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柚珈照常先下了公交车。
没走出几步,个人第六感怀揣着囧囧不安,她拽紧了书包肩带。停驻脚步,旋即转过身,撞上了跟在她身后的谢新远。
他害怕的捂住被撞疼的锁骨,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距离后,弱弱的喊了声:“妈妈...”
第一声季柚珈明显没缓过劲来,再加上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小到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亲眼看清楚他再次开口:“妈妈,早上好。”
才确认刚刚并不是幻听。
他身上套着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尽管现在天气还算炎热,他也不愿脱下。
回想他和她同班的这两年半里,他似乎很少当众脱下那件外套。有时她就在怀疑,谢新远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有羞耻症,所以才不愿意脱下外套让别人看到。
事实上也无人在意。
季柚珈是个自私自利又带着恶趣味的母亲,对于孩子的小调情她可以充当情趣,一旦越线,她便会立即摘下所谓“慈母”的帽子,毫不留情地惩罚不听话的坏孩子。
她默许了谢新远唤她母亲的行为,同时警告他,不允许在有第三个人在场的面前或有第三个人听到的风险下叫她“妈妈”。
作为妈妈的乖孩子,谢新远无法拒绝。
这是妈妈给予他的奖励,他应该表示感恩。
他重重点点头,乖巧跟在她的身后。
...
原以为昨天下午那三人没有等到她,是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的。她已经做好今早进学校被那几人堵在门口的打算和对策了。
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然安然无恙的进入了学校,连那位“陆哥”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来到教室里。
陈疆的座位是空的。
他一天都没来学校。
第二天,也是如此。
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座位上的试卷堆成山了。
第五天,季柚珈主动打听了隔壁班级杨楼育的消息,发现他也连续几天没来学校。
一连过了七天,陈疆三人也消失了七天。
心里疑虑重重。尽管那三人不见了,季柚珈的麻烦并没有完全解决——她揣测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
无论是从居民楼走到公交站的那段路,还是到达学校公交站后从车上下来,或是晚上躺在床上,她总感觉黑暗中有一双幽暗莫测的眼睛在角落里死死盯着她。
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害怕监视。从前她甚至把监视当作玩乐——在监视他人时,她是如此的。
但当反过来时,她完完全全抗拒。
人都讨厌脱离自己掌控和猜测的事物,先入为主的认为未知等于危险,所以极端的抗拒未知。
季柚珈也是如此。
在三人消失的这七天里,季柚珈翻遍了自己家里的监控回放,怎么也没翻出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
她突然有些后悔,装监控时没在自己的房间内装上监控。她知道像监控这种东西,是最不保密的,一旦安上,意味着镜头后的观众不止她一个人。
她不愿将自己最为私密罪恶的那一面公之于众。
美好和真理的事物往往最禁得起时间的考验,而她不行。
她既不美好也违背道德。
...
星期六,高三要补课,季柚珈放学后不再像从前那样第一时间就往家里跑。她跑去市中心一直游逛到傍晚,再从市中心慢悠悠地回家。等回到居民楼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季柚珈站在居民楼大门口,抬头往自己家的方向望去,没有光亮,看样子他们都没有给她留光。
季柚珈拎着一袋子的泡面慢悠悠地走进居民楼里。
这里的房子大多年老失修,楼层也不高,只有六层楼,基本上没有安装电梯。
楼梯狭窄闭塞,台阶陡峭,脚踏上去,若是不扶好扶手,极有可能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
楼梯道安装的是声控灯,其中好几个拐角上的灯已经损坏许久,始终没有人来维修。
季柚珈每踏上一个台阶,都会十分用力地跺跺脚,努力发出声响让声控灯发亮。
连续登上两层。她扶着楼梯扶手,半个身子轻轻靠在上面,跺步声消失,光亮随之渐渐黯淡,她的视线往楼下抛,一片黑暗。
楼道鸦雀无声,最后一抹灯光“啪嗒”关闭。
...
良久,逼仄的楼道只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塑料袋摩擦声。
又旋即回归平静。
...
须臾,楼道再次响起的是一阵毫无章法、凌乱的脚步声,但脚步声很浅,完全不足以让声控灯亮起。
脚步很急促,像是在追赶些什么。
...
“抓住你了。”
一道浅浅的女声如幽灵般在纯黑之中飘荡,裹着尸体的凉意弥漫整个楼道。
似乎就缺少了那道吟吟尖锐的女鬼笑声,这条楼道的恐怖气氛即将爆表。
季柚珈故意躲在楼梯一处的拐角,静候猎物。
猎物很识趣,主动掉进了她设的陷阱之中。没一会,一道更黑的高大身影从楼梯处跑上。
见状,季柚珈莞尔一笑。
很好。
终于可以揭秘了吗。
这个爷爸死了、命根烂了的死跟踪狂。
在他即将掠过她身旁之际,季柚珈主动伸出手,狠狠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用力一扯,让那人无法逃跑。
“砰——”
她感受到那人像是挣扎的动作,想要施加力气之时,眼前骤然天光大亮,那贼人已经直直跪在她的身下。
突然乍现的光线,让她十分不适的眯起眼。
“啧...”
待眼神聚焦,她赫然发现跪在她面前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谢新远。
此刻正跪在她的身下,又献出一副乞讨的模样,颤抖着身体,怯怯唤她:“妈妈...”
靠!
季柚珈气的牙痒痒,又怕要是呆在这里不小心弄出什么动静惹这层楼的住户出来察看,看到一个男人正跪在她面前可不好了。她可不想继赵天赐后再成为他们的饭后谈资。
她强压怒气,一把扯过他的手,大步流星踏上楼梯,完全不管身后谢新远的死活。他被突如其来的拉扯,踉跄好几步,弯着腰弓着背被她连拉带扯地爬上了楼梯。
登上她家所在的楼层,她将谢新远狠狠甩到一边,咬牙命令他在这儿待好别乱动,也别发出一点声音。
谢新远像一只仓鼠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点头,保证自己不会发出声音。
瞧见他一副窝囊样,她还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是死也没想到,这一星期来跟踪她还一直不被她发现的人竟然是眼前的人。
她恶狠狠地又瞪了他一眼。
谢新远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身子。
季柚珈拎着一大袋泡面走向门口,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插进锁芯、开锁。
她推开门,试探地往里瞧。
门里一片黑暗,静悄悄的。
她再往里走几步,特地观察了季盛年那间屋子的方向,半晌没动静,她才安心往外走,朝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谢新远打手势,叫他过来。
谢新远小跑过去。
季柚珈扯住他的手臂,用手示意他闭嘴。
两人无声地走进了季柚珈的卧室里。
她将谢新远甩到地上后,立即给自己的卧室上锁。
谢新远摔在地上后,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立马调整好姿势和方向朝她跪着,以表忠诚。
季柚珈才不吃这一套,一个巴掌干脆利落地扇了过来。
他的左脸瞬间被打偏向。
厚重的眼镜被打落,露出那双黑耀的眼睛。
“你是故意的?跟踪我,有意思吗?”
“妈妈,妈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我想保护你。”
谢新远手脚并用爬到她的脚边示弱。
“你保护我?”季柚珈被气无语了,捂住额头想要冷静下来,却又不可置否的发出冷笑,“就凭你?”
“妈妈,妈妈我错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没有向你请示就自我决定…我有罪,妈妈惩罚我吧…妈妈…”
“你犯的错还少吗?”
季柚珈目光冷漠,抬手捏住男人的下巴,手腕微微用力,钳着他下巴的手强迫他抬起头,正对着她。
往日里他常常带着眼睛,缩着脑袋,猥琐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是个丑陋油腻的宅男。
可他真正的模样却不是如此。
反而十分的清秀英气。
季柚珈微微发愣,盯着他的脸一时间失了神,肚子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她玩味般用指甲掐他清秀干净的小脸蛋,谢新远刺痛的抽吸一声,没有反抗。
指甲留下了几道小小的红痕,肆虐的痕迹暴露在她眼前,满足感填满她空虚寂寞的心脏。
眼看她笑了,谢新远也随着笑。
他嘴角弯不过几秒,季柚珈的巴掌又落下了。
他另一边脸印上了淡红色的巴掌印。
他甘之如饴。
“瞧你一副贱狗样。我打你,很爽吧?”
他伸手回握心爱的妈妈打红的手,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温柔地揉搓她扇红的手心。露出腼腆又迷恋的神色。
“妈妈给我的奖励。我喜欢…”他用那双黝黑的眼眸望向她,像个乞讨食物的小狗狗。
仿佛在对她说──
他还要…
要妈妈奖励的巴掌。