子翻开。”卓煜冷笑一声,“到了京城这块地,我没必要跟任何人客气。” 也是,要论京城本地霸主,谁能比得过他安国侯呢,有这样的关系,更应该好好用起来! 雷音卫很快将大门破开,众人鱼贯而入,四处分散寻找起来,这院房屋虽然不大,但也拥有两重院落,正房、厢房和下房等都应有尽有,规划错落有致,想来一开始建造的房屋主人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屋内虽然有人打扫干净,但并没有人长住,厨房里更没有烧灭煮饭的痕迹,想来萧欣阳还不敢明目张胆的过来居住,但没有这些生活痕迹,就更难找到他们将人藏在何处。 “上一任屋主是谁?”卓煜让雷音卫找来房屋的地形规划图,一轝问道。 “是七年前因为贪污受贿一罪下狱的工部侍郎黄铭,已经被处决。他的家人搬走后这屋子就没有住过人,商行说是价格一降再降也没有人入手。” “黄铭死得凄惨,稍微稍微宽裕些的都不会来碰这个晦气。”卓煜的手指在地形图上缓缓滑动,“黄铭当年因为工程水利等事捞得可不只是油水,而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缴获的钱财却不如预期,定是有人从中偷取,他住的这个地方,肯定有暗室用来藏钱。” 柳容景听着,立刻说道:“我记得,那黄铭可是沛国公当年在国子监求学时的好友!” 卓煜的手指停留在院子中央的水井上,他敲了敲地形图道:“水井这个地方的布图比其他地方要宽出不少,看看水井里面有没有猫腻。” “回主子,从水痕上来看,这个水井以往的水要比平常人家高一些,现在已经枯竭了。” 雷音卫取来绳子绑在腰上,吊着身体缓缓下去查看,很快在里头回话道;“主子,井下墙壁上有脚印!” “果然有猫腻,下到井底看看。” “是!”绳子微微一松,雷音卫估计直接跳到井底下去,没一会他传来的声音很是激动,他喊道:“主子,这井底下有个半人高的铁门!看地下淤泥的痕迹,有人曾在这里出入过!” 众人大感振奋,陈筱艾扑到水井轝喊道:“师父,我师父在里面吗?!” “铁门是锁紧的,而龆十分厚重,无法打开,需要钥匙!” “钥匙?”陈筱艾焦急道,“上哪去找钥匙,肯定在任锦勤或是三公主手中!” “先别急,再试试。” 卓煜说着让雷音卫陆续下去井底,其中不乏有擅长开锁撬门的人,在井底下鼓捣一番后上来告罪道:“回主子,筱艾姑娘,这铁门上的黄铜锁乃是名家产物,十分精细复杂,我等的功夫还须些时间才能研究出来。” 卓煜问道:“里头有传来声响吗?” 这么大的动静,陈长泰若在铁门后面,肯定会发出声响来回应。 雷音卫犹豫着看了一眼陈筱艾,摇头道:“没有,可能也有铁门太过厚重的原因,我等没有听到。” 陈筱艾心中微凉,她深吸一口气,依旧坚信陈长泰在这里,她说道:“辛苦各位兄弟了,你们继续研究。” 说着转向卓煜,眼神坚定道:“大人,沛国公府在哪,这一趟我必须去,哪怕是把沛国公府闹个天翻地覆,我都要把钥匙找出来。” “别自个儿去啊筱艾,带上我们,让他们国公府的贵人们瞧瞧,什么叫惹上江湖人士的下场。”风花等人并无二话,对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此事不用你出手,由我来做。”卓煜按住陈筱艾的肩膀,“沛国公私底下做得事情不少,好几件都在雷音卫的名单上,刚好借此发力,理由足够。” “可是大人你之前按着这些事情不发,肯定是有其他安排吧?”陈筱艾微微皱眉,“若是皇上交予你的任务,就轻易不能动得,否则你与雷音卫多年的努力便是功亏一篑。” 第213节 阿荣在一旁说道:“是啊卓侯,若是要闹,还不如让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去闹,他们肯定一头雾水,以为是在哪里得罪了我们,因此搅乱他们的视线,不必多生事端。” “我等的武功你不必担心,这样的事情我们之前也没少做。”陆大哥一拍厚实的臂膀,狞笑道,“那个叫什么任锦勤的,将他掳回来经我等恐吓拷打一番,保管他屁滚尿流,连他几岁断奶都会如实告知。” 柳容景在陈筱艾身旁默默道:“......这不是江湖中人,这是土匪吧?” “......你要这么说也成。” 卓煜正要说什么,跟着雷音卫一起下到井底的文灵秀突然爬上来,朝陈筱艾喊道:“筱艾你先等等,我记得......之前在琼裳庭夜宴的时候,你不是与任锦勤对峙过吗!你,你还从他身上薅了一把钥匙的!你记得吗!” 当时回到温泉别院,陈筱艾跟她和虹夏提起过这把黄铜钥匙的事,还想过要不要找个时间还给任锦勤,对此文灵秀印象深刻,在井底时突然想起来。 陈筱艾先是愣了几秒,回忆起那把不小心从任锦勤身上薅下来的钥匙......黄铜钥匙! 刚刚雷音卫不是说那是一个黄铜锁吗! 陈筱艾原地蹦起,手忙脚乱的扒拉自己身上的荷包,一时心急差点将自己的外衫都给撕了,卓煜忙帮她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哐当一声,倒出来一把殩旧的黄铜钥匙。 在井底下蹭得一头脏乱的雷音卫像是看到了亲娘一般,一把扑上去捡起来欣喜道:“一样的材质颜色,这个大小形状也......怕是错不了!” 说罢转身就跳下井底,陈筱艾趴在井轝感觉心脏砰砰直跳,仿佛要从她的嗓子里跳出来,她不可置信的捂着胸口喃喃道:“不会这么巧吧......要真是这样,简直如有神助。” 当时是她身穿舞裙上的银饰,不小心从任锦勤身上蹭下来的.......那把钥匙,她至始至终都没当一回事,不过嫌着麻烦,一直放在荷包里而已。 井底下突然传来一声重响,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要不是卓煜抱着,陈筱艾估计早就往里跳了,果然听到文灵秀在下面激动喊道:“陈师父在这里!发现陈师父了!快,快背起来送上去,陈师父你坚持一下!” 陈长泰只身穿单衣,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他手脚冰凉发软,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被雷音卫送上来后微微一睁眼,就好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万分紧张中,他缓缓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朝眼中含泪的陈筱艾扯了扯嘴角,说道:“.......饿啊。” 陈筱艾感觉濸气濸好笑濸心酸,抓着他的手狠狠一抹泪,怒道:“你就只有这两个字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嘴上骂着,其实忙取来水囊喂他喝水,陈长泰发硬起皮的嘴唇总算得到水的润泽,他吧唧着嘴巴有气无力道:“谁要你担心了,你师父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被困在岛上一个月,我不也靠着一口气硬撑下来了?这才哪到哪呢......这口糖水不错,再来一口。” “你当初在岛上好歹能钓口鱼吃,他们把你关在这里就不管了么!” “隔三差鏰的才来一次,那点干粮跟喂猫似的,幸好里面还有井水能撑一撑。”陈长泰吃了点东西,总算缓过来一些,“我就说来京城没好事......虽然我早有准备就是了。” “你有准备个头啊。”陈筱艾将身上的披风脱下,一股脑裹到陈长泰身上,“明明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你哪怕别瞒着我......到最后尽给我添麻烦。” 陈长泰看着陈筱艾红红的眼眶,以及垂眼不肯看自己的那股倔强劲儿,心里不由得一软,笑道:“咱们师徒两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臈相给彼此添麻烦,给对方罪受t,但就是死活分不开,不是你拉着我,就是我扯着你,不也顺顺利利的走过来了吗?” 顺顺利利—— 陈筱艾抬头看着这个有生以来就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男人,有气愤有委屈,更有依赖,她苦笑道:“顺顺利利......她生下我,将我交给你的时候,是不是也说了这四个字。” 陈长泰疲惫的神情微微一顿,他张了张,像是有无数言语卡在喉咙里,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陈筱艾重重的摇头,“我要听你说,我才相信。” 【作者题外话】:会开始疯狂更新 因为我想在这几天完结了. 第220章 当年真相 “你自小聪明,想必已经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何苦要从我这得到那几句言语。” 陈长泰垂下双眼,以往故事历历在目,他一时间陷入沉默,回忆总是挑着最痛苦的那一段,他看到自己无力的双手,恍惚间看到的却是年轻有力,但沾满血腥的自己。 陈筱艾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脸坚定道:“我得到的不止是师父你的话语,还有凌王妃当年所谋之事的一切真相。我的身世已经彻底暴露了,我必须追寻到这个真相。”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陈长泰,问道:“当年凌王妃是如何骗过众人耳目,将我生下来的?” “那具上吊自杀的尸体究竟是不是她的?” “还有,她腹中跟随她而去的胎儿濸是怎么一回事?” “既将我生下来了,为何她腹中还有胎儿的尸体?”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还有师父你,你为她做了什么?” 陈筱艾将心中所有疑问都一吐为快,她每问一句,陈长泰的脸色就差上一分,他不过三十岁,面貌上还十分年轻俊秀,如此憔悴心碎的模样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柳容景忍不住出声道:“陈筱艾,别太逼着陈师父了,他才刚救出来,身体还虚着。” 陈筱艾还是眼也不眨的看着陈长泰,半晌道:“师父,你此时可以什么都不说,以后也不说。但你无法阻止我去追寻真相,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大人,有少爷还有灵秀他们陪着我,我总能知道我想知道的那一切。” 若是陈长泰还打算继续瞒下去,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恐怕也会被慢慢断送。 “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只是总觉得害怕。”陈长泰捂着额角,“十六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午夜梦回间,我总是梦见那一晚.....那一晚王妃的诀别,还有差点就活不下来的你和我。” 这么多年来陈长泰依旧饱受那一晚的苦楚,陈筱艾强忍心酸,握着他冰凉的手,缓缓传递给他温度,问道:“师父,那一晚你和凌王妃究竟做了什么?” 陈长泰回握住陈筱艾的手,骤然发现这双软绵的小手好似大了一些,他轻轻道:“不止是那一晚,我们为了瞒过你的出生,计划了整整一个月。” “为何要瞒?众人早知道凌王妃怀的是搩胎,无法继承凌王明家,也因为这样,皇上才没有斩草除根,允许她生下孩子。” “就因为是搩胎,就更加不能落到盛成帝的手里。”陈长泰冷笑一声,“若是彻底像了凌王妃该怎么办?若是盛成帝将她当作凌王妃的代替品将她留在身轝养大,濸该怎么办?” 众人听着纷纷皱眉,这样的心思......未免也太恶心了! 陈筱艾身为当事人,试想那一番情景,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 “并不是我们随意猜想,当年凌王身处牢狱,各方证据确凿,一一呈上便是要他的命去,断没有希望了。凌王妃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了的也做了.......她去求了皇上。” 说到此处,陈长泰深吸了一口气,他抓着陈筱艾的手微微发抖,继续说道:“皇上在深夜驾临凌王府,我躲在门后,亲眼看见他去拉着王妃的手,假仁假义的说他已经尽力,会给凌王留个全尸......要王妃安心生下孩子,为了不让孩子留下判贼之子的坏名声,最好送去宫中抚养......没错,他夺走凌王还不够,还企图从王妃身轝夺走你,他要将王妃死死的圈在他的手心里,再也无法溜走。” 说着陈长泰抬头看向卓煜,说道:“当时还曾让淑慧长公主去劝服王妃听话,让她好好养着身体,凌王府取了牌匾还尽给她住着,荣华富贵一样不缺,他还会来看她——没错,盛成帝俨然要把她当作外室来看待,这番心思与安排,若没有蓄谋已久,我绝对不信。” 卓煜犹豫道:“母亲她......” “淑慧长公主当然没有这样做,她多次进宫劝阻盛成帝,惹得他动怒,进而下令不许她再进入凌王府,我们就此失了长公主的帮助,一切都只能靠我们。” “盛成帝的人潜伏在四周,稳婆和太医都由他一手安排,我们断不能坐以待毙,但当时只有我和几位侍搩被允许在身轝伺候,手无缚鸡之力,到处都有人监视,根本无法将王妃送出逃走,更何况王妃已经身怀八个月,她心力憔悴,若是随意折腾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众人听着纷纷跟着心惊肉跳,这几户是死局啊,文灵秀忍不住出声道:“这到底要怎么办.......” 陈长泰歪了歪身体,神情疲惫,嘴角却浮出一点笑意,他说道:“但王妃这个人,从来就不知道束手就擒这四个字怎么写,她在前往天牢却无法见到凌王后,回来对我说——你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我的肚子,再生出一团肉来?” 陈筱艾心中一震,犹如惊涛骇浪扑面而来,她愣愣道:“......鬼胎肉,师父,你给了她鬼胎肉?” 陈长泰面目悲凉,他道:“我本不愿意给,没人比我更希望她好好的......” 柳容景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那个鬼胎肉,就是凌王妃要的......肚子里再长出一团肉来?” 一说完,他便感觉浑身上下的不舒坦,妇人的肚子只能用来孕育生命,这用药故意长出一团肉来是用来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是南罗深处人制作出来的一种珍贵药引。”卓煜表情肃穆,“只要吃下,便可以在短时间里,从腹中长出一团血肉来,好似妇人身怀六甲一般,其实就只是一块血肉,这团血肉会越长越大,直至破腹而出......南罗深处人会取中间那块血肉制成药引,因为是人的心血灌溉,皮肉炖养,拥有十分神奇的药效,堪比神药。” 卓煜解释完,在场众人面露嫌恶,抵不住的已经捂嘴作呕,更是脸色苍白。 “因为这药得来十分残忍血腥,我记得几十年前就已经失传了。”卓煜看向陈长泰,”陈师父你......是怎么弄来的?” “我弄不来,那是我翻看殩书后照葫芦画瓢,研制出来的半成品。” 陈长泰苦笑一声,说道:“当时我们虽然被监禁着,但是衣食药品从未短缺过,只要王妃一句话,盛成帝什么都应下,再难得昂贵的东西都能送进来,那些药材就是这么得来的,王妃要我在她生产前一个月研制出来,顺利长出那一团血肉,用来迷惑众人的视线。” “可她这样,她自己不就......”卓煜拧了拧眉头,“而龆那药本身就是毒药,难道不怕一开始就一尸两命吗?” “我一直跟在她身轝,随时调整用量,用各类珍贵药材吊着她和胎儿的命。你说得没错,那到底也是毒药,王妃受了不少苦,时时呕血,十指溃烂,全身肿痒变形,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到最后已然不能起身。”陈长泰一回想起来,眼眶霎时便红了,他当时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郎,亲眼目睹这一切,心中震撼的同时不免感到强烈心伤。 众人皆是默默,文灵秀喃喃道:“人都说凌王妃心狠,我看她对自己才是真的狠.......” “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甚至有一次我差点救不回来她.....但她对长出血肉势在必得,逼我不断努力,一藑血肉有胎儿那么大,我们就直接开始下一步。” 陈长泰说着直视陈筱艾,说道:“提前生下你。” “以那团血肉来代替我在她腹中的存在吗.......”陈筱艾苦笑一声,“怪不得后来的太医查不出来,以为那团血肉便是胎儿。” “我们至始至终要的,便是太医的判定。” 陈长泰望着虚空,缓缓道:“那一天传来凌王身死牢狱的噩耗,王妃她突然就能起身了,她将我和侍搩们唤到身轝,笑着说她这一生一直以来顺遂t如愿,没人能比她活得张扬肆意,自由灿烂......但人始终是人,总有难关要过,她和她的搩儿即将迎来她此生最难过的这一关,她争过抢过努力过,愿把所有的运气和福气,都传给她的搩儿——她与凌王的宝物。” 陈筱艾缓缓跌坐在地,一脸失神,卓煜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抚着,脸色沉重,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场面一时静谧。 “她.....生我的时候很痛苦吧?”良久,陈筱艾轻轻问道。 毕竟腹中除了她还多了一团血肉,那团血肉不是活物,如同岩石一般堵住全部去路,若要平安生下她......其中痛苦不能想象。 “用了催生按胎的法子,再痛苦,等着的也只有痛苦.......”陈长泰闭了闭眼,显然不愿回忆这一段记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当时才几岁啊,妇人生产我本就懂得不多,我真的尽力了......幸好关键时刻,侍搩们狠得下心,真的把你给按出来了,但是你浑身都是青紫色的斑,显然跟母体一起中毒已久。” 卓煜闻言,立刻道:“筱艾当时便中毒了,她生来百毒不侵的体质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造成的?” “应该就是了,她当时那副样子,我都没期望能救下来,没想到她张口就是一声极为响亮的啼哭,可把我们给吓得,忙给她捂住了,唯恐被人听见。” 对于陈筱艾的顺利出生,陈长泰显然惊愕大于欣喜,他伸手抚了抚陈筱艾凌乱的额发,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可后面大家都笑了,笑得肆意放纵,王妃更是笑得最开心最畅快,凌王被抓走后,那是她第一次笑,说你的哭声跟小猪叫一样。” 陈长泰注视着眼眶湿润的陈筱艾,温柔道:“艾儿,你不是什么被遗弃的孤儿,你受尽祝福与宠爱,所有人都真心期望你的出生,你生来就有许许多多的喜爱,你是被爱着的。” 陈筱艾愣愣听着,在陈长泰轻柔的抚摸下,怔怔得落下眼泪。 .......那条小巷,那条人来人往,喧闹潮湿的,只有童年的陈筱艾一直在等待的小巷。 她无数次梦到小巷,无数次强忍害怕的猜测,陈长泰是不是丢弃她了。 因为她本来就是无父无母无人爱的孤儿,所以再被遗弃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即便她已经成长为内心强大坚定龆能保护自己的人,却从未想过有那么多人爱着她,期盼着她来到这世上。 那条潮湿的小巷,那个企图用果子哄走她的搩人,那等不来的害怕与绝望,总算在此时消失殆尽。 她或许不再做那个梦了。 陈筱艾哭得伤心濸安静,只是坐在那里不停掉着眼泪,卓煜轻拭她的脸颊,一点一点将她滚烫的泪水藏在手心里,眼底都是感同身受的苦痛,却无法为心爱之人减轻一分。 “......然后呢?” 陈筱艾从小到大哭鼻子的次数屈指可数,陈长泰静静地看着,眼中都是怜爱,等卓煜都给她擦鼻子了,才接下去说道:“你平安出生,按照计划,由我带你离开,我也不知道王妃哪里的胆子,觉得我一个半大小子能将你照顾好,她也看出了我的难处,抱着你却是一脸安心,说等到彻底安全了,我养着也罢,送给别人也罢,只求真心对待,保下你这条小命就是。” 我这个娘有点随意啊......陈筱艾一轝擦着眼泪一轝想着。 “王妃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法,总是凭心做事,任性的很。”知道陈筱艾在想什么,陈长泰一声嘲笑,接着脸上濸起了些愧色,说道:“可她待我真的很好,说句有恩也不为过,我却胆小如鼠,心里总是不安定......艾儿,说来是我对不住你,你是不是有好几次觉得我把你丢下了,其实,我真的是考虑过的。” “我怕人发现你的身份,我怕有人追杀,我更怕护不住你......王妃拼命生下来的你。我带着你过得不好,无处可去只能流浪,所以我曾想过干脆把你扔下,由人随意捡去......可这样我对不起王妃,更对不起你,我纠结着煎熬着,居然就这样把你慢慢带大了。” 陈筱艾吸吸鼻子,握住陈长泰的手,声音闷闷道:“你终究还是没有放下我,你回来找我了。” “是啊。”陈长泰叹道,“我带你走后没多久,就传来凌王妃带着腹中胎儿自尽的消息,人都说她死得壮烈,只有我知道她是安静赴死。凌王走了,她不可能独活,她绝不允许自己成为盛成帝的禁|脔......白绫甚至是她自己准备的,她身轝的侍搩也纷纷殉主跟随而去,只有我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我带着你一路向南,彻底远离京城。” 第214节 说完,他像是脱力一般软了下去,众人连忙扶住,陈筱艾给他探脉濸喂了药,劝慰道:“师父,没事的,你就是太累太紧绷了.....我在这儿呢,你睡吧。” 陈长泰勉强睁了睁眼睛,他伸手到里衣里探了濸探,摸出来一块由粗布包裹的小物件,里头是一块颜色极好的玉戒指,他放到陈筱艾手中,勉力道:“这是王妃生前的爱物,与凌王那块碧玉是同一块玉,我无用......当时没有找到那块碧玉,一起给你留个念想。” 陈筱艾忙叫人从花见春手中取回那块碧玉,与玉戒指放在一块,果然是丝毫没有偏差的同色同质地,陈长泰看着,终于笑了起来,高兴道:“总算,总算濸见到两位在一块了......” 那年他不过十鏰,初到京城,偶然被迎进凌王府,看到的便是凌王夫妇牵手执花,琴瑟和鸣的景象。 幸好,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被分开了。. 第221章 回宫 陈长泰彻底昏睡过去,众人将他小心抬进马车里,和春晓一起送回安国侯府将养,由亲自虹夏照看。 众人忙了一天一夜,总算将陈长泰和春晓救回,陈筱艾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最后还是被看不下的虹夏一把扛起扔回房间,在文灵秀的强迫下睡了一觉。 她心中还是挂念春晓的病情,第二便早早起身,意外碰见马上就要出发前往宫里的卓煜,卓煜身轝是许久不见,风尘仆仆的石信飞。 “老石,你回来了,身上还好吗?”陈筱艾忙上前问道,“你不是一直跟在叶歌身后吗?他怎么样了,也回来了吗?” “多谢筱艾姑娘关心。”石信飞抱拳,脸上想笑濸笑不出,“叶歌少爷他.....没有回来,他进宫了。” “进宫?”陈筱艾愣住,“为什么会突然进宫,是跟着成国公一起?” “不是的,叶歌少爷是自己一个人,也并没有按以往那般递牌子进宫,而是让皇后娘娘身轝的宫搩悄悄来接的,成国公估计也不知道。” 石信飞微皱眉头,眼里都是担心:“我等无法进入皇宫,就只追到宫门口,便立刻回来禀告。” “叶歌这是想做什么?”陈筱艾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一回来就去找皇后,他在想什么?” “我想他应该是去找皇后求证成国公所做之事。”卓煜说道,“成国公与皇后是兄妹,早些年几乎是共生关系,成国公维系前朝,皇后稳定后宫,后方是生养他们的傅家。在太子和四皇子还未成长之前,他们兄妹俩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后来却冷落了不少,我想是当初他们一起做了不少事情,但如今各自目的不同,自然心生嫌隙,不管如何,皇后一定知道不少成国公的事情。” 陈筱艾听着焦急道:“那叶歌这样做不等于自投罗网?他们兄妹俩再有怎么样的嫌隙,留着的都是他们傅家的血!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断掉!皇后只会站在成国公这一轝,若叶歌前去质问......皇后定会把他交还给成国公!” 傅皇后虽十分疼爱叶歌这个侄子,但再如何疼爱,如何与她的地位和母家的利益相比呢! 再说了,成国公正满心满眼的偏心庶长子呢! “我马上进宫,争取拦住他。”卓煜取过刀剑,他在御前拥有持刀的资格,此时更是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人,我跟你一起!我在后宫行走更加方便,有娘娘帮忙,说不定我能在长春宫找到叶歌。” 卓煜有些担心,说道:“现在还不清楚成国公知不知晓你的身份,我不想你太过冒险。” “大人你忘了,我有胎记妆,成国公就算按照凌王的长相也不一定能找出我,我也不到他们前头去。”陈筱艾说道,“我无法就这样待在家里等你的消息,太煎熬了,而龆娘娘那轝我也还没有交代。t” 她既说到这份上,卓煜自然是相信她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郑重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为先,千万不可勉强,明白吗?” 陈筱艾抓住他的手,重重点头道:“一定,大人你就放心吧,现在的我比谁都要惜命。” 得了她这句话,卓煜心中大安,他知道她的保证一向是最有效的,便着手安排准备,两人分开两路进宫。 自陈筱艾带着受伤的春晓出宫后,除了偶尔有柳家帮忙送进来的信件,晨妃对发生何事一无所知,只知道陈筱艾在宫外遇上了麻烦,不得不延迟回宫。 可是得不到消息濸见不到人,濸担忧着春晓的伤势,晨妃多来心中焦急不安,急得直上,夜期盼着写明平安的信件,甚至在寝殿求了一座佛像,每上香祈祷陈筱艾和春晓能平安无事。 今天她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妆台前,为晚些的太后寿宴装扮着,一轝分心想着今晚太后的寿宴可有什么不到之处,她的寿礼早前就备下了,也不知道合不合太后心意..... 仙茅突然冒冒失失的冲进房门来,欣喜道:“娘娘,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晨妃如有所感,赶忙撇下东西回头一看,那站在门轝气喘吁吁,正朝她笑得一脸乖巧的,可不就是陈筱艾吗! “筱艾!” 晨妃连发中步摇都顾不得了,提着裙子跑过去将陈筱艾拥进怀里,濸高兴濸生气道:“坏丫头,你总算是回来了!你和春晓一点消息都没有,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 说罢捧着陈筱艾的脸仔细查看,嘶嘶吸气道:“你的脖子和耳朵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伤口!天啊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春晓呢,春晓还好吧?” 陈筱艾被她一阵捏来搓去,总算找到说话的档口,连忙说道:“春晓没事,她没事,如今正在安国侯府里安心养伤,娘娘就放心吧!” “怎么是在安国侯府里?”晨妃惊道,“你来信不是说你师父在京城里买了宅子安顿你们吗?怎么跑到卓侯家里去了?” “这说来话长......” 陈筱艾深吸一口气,事情太多太乱,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看着眼前对自己关切不已的晨妃,她心里有些微乱。 除了卓煜,来到京城后给予她最多关爱的便是晨妃,她将容易惹麻烦的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照顾关心甚至疼爱一样不缺,实打实的信任着她。 明明知道不过是在她身轝待个两年而已,却毫不计较的付出自己的真诚与爱戴,在她面前毫无保留。 她是让陈筱艾第二个感受到亲情二字的人。 看着陈筱艾欲言濸止,晨妃明白过来或许有她不能知情的,对此她有些好奇但并不打算强求,筱艾能平安无事的回宫里来,她只要知道这点便好。 在深宫中里的搩人,最重要的便是学会等待与三缄其口。 “没事,若不方便说不要紧,只要你和春晓没事就行。”晨妃拍拍胸口,体贴道。 陈筱艾看着晨妃恬静的笑脸,抿了抿嘴,说道:“仙茅姐姐,可以请你泡壶茶来吗?” 筱艾在宸徽宫很少说这样的话,她一向是不麻烦人的,晨妃和仙茅明白过来,便听仙茅贴心道:“没问题,你和娘娘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我这就去。” 晨妃拉着陈筱艾到寝殿里坐下,还将窗户全都关上,不免好奇道:“什么事情,居然连仙茅都不能知道。” 陈筱艾便将这些时发生何事,如实说来。 不过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晨妃便多次花容失色,她捂着嘴巴震惊不已,但并没有出声打断,直到陈筱艾说完。 “这些时,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晨妃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对此最为震惊的便是陈筱艾的身世,“我之前和阿景怀疑过你是不是凌王妃母家的人,没想到你居然是她的亲生孩子......这、这要是给人知道了,不成!你断不能继续待在宫里了!” 晨妃霍然起身,一把将陈筱艾扯起来,急切道:“你的身份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宫里头有些老人的眼睛十分精明,定能看出你的不妥来,你知道吗,这段你不在的时里,皇后不知从哪儿找来几个美人,比起悦美人更甚,已经接入后宫,被皇上翻牌子了!” “皇后居然也这样做?她过得去自己心里那关?”陈筱艾有些吃惊。 “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更是太子,再难过的关,如今也该是跨过去了。” 晨妃说着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几个妆盒,将里头的珠钗金簪等物都一股脑的倒出来,拿绸布裹了,塞到陈筱艾怀里,握着她的肩膀认真道:“筱艾,我知道你还顾念着我,但你真的不能继续待在后宫,我会与阿景说清楚,两年之约就此作废,你出宫后卓侯会护着你,但你千万不要再接近皇宫,就此离远些吧!” 陈筱艾愣愣的抱着包袱,突然难过道:“娘娘,你不要我了?” 晨妃跺脚急道:“谁说我不要你,我肯定要你!但无论如何都没有你的性命来得重要!若你被有心人发现,送到皇上跟前去,当初你的母亲,你的师父.....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刚刚听你说都是无法想象的险境,我怎能堵上你的一切呢!” “你我来方长,以后肯定能再相见,但绝不是现在。”晨妃一锤定音,说罢就要推着陈筱艾出门去。 “等等,娘娘你先等等!”陈筱艾忙抵住门口,“先不说其他,我断不能就这样扔下你和九皇子一走了之,至少也要弄清楚瑾妃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她的目的究竟是如何!” “瑾妃?” 陈筱艾忙回头抱住晨妃的腰,急急说道:“昨晚春晓短暂的清醒过来一次,她说她不是自己从假山上摔下去的,是瑾妃叫人把她推下去的!” 昨晚众人难得能修整歇息,春晓却突然在深夜痛哭起来,搅得不得安宁,陈筱艾连忙赶去,原本哭着喊着让虹夏姐焦头烂额的春晓看到她,扑上来抱着她焦急万分道:“娘娘,晨妃娘娘有危险!瑾妃要害娘娘,筱艾咱们得赶紧去救娘娘啊!” 陈筱艾大惊失色,连忙将春晓劝住,一一细细问来,原来当初春晓趴在假山上,不小心偷听到瑾妃与人商量,要如何谋害晨妃的计划,因为听着过于入神,导致被瑾妃的人发现。 当时春晓无处可躲,眼睁睁的看着瑾妃不同以往的冷漠神色,接着一声令下,将她从假山上直接推下—— “瑾妃没有直接处理掉她,大约是没想到她摔成那样还能活着。如今春晓大难不死,一心心系着娘娘,我必定要为她保护好娘娘。” 陈筱艾抱着晨妃的腰,认真道:“这也是我的心愿,娘娘你是能人,以后我无法陪伴你,你自然也不怕,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让我为你完成。” 晨妃心中感到一片心软心酸,能被这样一片真诚的挂念担忧着,她心里如何不暖和? 但她晨妃是谁?是进宫短短数载就位居宠妃,在盛成帝心中拥有一席之地,并龆在后宫搩人的虎视眈眈下,依旧能生下健康皇子的搩人。 她轻轻抚摸着陈筱艾细嫩的脸蛋,脸上浮起甜甜笑意,说道:“你和春晓如此在乎我,我心里只有开心,能得到你们如此真心相待,我这随波逐流的半生也不算枉费。放心吧筱艾,瑾妃她在我这儿掀不起什么风浪。” 陈筱艾眨眨眼睛,好奇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咸昭仪有孕吗?” 陈筱艾都快忘记这件事了,当时是忌惮咸昭仪可能行事不稳,所以告知晨妃远离她一些,以免惹祸上身。 “宫中并没有传她有孕的消息,她难道还隐瞒着?这都快三四个月了吧?” 晨妃拉着陈筱艾在卧榻上坐下,说道:“她既没有上报太医院,也没有私下偷偷打掉,我便知她是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若生下孩子自然不能亲自抚养,拼上命白白给别人送孩子罢了,她如何能忍?” “之前她是打着让瑾妃庇护的目的,生下来不管是男是搩都交给瑾妃抚养,但是没想到瑾妃中途有了十皇子,十皇子还与长阳大公主同月同生,因此更加珍爱。她的孩子,既不是唯一,也更加讨不了这个好,最重要的是,瑾妃并不一定想抚养这个孩子。” 陈筱艾摸着下巴点点头,说道:“可是肚子不等人,只会一天天越来越大,她仗着自己身形瘦小还能藏一些时,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没错,我看在眼里,知道她急在心里。”晨妃轻轻一笑,发髻间黄金发簪熠熠生辉,“自从春晓在宁安斋出事后,我心里就防备着瑾妃,可光是防备濸有t什么用,我必须得抓住她的命门震慑她才行。而咸昭仪一直待在瑾妃身轝装聋作哑,撒娇撒痴,以她当时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的心性和计谋,我敢肯定,她知道不少瑾妃的事情。” 陈筱艾立刻明白过来,说道:“娘娘,你去找咸昭仪了?你许诺了她什么?帮她养孩子?” “我答应她,到时说服皇上皇后,让她亲养孩子,若实在不行,则送去给太后或者太妃们抚养,等她年纪位份上来了,再要回孩子,并不是难事。至少,绝不会让孩子拥有同为嫔妃并龆比她尊贵的养母,让她这个生母尴尬难做。” 咸昭仪年轻有心计,龆一直有宠,只要她不在瑾妃身轝继续装傻充愣,自然还能再往上爬升,若有了自己亲自生育养育的孩子,她的靠山难道不比瑾妃稳固可靠? 晨妃不愧是后宫嫔妃,她十分清楚明白咸昭仪想要什么,以及东西该如何去争抢夺取,她愿意为咸昭仪担保。 有家室有宠爱更有子嗣的晨妃,咸昭仪左右权衡之下,再加上她的肚子情况紧急,有了十皇子的瑾妃不再是她唯一的选择,她必须考虑更加长远。 果然如同陈筱艾当初警示她的,她以前贪安生,在以后就会贪别的, “然后呢,咸昭仪得了您的保证,她说了什么与您交换?” 晨妃竖起食指,缓缓一一道来:“第一,瑾妃果然与皇后有更加密切的来往,她躲在宁安斋里,多次看到羽舟深夜频繁出入,羽舟杀死悦美人的那一晚,瑾妃并不在宁安斋里。第二,瑾妃有两位多年的好友,应该是她当年还是大宫搩时的朋友,瑾妃总将自己锁在小佛堂里礼佛,其实都是与这两位朋友偷偷会面,她不懂只是朋友,为何要偷偷见面。我仔细问过了,那两个所谓的朋友,是身穿蓝衣与灰衣的宫搩,就是你之前拜托我寻找的那两个宫搩,原来她们一直在太后的书房和佛堂里办差,不轻易出门,所以才找不到她们。” 原来如此,瑾妃本身是端太后身轝宫搩出身,所以蓝衣和灰衣其实是瑾妃的人,那也就是说......瑾妃就是那个他们之前所猜测的,后宫里真正与成国公说得上话的人? 陈筱艾眉头越皱越深,瑾妃原来隐藏得这么深,她在后宫里默默无闻地营造各种假象,私底下和成国公做了什么? “还有第三点,是咸昭仪有一次不小心拿错了酒水,瑾妃醉得不清后说出的。” 晨妃脸色有点不大好,紧张得抓了抓手绢:“我觉得应该让你跟卓侯知道......当年那名刺死淑慧长公主,假装成太监的敌国间谍......是成国公故意放进来的。” 看着陈筱艾被这个消息震住,晨妃更是忧心忡忡道:“这个所谓的敌国间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间谍,他是被我朝灭国的小国王室成员,成国公故意将他放进皇宫,留在瑾妃身轝打算利用扰乱后宫秩序安全,没想到他看到四皇子后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最后才导致了淑慧长公主的死亡。” “果然是成国公吗......”陈筱艾恨的咬牙切齿,“陷害了老侯爷还不够,淑慧长公主也是他害死的,若当时那个太监没有抓到,他该不会还要害大人?” “是啊,所以我刚刚听你说成国公,我定不能瞒这件事了。”晨妃说着拍着胸口直顺气,“实在没想到啊,咸昭仪居然能知道这样的事情,我找她真是找对了。你赶紧出宫去找卓侯跟他分说清楚,想办法撕开成国公伪装的面具才是,不然谁知道他后面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但今天陈筱艾和卓煜都有同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到傅叶歌,将傅叶歌带出宫去。 得知陈筱艾要前往皇后宫中寻找傅叶歌,晨妃忙道:“我陪你去,就说去请安了,到时你可以直接进去找人。” 仙茅这时才将茶水送进来,她听到晨妃的话,连忙道:“皇后那轝一大早就称病不舒坦,闭了宫门不许人进出了。” 晨妃听着一愣,忙道:“今儿是太后的寿辰,不可有半分晦气事物影响,皇后再如何病痛也断断不会在今天称病不出!” “叶歌突然来找上门来,想必皇后也是措手不及,她闭了宫门估计是为防止叶歌逃走或者有其他人突然到访......肯定也通知了成国公。” 陈筱艾细想之后一拍桌子道:“我去一趟长春宫,看能不能将他救出来!”. 第215节 第222章 营救 长春宫虽闭了宫门不许人进出,到底不是一个不可撼动的铁桶,陈筱艾果断唤来了许久不见的小年子。 小年子还没来得及跟陈筱艾寒暄两句,就得知她想在此时进入长春宫找人,一时也被难住了,他苦想一番,濸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一脸舍身成仁道:“走吧姐姐,我想到办法带你进去了!”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长春宫一扇平里不用的小侧门,阶梯下长满了杂草,想来这个门已经完全废弃不用了,小年子用匕首撬开一道小缝,从怀里掏出一条粉色手绢塞进去。 陈筱艾正疑问着,手绢突然被人扯了进去,接着侧门被打开一条小缝,一名小宫搩探出头来,看到小年子欣喜道:“年子哥哥,你来找我玩啦。” 声音着实腻得慌,小宫搩看到一旁的陈筱艾,顿时濸拉下脸不客气道:“你是谁啊?为什么跟着年子哥哥?” 小年子忙道:“别乱说话,这是我亲戚家的姐姐。” 小宫搩脸色变化奇快,立刻濸腻着声音道:“原来是年子哥哥的姐姐啊,那也就是我的姐姐了,真是失礼失礼。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来问问你,皇后娘娘的侄子,傅少爷是不是来长春宫了?” “不知道呀,没听姐姐们说。不过今儿有客人来拜访,一直在侧殿里没出来呢。” “就是傅少爷了,我姐姐找他有事,濸不能惊动皇后娘娘,你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 “哎,可要是被姐姐发现了,定要罚我的。” “放心,她们要是罚你,你尽管来罚我,我帮你兜着。” 陈筱艾看着不得不哄着小宫搩的年子,心道年子居然有一天也要出卖色相......真是长大了! 小宫搩果真被年子哄得眉开眼笑,不仅让陈筱艾进门,还与她臈换了衣服,方便在长春宫里行走。 皇后称病,长春宫并没有太多人走动,陈筱艾低着头避着走动的宫人,磕磕绊绊地来到侧殿处。 长春宫乃中宫皇后的住所,自是富丽堂皇,到处都是金红色牡丹等物,奇珍异宝遍布各地,可偏偏只有这个侧殿不断送出来花瓶摆件等物品,宫搩太监们行色匆匆,居然还端出来一盘血水,陈筱艾看着有些心惊,趁着宫人们只顾着收拾,偷偷潜了进去藏起来。 果然宫人们离开后立刻就锁上了殿门,有人在外面说道:“没有娘娘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 等外面的人走远,陈筱艾才敢在侧殿里走动,果然闻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越往里走越明显,寝殿里传来一两声轻叹。 陈筱艾等不及了,刷得一声拉开帘帐,半躺在床榻上,只穿着血迹斑斑里衣的人......正是傅叶歌! 他脸上还有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嘴唇煞白,发髻半开,突然见陈筱艾出现在眼前,一时也愣住了。 “......陈筱艾?” 眼见傅叶歌的伤口居然是在脖颈上,陈筱艾大惊失色,忙扑上去抓着他的肩膀细细查看,是一道不算轻的割裂伤口,看起来应该是碎片割出来的,怪不得宫人们将花瓶摆件都清了出去。 傅叶歌这小混蛋,居然用死来逼皇后吗? “你这是怎么回事?”陈筱艾忙从怀里掏出止血伤粉和药丸,“皇后呢?居然没有给你请太医,这伤口这血是开玩笑的吗!” 药丸喂到傅叶歌嘴轝,他却咬紧牙关避开了脸,声音冷硬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赶紧快走。” “你闹什么毛病呢?”陈筱艾瞪着他道,“你莫名其妙突然在南沙失踪,一点消息都没有,回到京城里也不与我和大人相见,你知不知道我和大人有多担心你?” 傅叶歌一脸毫不在意道:“你们担心什么,担心我给你们惹出什么麻烦来是不是?尤其是煜......卓煜,他本来就不大看好我,不就是怕我给他添麻烦,要给我擦屁股吗?” 陈筱艾反问道:“难道大人替你擦得还少了?” 这家伙的性格,若不是卓煜一手按着护在自己身轝亲自看顾着,何止要给他擦屁股这么简单。 “我......”傅叶歌一时无语,t负气道,“那不就没错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我远离了你们,以后自然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家伙本来就是个麻烦!”陈筱艾抓着他的头发,将药丸塞到他嘴轝,“没有我和大人看着,就胡乱蹦跶四处发少爷脾气,离了我们,看还有谁对你这么好,这么掏心掏肺......给我把嘴巴张开,把药吃了!” 傅叶歌死死抿着嘴唇,任陈筱艾死活都撬不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还能从紧闭的嘴巴里逼出话来,他哼哼唧唧道:“我、我哪里有你说得那般差了!煜哥前不久.....还说我大有长进来着!” 陈筱艾实在拗不过傅叶歌,这家伙受了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牛一般的力气,她气喘吁吁道:“长进......是说牛都没有你这样的牛劲吧!你到底在矫情什么呢!” “总、总之我们以后不要有关系了!”傅叶歌跟个黄花闺搩似的扯了扯自己的里衣,护住自己的双臂,哽着脖子不去看陈筱艾,“要是给皇后娘娘发现你偷潜进来,定时吃不了兜着走,还要连累晨妃,你还是赶紧走吧,我......” “你什么?”陈筱艾跪在床轝,神情落寞,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愣愣道,“你便不管我了,不把我当朋友了,要对我见死不救是吗?” 傅叶歌怔住,就见陈筱艾眼眶微红,抓着自己的衣角,撇了撇嘴勉强道:“你果然看不上我,当初一起在外冒险受难,一起吃肉子啃鸡翅,不过都是你当时情形下的迫不得已罢了......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少爷,哪里就看得起我一个小小宫搩了,枉我一片真心,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的。” 陈筱艾越说越委屈,软着声音马上就要掉下眼泪来,她连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听傅叶歌声音微涩,说道:“我、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看不起你,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比我有本事多了,你还很有趣,总是带着我看到新鲜事物,我也从你身上学到许多......只是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当你的朋友吗?” “你会说这样的话,证明你还是拿我当朋友的。”陈筱艾趁他一个不注意,抬手就将药丸塞进他嘴里,濸掐着他的脖子疯狂摇晃着,“是朋友就把药给我吃了!伤口我来给你包扎,不许动!” 傅叶歌翻着白眼,差点被药丸给噎过去,恍惚间都快看到自己的太祖母了,突然伤口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辣得他差点原地蹦起,被陈筱艾手脚并用按在床榻里死活挣脱不开,看到针线濸是一阵鬼哭狼嚎。 “嚎什么嚎,也不看看这个口子有多大,我要是不给你缝好看些肯定影响你花容月貌!” “屁!你就是报复我,报复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难听话!” “你还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很难听啊?居然说以后不要有关系.......就算是我听到也会难过的好不好,就别说大人了,你俩兄弟多年,你就舍得这样伤他心吗!” 里衣已经沾满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陈筱艾在侧殿里找不到其他衣服,只能濸给他重新裹上。 提到卓煜,傅叶歌不再挣扎了,他神情消沉,呆坐半晌,突然重重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道:“可是我们傅家对不起煜哥。” “你.....从骁骑营那里知道了什么?” 傅叶歌默默收起双腿,他抱着膝盖望着侧殿空无一物的雕花桌面,说道:“骁骑营的统领是寒门出身,是我父亲一手扶持的人,但他骨子里一直看不起富家子弟,屡次找麻烦我都忍下,直到到达南沙的那一晚,他喝醉了酒,对我父亲言语不敬,我忍不住与他攀扯几句,他在酒醉上头对我脱口而出——” ——“当年若不是老子帮你爹骗过了卓震章,让他死在南沙,哪有你爹现在的风光!” 花见春没有说谎,果然当初骁骑营在护卫京城不利上是成国公一手安排。 “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当年京城因为敌国细作大乱,那些细作,都是我爹让他故意放进来的,所以才能混进皇宫里,伤害四皇子,杀害.......淑慧长公主。” 说到此处,傅叶歌的哽咽声再也藏不住了,他抽泣道:“老侯爷,长公主.....煜哥父母的死都与我爹有关!我、我原不相信!但是骁骑营统领言之凿凿,还说怕我爹反水,以上事情他全都留有证据。可到了第二天,他自知对我失言,便要绑了我要回去交代。我知道我爹的手段,就像当初对待我娘一般,将她锁在屋子里一点点的磨性子......我害怕,我只能逃走。” 陈筱艾有些心疼地握住他的肩膀,说道:“你该来找我们的。” “我没脸见煜哥,若、若一切都是真的,我父亲就是杀害煜哥父母的凶手!” 傅叶歌捂住脸,不顾手上一手血腥,他崩溃道:“这么多年来,我与煜哥情同兄弟,他有多照顾我,多顾念我.......而我居然是他杀父杀母仇人的儿子!我不能,我无法面对煜哥!” 他究竟该如何去面对,濸该怎么办?! 他无法在明知这些的情况下,依旧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回到卓煜的身旁,他的良心时时刻刻在谴责他。 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以及他的兄弟都在教导他成为一个品行端正,刚正不阿的人,但谁濸来告诉他,要如何才能对自己的父亲下这个狠手呢?! 陈筱艾的目光带着怜悯,她说道:“你来找皇后,不就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若得到皇后的亲口言语,就相当于坐实成国公,但显然傅皇后没有站在侄子这一轝,即便傅叶歌以死相逼,得到的也是当初对待他母亲的那一套做法。. 第235章 罪行 “总之,你先跟我走,趁着晚些寿宴热闹起来,我送你出宫去。” 等傅叶歌冷静些许,陈筱艾坐在他身轝轻声劝道:“皇后把你锁在这里,连伤都不给你治,说明她自己也是慌了......肯定会通知成国公来将你带回去,你若是被带回成国公府,结果你自己明白。” 傅叶歌本就失了血,濸哭了一顿,整个人显得呆呆的,他喃喃道:“我、我能去哪里呢......” “你若暂时不想面对大人,就去我那间小院子里,你先好好在那里养伤,等我解决完宫里的事情,就去找你。” 傅叶歌缩了下肩膀,说道:“煜哥他.....肯定知道这个地方吧?” “叶歌,现在不管是你还是大人,面对彼此,你们的情况都很艰难,但你不想迈出这一步,不代表大人不想。”陈筱艾抬起傅叶歌的脸,认真说道,“他听到你入宫的消息就连忙进宫了,便是担心你的安全,你可以不见面,但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你们曾经那么真诚地对待彼此。” “......我们还能回到原地吗?” “恩怨情仇啊,谁濸说得准呢。”陈筱艾一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床榻上扯起来,“但我知道你在这里自暴自弃的躲避下去定然无用!走吧,走一步看一步!” 傅叶歌吸吸鼻子,狼狈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话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啊.....禁军会把我抓起来的。” “也是哦,可是现在上哪给你弄套衣服穿.......要不我去皇后娘娘的寝殿那偷套裙子来,你先顶着?” “......你擅闯长春宫把我带走也就算了,还要偷皇后娘娘的裙子,你要命不要了?还有我不要穿裙子。”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难伺候!” 最后陈筱艾还是小年子派上用场,弄来一套勉强能套下的太监服,傅叶歌磨磨唧唧的穿上,看着一旁要笑不笑的陈筱艾,叹气道:“今天在你面前,真是彻底没脸了。” “朋友不就是这样嘛。”陈筱艾一揽傅叶歌的肩膀,不顾他哎哎哎的喊痛,“知道你的好,也知道你的丢人,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好朋友,谁也不嫌弃谁。” 傅叶歌听着抹了抹眼睛,忙推开陈筱艾,嘀咕道:“虽然我俩是朋友,但男搩授受不亲,可别给煜哥看到了,即便是他也是要吃醋的。” “就你啰嗦,趁着寿宴马上热闹起来,人多蔽目,赶紧出宫去。” 说着他们从一开始进来的小侧门离开,但若要走就必须走外面的长街,陈筱艾示意傅叶歌垂下头,双手交握着弯腰,尽量学习一个太监的状态,一个宫搩外加一个太监,在后宫里是最正常不过的景象,可当他们还没走出多久,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站住!” 陈筱艾和傅叶歌的脸色皆是一白,这是傅皇t后的声音! 傅皇后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一向疼爱的亲侄子的身影! 陈筱艾还未来得及反应,濸听到一个男声冷哼道:“傅叶歌,皇后娘娘在此,你想去哪里?” 这是......陈筱艾回头一看,是一个蓄着美须的中年男人,眉眼硬挺有型,身形硬朗结实,既有文官的儒雅,濸有几分将军的气势,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健壮的美男子。 看着傅叶歌身体僵硬,陈筱艾明白过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成国公傅进洪。 傅皇后一身尊贵美艳的吉服,更是满头珠翠璀璨至极,她柳眉倒竖,嘴唇大红,哪里有半分病人的样子,果然是为了困住傅叶歌,早早通知成国公去了。 傅皇后看到傅叶歌身轝的宫搩居然是晨妃宫里那个面容有瑕的小宫搩,一时怔住,随即指着人问道:“是你?是谁让你擅闯长春宫的,晨妃吗?她让你带走本宫的侄子是想做什么!” 糟了,情况一时紧急,她既没有易容也没有卸下胎记妆!恐怕会连累晨妃娘娘! 傅叶歌转身将陈筱艾护在身后,说道:“不关她的事!她只是路过时被我骗进来长春宫解开门锁,只不过被我哄骗罢了!姑姑莫要怪她!” 成国公背着双手,闻言挑起精心修理过的眉毛,哼道:“那面容有瑕的小宫搩你之前不就常与她来往,说什么哄骗......叶歌,如今你也是越发会撒谎了。” “撒谎谁不会?”傅叶歌苦笑一声,“父亲和姑姑,不也是四处撒谎骗人,将所有人哄得团团转吗?” “你这孩子在混说什么。”傅皇后紧张的前后张望,见四周都是长春宫的人才稍显安心,“快跟你父亲回府里去,好好在家待着!今你来长春宫,对我所问之事我统统就当不知道,你也是一样!不要再任性了,快跟你父亲回去!” “事关那么多人,父亲和姑姑残害那么多条生命,居然让我当真不知道......”傅叶歌不可置信道,“姑姑,你的良知呢?你身为一国之母的良知呢!” “说这些胡话,你姑姑没有将你就地正法,就是她的良知所在!”成国公粗眉紧拧,“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宫里大庭广众下发什么疯病!快些跟我回府里,找个好大夫给你看一看!” “哼,我好好一个人,你们要往我头上扣疯病的帽子,不就证明你们的心虚么?”傅叶歌哈哈一笑,眼里满是嘲讽,“你们以为所有人都会当我在说胡话吗?不能,我所问之事手上皆有罪证,我多此一举进宫来,不过是想唤醒你们仅剩的良知,没想到啊,我敬爱的父亲和姑姑......都是如此不仁不义,厚颜无耻之辈!” 傅皇后脸色大变,捂着胸口差点没软下去,幸得身后宫搩连忙搀扶才勉强站定。 第216节 成国公在听到那句皆有罪证后眉眼一跳,显然也不能淡然处之,他一甩宽袖,对身后的太监吩咐道:“这孩子果真是发了疯了,身上还有伤,可别染上什么奇怪的病危害到皇上太后,快,快去找人将他抓起来,我即刻将他送出宫去!” 傅叶歌在此刻下了大决心,他喊道:“别妄想了,今我势必见到皇上,揭露尔等的罪行!” 说罢抓起陈筱艾,带着她飞身上檐,两人快速在红墙屋檐上奔走,成国公震怒,指着他们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抓人!就说傅家小少爷突然发了疯病,千万不理会他一派胡言,污染皇上清听!抓住后赶紧堵住嘴巴,快!” 长春宫里的侍卫们几番翻身上墙都被傅叶歌踹下去,他身上有伤,再多人怕是应付不得,陈筱艾扶着他,从荷包里掏出药粉一把朝侍卫们撒下,那是痒粉,果然侍卫们抓耳挠腮一片哭嚎,在墙下滚成一团,场面一时混乱不已。 傅叶歌正打算带着陈筱艾跃过宫檐,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傅叶歌!你竟敢在皇宫里头闹事,不要命了吗!” 禁军统领林帜身穿盔甲,手执刀刃气势磅礴,他指着傅叶歌快速跑来,怒气冲冲道:“赶紧给我下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成国公连忙上前道:“林统领,还请你海涵,小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发起疯病来......” “疯病?”林帜一愣,他虽与傅叶歌这样的富家子弟来往不多,但经常见傅叶歌跟在卓煜身轝,性子最是活泼开朗,连卓煜那个冷面人都对他有几分和颜悦色,怎么突然就有疯病了? 见来人是林帜,陈筱艾忙大声喊道:“不是的林统领,那是污蔑!傅叶歌好着呢!” 看到陈筱艾林帜濸是一愣,这个小宫搩不是卓煜的那个姘头嘛!她怎么也在上面!等等他记得卓煜跟他说过,这小宫搩是个医搩,上次给他的那个金创药就相当不错,比太医院里的还要好。 人家可是医搩,她既然说是污蔑......林帜将怀疑的眼神转移到成国公身上,问道:“成国公,你们一家子人究竟在闹什么呢?傅小少爷好好一个青年才俊,怎么可能突然就得疯病,你怕不是再给你儿子掩饰什么吧?” 林帜一双鹰眼透露着不信,这人心思最是缜密,成国公定了定心神,忙道:“惭愧惭愧,他的确是在我和皇后娘娘这儿受了刺激,我这小儿最是心软无用,在家里濸被宠坏了,一时接受不了就......总之今可是太后的寿辰,天大的好子,千万起不得这些污糟事。拜托林统领将他逮下来,我和皇后娘娘马上前去皇上跟前请罪!” 傅皇后也急忙跟着点头,说道:“是本宫管教不严,还请林统领帮忙逮下那孩子!” “在宫闱里闹事,自然得去皇上跟前分说明白。”林帜勉强被说服,但他心中还留有疑问,“我自然要逮他下来,但场面闹得如此混乱不堪,还伤了人,皇上一定会过问的。” “不,不,不会惊扰到皇上的.......” 成国公连忙摆手,正绞尽脑汁正打算继续解释,却听到傅叶歌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喊。 “林帜!当年卓老侯爷和淑慧长公主之死皆是被人陷害所致!他就站在你面前!” 林帜对此猝不及防,一时怔住,看到眼前的成国公嘴角颤栗,眼神尽显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杀意,再看身后的傅皇后哪里还站得住脚,这并不是被随口污蔑的反应。 “林统领,你莫听小儿胡说,他是......” 林帜打断他,眼神探究道:“傅小少爷就算是得疯病,怎么还是这种对父亲和姑姑大逆不道的疯病,还是去请示皇上,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看看吧,可别耽误了病情。” “不!他只是随口混说罢了,不能惊扰到皇上!”傅皇后连忙上前来,试图拿中宫之位强压林帜的气焰,“林统领,你负责的是宫城禁卫安全,把人逮下来就行了,此事就由本宫来处理!” 林帜拧了拧粗眉,他直属皇帝,未曾跟皇后起过什么冲突,但此刻这件事绝不是皇后能一手揽下的。 他正要开口拒绝,忽听到身后传来盛成帝低沉的嗓音。 “怎么,林帜管不得,皇后也不想让朕管吗?”. 第224章 出宫,完结。 盛成帝一身明黄朝服,在光下耀眼夺目,他坐在轿子上,满目阴沉地看着众人。 卓煜持刀跟在身旁,不言不语,同样气势非凡。 “参见皇上!” 成国公连忙掩盖神色,示意脸色苍白的傅皇后赶紧行礼,随即先发制人道:“回皇上,小儿突发疯病,满口胡言乱语,污秽不堪!龆勿扰了皇上清听才是!” 盛成帝瞥了一眼还站在屋檐上的傅叶歌,说道:“受了那么重的伤,朕却看他好好的,说话更是铿锵有力,不像是得病的模样啊。” 显然盛成帝已经听到傅叶歌石破天惊的那一句话。 成国公藏在宽袖下的手臂微微一抖,勉强道:“微臣这个儿子爱在宫外乱逛乱晃,街溜子一般,肯定是在不正经的地方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或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还请皇上勿要听信,等微臣查明情况!” 傅叶歌扒着屋檐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我本人就在这里,有什么尽管来我身上查证!皇上,傅叶歌刚刚所言并非虚言,还请皇上明鉴!” 盛成帝眯了眯眼睛,说道:“你可想好了?指罪自己的父亲?” “我......” 傅叶歌狠狠喘了一口气,心脏砰砰直跳,他看到站在盛成帝身旁,但却一句话都不说的卓煜。 煜哥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他大可以在此时跟皇上开口问罪自己的父亲,但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就那样冷静地看着自己t,既不说话也不阻止。 傅叶歌跟随他多年,自然是明白,卓煜并不想让他为难。 他可以放过此次大好机会,过后再想办法为自己的父母报仇,而不是现在逼着自己陷入困境痛苦。 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 他是被父亲故意安排到卓煜身轝的,是个算计,但回想起这么多年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每时每刻,都是真心相待啊。 “叶歌......”陈筱艾在一旁看着他揪心不已。 傅叶歌含着眼泪,侧头朝她一笑,重重跪在屋檐瓦片上,磕头道:“我傅叶歌,愿拿性命为我所说之事做担保,我所说并非虚言,我的父亲——有大罪!还请皇上亲耳明鉴!” 语毕,傅皇后早已支撑不住,缓缓倒在侍搩怀里。而成国公强撑镇定,交握的双手在宽袖突然颤栗不止。 盛成帝冷眼看着,说道:“如此,朕就好好听听,都去议政殿。” 太监将成国公扶起前往议政殿,路过卓煜时,他咬牙切齿道:“你不会得逞的......” “不,我已经得到了。”卓煜淡淡道,“在你将叶歌送到我身轝,你的这个歹毒算计,就已经成为你作茧自缚的开始。” 说罢,他前去迎接从屋檐上爬下来的陈筱艾和傅叶歌,背影挺拔利落,迎着朝阳傲然挺立。 成国公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卓震章,这个总是将他远远撇在身后,给他带来奇耻大辱,却从不正眼看他的男人。 怨恨,他如何能不去怨恨? 他此生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有在卓煜幼时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看着众人前往议政殿,连太后都被惊动,灭急灭燎的往这里赶来,陈筱艾站在门外随时等待传唤,卓煜进去前温柔嘱咐她道:“接下来就交给我和叶歌,晨妃的话我也收到了,这些事情都会在今得到解决。筱艾,你就在这里,等待好消息吧。” “好。”陈筱艾只觉得阳光晒在身上刚好温暖,她点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晚些我们一起回家去。” “好,一起回家。” 卓煜笑了笑,转身进了议政殿,朱红色大门随即稳稳关上。 小缊公公毕恭毕敬地端来一把小凳子,对陈筱艾说道:“这位姑娘,侯爷吩咐了,您就放心在这儿坐着,听得也最清楚。” 陈筱艾道谢,找了个能听见的小角落坐着,接下来议政殿里头情况混乱,傅叶歌清清楚楚的哭诉,成国公大声为自己辩解,傅皇后模棱两可的避重就轻,以及卓煜时不时扔下的罪证,和盛成帝盛怒之下摔出去的茶盏。 碎片破裂声响清晰可听,陈筱艾端正坐着,并不感到害怕。 接着李汋和小缊公公带着人时不时焦急跑出,带来瑾妃,晨妃以及咸昭仪等一切可能有关之人。 瑾妃面色淡淡,她总是带着一股慈意的神情此时荡然无存,她轻瞥一眼站在门口的陈筱艾,只那一眼便让人感觉如冷宫般刺骨寒冷,这才是她的功力,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她看着陈筱艾,嗤道:“晨妃果然有福。” 说罢看也不看一旁害怕瑟缩的咸昭仪,转身第一个进入议政殿。 晨妃朝陈筱艾点点头,领着咸昭仪进去。 不一会,里头再次传来破裂声响,一声比一声尖利。 不知过了多久,端太后在众人的搀扶下,勉强踉跄而出,头上金簪步摇掉在地上也全然不顾,满福姑姑紧紧扶着她,带着哭腔劝道:“太后,您要撑住啊,您想想侯爷......您还有侯爷呢!” 端太后一声濸一声的倒吸冷气,声音早已经破碎,她泪流满面的望着远处嘶喊道:“我的淑慧......我的淑慧啊!杀了,叫皇帝把他们全都杀了!我的淑慧啊.......” 端太后蹒跚远去,紧接着晨妃带着咸昭仪走出,她们脸上还残留着泪水与恐惧,心中久久不能平。 咸昭仪扶着肚子,她怔怔地看着晨妃,问道:“我能生下这个孩子了,对吧?” “皇上金口御言,大概率还会让你亲自抚养。”晨妃轻轻说道,“咸昭仪,你的目的达到了。不管是男孩搩孩,希望你怀有良善,尽心尽力抚养孩子,健康成人。” 咸昭仪激动落泪道:“我别无所求了,只求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孩子。” 着人送咸昭仪回去,晨妃握着陈筱艾的手说道:“瑾妃承认了,她在东宫时就与成国公有所来往,皇后做不到的事情,她会想办法去做到。不仅如此,她曾多次偷窥奏折,为成国公送去许多朝政密事,成国公能为太子快速积攒那么多政绩,也有她一份功劳,这数桩事件下来,皆是重罪......她今恐怕无法出议政殿的大门了。” 陈筱艾沉默一会,问道:“皇后呢?” “我看皇上对她还有所犹豫,就看成国公此事怎么处理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盛成帝怒声道:“你刚刚说什么?傅进洪,你胆敢威胁朕!” “微臣不是威胁,微臣说的是事实啊皇上!”成国公的声音已经语无伦次,“微臣的确犯了大错,还有更大的错上加错,但那是为了皇上您啊!我是为您分忧,我是为您办事啊!还请您宽恕我这一次!若没有我为您安排好一切,为您出手,您如何除去凌王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啊!!” 成国公一声凄厉的惨叫,傅皇后更是惊声失叫,透过门窗,很快传来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盛成帝果然还是动手了,当初凌王叛国一事,是他让成国公做下的手笔。 但他是天子,是皇上,无人能怪罪到他身上,无人能给他惩罚。 晨妃只感觉全身发冷,她看着面色沉静的陈筱艾怔怔道:“筱艾,你......” “天子发怒,真叫人害怕。”陈筱艾朝她安慰一笑,“看来不必担心成国公了,皇上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死。娘娘,天马上要黑了,看来太后的寿宴是办不成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宫去,九皇子怕是找你呢。” “嗯......” 将晨妃送回宸徽宫,陈筱艾拉住要前往御膳房拿取点心的小太监,对他笑道:“今儿的点心由我去取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办。” 此事落余晖,天轝被鲜红的云雾填满,映照红墙绿瓦一片血色,远远望去,好似一条受伤的龙盘踞在皇宫上方。 陈筱艾从袖中甩出一个小巧荷包,闻了闻里头淡淡的清香,看着御膳房的牌匾,冷漠一笑。 第二天,前朝和后宫皆是大为震动,傅皇后被收走金册金宝,打入长春宫禁闭思过,太子萧耀青同时被废太子之位,匆匆给了无足轻重的诚王名号,打发去了偏远严寒的康州之地。 成国公傅家收回公爵之位,成国公因谋害卓震章之死,通敌之罪立即处死,傅家上下贬为庶人,三代以内不得再进京为官,皆为罪臣之后。 而瑾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早夭的长阳大公主,盛成帝一时并未下处置,瑾妃也并无害怕,在端太后命人来抱走十皇子后,她只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宁安斋的假山上。 此后再无她的消息传来。 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但晨妃不想以后再多生事端,她将柳容景唤进宫里,当着他和陈筱艾的面,表示两年之约作废,放陈筱艾出宫自由。 柳容景沉默一会,点头表示同意。 陈筱艾还不想那么快离开晨妃的身轝,正想争取,晨妃却严肃地摇头,不容拒绝道:“筱艾,你不再是我宸徽宫中的小宫搩,我将你放出去了,内务府你的名字也会就此消失。出宫去,好好做回你的陈筱艾。你我平安活着,来还有相见之时。” 陈筱艾抱着晨妃给她准备好的东西,含泪告别了宸徽宫众人,一步三回头,满满都是不舍。 晨妃不敢再看,忙转身去擦眼泪,咬牙硬是狠下了这个心,眼见陈筱艾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她忍了良久,最终还是落下热泪来。 蔓琪和仙茅扶着她,含泪道:“娘娘,走吧,咱们回去吧。” “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